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嗜欲者
“人一旦成為欲.念的奴隸,就永遠也解脫不了。”
——察·高吉迪
牛可清的想法似乎生效了。
那晚的事情就好像只是一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古伊弗寧根本不會跟他怄氣或耍性子,再次見面時,對方依舊是那個床下風度翩翩、床上兇猛如虎的古醫生。
他們也不過和從前一樣,做着該做的事。
在接下來的那段時光裏,這兩個男人緘默着,以絕不幹涉對方私事為原則,在家裏、在車上、在酒店,在各種合适的、不合适的地方,做了一次又一次。
在疲乏的成人世界中,他們成了彼此宣洩壓力和解決需求的最好工具。
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接踵而至,牛可清的狀态并沒有好轉,不管在心理上還是在身體上,他都承受着難以負荷的壓力。
在重壓和思慮之下,他的心被堵塞了,需要一些喘氣的途徑,不然早晚會崩潰。
于是乎,和古伊弗寧做.愛成了他發洩壓力的唯一途徑。
愛撫、灌注、填滿,似乎就能排解掉那些孤獨、力竭、悲傷,帶着溫度的大手在他身上撫摸,能讓他暫時地沉迷到極樂之中。
在日複一日的苦悶生活中,牛可清只能将和古伊弗寧的性..愛看作是最好的慰藉,就像在寒冬裏拽緊的一簇火苗。
由于他最近過于主動,在每個“特殊的夜晚”都如狼似虎,就連古伊弗寧這位戰鬥力爆棚的勇士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某次轟轟烈烈的高強度運動後,古醫生忍不住繳械投降:“牛醫生,你怕是要榨幹我?”
牛可清偏還湊上來勾引他,手腳不安分地往人身上纏:“同志辛苦了。”
古伊弗寧使勁兒把人從自己身上扒拉開,一副凄凄慘慘戚戚的樣子:“同志何止辛苦,簡直要犧牲在戰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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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炖個虎鞭鹿茸湯給您補補?喝完以後我們繼續。”牛可清如同一個剝削勞工的無良雇主,一心要把對方榨得一滴不剩。
“算了,您的廚藝我不敢恭維。”古醫生被吓得從床頭爬到床尾,抱拳拱手低頭鞠躬:“臣退了。”
“說好的一夜七次呢?”
“......那是虛假宣傳,要是夜夜七次,我恐怕就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沒用的東西,閹了。”
“……”
嘴上開着玩笑,其實牛可清心裏并不輕松,他愈發覺得自己無法抽身了。
在那日漸加深的欲望裏,似乎藏着一個潘多拉盒子,一旦打開,就會釋放出無窮無盡的災禍——
沉迷、嗜瘾、依賴、眷戀。
仿佛要陷進某個深不可測的泥潭裏。
牛可清倚在床頭抽煙,很認真地問坐在床尾的古伊弗寧:“說真的,你覺不覺得我們要有瘾了?”
“什麽瘾?”古伊弗寧看着他指間的煙,又想到他這陣子抽煙抽得很頻繁,問:“煙瘾嗎?我沒有,你有嗎?那就少抽點兒。”
“我說的是……”牛可清把抽到一半的煙摁熄在旁邊的水晶煙灰缸裏,呼了一口白霧,“性.瘾。”
說好了要清醒理智,卻好像逐漸變得不清醒不理智,不管是身體上還是情感上,他都愈發依賴古醫生。
嗜欲者,逐禍之馬也。
這樣任欲望膨脹下去的話,會帶來災禍嗎?
然而古伊弗寧卻不以為然:“那又怎樣?我們遠遠未到病态。”
牛可清的臉有些發燙:“過猶不及,什麽事情都該适量。”
古伊弗寧一板正經地給他說起了教:“性的本身并非罪惡或污濁,它只是一種普通而正常的需求,就像人要吃喝拉撒,沒這需求的才不正常,妖魔化它的人才有病。”
哪怕這聽起來有幾分道理,但牛可清還是嘆氣:“你總能把話說得好聽。”
古伊弗寧湊過去,用尾指勾下牛可清的眼鏡,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性怎麽了?不需要佩戴有色眼鏡去看。”
“沒辦法,身處社會,就不得不以大多數人的标準去衡量問題,”牛可清垂下眼,糾結又矛盾地提醒他:“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麽?”
“我們在醫院裏……還是不要顯得太熟了。”
既然無法抵禦所好之物的誘惑,那就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只要少讓古醫生在視野裏出現,就能心如止水,避免動情。
——牛可清明智地想。
然而,古伊弗寧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雙藍眼睛登地亮起來了。他把牛可清的腳踝握在手裏,下力道地揉捏兩下:“牛醫生,你要跟我玩偷情啊?”
牛可清:“.…..”
果然,這位古醫生的腦回路不管怎麽繞,最終到達的目的地還是“性”。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他一個枕頭扔過去,砸得那狗東西直接滾下了床。
眼冒金星的古醫生捂着腦袋,坐起來趴在床邊,“你不就是想說,我倆在醫院裏要裝不認識,免得讓同事們看出來。”
男人的話中帶着些不情願。
說實話,在這件事情上,他是能夠和牛可清達成共識的,因為這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聽牛可清這麽一說,他還是生出些不悅來。
炮友這層關系自然是保密的,但不至于要裝不認識吧……
偏偏牛可清還“嗯”了一聲,滿滿都是渣男敷衍糟糠女友的語氣,“就當我倆是相互金屋藏嬌。”
古伊弗寧:“.…..”
他總覺得牛可清有要跟他保持距離的意思。
只要一對上牛可清,他骨子裏就會有一種叛逆的沖動,于是故意唱反調:“如果我說不呢?”
“不能說不,”牛可清是鐵了心要跟對方在醫院裏裝不熟,“你想想,如果我們在醫院裏......欸你幹什麽?!”
古伊弗寧一手抓住他的腳踝,稍稍那麽一拽,坐在床頭的牛可清輕易就被拉了下去,整個人掉在松軟的羊毛地毯上,被吓了一跳。
男人松開他的腳踝,順勢撲了上來,把人牢牢地籠罩在自己身下,彎了彎好比月亮一樣光亮的藍眼睛,“你說我要幹什麽?”
牛可清的後背抵着床邊,前胸被對方的手掌死死壓制,連講句話都費勁:“我們好好聊個天不行嗎?你壓過來我怎麽說話?”
古伊弗寧勾唇微笑:“那就別說了。”
“……這地毯我新換的,待會兒弄髒了你洗?喂——!”
又是一個牛可清被怼得不敢哼唧的夜晚,還賠上了一張昂貴的羊毛地毯。
裝不熟的話題就那樣被“暴力”掀過去了,但牛可清沒忘,并在之後的連續一周內,他都反複提醒古伊弗寧:
我們,越低調越好。
然而,古醫生豈是會乖乖聽話的主兒?
他認為這是專屬于他和牛醫生的秘密,是一種藏在公衆裏的暧昧,一種随時被目睹的隐秘,如同藏在光與暗邊界上的一顆禁果。
秘而不宣固然刺激,但在曝光邊緣瘋狂試探……則更讓人心跳飚速。
于是,這位心裏藏着個小惡魔的搗蛋鬼屢屢搞事,偏要鬧得牛醫生雞犬不寧。
這天,牛可清經過一條走廊,恰好碰見迎面走來的古伊弗寧。
既然說了要裝不熟,他就貫徹到底,在和對方擦肩而過時,牛可清故意将頭側到另一邊,眼神也斜斜地往別處飄。
赤.裸裸的忽視!
他越這樣,古伊弗寧就越想捉弄他,因為他看不得牛可清這副假斯文假正經的樣子,就差在臉上寫一句“我跟你個變态不熟”。
當牛可清從身邊走過時,古伊弗寧故意一伸胳膊肘,裝作不小心把對方的文件夾撞掉,演技極其不走心。
古伊弗寧:“哎呀,牛醫生,你的文件掉了。”
牛可清:“......”
遲早得把這熊孩子教訓一頓。
他沒好氣地瞪那壞家夥一眼,彎下腰,準備把文件夾撿起來。沒想到對方動作跟他一致,面對面地彎低腰來,并先他一步把文件夾撿了起來。
“諾,”古伊弗寧紳士地把文件夾遞給他,親切的笑容裏含着滿滿的同事情。
牛可清伸手去接,對方遞過來的時候,用指尖在他的掌心撩撥了一下,酥.癢的感覺順着手掌紋路擴散開來,瞬間令牛可清全身像過電一樣。
他條件反射縮回了手,氣得失态:“讓人看見怎麽辦?!”
“看見就看見呗,”古醫生挺直脊梁,一副“全國十佳道德模範”的正派模樣:“我們是清清白白的好同事,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嗎?”
“......”牛可清差點沒被他氣得厥過去,極力壓低聲量斥道:“你非要跟我作對是吧?”
古伊弗寧撇撇嘴角,用中指一擡眼鏡杠:“嗯,你可以罵我欺人太甚。”
見牛可清沒轍,他還故意把臉湊過來,眨眨一雙明亮水潤的藍眼睛,像逗小姑娘一樣:“罵吧罵吧,我就喜歡你罵我,在床上的時候,你罵我罵得可兇了。”
牛可清:“............”
絕了。
熊到這份兒上,連幼稚園的小屁孩都不如。
他忍着往對方臉上呼一拳頭的沖動,深呼吸調整怒火:“古醫生,好歹三十有二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兒科病房裏的小朋友們都比你成熟穩重。”
偏偏對方還沒皮沒臉地耍賴:“我對別人都挺成熟穩重的,就是在牛醫生面前幼稚。”
牛可清被他調戲得白頭發直冒,錯開一步想逃走,結果對方立馬長腿一邁,挪了一步擋在他面前。
古伊弗寧:“今晚你家我家?”
走廊上很多醫生護士走過,牛可清瞪他一眼,想罵人又不敢大太聲:“你一定要在公衆場合跟我讨論這種事情嗎?”
“我給你發微信你又不回,”古伊弗寧将薄唇抿成一道直線,裝得委屈巴巴的。
“我剛才在開會,”牛可清見這時恰好沒人經過,意味深長地朝他那處瞥了一眼,“我們昨晚才大戰三百回合,小古不用休息?”
“有你在,它怎麽舍得休息。”
“省事之本,在于節欲。”牛可清懶得理他,自顧自地走人。
古伊弗寧轉身調了個方向,後退着跟他一起走,邊走邊喃喃道:“我就不是個省事兒的人,不必節欲。”
“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深冬若不養精蓄銳,夜夜笙歌,身體必日趨虛弱,病邪就會乘虛而入,伏禍于體。”
牛醫生像個老古板一樣念着,他想要甩掉這個纏人的家夥,于是加緊了腳步,漸漸超過了對方。
古伊弗寧立馬轉了個身,快快跟了上去,“死就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為了牛醫生,我命都可以不要。”
牛可清雖背對着古伊弗寧,但那忍不住的噗嗤笑聲卻清晰地傳進了後者的耳朵裏。果然,再假正經的人,都能被古醫生的嘴皮子給逗樂。
這可不就成了麽?古伊弗寧腳步一頓,将他拉在原地。男人悄悄地擡起皮鞋尖,蹭了蹭牛可清的皮鞋後跟,“喂。”
皮鞋可真是一樣供男人們交流的好工具。
面上波瀾不驚,牛可清掂了一下左腳腳後跟,輕輕踩在古伊弗寧的皮鞋尖上,給那光潔的鞋面上留下了一個半月形的印跡。
“我家吧。”
到底還是沒把持住。
古伊弗寧的藍眼睛微眯,在他耳邊一笑,“這個冬天,我注定要被牛醫生這朵牡丹花給耗死。”
就這樣,無論牛可清再怎樣竭力地避免與這只妖精走得太近,對方那撓人心髒的功力實在太過深厚,令他避無可避。
食色.性也。
牛可清想,哪怕躲到天涯海角,古伊弗寧也還是能用一個眼神就把他給勾回來。然後毫無節制地糾纏,做到至死方休。
于是乎,他就像一只戰戰兢兢的鳥,走在古伊弗寧為他懸好的鋼絲之上,一步一步地被牽扯着往前走,底下是沒有盡頭的萬丈深淵。
或許從一開始,牛可清就已經預知了自己的下場——
心動就如毒藥,所謂的抑制與推拒,不過是毒發前的垂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