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愛

玄北一句一句将情詩讀來。

虞子衿眼珠子挪到眼眶頂中,将玄北連接下巴及下颚那一條線——硬邦邦,倔強的線,轉角處不情不願折個沒人情味的角的線——映在瞳仁中。

這線與玄北是一模一樣的。

虞子衿頑皮伸出軟綿綿的手指去撓他下巴,多似初生牛犢不怕虎,還膽肥去撩//撥。

玄北抓住他的手,垂眼看他,散漫道:“你還聽是不聽?”

“你讀起來一點兒也不好聽”虞子衿咯咯笑,是嫌他語氣又冷又淡。

玄北攤開手裏的手,那只手短短小小,好似将渾身肉偷來填在自個兒這一塊。手心疤也淡沒了,嫩生生的,拿去接在上京哪一個富家公子手腕上都能騙人。

“蔻丹之名倒有聽過。”玄北忽然開口。

虞子衿有了點精神,立即問:“你知道嗎?”

“十多年前她風光嫁入狀元府的美事傳遍大街小巷,那時先王還笑他癡情起來反倒有幾分人氣。”玄北憶起這事時,先王拍桌豪邁大笑的情景歷歷在目。

先王從前也是個馬背皇帝,與沉默寡言的他并肩作戰過幾回。那時來自父親一個拍肩一句贊賞皆像是燒屁股的火,叫他日日天不亮起身練武功。

玄北小時倒沒有大抱負,光是蚌似的閉着嘴,把禍從口出掐死在源頭。後來享受起帶兵打仗。說來古怪,十來歲半大不小孩童,偏偏不畏刀槍不怕死。每一回沖上前去,他腦海裏沒有勝負,光是對手死,或他死。二者不差多少。

或許是那時心無留戀。

玄北的心神慢慢飄向曾經的他,自以為看盡天下勾心鬥角的事。他傲得很,不懂說好話讨歡喜便所幸冷臉到底,擺出高傲不與人往來的樣子。沒有留戀,也沒有渴望卻得不到的玩意兒,他什麽也不稀罕。金銀珠寶至尊王位,一切不如提槍而上時加快的心跳。

砰砰,砰砰,跳得鮮活又漂亮。

“她是什麽樣的人呀?蔻丹夫人。”虞子衿動動手指,将玄北從遙遠時光裏一個力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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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玄北沉吟,有心搜刮一下往年戲說,好歹翻出一兩句來:“聽聞是上京第一美人,從前在歡顏樓桃花閣中,性情很是豪放。不過不知曉什麽時候去世了。”

“她死了好多年了。”虞子衿嘟哝着:“我沒見她活過。不然就是她眼睛看不着了。”

會将爛漫□□拒之門外的人,不是眼盲,就是心死。

無論其其格、狀元抑或是蔻丹,虞子衿從未見他們活過。

虞子衿想了想,說:“我想去看看。”

“去哪?”

“那個樓。”虞子衿鼓起腮幫,“那兒是不是有人記得她?”

“相府老人應當清楚。”玄北回,可不想虞子衿踏足煙花地。

虞子衿搖搖頭,“我不與他們說話。他們像烏鴉,黑乎乎的,說話一點不中聽。”

玄北不覺着相府有不對,不過是有些大而無當,冷冷清清的。他仔細考慮一會兒,猜虞子衿在那兒過得不痛快,故而總不肯回去。

權衡利弊後他答道:“過兩日帶你去。”

這兩日瑣事多,玄北是抽不出空的。

虞子衿扭頭對着他,一本正經道:“你不去,我自個兒去。”

“嗯?”玄北眯起一雙狹長眼,重重捏一下他的手心,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虞子衿立刻親親熱熱貼過臉去,蜻蜓點水一下親在他嘴角。

“我回來告訴你,行不行啊?”

“不行。”玄北斬釘截鐵拒絕。

“我不走別的地方去。”虞子衿雙手夾住玄北冷削雙頰,又撅起嘴重重親一下,發出一聲天真地啵聲。

“這下行了嗎?”虞子衿期待巴巴盯着他看。

“你是學會使美人計了?”玄北挑眉表意外。

虞子衿又親,“行了嗎?”

“不行。”

再親。

一而再,再而三,三後不知數。

“行了嗎?”

“不行。”

虞子衿胡亂親,眼皮鼻子下巴玩鬧似的親個遍,自個兒也感到來趣,嘻嘻哈哈笑起來,又軟糯問:“行了嗎?”

“行罷。”玄北勉為其難似的丢出來兩個字。

虞子衿還親最後一下,而後臉不紅地說:“你怎的這麽快行了?”

“小小年紀倒是心不小!”玄北板起臉吓唬他,可惜這招老早不管用。

虞子衿活像是得了天大誇獎,眼睛彎得拉不直。他雙手環住玄北脖頸,兩條腿把精壯得腰圍起來,像小猴子一樣挂在玄北身上。

虞子衿有虞子衿的小算盤。

其其格那樣罵蔻丹,又說他與蔻丹一模一樣。他要悄悄一個人去摸清楚娘親蔻丹是個什麽人物,好,就高高興興回來與玄北炫耀;若不好,他就藏起來,永遠不叫玄北知道。

而玄北也不用追問虞子衿平白無故去歡顏樓做什麽。

倘若他一無所知,他是決計不肯放虞子衿一人出去,哪怕配上一個暗衛隊與軍隊也不肯,更何況去那樣地方?虞子衿走出他領域半步也叫他不快的。

可他知道虞子衿這是去尋根的。這世上人人需要一個根,好确認他是生母肚子鑽出來的人,不是石頭裏蹦出的精怪。多少年前,他也試過在諾大深宮裏找根,找來找去,這裏只有處處浮萍。

虞子衿也朦胧知道玄北知道他一點心事,為能使玄北退讓出一步洋洋得意,心裏頭泛起淡淡的甜味。畢竟這時間沒幾個人有能耐叫玄北退出這一步。

自從出征一行後,仿佛打破了一層無形隔閡。他們相互能明白一點對方心事,碰一碰手、對一對眼就能輕易摸索到另一人心底去。

也許是一種難得默契。

入夜相對而眠,虞子衿在黑黢黢的夜裏睜開眼,“玄北,她待我好,我才待她好,是嗎?”

玄北一根手指卷着他細軟的頭發,心想:不是的。

人待你好,你卻可能恩将仇報;你待人好,也保不準遭受背叛。這事是說不清的。

可他不這樣對虞子衿說。他只說:“她是她的事,你是你的事。”

虞子衿懵懵懂懂思考着,不知不覺就閉眼呼呼大睡。他可做不來好好思索是非對錯的事。沒這個大本事。

第二日清早,玄北一起身,揪住他衣擺的虞子衿跟着扭動兩下。

“玄北。”他閉着眼睛叫,“其其格娘親想與狀元爹爹葬在一塊兒。”

玄北将虞子衿塞進暖烘烘的被褥裏,“知道了。”

虞子衿吃力地撐開一點眼皮,手腳并用像蟲子一樣蹭過來,“我今個兒可以去那個樓,對不對?”

他瞧見玄北冷下臉,還是不依不饒追問:“對不對?你是大王你是男子漢,你頂天立地,不騙人是不是?”

玄北扭頭抓着被褥一把罩過去,活像捕妖網套住了一個小妖怪。他不輕不重打了兩下,沉聲道:“有人跟你去,天黑前回來,知道沒有?”

“你打我呢。”虞子衿悶悶說:“我沒有娘親了,你不對我好一些,還打我。”

玄北松開手,露出頭發亂糟糟、氣喘籲籲的虞子衿,朝他綻開大大的笑容,黏黏糊糊摟住他脖子可用力地親一下,而後像魚一樣滑入被褥中。

“你可能的很!裝委屈博可憐數你第一!”玄北笑罵,神色緩和,傳出兩聲朗朗笑聲。

虞子衿嘻嘻笑,又滾了兩圈。滾累了,露出一顆腦袋翻個身,再睡個回籠覺。

他遲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起,左帶冬生右攜一個身強體壯大黑臉武将大搖大擺出宮去。

大約源于男男女女愛美貪野花的勁頭經久不衰,歡顏樓至今在上京是經久不衰的地兒。虞子衿仰頭瞧着那漆金牌匾,再看看紅木雕花的樓,裏外透出豔俗的富麗堂皇來,心裏想着:這大概就是多拉米心心念念想來的地兒呢。

蔻丹是活在十餘年前的人,而歡顏樓中從不留容顏老去的無用女子,故而虞子衿說明來意,一行人互投眼色,紛紛搖頭,□□似的面上浮着虛虛的甜笑:“小公子何必念叨一個十多年前的蔻丹呢?咱們這樓裏美女子可是數不勝數,随意挑來一個也比得那蔻丹的。”

另一個女子用手肘碰碰女伴,低聲道:“好似聽紅姨提過蔻丹這人呀,是不是多年前的花魁?”

黑臉武将怒目一瞪,氣勢洶洶道:“把她喚來!”

“哎呀,可兇呀。”女子笑嘻嘻,“大人急什麽,小女子這就去喚。”

沒一會兒從隔層上慢悠悠走下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她年過半百,一身桃紅色長錦衣,裙擺有金絲繡蝶;一頭發摻白,發式繁雜,只點綴一只金玉步辇簪。她走起路來搖搖擺擺,腰肢與臀左右動來扭曲怎麽也穩不住。

她款款而來,擡眼一看虞子衿,臉色一滞,“小公子是蔻丹何人?”

果然識得蔻丹。

武将用銅鈴似的大眼睛瞪退看熱鬧的姑娘們,從懷中掏出幾錠銀子丢過去,粗聲命令:“說說蔻丹是什麽樣的人。”

紅姨巧笑倩兮,“就不知爺要聽的是真話還是——”

“廢話,當然聽真話!”武将粗魯打斷。

“那麽說來,蔻丹是紅姨我做生意這麽多年來最喜愛的女子。”紅姨扭着腰坐下來,“她打小進樓,性情是不太柔順。不過也好,反正相貌無人能及,有幾分野性還耐人尋味。”

紅姨瞟一眼虞子衿,“小公子眉眼與蔻丹如出一轍,那時傾動天下。蔻丹為人咋咋呼呼,平日瞎折騰,勝在不對客人挑挑揀揀,不像那些恃寵而驕的小女子。”

虞子衿每一句聽着,摸不清這是好是壞。

“她人好麽?”他直白問。

“喲。”紅姨掩嘴直笑,“哪能不好?當年歡顏樓常客沒一個不喜歡她的,什麽金銀珠寶大方送,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

虞子衿偏頭去看冬生,冬生正蹙眉。

虞子衿由此得來:冬生覺着蔻丹不那麽好,至少沒花枝招展的紅姨口中好。

人好壞如何評定呢?

虞子衿想:虞清安他娘是壞的,小雞肚腸,時常罰他跪,寧可将吃食倒了也不分他一點。

其其格也不大好,打打罵罵停不住。又不是貴妃對公主那樣呵斥,而是想幹脆将他罵進泥土裏、打到地府去。不大好。

虞子衿正打算問一句:蔻丹打不打人呀?

大門突然叫人推開,炫目日光投進來,唯有一人逆光而立。

他朝虞子衿笑,一如既往溫淡,朗聲道:“你若想知蔻丹好壞,本王倒可以助你。”

冬生雙眉又朝中心攏了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怎麽覺得

這兩天寫得糟糕糟糕的

明天下午去撸個貓貓

晚上快樂打個橙光光

重找碼字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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