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掃除

從艾倫與基思教官協議,以自己身任助教為交換,使得他們回到訓練營繼續接受訓練到此,時間又眨眼過了三個月。

三個月中,艾倫一改親善面孔,雖然不似利威爾肅然時的殺氣,卻也顯得不怒而威,就是個中規中矩的助教,對學員的要求比基思教官的還要高,差別只在于學員操練時他絕對是帶在前頭,長跑、涉水、登山……學員們總算見識到所謂「調查軍團最強」的體力究竟有多好了。

利威爾同樣是各項體術學分穩奪首席、基思教官還是一樣要求利威爾必須交出讀書、課堂報告或感想,三笠照着規定實施增重計劃、協助利威爾審閱那一疊疊數量驚人的報告書……有些一樣,卻又不完全一樣。

一樣在于,艾倫關于利威爾、三笠等人的機動裝置特訓只字未提,更沒有明确指示三笠該如何行動好協助利威爾誘導出內心那股意志,這些表面上的征象就同艾倫還未加入他們前一般。

而不同在于本質,不只是利威爾對于從軍的心境,對于追求她的方法,更有三笠自己本人的改變。

矛盾、困窘、甜蜜、酸澀……,愛情的滋味不正是如此嗎?過去總是聽着,聽着那些貴族女孩們狀似無病呻吟,對她傾吐自己迷戀某一位貴族、某一位軍官如何吸引人、如何英俊優秀,女孩們不是需要她提供咨詢,純粹想要向人抒發自己的想法。

當時的她,心裏說不上鄙棄,但并不會心生好奇而向往,因為在她看來,不管男女都是因欲而生情,這就是所謂的愛。

但到如今,淪陷之後,刻在心中的想法逐漸被撫平,她開始一點一點的放松心中自己設下的狹隘法則──真的,只有一點嗎?

偶爾她會想,他們都閱人無數,同樣深痕累累、同樣以冷淡僞裝自己、同樣理智……但比起利威爾,她更加膽小,如果沒有那段污穢的人生,她或許可以更快篤定利威爾對于她的情感──因為愛情而彼此親近、同床共枕、相濡以沫,與她的認知比來,過程颠倒意義也迥然不同。

──試問利威爾到底有什麽吸引了自己?她無法說出口,這正是更加确信她中了一種無法抗拒又破壞了她理智的魔力?有時候她很好奇,她或許曾在其他人身上灑下了這樣的劇毒,但利威爾呢?他會不會出現如她此刻這般愚蠢的的迷惘?

主動拒絕她做不到、毫無顧忌的付出她更是不敢──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利威爾只是單純的想占有,那麽她的愧疚可以更少,腦袋也可以清醒些。

至少,就維持現況吧,三個月裏她明顯而刻意的視而不見利威爾別扭的讨好,但越是如此她的心情越失落。

利威爾值得更好,但他對自己很顯然不僅是玩弄。

同學對于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有了更深一層的,那股氣氛太明顯,感覺上,他們就是從默契極佳的夥伴轉變成關系暧昧的戀愛男女──劃開二者彼此的關系,如此轉變其實使得兩人關系更為明朗,這不正代表:他們過去并沒有外人想象中的親昵?不管氣質上如何相似,都少了名正言順的男女關系。

三笠很清楚,利威爾是女孩們的崇拜的對象,這種情況自從上一回艾倫在學員眼前被教官懲罰跑步、利威爾就連格鬥術也勝過艾倫後,更是明顯,她會吃醋、會難受,但是只能不斷告訴自己──我沒有理由、沒有資格去幹涉,不管利威爾對那些女孩有什麽想法,都無從置喙。

每當有女孩試圖靠近利威爾,她以為自己佯裝得無所謂可以滴水不漏,但挫敗的是利威爾總是可以察覺,随後,利威爾便會用冷漠而不近人情的态度使得女孩們知難而退。

「你并非不在意我。」這時,是令她無法抗拒卻又難受的獨處時段,利威爾會一次次反複的告訴她──同樣板着臉,話語卻不禁自的流露出得意、喜悅,嘴角上彎,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會困惑的拿讓的反應與利威爾的做比較,如果是讓,此刻必然是抱着她開始轉圈子,不只要她頭暈,還要她裝出害怕的叫聲才肯罷手。

利威爾當然不會這麽做。

她可以看透在這個成年男子沉穩心性之下的幼稚一面,就好比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英雄夢,而利威爾以一種含蓄的方式表示出來。畢竟他不是艾倫耶格爾,後者追逐夢想有了軍團做為後盾,身分的優勢也為他少去許多阻撓。而利威爾,不曾聽他提起,卻也知道他過去所經歷的痛苦、磨難比自己多過更多──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利威爾體悟得不比她少,要在其中生存,生存得有尊嚴,是不容許任何不理智的白日夢。

──追逐夢想、流露出孩子氣,這樣的一股熱情利威爾可以在時隔多年尋回,是多麽難能可貴。

這幅情景并非令人感動,但短暫的聯想卻在今日觸動了她的心緒。沒有彰顯的情感,利威爾隐晦的心意竟實實在在傳達給了她。

該怪昨日太晚睡還是近日情緒不穩?又或者是清晨的微光太美,讓她打從內心想要笑但眼角濕潤;想主動偎在對方懷中,汲取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想緊緊抵着對方的額頭,藉由他深邃的雙眸看盡自己;想讓他骨節分明又精健有力的手與自己的十指相扣;更想主動親吻他……──因為情感,她生出了無法遏止的念想。

同樣的話她報以同樣的沉默,卻沒有換來一樣的結尾。利威爾察覺到她的動搖,一字一句以低沉魅惑的嗓音說,認真的眼神再次用甜蜜的方式傷害了她。「我并非沒有耐心,但是某些想法不是壓在心中就可以解決。」語氣很正經,但是對着她,利威爾總是多了點耐心。「你最近究竟瞞着我什麽?」

耐心會有磨光的一天,如今自己究竟想要狠下心磨光對方耐心,讓他主動離開,還是說出實話,将目前這一層朦胧打破?

──該來的總會來,消極并不能解決一切。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與利威爾對視,貪厭的緊攫那雙眼眸投來的關注。或許說出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将不再一樣,但她可以打烙心中、可以回憶、留戀,「利威爾,我……」

察覺她的種種異常表現,依利威爾對她的了解,想必是知道她即将說出心中積壓了數月之久的顧慮,以沉默安撫她深藏在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三笠、三笠。」

破門而入的莎夏帶來走廊紛雜的腳步聲、喧嘩聲、潮濕的塵埃黴味以及刺鼻的消毒水氣息──醫療班病房內的氣味似乎好聞許多。

進房下一刻,莎夏敏銳的直覺敲響危險的警鈴,獨處的兩個人沒有多表示什麽,但是她肯定意識到自己打斷了獨處兩人私密而重要的談話,因此愣了一會,态度多了局促不安,偷眼往利威爾看去,卻發現對方并沒有預想中憤怒。

「怎麽了?」不管利威爾此刻的想法是什麽,對于三笠來說,她是非常慶幸莎夏無意之舉打斷了這段沉重話題,「外面發生什麽事嗎?」

「那個……哥哥……不對,是助教。」莎夏前幾天才因為「對助教不敬」這項罪名而被艾倫懲罰不準吃午餐,有了這項慘痛經驗,她如今是看見艾倫就像看到第二個基思夏迪斯,不敢再同以往一般,看見艾倫就吵着要食物。「助教說五分鐘內到一號操場集合,說是要為訓練營實施大掃除。」

……

加入兵團後,艾倫秉持着最初向學員聲明的「共患難理論」,不只把自己頭發削得更短,許多男生包括利威爾都在艾倫的嚴苛實施下難逃發禁,被迫将頭發削短至耳際以上,甚至有一位名叫康尼的學員因為第二次複檢時沒有符合規定,因此艾倫二話不說親手将對方剃成板寸頭。

這一屆的新專任助教對于服裝、發型都要求甚高,再加上他過去随和大方的形象落差甚大,因此使得許多學員苦不堪言,畢竟早他們兩屆的前輩平時正是穿着耶格爾助教所謂的「違反紀律」的服裝。看着前輩幸災樂禍的眼神,三笠的同侪們自然因為待遇不公而忿忿不平,但轉頭就可以看見不遠處一個身材矮小的平頭男生康尼斯普林格,他們是敢怒不敢言。

新助教剛上任就出現了許多奇妙的新規定,包括內搭上衣是長袖白色襯衫、女生可以留長發但必須盤起、增重計劃……諸如此類,不過這些并未影響三笠等人太大,對于他們來說密集式訓練、利威爾的心得報告占去大多時光。

三笠甚至連身為「增重計劃」的當事人,最初接到這個指令也只是小小驚詫──原來自己還是觀察不夠,深植在艾倫本性的多管閑事,先是對他的下屬,後來是他所教育的學員。他一直用某種可怕卻又真誠的方式去表達關懷。

艾倫上個月帶着學員到醫療班檢察身體,将體檢報告當作故事書一般閱讀了好幾個小時,然後找出了十幾位學員,當中包括三笠、莎夏,向他們……尤其是對着女生說明:減肥的危險,肌肉對于一位士兵的重要性……口氣嚴肅且不容反駁,接着每個人發了一張餐點列表,列表列出的食物正是他們一日內必須攝取的最少食量。

三笠一算,共有四餐,不過量算起來比起過去足足是她食量的兩倍分量。

「我知道大熱天食欲不好,但是你們必須了解,食物是支撐體力的主要來源,因此如果不想把身體搞垮,以後務必把食物乖乖吃完。還有更要不得的,是為了減肥而浪費農夫辛苦栽種的食物……」艾倫一面說,警惕的眼神看向三笠身邊的幾位女同學,她們心虛又不甘心的縮了縮脖子說不出話,沉默接受艾倫的計劃。

此刻,這位神奇的助教又有了新的「訓練方法」,且同樣的,對于多數學員來說簡直是種磨難。

他們站在操場的中央,前方排排站着學員,正依順序拿取口罩、手套和頭巾──每個月都會有一天的大掃除,因此如果艾倫的要求單純是打掃尋常地區那麽還不至于讓人困擾,但這位時常出現令人意想不到想法的教官,自然不會這麽簡單放過他們。

這一股無奈尤其是不久後當他們随機分組,各組拿到代表各自打掃區域的路标圖,看見那範圍之大,望向新助教的眼神是寫盡了不滿。

成為衆矢之的的新任助教──艾倫披着訓練兵團助教或者教官都會穿着的制式大衣,顏色較學員短外套暗沉許多,長度超過膝蓋。在微涼的秋季,這樣的風衣還是顯得略厚。

穿着教職人員制服的艾倫,并不會出現毫無氣勢或者扮相突兀等情況,相反的,板着臉的他平添一股威嚴氣勢,将自己的職務演繹得淋漓盡致。

「各位同學,作為訓練營的學員,你們未來即是守護國家的軍人,不只是管理、保護人民,本身更要恪守法紀,因此人格教育尤為重要……」三笠習慣艾倫長篇大論,但還是不習慣他以如此官腔的口吻解釋──在艾倫的理論上,人格教育與打掃湊在一起,竟然可以說得通。

「哥……助教的口氣好像艾爾文叔叔。」莎夏在她身邊偷偷得說,同時還不忘關注艾倫助教,發覺他正将警告的視線擺向自己,趕緊正身、眼神直直望向正前方、暗暗吞了口口水。

艾倫沉默了幾秒,在莎夏幾乎要腿軟時收回目光,然後清了清嗓子說:「修正自己的品性,就該從基本生活做起。但是你們看看周圍,髒亂懶散該是身為一位軍人該有的素質嗎?」說着伸手指向操場上滿地的雜草,「你們心中在想些什麽我大概可以猜出幾分:為甚麽是我?這些髒污、塵埃、滿地的雜草分明是經年累月造成的,偏偏竟是我們來收拾,毫無理由。不過各位,你們都是士兵,上級下達的指令,難道可以容你們質疑或者抗拒?」

這句話毫無疑問正在向他們宣告着:乖乖服從,不要廢話。

衆所皆知的是,訓練營占地面積非常廣,除此之外,由于場地過大、訓練生人數近年來不斷縮減,許多場地成了無用空地──之前幾個夜晚三笠跟着利威爾四處将訓練營繞了幾周,就路經幾處,例如荒蕪的馴馬場、年久失修的馬廄、遍布蜘蛛網的交誼聽……

空下來的教室與操場堆積厚重塵埃、雜草叢生,前幾任訓練營主任教官不曾試圖改善混亂情況,耗費人力去維持學習環境整潔并非簡單工作,更何況是其他毫無用處的空曠地?

三笠不知道艾倫要求的打掃是不是到達利威爾心目中那強迫症一般的「一塵不染」,但就算是基本的清掃也不絕非簡單工作。

「現在各自找到自己小組成員,到指定地點就位随即打掃,實施。」艾倫說完,不管衆人心裏如何不滿,他們也只有盡快找到自己的組員,帶着掃具和衛生用品前往打掃地。

三笠照着抽中的號碼牌找到另外兩位與自己紙牌號碼相同的組員。

也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算不算好,她與利威爾、莎夏分到一組──同認識的人共事當然是好,但麻煩在于整組的核心人物利威爾。打掃不是她的強項,然而她猜利威爾是非常想要好好整理訓練營,這個想法肯定存在非常久并多次蠢蠢欲動,畢竟髒亂看在他眼裏幾乎是種折磨,因此就算艾倫的要求平平,利威爾也會将環境整潔要求到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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