第71章 本是同根生
本該是黎明的時間,窗外卻依舊是陰沉的黑色,狂躁的風吹得樹葉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刮痧聲,絞碎了一地灰色的月光。
突然,細微的震動聲,在窗外惡劣的天氣下,這震動相當微笑,幾乎是不起眼,但蜷在床上的少女仍然被此驚擾到了。柊真晝苦于思考妹妹的情況,幾乎整晚都不得入眠,剛才才幸運的眯着了一會,眼前一片黑暗,思緒在無盡的黑暗中沉的很深很深,一切的煩惱似乎都離她而去,渾身放松,仿佛是一種解脫,一種變相的幸福。
纖細的手在床頭櫃上摸索,稍微試探的抓了幾下,終是抓住了那震動的物體,長方形,泛着幾乎是黑暗中唯一的微光。按下邊緣的按鈕,将之放置耳邊,唇動了動卻只是聽着那頭的動靜。
“呀,是柊真晝嗎?吵醒你了吧?真是很抱歉。”是熟悉的男聲,低沉而性感。相當有禮貌的話語,卻完全感覺不到對方一絲一毫的歉意。
“好呀。”依舊躺在軟軟被子裏的少女這樣回答着,唇角漸漸爬上笑意,哪還看得見昨日的憂愁,簡直,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我們在動物園進行了一次實驗,可以麻煩你去回收下實驗體嗎?”詢問的話語,用的确是命令的語氣。真不愧是曾經是血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相當的霸道啊。這樣的一個存在,究竟是誰能讓之心甘情願的為他人效力?又或許沒有什麽重要的理由,僅僅是因為有趣罷了。有些家夥活的太久,太過無聊,苦于枯燥無味的生活,只能通過□□別人,踐踏尊嚴,利用感情來獲得變态的快感。
“是呢,那麽——重要的事,”她故意将聲音拖得很長,“只能由我親自來做嘛。”像是撒嬌那般,她的聲音軟若無骨,說是女人是用水做的真是一點沒錯。
“是嗎,那就麻煩你了。”似乎對方的接受能力很強,面對女性的撒嬌也能公事應對。
“那麽,還有別的事情嗎?”她的聲音柔和,仿佛山澗淌下的清泉,卻又不似泉水那般清澈見底,她的聲音空靈而神秘,又帶着剪不斷理還亂的絲絲媚意,蠱惑着人去探尋其中的真實。
“公事話已經結束了。”那頭的聲音尾音上揚,仿佛是又找到了什麽新的有趣的事情,那種愉悅隔着手機都能聽的清晰。
“哦?那——還有私事?”少女的聲音帶着幾分少女獨有的俏皮。
“你不是‘柊真晝’。”輕輕的幾個氣音,傳遞出的卻是那樣的自信,那般的不容置疑。
“哦,是這樣的嗎?”少女眉眼彎彎,完全沒有被識破的羞惱,反而帶着幾分雀躍,“不愧是血族的第二始祖呢,不過呢,我确确實實是柊真晝喲。”說到最後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咬清,她說的是真話,同樣也不是真實。
“哎呀呀,這和我也沒什麽關系啊,只要你能繼續完成實驗,誰都無所謂哦。”聲音一如既往的性感熱情,卻是分外的涼薄,血族可以成為合格的紳士,可以表現的善解人意,可是唯獨難以付出真心,哪怕對象是他們自己也是一樣。
“這樣啊,真是讓我傷心啊。”這你來我往的,可以通過他們的聲音聽出他們此刻都帶着笑意,不過,着笑到底有幾分真假,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所以啊,人類這種生物是動物中最高級的一種完全是名正言順呢,笑裏藏刀,口蜜腹劍,相比他們來說,哪怕是大型食肉動物都顯得安全得多,起碼,它們準備攻擊時會大聲咆哮亮出利爪,而人,帶着面具的臉又能看出些什麽呢?
“我怎麽忍心讓女士難過呢!”那頭的聲音溫文爾雅,他慢吞吞的敘述着,“其實呢,我找你是為了告訴你一件小事情哦~”他故意壓低了聲音,“一濑紅蓮,也會到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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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柊真晝沒有回話,套上拖鞋,她望向窗外目光深遠,“是嗎,我知道了。”沒了繼續與對方閑聊的心情,柊真晝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挂斷的按鍵,随手将手機丢到床上。她慢吞吞的走向衣櫃,唇角微揚,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指尖輕點唇角,露出一個略帶苦惱的表情,“啊啦啦,難得的見面,穿什麽好呢~”雖然是這麽說着,卻好似早就有了打算似的有條不紊的套上衣服,緊致的布料勾勒出胸口完美的曲線,低調的短裙幾乎與大腿平齊。最後一次将長發理順,少女将随身攜帶的刀別在腿側,“準備齊全了啊,不過——”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少女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這應該是算做約會的吧?”獨子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少女捧着臉自顧自的說着,“約會的話,應該是要帶禮物的吧?”
“你已經徹底進入‘柊真晝’這個角色了嗎?”阿朱羅丸掃了眼精神世界中昏睡的少女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分明只是一個鬼卻硬是要裝出人類的樣子,還特地的去向另一個人類男子示好。明明就不是本人,卻還是自欺欺人的以“柊真晝”自稱。鬼是可悲的,借由原主延伸出來的鬼更是悲哀。沒有屬于自己的過去,只是繼承了原主的所有記憶,所有感情,可是卻始終成不了原主,哪怕再怎麽努力,終究只是仿冒品呢。
“你,只用看着就夠了,阿朱羅丸。”臉色變了變,柊真晝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亦如那個柊真晝一樣,也不知是偶然還是刻意。
對此,阿朱羅丸只是暗自搖頭,無論再怎麽相像,不同的終究是不同的,誰也沒辦法完全成為誰,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就像是一些人分析的那樣:這世界上每個存在都有存在的意義,人們互不相同,各有所長。
阿朱羅丸不是‘柊真晝’的什麽人,自然也沒有提醒她的義務,更何況他和‘柊真晝’同為鬼,本身就有很大的利益沖突。
在看到少女不費吹灰之力撬開了柊家的實驗室,阿朱羅丸僅是挑了挑眉,似乎‘柊真晝’是打算徹底和柊家撕破臉皮了,不知柊真晝恢複意識之後又會有何感想呢?或許,“柊真晝”在做的也是柊真晝想做的吧?畢竟“柊真晝”就是由柊真晝衍生出來的,甚至可以說“柊真晝”就是柊真晝的另一面。
那個少女在毀壞了很多重要的研究資料之後,略微猶豫了片刻,随後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到裏屋。裏屋幾乎沒有燈,整間屋子灰蒙蒙的,唯有的只是一個刀架旁的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那光線雖然微弱,但依稀能看清刀架上的物品,那是一把通體漆黑的刀,刀鞘緊緊的貼在刀柄上,仿佛是在禁锢着刀刃,不,準确來說應該是禁锢着寄宿在刀刃內的東西。刀鞘頂端提名二字,字體肆意卻不淩亂,帶着獨特的優雅,“之夜”。
之夜?阿朱羅丸凝視那柄刀很久,不知為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是他見證了這柄刀誕生似的,淡淡的懷念萦繞心尖。別看這把刀看似內斂,在阿朱羅丸看來那不過是高端的僞裝罷了。整把刀周圍萦繞着無數煞氣,不,這根本就不應該稱之為“萦繞”了,這把刀……完全就是浸泡在那不詳的赤色煞氣之中。這煞氣不僅是來源于刀內強橫野蠻的生物,還來自于刀刃上染過的鮮血。以欲望和鮮血為養分以煞氣為輔,在借由人類的肉體施展力量,這就是所謂的妖刀啊,不過,人類稱其為“鬼器”,禦使鬼的容器,壓榨鬼的工具,不過,究竟是誰禦使誰,誰将誰作為工具,誰又知道呢?畢竟,人們總是将好的,有益的擺在表面上,灰暗的,腐敗的,壞死的,都是被小心翼翼的藏起來的。
持有鬼器,雖說可以輕易獲得非人的力量,但是卻要冒着被鬼侵占身體的危險。“柊真晝”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徒手将刀拿下,甚至拉開刀鞘用手指去試探刀刃的鋒芒。
殷紅的血順着雪白的刀刃滑下,一點點變少最後就消失了,仿佛完全融入到刀身裏去了一般,刀刃依舊泛着清冷的銀光,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柊真晝眼神清明,完全不似被控制的模樣,将劃破的手指輕點嘴唇,甚至伸出粉舌舔了一舔,舌尖輕卷将紅色的液體送入口中,少女随後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手指放下時,原本留下創口的指腹已經恢複如初了,這速度比起血族逗不成多讓。是了,柊真晝的身體幾乎已經完成了鬼化,已經,不能算在人類的範疇裏了。
“一濑紅蓮,”将之夜收入一個裝刀的布袋,少女随手将布袋背在身後,唇角上揚,眺望着目的地的方向,“我,來了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