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年前金城草原的夜裏,林西梓說:“許曾谙,從此我未來的每一天都有你。”

許曾谙舉起相機,陽光已經足夠溫暖,可以抵禦海風。寧歌也把外套還給林西梓,她轉了個身正對着呵護照顧她一早上的人:“真好,每一天都有你。”

許曾谙放在快門上的手指一抖,剛好拍下了這一幕。寧歌聽到了快門聲,有些害羞地笑:“老板你偷拍我們。”

許曾谙尴尬地翻相冊:“我現在就删。”

“別呀,”寧歌起身靠近,看到了那張照片。那張照片構圖出奇地和諧,右側是初生的朝陽和被金光渲染的粼粼海水,左側兩人面對面坐着,四目相對,他們完全沒有受光線影響曝光過度,而是帶着一點點暗,像極了歲月靜好。

“老板你真得好厲害,我可以當你徒弟嗎,”寧歌毫無保留地盛贊,“我可以找你約拍嗎,就今天,拍我們兩個。”

“你們不是要看音樂節嗎。”許曾谙問。他說得很慢,還在看那張照片,談話很不在狀态。

“音樂節下午兩點才開始,我們還有時間,對吧!”寧歌看着林西梓,眼裏閃着期許。

“那你也得問老板願不願意,別是強人所難。”林西梓也起了身,他看着遠方的海,不再多言。

明明太陽已經出來了,許曾谙還是覺得渾身發愣,也可能是吹了太久海風,鼻頭也發酸,他看着那張照片,怎麽都下不了手點“删除”。天造地設說得就是林西梓和寧歌,多少人絞盡腦汁凹出造型來顯秀恩愛,而他們只需要四目相對一笑就勝卻人間美景。

許曾谙想,林少爺和寧小姐,才是絕配。

于是他擡起頭,努力露出一個笑,對寧歌說:“好啊。”

林西梓猛然轉過頭,他像是聽了什麽荒唐的玩笑而一瞬間的失态,而他眼裏閃過的不可置信沒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那你記得時間,可別錯過了演出哭鼻子。”林西梓答應了,他又變回那個處若不驚的貴公子,寵溺和柔情只給一個寧歌。

“知道啦,別的可以不看,金蘭河樂隊我是絕對要擠到前頭,”寧歌撲倒林西梓懷裏,“這次來看音樂節,就是想來看白瑪。”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許曾谙還以為自己聽岔了,怎麽可能是那個白瑪,、

許曾谙張着嘴,什麽話也說不出,難以置信地看着林西梓,對方注視着自己時眼裏的冷漠讓他心裏咯噔,也毀滅了最後一絲可能。

就是那個白瑪。

八年前的金城草原,越野車駕駛室上的白瑪把吉他放回後座然後下車,坐到了林西梓邊上。牧區沒人查駕照,他已經開車給兩人當了一天導游,今早也是白瑪開車送他們來看日出,他們面前的那片草原就是白瑪家的牧場。

白瑪熟稔地掏出兩根煙,遞給林西梓一支,他沒帶打火機,等着林西梓打了火機,也叼着煙湊過去。

“你們這……”許曾谙一臉糾結,“都沒吃飯,就抽煙。”

“小朋友你不懂,空腹抽個煙,生活賽神仙。”白瑪說着,眼瞅到林西梓的新火機,拿過來把玩,“哥們你這火機酷啊。”

林西梓一把奪回來,他不是小氣的人,這麽緊張反而有貓膩。白瑪來了興趣,“呦,誰送的?從沒見着你這麽寶貝過什麽東西。”

林西梓不回答,看了眼許曾谙,笑得眉目舒展。

“哥們這日出太失敗了,還不如跟你在車裏睡大覺。”林西梓道。

“那你是沒有發現美的眼睛,不信你問問小同學,好不好看。”白瑪說完,許曾谙也很配合地點頭。

“再說了,我那是在争分奪秒練琴,你們就等着吧,我白瑪以後可是中國搖滾第一人。”

“就你?”林西梓嗤笑,學着白瑪說話的習慣,“搖滾就算了,咱們先好好佛(說)好普通話。”

“欸欸欸林西梓同志,”白瑪不服,一本正經,“你這話什麽意思,我舉報你破壞民族大團結,我這是天賦,得天獨厚,你見誰說話這麽有地域特色的,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我白瑪以後組樂隊了,就叫‘金蘭河’,搖滾我只唱金城話。”

“行着呢,作為你最好的兄弟,等你這一天,”林西梓拍着胸脯保證,“你一半票賣不出去我買一半,八成票賣不出去我買八成,九成九賣不出去……”

“诶我說,”白瑪直起腰,作勢要靠近林西梓,“哥們你這是巴不得我票賣不出去!”

林西梓反應快,早早伺機起身,見白瑪要動連忙跑下草坡,白瑪在後窮追不舍。許曾谙坐在原地,看着兩人隔着距離,憋不住笑地用金城話互損,他也笑,他是見了林西梓和白瑪,才知道原來有個深交的摯友是這樣。當金城草原的白雪皚皚終于被初生的太陽染上薄薄一層金,兩個少年也追逐着跑到對面的河流邊。

那草原上細細彎彎的涓涓支流一路向前,它将彙入洶湧的金蘭河,一路南下,勢不可擋直至唯一的入海口,數千年來唯一的盡頭——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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