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西梓和寧歌坐最後一班客輪回山成嶼的時候,許曾谙還沒回來。好在每把房門鑰匙都配了個大門鑰匙,他兩進了屋,各自回了自己房間。
林西梓洗漱前總是習慣性來根煙,只是今天一摸口袋,才想起來身上已經沒了火機。
出安檢門的時候他有意識克制,可還是情不自禁往早上的垃圾桶裏一瞥,裏面都是塑料瓶,很明顯已經傾倒過做了別的用途。
林西梓把夾在指尖的煙放回了煙盒,煙盒被他揉在手裏。
他覺得有點亂。
他想抽根煙麻痹一下神經,來忘掉出口處許曾谙和那個阿響擁抱的一幕,可現在煙抽不成,心緒也越來越淩亂,那個氣球上的字倒是越來越清晰。
那個畫面就像一部電影的結尾,而你知道兩個主人公的餘生都會在那個叫“山成嶼”的島上,平凡平靜卻幸福美滿。
林西梓說不出祝福的話,他甚至有些羨慕許曾谙,每次見到他,他都是一副向前看的模樣。
而他自己也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向前看。
林西梓大學四年沒談過戀愛,明裏暗裏追他的女生不少,林西梓從來都是禮貌拒絕,實在被逼問要一個理由,林西梓有一次居然不假思索地說,我心裏有人。
可是那個人在江市過得很好,他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許曾谙都有新男朋友了。
而當八年後兩人再次相遇,林西梓用表面的冷漠來僞裝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從見到那人那一刻開始,他那被埋在最深處的希望就發芽。
可那幼芽到底是沒能開出花,許曾谙壓根不想認他,連“好久不見”,都是自己先開口說的。
林西梓沒拿煙盒的另一只手還是不自覺地伸到褲兜,盲目地用手指試探,好像能模拟出那裏還有個火機的感覺。
那個許曾谙送給自己的火機。
他反而是和許曾谙分手之後才開始繼續用那個火機。和白瑪打了一架決裂後,他還是覺得那個同款膈應,一直沒再用,每次許曾谙看見他點煙的時候,也都用的那種塑料打火機,他不是沒看見許曾谙每次見他掏火時的期待,可每次,他都讓許曾谙失望了。
多年以後林西梓回憶起那些片段,他覺得自己過分,可又确實是在那些片段裏,在一次次許曾谙的失望裏,他才能看到許曾谙對自己的在意。
很明顯,現在的許曾谙不會再在意他。
而當許曾谙能接受給自己和寧歌拍照,說了句“好啊”的時候,他自己都想笑。
笑自己,都八年了還不長記性。
他沒想過再遇到許曾谙,甚至可以說,他一直在避免遇到許曾谙。寧市到江市的動車只需要不到二十塊錢,耗時只需三十七分鐘,到站直接轉二號線地鐵坐三站,就是江大的主校區。
和金城到海洲的距離相比,這段路程很近,可他只嘗試過一次,見許曾谙過得好,他就沒有勇氣再面對一次。
後來畢業了,他留在寧市,旁邊的海洲只有一橋之隔,他也從未去過一次。很早以前他們規劃未來,從來都是在海洲,有山有海有島,有許曾谙和林西梓。海洲對于林西梓而言,未曾踏入領土半步就已經成了傷心地。
如果寧歌不是海洲人,如果寧歌沒有執意要訂小島上的風情民宿,世界那麽大,他遇到許曾谙的幾率又有多少。
就像在金城的第一面,許曾谙遇到的是他林西梓的幾率又是多少?
林西梓曾經很驕傲于他們的相遇,在那之前他不信一見鐘情再見傾心,小說裏才這麽寫。可當他看到那個茫然無措站在麥積山路十字路口的少年時,他平生第一次生出從未有過的感覺,他還特別中二地,強忍着不回頭多看那人一眼的沖動,擺擺手對他說“金城到了”。
林西梓嘴拙,他一直說不出那種感覺,只能轉化成一遍遍喜歡和愛。後來他在大學語文課上聽老師講張愛玲的《愛》,講到那句“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他覺得對,就是那個感覺。
那是他在寧市的第二年,他有了再一次去找許曾谙的沖動,異常強烈,單純的只想看一眼——那是他在千萬人之中,在時間無涯的荒野中遇到的人,他想去找他。
可是林西梓到底沒去,他去年去過,帶着歉意和無盡的愛意,看到的是許曾谙和曾經幫他過自招的學長,許曾谙說,那是他的新男朋友。
想見許曾谙還是成了某種實現不了的執念,他到底沒有去見,因為他怕。哪怕他現在的身份只是許曾谙前男友中的一個,他還是怕,怕再見面,許曾谙身邊又是別人。
他把許曾谙當“剛巧碰上的“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可許曾谙未必。告白的話是林西梓說的,就在去金城草原的一天。許曾谙高反了,吐到青膽汁,渾身乏力。那天晚上許曾谙和他睡一個标間,卻是在一張單人床上,他抱着許曾谙,哄懷裏人睡覺的時候什麽都一股腦說出來,包括那些喜歡的話。他說得可肉麻了,說我喜歡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那天晚上月色很美,他透過柔和的月光能看到許曾谙被淚水粘黏的睫毛,不知道是高反太難受還是怎麽了。
然後許曾谙說,我也喜歡你。
這就算在一起了。
然後第二天,他們就有了肌膚之親,許曾谙還問他,為什麽不做到最後。
怎麽能第二天就做到最後呢,林西梓想,他們還有漫長的一生,不缺片刻的朝朝暮暮。那是林西梓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他們走遍了金城的犄角旮旯,他們在金蘭河上漂流,耳邊是金城的歌。他們還會放縱的親吻,交頸和相擁,赤裸相擁的時候,他們的距離那麽近,沒有什麽能把彼此分開。
可是就算再近,總會有距離和隔閡,甜蜜之後總會暴露問題,比如許曾谙不說。
許曾谙總是不說,不說他和白瑪互贈過禮物,不說他有個叫連雲骁的好朋友,八年後他終于說了,連雲骁早有了女朋友,可又說的太遲。八年前對于林西梓而言,那些禮物和朋友都像是突然出現毫無防備,而一旦林西梓問起來,許曾谙都先是一副“為什麽要問”的受傷般的表情,好像在許曾谙的認知裏,沒有說就是不必要說。那面孔讓林西梓覺得自己問得多餘,覺得自己潛臺詞裏的懷疑傷了許曾谙的心,所以他只能不再問。
林西梓不是沒想過,他和許曾谙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想一切都是從不問後的猜忌開始的。
他不問,許曾谙又不說,他就只能靠猜。猜來猜去猜到最壞的那種可能,就在心裏紮了根。
今天許曾谙會和一個人互贈禮物,明天也能去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朋友家,在他不知道的後天裏,又會發生什麽呢?
當這個問句冒出來的時候,林西梓也被吓到了,他意識到自己猜忌的太深,可許曾谙那時已經去了海洲。
三千公裏,沒有什麽比距離更能雪上加霜。
林西梓只能用最笨最費時間最不讨好的方法來防止最壞可能的發芽,他無時無刻都在和許曾谙通電話和視頻,想掌握對方的一舉一動,來獲得某種安全感。可都這樣了,他還是猝不及防地聽到連雲骁的名字。
林西梓從來不是想讓許曾谙只身一人,他只是想聽許曾谙說他都有些什麽朋友,讓林西梓也有個準備,而不是永遠那麽突然,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林西梓也會變成突然的那一個,他引以為傲的相遇對許曾谙來說會不會是不值一提。
遺憾的是,許曾谙不說,他又只能靠猜,在那些負面的可能裏徘徊不定。
而加劇這種擔憂的,恰恰是許曾谙對性的态度。
在關于連雲骁的那通電話之後的周末,許曾谙飛到了金城,見到活生生的許曾谙的時候林西梓覺得他也活過來了,去他媽的可能和猜忌,他只要懷裏有一個許曾谙。
然後是許曾谙提議,林西梓,我們做吧。
林西梓被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求之不得還來不及,怎麽可能不答應。事後許曾谙掉着眼淚說那些信任的話時他心都疼碎了,恨不得掏出來縫縫補補再捧給許曾谙。
他都不記得自己說過“有矛盾操一頓”的話了,有矛盾當然是要講清楚,是要用語言來解釋,而不是翻雲覆雨一場就能前塵盡忘。可是許曾谙記得清楚,還把這句話當唯一的稻草,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他真的就送上門來給自己操。
所以當第二次,許曾谙那麽直白的把“操我”這樣的話說出口,林西梓甚至想問許曾谙,他把性當什麽。他不說,可他卻願意和自己上床,他把性當交易嗎?
說不清了,就打算用一場歡愛來翻篇嗎,就能用一場歡愛來翻篇嗎?
如果可以,那這樣的交易,你 會不會和別人做,為了別的目的?
如果這樣的猜疑成立,那你許曾谙又把我當什麽,當一生的愛人,還是在異鄉只為取暖的過路人。
這是林西梓有過的,最惡毒的猜想,那個最壞的可能,懷疑且否定了許曾谙的人格。
而且他說出來了。
他說出來之後也後悔,可他已經說出來了,傷透了許曾谙的心。
他也心疼,他原本以為長痛不如短痛,分手總比一個不說,一個猜忌互相折磨來得痛快,可他做不到,他才發現愛情是裹了糖衣的毒藥,而他甘之如饴,就像許曾谙的名字,風景舊曾谙,金城的每一處風景,他都想到許曾谙。
直到他遇到有新男朋友的許曾谙,他有多愛許曾谙,那一天他就有多痛苦。
許曾谙親口對他說,那是段沒和他分手前就有苗頭的感情。
他的猜疑是對的,他的心真的碎了。
明明他才是被背叛的那一個,可許曾谙遠比他早的走出來,而他卻在泥沼裏掙紮無法重新開始。
直到他遇到寧歌。
林西梓的思緒被敲門聲拉回,他開了門,門外是許曾谙。不知為何許曾谙的眼睛發紅,薄薄的雙眼皮微腫,鼻尖也是紅的,像是剛哭過。
林西梓擡手一看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他問許曾谙:“有事?”
他還是那副冷淡的面孔,很稱他的身份,一個被眼前的人親口承認背叛的前男友。他絕對不能表現的憤怒,或者輕蔑,他必須很冷靜,好像曾經的相遇到別離都是過往雲煙,他記不得了。
這樣的姿态許曾谙看一眼就垂下了頭,他的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像是揣着什麽東西,卻許久沒拿出來。許久他像是憋出來的一句話:“你們明天就走嗎。”
“明天一早。”
慢慢地,許曾谙把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掌心空空沒有物什,他鼓起勇氣擡頭,對林西梓說:“祝你和寧小姐永遠都好。”
許曾谙說完就轉身要走,那雙眼一閃而過,泛着水光,林西梓還是沒能忍住叫了一聲:“許曾谙。”
許曾谙停住了,慌張地轉過身。
“你半夜十二點,就來和我說句祝好?”林西梓問。他其實沒有說一定要得到一個确切的回答, 他只是想許曾谙曾說過,自己遇到更好的意中人他肯定會退出的話,那姿态放得意料之外的低,像極了現在的可憐模樣。
他沒有聽到回應,于是他又問:“那你好嗎?”
這話問出來的時候林西梓想到《情書》,他電影和書看的少,有也是和寧歌一起。寧歌很喜歡這部電影,執意要和他再看一遍。林西梓的代入感并不強,直到最後渡邊博子在雪地裏一遍遍問——你好嗎。
在那一聲聲“你好嗎”之中,他突然的,久違的想到許曾谙的名字。
那是六年,還是七年後了,他第一眼看不清記憶裏那個人的長相,是走近之後,才朦胧的有了一張臉。
寧歌就在他身邊,可他卻想着許曾谙,想問許曾谙,你好嗎。
後來寧歌問他火機底座的ANAN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和寧歌提過有這麽個人,沒有說名字是什麽,只是說自己談過一個頂失敗的戀愛,鬧到不歡而散不相往來,至于為什麽留着前任的東西,便是時刻謹記不要犯同樣的錯誤。他想自己的懷疑和揣測還是傷害過人家,他無從得知許曾谙所說的苗頭是不是和他逼得太緊有關,時間沖淡了太多東西,沖淡了他想見許曾谙的沖動,沖淡曾經刻骨銘心的快樂和痛苦,人生沒有多少個八年,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全然不同的軌道。
那麽,既然明天就走,不如再問一句——你好嗎。
許曾谙一揉眼睛:“挺好的。”
林西梓想反駁,他覺得許曾谙并不好,他還是老樣子,不說。剛要開口的時候他想到阿響。
不說的阿響和不說的許曾谙。
他有些明白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那也好。”
他說:“那我祝你也一切都好。”
關上門的那一刻林西梓想,确實結束了,許曾谙畢竟是他“剛巧碰到的”那個人,他注定忘不掉,而哪怕那絲絲縷縷斬不斷的情愫會捆縛他一生,他也得帶着遺憾繼續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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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許曾谙敲了寧歌的門,寧歌開門的時候提着來時林西梓帶來的小行李箱。
她都整理妥當,今天是音樂節的最後一天,在桃花源島再呆一個白天,他們就該上岸離開了。
許曾谙伸出手,掌心朝上攤開,裏面是一個打火機。
他想了一個晚上怎麽處理這個火機,扔掉他舍不得,放着又傷心,還給林西梓更是不可能,他昨天試過了,話都說不出口。
所以他想,這個決定權在寧歌。
許曾谙磕磕絆絆地還原昨晚的情形,一個熱心腸的安保人員如何認出自己然後歸還。
寧歌并沒有表現出失而複得地喜悅,這畢竟不是她的東西。聽許曾谙說完,然後接過握在手裏:“謝謝老板。”
說謝謝的時候她也很平靜,很前兩天接觸時的活潑靈動全然不同。她将房卡交還,然後坐到前臺的小轉椅上等林西梓。
許曾谙坐回前臺內側,他将林西梓的身份證也給了寧歌,之後兩人都沒有交流,好半天許曾谙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些什麽。
他想祝寧歌和林西梓長長久久,可話到喉嚨口,卡着一個字都擠不出。
寧歌一手托着腮幫子,一手放在桌上,随意地把玩那個火機,将它推倒又立起。
突然她問:“老板你覺得林西梓好嗎?”
許曾谙木讷地說:“好啊。”
寧歌聽了,笑地恬靜:“他對我确實很好。”
寧歌又問:“老板你看過《情書》嗎?”
她将火機翻了個身,底座朝向許曾谙,往他的方向一推。
某一瞬間許曾谙以為寧歌知道些什麽,可她雙目微阖陷入沉思,并不像是要質問自己。
她只是突然起了興,将眼前再不相見的人當成樹洞,娓娓道來一個埋藏的秘密。
“你別看林西梓對我這麽好,他心裏那麽多年,都裝着白月光呢。”
“我比渡邊博子聰明,早早就知道,藤井樹是透過她看到另一個藤井樹。”她指着底座的字母,“林西梓也是。”
“這個就是他白月光送的。”
許曾谙心漏跳了一拍,一聲輕而淡的“不可能”脫口而出:“寧小姐肯定是誤會了,火機是林先生自己要丢的。”
許曾谙喉結一動:“林先生是真的很喜歡你,再沒有人,像你們這麽般配。”
“不管外人覺得多登對,他到底愛不愛我,只有我知道。”寧歌撩了一把頭發,手扶住額,“女人的直覺可是很準的。那個叫安安的人,他一定用生命愛過。”
“小說裏寫替身梗,那個替身總是時時刻刻被主人公提醒,你只是個替身,我最愛的是白月光。但結局總是美滿的,不管白月光有沒有變成白米粒,主人公終會在朝夕相處中發現替身的獨一無二,把他當獨立的個體來愛。”
“可現實不是這樣的。現實是,林西梓自己都不知道,他愛的還是那個人,他每每透過我的眼看到的那個人。”
“他從來沒和我講過他的安安,一個字都沒有,喝到爛醉兒時的糗事都被套出來了,他也從未提過這個名字。他一定是覺得,他自己早忘了這人了。我也一直以為我能接受那樣一個瑕疵,做人不能太貪心,畢竟他先遇到的不是我。”
“可當他,捧起我的臉,我看到自己的臉落到他的眼眸裏時。”
“他的唇張合,不知道該叫誰的名字。”
寧歌倒吸一口氣,她看着許曾谙,那雙眼很漂亮,大而黑亮,天生帶着水光。
她對許曾谙說:“我發現我接受不了。”
“所以我才一直沒答應和他正式交往,一來我不願意做替身,二來,”寧歌抿着嘴笑,“二來我也确實喜歡他。”
“所以我希望,有一天他對我好,愛我,不再是因為我和那個安安某一刻的相似,他這人夠狠,不提就真的一輩子埋在心底。可是我貪心,我希望他愛我,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寧歌。”
旋即她露出一個笑:“不過我覺得他昨天終于丢掉這個火機,應該也是想走出來了吧。”
她笑得俏皮,一絲滿足的喜悅湧上心頭。
她說:“謝謝你啊老板,這兩天住在這裏,很開心。”
許曾谙默默地聽完,那個人的名字也從最初的被提起就鑽心一痛,到竟有一絲溫暖,他想說什麽,但一開口第一個音節就嘔啞的厲害。
他一清嗓子,問寧歌:“你怎麽知道,那麽多年了,林先生心裏還有那個人。”
寧歌沖他一眨眼睛:“玄學。”
許曾谙也笑,腼腆而真誠。
他想,那就夠了。
寧歌又說:“也祝福你和阿響啊。”
徐曾谙一愣,不明所以。
“昨天我們都看見了,”寧歌舉起雙手,伸出大拇指相碰,“在出口你和阿響……”
許曾谙想解釋,可卻被開門聲打斷。
林西梓出來了。
寧歌見了,跑過去勾住林西梓的脖子,林西梓抱住她轉了個圈。寧歌站定後他往前臺一看,發現許曾谙也在時笑容一斂。
許曾谙送他們兩到客輪停靠站,前一班剛走,還需要等待片刻,寧歌就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一包袋裝酸奶。
她沒有插吸管,而是撕了個口子直接喝,發呆的時候就叼在嘴裏。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一笑,将酸奶袋拿在手裏然後問林西梓:“你記得那天在小區籃球場遇到,你喝了我一口酸奶,是什麽味道?”
寧歌和林西梓住在同一個小區,那時候她已經在林西梓公司實習,加班回來晚的路上還在憋屈,心想老板都提早走了她還在戰鬥,結果在樓下籃球場碰到了林西梓。
誰能想到幾個小時前西裝革履日理萬機的上司現在穿着球衣,現在像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在打友誼賽。
然後他還剛結束,出籃球場門正巧碰到寧歌。
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定是心虛怕林西梓看出她在心裏罵了他一路,所以才手上動作快過腦子反應把手裏的酸奶遞了過去。
林西梓眼望着遠方天海交接那一線,那樣子真像陷入了回憶,不知何時他轉過頭,一瞥許曾谙的背影,削瘦而直挺。
臺風确實要來了,清晨的海風就足夠強勁,把許曾谙單薄的肩頭吹得微微顫抖,有那麽一瞬間林西梓想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從後面擁抱。
他最終還是沒有。
他看着那個背影說:“不記得了。”
寧歌捏着林西梓的臉給出正确答案:
“草莓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