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許曾谙在睡,林西梓下樓,他聽到後院傳來聲響,走過去一看,是阿響。

雨已經趨小,阿響穿着雨衣,将被風吹散的金屬架一個個撿回來,林西梓來的時候阿響已經基本整理妥當,只需要搬回室內,等雨停後再組裝。搬運的時候林西梓也幫忙,也就沒費多少時間精力。

整理完後阿響就倚在後院門邊的屋檐下,林西梓和他一起。阿響沒脫雨衣,一撩下擺從褲兜裏掏出煙盒,手抖了兩下抖出一根,遞給林西梓。

林西梓接過,阿響自己也拿了一根,點好火後把塑料火機給林西梓。林西梓也點上,吸了一口後看着煙嘴上的字,那是南方的煙,他第一次抽。

男人之間的交流其實很簡單,點根煙就能侃侃而談從東說到北,可是阿響不會說,林西梓也就沒開口。

是阿響沒拿煙的手拿出手機,他對林西梓說:

——還以為你抽不慣。

林西梓說:“确實是第一次抽這個。”他像想到什麽,突然一笑,“以前剛抽煙的時候什麽都買一盒試試,南方的煙還真抽過些細煙。後來就只抽金城煙了。”

——你們金城的煙太沖了,和人一樣。

林西梓想說抽多了也就習慣了,看着後半句,到底是沒說出來。

林西梓說:“謝謝你救我。”

阿響不以為意。

——海上我救過不止你一個,有一回那人劃了腿鯊魚都給引來了,我也給救了回來。

——真要說謝謝,和許曾谙說。

阿響又問:

——許曾谙和你說了嗎。

林西梓說:“說了挺多的。”

——然後呢。

林西梓答不上來,他想到昨天寧歌這麽問他,他也無法給出個答案,他只能支吾地說:“然後就脫敏吧。”

林西梓也不知為何突然想到脫敏這個詞,但這和他和許曾谙的關系确實像,他們回不到八年前,也談不上什麽未來可言,當下唯一能做的,可能也就只有慢慢從那些創傷裏脫離出來,比如許曾谙的那些噩夢和止痛藥上瘾。

他們分別了八年,他們現在仍然需要時間。

——你還喜歡他對吧。

阿響手指松開鍵盤的時候側頭看林西梓,林西梓也看着阿響,那個少年和他同樣的身高體型,卻只有二十歲,在最好的青春年華裏。

林西梓毫不逃避阿響的注視,他一點頭:“喜歡的。”

阿響微微一笑,良久他說唇語,如果是其他的文字林西梓也一頭霧水,可那四個字林西梓“聽得見”。

阿響說:“我喜歡他。”

——我希望許曾谙開開心心。

——我希望許曾谙不要再難過難受。

——我希望許曾谙睡得安穩,夢裏沒有惡人。

——我希望許曾谙不要再一個人掉眼淚,陪伴他的人不會讓他掉眼淚。

——不管以後在他身邊的人是不是你,如果你又傷了他的心,你就想想,你這條命是我給的。

阿響用手機的棱角一戳林西梓的肩,他說:“而我喜歡他。”

許曾谙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摸索着從床頭櫃上拿起,接通的時候也沒看來電是誰。

耳邊的聲音熟悉又禮貌,是個女孩:“你好。”

許曾谙嗯了一聲,勉強睜開眼看屏幕,是陌生號碼。許曾谙的鼻音也重,他問:“請問是哪位。”

那邊的聲音也是一停頓,随後仰着聲調問:“是老板嗎?我是寧歌。”

許曾谙正式地睜開眼,手撐着身子坐在床上,瞬間清醒了一大半:“寧小姐啊。”

寧歌嘻嘻的笑:“老板你別那麽客氣,叫我名字就好了。”

“呃…”許曾谙說着,“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就是他公司那邊聯系不上林西梓,電話打到我這邊,我也就打過來了,”寧歌說,“麻煩你和他說一聲,臺風已經過境了,希望他盡快回來。”

許曾谙一愣:“臺風已經過境了?”

“對啊,昨天晚上登陸,一登錄就轉移,轉移又轉移,今天下午就差不多走了,那些放假的學生開心死了。”

許曾谙起身,一開木窗後才發現窗外陰蒙蒙,已經是傍晚了。

“其實盡快回來是他助理原話,要是我肯定會說,別回來了!”寧歌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俏皮的兇恨,沒有多少怒氣,反而像是調侃。

許曾谙問:“怎麽了。”

“他沒和你說嗎,姑娘我看不上他!”寧歌控訴,“渣男!”

許曾谙被逗笑,自己也沒意識到地幫林西梓辯解:“他其實挺好的。”

“老板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嗎。”

許曾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我不是這麽意思,是……”

寧歌等着許曾谙說“是”後面是什麽,等了半晌沒等到。

許曾谙若有所思地下樓,到了廚房才發現林西梓自作主張地做了飯。林西梓也沒想到許曾谙這時候醒:“你先坐吧。”

許曾谙坐在餐桌邊,不一會兒林西梓端了飯菜出來,一盤青菜,一盤土豆絲,一盤肉炒蘑菇,看菜上飄的一星油光就知道味道也不會太重,寡淡地很江南。

許曾谙睡了快一個白天,吃第一口的時候還沒感覺,夾了幾口菜後确實覺得餓,他想這和早上止痛藥吃得少有關,他以前吃多的時候胃就頂不住,毫無食欲。

林西梓吃得也慢,和許曾谙比起來,他反倒像是沒有胃口那個。

許曾谙見了,像是想起什麽,他起身去了廚房,回來後手裏拿着一個小碟子和一個透着紅的玻璃瓶子。林西梓一看,筷子都停了。

——油潑辣子。

“以前有客人北方來的,嫌海食太清淡,有先見之明帶了辣子來做調料,給我留了一瓶我也一直沒用上,”許曾谙把辣子倒小半碗到碟子裏,推到林西梓面前:“蘸着吃味道好點。”

林西梓說不上心裏什麽滋味,說開心又酸酸的,說酸又覺得甜,當家鄉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林西梓說了聲謝謝。

許曾谙說:“寧歌打電話來,說你公司那邊催着要你回去。”他說這話的時候筷子沒停,就像是說個通知,和他沒關系。

林西梓反應也沒有很大,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他看了天氣預報,知道臺風已經過境,他沒有什麽理由能留在這兒, 他明天就該走了。

想到這兒林西梓就吃不下,筷子放在碗邊,等許曾谙吃完他收拾。他看着許曾谙慢條斯理地夾菜,吃得很慢。他突然有種錯覺,好像這是個家,他和許曾谙在一起了八年,每天晚上都會這樣面對面坐着吃飯。飯是他做的,等會兒碗也是他洗的,許曾谙只需要被他愛就好了。

要是真那樣多好啊,八年,如果八年他們都是一起,那該有多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