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做鴨的?
“好好地幹,拿好自己的那份蛋糕,邊吃邊叫香;比在凄清的路上獨自走着,那也許要好得多。”
——福樓拜
內心有點煩躁,古伊弗寧關了嘈雜的電視頻道,随手把遙控器往沙發上一扔,站起身來往廚房走去。
這時,牛可清正好端着面從廚房裏出來,對他笑笑:“來得剛好,我剛煮好,趁熱。”
古伊弗寧順手幫他接了一碗,騰騰的熱氣從湯面裏溢出來,讓人未嘗就先飽了。
他倆齊齊在飯桌前坐下,一人一碗雞蛋蔬菜面,看着清湯寡水的,其實香氣撲鼻,勾得人很是垂涎。
古伊弗寧的焦躁被食物的香氣帶走了,點了兩下頭:“賣相真不錯,牛醫生好廚藝啊。”
牛可清從未在廚藝上受過褒獎,難免羞澀:“就只會那麽幾道家常飯而已。”
“謙虛什麽,”古伊弗寧用筷子夾了一縷長長的面,吹了吹熱氣,伴着湯汁送進嘴裏,滿含期待地嘗了嘗味道。
幾秒後,他:“............”
牛可清見他臉色有些複雜,問:“怎麽樣?”
古伊弗寧默默放下筷子,蹙着眉:“牛醫生,你做菜不先自己嘗一嘗味道的嗎?”
“很難吃嗎?”牛可清連忙自己嘗了一口。
幾秒後,他:“............”
說實話,能把普普通通的雞蛋青菜面做得這麽難以入口,也是天賦異禀。
兩碗湯面飄着白白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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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一時有點尴尬。
古伊弗寧擠揉兩下太陽穴,以盡量溫和的方式問:“你平時是吃齋念佛的?這面的味道……也太寡淡了,就是白開水泡面。”
魔鬼廚神牛可清一陣尴尬,自己給自己挽尊:“失誤失誤。”
哪是失誤啊,一看就是不會做飯。古伊弗寧有點心疼那些白白犧牲的食材,揶揄他:“看你剛才在廚房張羅得挺像那麽一回事兒的,瞎折騰,還不如讓我來。”
牛可清:“.…..”
這回可真是老猴跋落樹跤——丢人丢到家了。
幸好,味道淡也不是不能彌補的,牛可清轉身去了廚房,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大袋碘鹽。
“放點鹽就有味道了。”他說着,将鹽袋呲喇撕開一口子,因為有點心急,口子撕大了。
他舉起巨大的一袋鹽正要往面裏倒,古伊弗寧連忙制止住他,哭笑不得:“廚房不有個鹽罐嗎?裏面還有個小勺子,你用那不行嗎?這樣倒不了。”
“是嗎?我沒看見,”牛可清撓了撓鬓角,“只在櫃子裏看見這包鹽。”
“鹽罐就在醬油旁邊……算了,”古伊弗寧撐着桌子起身,“我給你拿來吧。”
牛可清嫌麻煩,把他摁了回去,“不用,直接倒不就行了嗎?”
看着他手裏那袋大碘鹽,古伊弗寧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口子這麽大,你怎麽倒?”
“少點倒不就行了麽?做醫生,拿鉗子拿手術刀,講究的就是手穩。”說罷,牛可清将一大袋鹽傾轉,往古伊弗寧的面條裏倒去。
“嘩啦啦——!!”
猶如沙塵暴降落的聲音,大量的鹽瞬間灑滿了整個湯面,先是堆起一座小山丘,又快速地融化在熱湯裏。
牛可清:“.…..”
古伊弗寧:“.…..”
屋子裏鴉雀無聲,窒息的尴尬感撲面而來。
牛可清:“失手了。”
等到胸腔裏的怒火稍微壓下去一點,古伊弗寧捂着額,心累道:“我家的鹽是不要錢嗎?”
牛可清這心裏虛得,跟做錯了事的小朋友一樣,“那……我跟你換一碗吃。”
古伊弗寧:“換什麽換。”
“嫌棄?”牛可清悶悶地嘟囔:“就那麽不想吃我口水?”
“我是怕你吃了我這碗會碘中毒。鹽成噸成噸地倒,你奔着得腎病去的吧?” 古伊弗寧起身,把這兩碗殘害身心健康的黑暗料理拿去倒了。
牛可清不好說些什麽,也沒有繼續在這裏呆下去的理由,于是默默穿上大衣,打算走人。
古伊弗寧出來的時候便看到他在穿鞋,問:“你回家?”
“嗯,不然呢?”牛可清站在門廊裏,看了看時間,“都九點多了,難不成我還能上街蹦個迪什麽的?”
古伊弗寧想了想:“那你等我一下。”
他快快地換了套衣服,拿起手機、錢包和鑰匙,走到牛可清旁邊穿鞋。
牛可清:“你也出去?”
古伊弗寧一挑眉梢,玩兒似的抛了抛手裏的鑰匙,對他說:“樓下有間夜宵鋪,咱倆去吃點兒吧。”
街上濃濃人間煙火氣,混雜着爆炒的鮮香和勾兌的蒜油,點染了這深冬的夜色,也挑動着人們的胃口。
古伊弗寧把牛可清帶到了一家廣式宵夜鋪,十幾桌的客人從店裏坐到店外,大家夥聊天鼎沸,吃好喝好,給這淩冽的冬夜添了些暖和的人氣。
落座前,古伊弗寧朝老板揚揚手:“叔,來兩碗艇仔粥,走蔥姜。一份幹炒牛河,少油。”
“欸!”老板吆喝着,掂了掂手裏燒得旺盛的鍋,吩咐老板娘去勺粥。
翻炒的牛河顏色由淺至深,鍋底的火焰如爆開的紅花,不時蹦出些呲喇飛濺的小火花,被吹過的風打散在夜空中。
“這兒我經常來,味道還可以,”古伊弗寧是這家夜宵鋪的常客,因為就開在小區門口外,離家近,味道也正宗。
牛可清有點驚訝,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來了句:“看不出來,你挺接地氣的。”
此時的古醫生一身松垮休閑裝,微曲着大長腿坐在一張紅色的塑料椅子上,雙手枕在宵夜攤的折疊小木桌上,手裏把玩着兩根小牙簽。
在此之前,牛可清從未想過将一位有着淺頭發、藍眼睛的混血大帥比和一處滿是油煙的路邊攤聯想在一起。
“我是人,又不是神仙,當然接地氣。”古伊弗寧和他随口聊着,将那兩根小牙簽掰成短短的幾段,再在桌面上拼出不同的圖形。
小學雞行為。
熱騰騰的艇仔粥很快就端上來了,接着是飄香四溢的幹炒牛河,餓得發慌的牛可清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地嘗了兩口。
軟綿的粥水勾動味蕾,連帶食欲一起反了天。他捧着粥碗連喝幾口,胃部和嘴巴都被滿足了,“這味道好,我喜歡。”
“你別吃太急,燙,”古伊弗寧見他吃得風卷殘雲的,自己也挺心滿意足,“這家的粥夠稠,很滑。”
牛可清“嗯”了聲兒,忽然很正經地說,“沒你舌頭滑,舔得我都快蛻皮了。”
古伊弗寧笑得差點嗆粥,他的臉有些熱紅了,心想大概是喝熱粥能使身子變暖。
捋了捋已經挺長的頭發,他将後腦勺上捂着脖子的頭發撈起,因為是混血,古伊弗寧的發尾有點微彎,卷起一個個小翹。
這樣的古美人,別有一番味道。
牛可清看他看得失了失神,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心血來潮地問:“這兒有啤酒嗎?有點想喝。”
“喝粥又喝酒,養胃又傷胃,你可真行。”古伊弗寧笑話他,但還是回頭跟老板喊了一聲,“叔!往這桌加兩瓶啤酒。”
“得嘞!”老板笑眯了眼。
大冬天的喝啤酒,刺激透了,連喉嚨都在嗞氣兒。
看着酒杯裏緩緩上升的氣泡,牛可清驀地有點恍惚。
古伊弗寧在那碟炒河粉裏挑了片牛肉,夾到他碗裏,佯裝貼心地說:“多吃些牛肉,補補。”
牛可清想起對方在床上那猛活兒,把牛肉夾回古伊弗寧碗裏,“該補的是你吧。”
“我确實該補補了,被某人吸了大半精氣去,再不補補就要英年早衰了。”
猝不及防地,古伊弗寧湊近牛可清的臉側,往他耳蝸裏呼了一口氣,混雜着淡淡的酒氣和濃濃的色.欲。
“喂!”牛可清臊紅了臉,低低地斥他:“規矩點兒。”
古伊弗寧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趁着周邊無人,湊過去咬了咬他的耳垂,鋒利的虎牙尖像要給他打個耳洞。
這可把牛可清吓了一跳,趕緊推開他,“不是說被吸光了精氣嗎?還在這兒賣力騷。”
古伊弗寧笑得雅痞,“床上的牛醫生浪得要人性命,勾得古醫生昏了頭也失了智,巴不得把所有的精氣都渡給你算了,死也死得風流。”
男人的騷勁兒把牛可清給噎到了,他頓了頓,感嘆:“得虧你不是個零,不然能把全世界的一給叼走,我們這些浪得沒含量的零只得夾縫求存。”
“哦——夾縫求存,”古伊弗寧故意咬文嚼字,葷得不堪入耳。
“.…..”牛可清說出了一句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你是不是有副業?做鴨。”
古伊弗寧酌了口酒,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讓人心馳神漾,“你說是就是吧,本鴨王還是每晚價格要競标的那種,價高者得。”
桌子底下,他用鞋尖勾了勾牛可清的褲腿,滿滿都是撩撥的意味。
牛可清皺着眉頭直笑,“這麽說來,我還免費嫖了一個頭牌啊。啧啧啧,賺大發了。”
“幹脆你包養我吧,牛醫生。”
“......說得我多有錢似的。”
古伊弗寧壓低磁性的聲線,像在互通密語:“本頭牌不貴,器.大活.好,你這位金主穩賺不賠。”
“吃吧你就,風流鬼。”牛可清用一塊肉堵住他那張說騷話的嘴。
也不知道怎麽地,跟古伊弗寧鬧兩鬧,他的心裏突然就起了把火,雖嘴上嗔罵着,心裏卻被那風流鬼給迷得死死的。
風流鬼不但風流,還帶勾人心魄的,勾得牛醫生身心熱辣。現在明明都已離了床,他還是覺得古醫生無比迷人。
當一個人覺得他的炮友離了床還跟在床上一樣有魅力,那麽,危險的信號便已來臨。
——心動的信號。
之後就沒怎麽吃東西了,牛可清默默幹完了一瓶啤酒,心裏有點東西硌得慌,像淋了春雨後冒尖的筍兒。
男人心底那顆自然生長的種子發芽了,即使他已經用盡全力,搬動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把它給壓住,但它還是頑固地從夾縫裏冒出個尖兒來。
它最終會在某個蕭瑟的深秋枯死嗎?還是會在某個盎然的夏日長成一棵大樹?
是慢慢腐爛,埋進泥土?還是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酒一杯接一杯,牛可清開始上頭了,他本來就不大能喝,現在已經有點迷糊。
微醺的牛醫生半垂着細密的睫毛,整個人像流水一樣溫和,看上去比平時良善多了,甚至有點遭人疼。
古伊弗寧看着他,沒忍住曲起指關節來,輕輕地掃了掃他的臉頰,又滑又燙,像剛出鍋的蒸河粉。
“幹嘛?”牛可清覺得癢,便将頭往後縮了縮。
這一縮,他半張臉都埋進了大衣裏,大衣的兩側領子有點高,剛好架着他的眼鏡框。
男人戒備地瞪着那個無端摸他臉的人,眼角至眼尾拉出細長的弧線,裏面的瞳仁又黑又亮,像兩顆抛了光的核仁。
看他半晌,古伊弗寧像個得逞的壞孩子,嘴邊勾起一抹笑:“牛醫生,你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