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愛
“大王駕到——”
春熙園中有帶刀侍衛長隆衮與戈敏王爺兩行人僵持不下,本是橫眉豎眼相對伫立,聞言皆是驟然一驚,慌忙拍拂衣袖行禮。
幾乎人人心存一份惶恐不安,不知這本該禦駕親征于千裏之外的帝王怎會在這個緊要關頭現身。
“不想孤幾日不在,這春熙園倒是熱鬧。”
玄北不急不慢,踏雪而來,口吻似是調笑,鋒利目光一眼停留在戈敏身上。
戈敏皺眉以對,不言語。
衆人皆不言語。
戈敏于此欲揭那金牌匾,造反之意不言而喻,不過看玄北意欲如何處置。
帝王心難以揣測,玄北開口前誰也不敢妄自數落是非。
“隆衮,你在這做甚?”
玄北眼神悠悠轉過面色各異的衆人,頭一個将話鋒對準隆衮。
隆衮一怔,卻絲毫不慌亂,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手執劍交握,而後沉聲如實道來:“回吾王,微臣本負責東門與南門出入。午後聽聞侍衛內大臣隆多倫外攜數十兵入宮,依臣之職,本不應當對隆多倫大人調度士兵一時有所言論。然大王此時不在宮中,臣鬥膽存疑,令人留意大人動向。誰知小公公片刻回報隆多倫大人徑直朝春熙園來,春熙園屬內廷,不應允外兵入內。況且——”
他欲言又止,擡眼去瞧玄北。
玄北似笑非笑,不看他,光光與戈敏對視,道一句:“況且如何?”
“況且文武百官皆知春熙園牌匾有如先王聖旨一般貴重非凡,若無大王允許,決不準有人擅自觸碰!”
“那麽你來此又見了什麽?”玄北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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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衮忽的上身趴下,垂頭道:“微臣來此只見隆多倫大人意圖取牌匾,臣上前阻止,大人卻以數日後大王将歸,應當清檢宮中為名,仍一心取下牌匾查看。”
“大膽。”玄北瞥一眼頭頂上金光閃閃春熙園三個大字與烏黑牌匾,眯起眼道:“如此說來,你要控告隆多倫欲私取牌匾,存謀逆之心?”
謀逆之心。
這四個字咣當一下扣隆多倫頭上,頓時将他扣得頭昏眼花。
“微臣鬥膽再進言,求大王責罰。”
隆衮忙不疊認罪,卻仍是擲地有聲道:“ 臣與隆多倫大人對峙不過瞬息,不知怎的戈敏王爺也恰好來至春熙園,以身份試壓,令臣莫要阻礙隆多倫大人一片忠心。依臣見——”
“依你之見,豈非隆多倫與戈敏二人一同合事?”
“正是如此!”
玄北沉下臉,周身散發出濃濃煞氣,他轉而問隆多倫,“隆多倫,你可有話要說?”
二人一問一答,一搭一唱。
無論隆衮帶兵火速趕來,亦或是此時此刻玄北現身,點點滴滴皆已道明此事已敗,隆多倫與戈敏是貿然踏入了玄北這一請君入甕局中,再無脫身之法。
這是在場人人心中有數的。
隆多倫悔不當初,只能竭力辯解道:“老臣冤枉!老臣一心為君,大王每每親征皆是凱旋而歸,倘若這偌大宮廷稍有懈怠,未免晦氣。臣的确一時愚昧,竟也忘了春熙園牌匾這一回事,願受責罰。可老臣真真是一片心朝大王,望君明鑒啊!”
“戈敏,你又有何話可說?”
玄北低頭不去瞧戈敏,心不在焉似的撥弄身旁一個面生小兒郎的發絲。
這幅姿态落入戈敏眼中,除卻輕視,便是冷冷嘲諷。
“臣無話可說!”
戈敏硬氣十足答話,只下跪道:“臣只望王,若問心無愧,便揭牌匾!”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戈敏此舉已然是全盤承認謀反之事,連半個說辭也不再找,且膽大包天,這時仍對牌匾念念不忘,或許是當真預備豁出命去。
而同謀隆多倫整張老臉皺巴在一塊兒,脫力般險些倒下。
一旦戈敏認罪,隆多倫更是逃無可逃。
饒是玄北也不知戈敏狂傲至此,性命堪憂的景兒還敢挑撥帝王怒火。
此人此心是已高到天邊去的,如若今日不死,明日多半不記教訓,早晚還會自己一頭撞上來找死。
牌匾或許還能引它蛇出洞,玄北不打算摘下,于是佯怒:“孤既是問心無愧,何必應你一句?何必揭開這層牌匾?”
“問心無愧,為何不敢摘?” 戈敏吃定玄北不肯摘,盤算着哪怕此次他難逃一劫,這牌匾一事擱在這兒,但凡有私心的人定存疑心,将來也會想方設法取下。
兩人心中各有算盤,一個偏生使激将法,一個假意被激卻咬緊牙關不摘。
“孤為王,你為臣,你何時聽聞一個王應當對臣百依百順?”
“連大臣皆對王心存有疑,大王又如何統領百官?如何治天下?”
“放肆!”玄北伸手從身旁侍衛腰間拔出劍,冰冷銀尖直直指向戈敏,仿佛怒不可遏呵斥道:“你意圖造反,為兄不仁,為臣不忠,孤本想念兄弟一場放你一馬。可你仍然一番言語煽動,以下犯上,若孤饒你,天理不容!”
在場衆人瞧見這番場景,紛紛下跪,高喊大王息怒。
無論如何,玄北這提及春熙園牌匾便驟然翻臉、勃然大怒的事已是鐵上釘釘版,不久便将流傳于百官耳中。
這也正是玄北算計,他估摸着氣候到了八//九分,甩下劍,命令道:“來人,将隆多倫與戈敏壓入天牢等候發落!”
隆多倫一瞬蒼老,步履蹒跚被押着行走。
戈敏掙脫開侍衛桎梏,憤憤不平瞪一眼玄北,從鼻子孔裏砸出一個哼聲來,大聲喊道:“玄北!我知你不會放我活路,但你別以為從此江山無憂!”
“還不壓下去?”玄北看也不看他一眼。
戈敏一邊遠去,一邊哈哈大笑:“你早晚與我一個下場!玄北,本王在陰間等着你一道兒上路!”
此言可謂赤//裸裸的大逆不道。
玄北緘默不語,甩手離去。
然而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待得玄北抵達正清宮後便完全不是怒火中燒那回事了。他神閑氣定端坐在龍椅上,掃一眼堆積如山的政務,伸手欲取。
“王——”
禦前顏老公公躊躇着開口問道:“敢問王,這位......?”
他話中指的是虞子衿。
玄北見他長相好看天性親人,有趣得緊,便如同撿阿貓阿狗似的撿回宮來。
方才虞子衿一直安安靜靜一路跟在他身旁,一雙明眸鑲嵌在幹癟面上,眼珠子滴溜溜上下左右轉動,十分好奇似的四處打量,并不出聲。
“帶他下去。” 玄北處理政務時一貫是不喜人多的。
老公公剛要帶路,虞子衿卻啪嗒啪嗒跑玄北身邊去,滿臉自然親昵地問:”我不走好嗎?”
他兩只手把住椅把手,警惕地盯着老公公,滿心滿情不願走似的。
“你想留在這兒?” 玄北興趣盎然反問,他這人面冷,素來不讨人喜歡,倒沒想到虞子衿也有這麽一份膽子想留在他身旁。
虞子衿用力點點頭。
玄北嘴角勾起一抹笑,“既然愛留,便留着。”
“顏諸——”
“老奴在。”
“權當做個小公公待着,教他學學規矩。” 玄北吩咐道。
“諾。” 顏公公恭恭順順應承下。
這一日是虞子衿正清宮當值頭一日,他不似顏老公公老江湖能跟一根柱子那樣筆直站着。他歪歪斜斜站着,時而撓撓胳膊又動動腿,動作頻頻。
站了一會兒,他竟還四處走動起來,摸摸桌角瞧瞧懸挂着的字畫,仿佛從未瞧見過這般稀罕玩意兒。
老公公皺了眉,心想也不知這不知禮儀的小子是大王從哪兒帶來的。
既然做小公公,該是學禮,入夜随老公公安排住處也是理所應當的。
奈何虞子衿像是認準了玄北,說什麽也不肯跟着顏老公公走,躲在玄北身後不肯出來。
“這——” 老公公為難皺眉,當着玄北面也不敢拉拉扯扯。
從未見有人如此愛與這位殘酷帝王親近,也是稀奇。
衆人皆覺稀奇,玄北亦是如此。
玄北此人天性桀骜不受壓抑,這冷清皇宮禮節繁重,人人敬他畏他,哪怕兒女妃嫔也不敢輕易待他,只恐惹他不快人頭落地。
難得碰上個不知怕的小東西,倒也有幾分意思,能為這皇宮添幾分樂趣。
玄北如是想,于是仁慈手一揮動,任由虞子衿留下。
也是從這一日起,虞子衿夜夜粘着不肯走,憑着玄北兩分縱容自然而然爬上了龍床。
其實——
無人知曉虞子衿不過心心念念那糕點罷了。
他生平頭一回正大光明吃糕點,不用挨板子也不會惹來打罵,既是玄北應下這一份吃食,他當然不肯離去,否則怕這一句誓言頓時化作水中月。
吃飽喝足不挨打,是虞子衿人生頭等大事。
順杆爬,亦是他生存之道。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m
其實虞子衿是裝乖賣巧扮軟萌天下無敵的小皮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