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貴妃呀貴妃真哀愁

玄北返京第二日,嬰貴妃邀玄北來如夢閣用膳。

日暮西山,嬰貴妃怔怔端坐,心不在焉地凝望着銅鏡裏漸漸老去的一張容顏。

“娘娘不必多想。”貼心侍女開口:“娘娘您識大體的名氣是無人不知的,難得主動邀一次大王駕臨如夢閣,定能如願。”

嬰貴妃扯平嘴角,虛笑一下,“你說,是否不識大體還來得讨人喜歡些?”

侍女心一動便知道貴妃話有所指。

“娘娘這是說哪的話。”侍女湊上前來替她捏捏肩膀,“那小子沒名沒分的,一時半夥得寵又如何?指不定大王打什麽心思呢。當初花山娜也是盛寵一時,如今還不是無人問津。”

“她好歹是有孕在身了。”嬰貴妃眉梢垂下。

“若不是她花山娜不知禮數在春熙園逗貓玩沖撞到您,您如今也該有個三歲的小殿下了。”侍女憤憤不平的撇嘴,“娘娘怎麽能叫她平安無恙地誕下龍子?”

“當心言語。”嬰貴妃呵止。

“可——”

“走投無路才生害人之心。現下大王心思本不在後宮,花山娜這身孕合不合龍心尚且不定,我何必在意?你這般随口妄言,萬一叫人捉住把柄真真是百口莫辯。”嬰貴妃鎮定回答。

子嗣。玄北可曾想要過子嗣?

當初她痛失一子,入宮不過短短幾月的花山娜卻單單禁足三月。這樣輕的刑罰一度冷了她的心。論到花山娜有孕,玄北是欣喜,或是無謂?

他身邊再添一個虞子衿,大約全然不将後宮這些孤寂的女子放在眼裏了罷?

男人啊,個個無情,喜新厭舊。

越是權勢滔天就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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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貴妃與鏡中她互投顏色,一時犯迷糊:你已不是未出閣的小女子,怎的還能抱有半涼的心情深那樣久?宮中女子一人一人增,她人侍寝夜一回又一回,你心裏怎還抹不去個玄北?

有小公公回報玄北再過一個時辰來用晚膳。

“娘娘!”侍女眉飛色舞比她亢奮多倍,樂颠颠道:“奴婢替娘娘梳理梳理發髻吧?娘娘可要換一身衣裳?這身未免太素淨了些。”

“夫妻多年,何必費心思打扮?”嬰貴妃自以為淡然,偏頭卻瞧見不知何時嘴角淺淺揚,露出一個誠心的笑來。

她楞一下,随即又笑。

不知該不該笑自己死不知悔改,半點恩惠就能叫她續上斷掉的情。

嬰貴妃重新細細描眉點唇,一點一點将臉色發白的面容裝點成淡雅莊重。唯獨垂下的一彎眼袋難以消除,這是她一月來擔憂玄北安危而難以入睡的鐵證。

一個時辰後,玄北如約而至。獨一人。

嬰貴妃捎信時道:你我二人少有一聚,我有心挂念你安危,即便知曉你平安歸來也放不下心來,總望能親見一回。再來近日後宮瑣事不少,有兩三樁值得你親自定奪。若今日得空,不如難得來一回如夢閣用膳。

這封信是放下帝王與貴妃身份的,只承着夫妻之情,稍有俏皮之意,實際上也不大符合貴妃性情。不過這為妻為妾者,性情不由己,大多是跟着夫家喜好更變的。自古如此。

而玄北到底也是來了。

貴妃暗自判斷着肯來這一趟,說明玄北對她不是半點情分沒有。

“還道你正是忙的時日,或許來不了這一趟。”她淡笑,今日是打定主意暫時抛卻身份,做一回大逆不道的小女子。

玄北意味深長看她一眼,“言辭懇切,字字真情,我又怎會不來?”

我?

我!

這個字幾乎叫嬰貴妃眼前一亮。

這可是玄北回應她?也朝她放下架勢?

貴妃嘴唇微微起合,一時說不出話來。一眼不眨緊盯着玄北良久,才溫聲溫語地說:“此情此景,倒是懷念已久。”

玄北不語,在桌上桌下。

侍女眼疾手快又貼心,熱切招呼盤盤美味佳肴,笑眯眯地在一旁伺候。

這時景好,好得嬰貴妃險些難以啓齒關于花山娜身孕與太後一事。

不過她還是開口打破這靜悄悄的氣氛,“一月前,太醫驗明花山娜已有五六個月身孕。不過她害喜不厲害,身子骨也消瘦,又在冬日,成日捂着厚衣裳,故而連她自個兒也沒發覺這身孕。”

這是謊話。

花山娜怎會不知懷孕?她不過是拼命藏着掖着,瞞過一時算一時,唯恐玄北未歸這腹中孩子就性命不保。尤其怕她嬰貞暗地裏謀害。

嬰貴妃繼續違心道:“皇家子嗣稀薄,此次倘能得一子,是大幸一樁事。”

“确實。”玄北附和一句,口氣不冷不熱。

嬰貴妃摸不出他真心假意,胸腔裏冒出煩悶的氣泡。她不動聲色夾一塊肉擱置在玄北碗裏,道:“要是上心,不如今日就去看看。花山娜性格喜動厭靜,成日念叨着憋在宮裏要憋壞了,又不見你來一回。”

“不必了。”玄北斷然拒絕:“有你主持,也不必我勞心後宮之事。”

這是誇她做事細致?

還是拒絕看望花山娜?

或是......諷她大方得體,即便對待争寵仇敵也如此好心好意?

越是上心越是入迷,就越發看不清楚。

嬰貴妃好壞皆在這幅多愁傷感的一肚腸子,翻來覆去既不敢求得最好的可能,亦不願實情是最差的。她轉口道:“近日太後總以身體抱恙回絕晨昏定省,可不見傳禦醫整治,也不見老人家出來走動。或許老人家上年紀懶得動彈,然而日日呆在寝宮裏未免傷體。”

久久得不來玄北回應,說明此事玄北多少有點上心,又不肯上心。

“還有選秀一事......”嬰貴妃欲言又止。

宮中三年以守孝為由不曾舉辦選秀,今年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其實她不提及也可,多半玄北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嬰貴妃也有私心,她是情不禁顧慮虞子衿。

玄北寵愛虞子衿已有五六月,這時日不短了,勁頭卻不見過,反倒一日比一日大。這是一件天大的事,是時候該到頭了。故而嬰貴妃寧願挑揀些新人分寵,也不想再見虞子衿一人獨占玄北心。

玄北是帝王,一人佳麗千,怎能将喜怒哀樂栓在一個人身上呢?

這是虛假的識大體。

從前人人得不到玄北真心寵愛,人人平等。如今已全然不是這麽回事。

這是深藏心底見不得人的委屈與怨恨。

嬰貴妃定一定心,繼續勸解道:“子嗣少或許也有妃嫔過少的緣故。趁這一回挑些年輕活潑的佳人女子來,宮中也能添點生氣,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嬰貴妃。”玄北突然開口。這一句嬰貴妃生生将兩人拉回高低位分去,那樣清楚的界限是容不下幾分私情的。

嬰貴妃心神一晃,溫順地斂眉,“是否臣妾多事了?”

玄北放下手中箸,問道:“你可要成後?”

嬰貴妃驚詫擡起頭來。

你可要成後?

這是什麽意思?

嬰貴妃心髒撲通撲通跳,有些不敢置信這一夜怎會如此好。玄北竟問她是否要成後?

“你秀外慧中,主持大小事事事無誤,品行無可挑剔。”玄北如是說,“你若想,孤可立你為後。”

帝後。

一帝之後,後宮真真正正當家做主的人。

嬰貴妃不是會被名利身份沖昏頭腦的人,她在意的是另一回事。

她小心翼翼擡起直視玄北,試圖深深看到他心裏去,看一看這人是打什麽盤算?是不是突然記起她千百般好處來了?是不是覺察到委屈她多年該好好安撫一番了?

可是不是這樣。

當嬰貴妃用柔軟的心思化作絲絲線線試圖去纏繞玄北那顆心時,她就在那雙深沉不見底的眼裏恍然大悟起來。

不是的。

但凡有情,雙眼是藏不住的。

玄北眼裏沒有一星半點的情誼,那樣高高在上,仿佛談論朝事一般公事公辦對她說:你秀外慧中,主持大小事事事無誤,品行無可挑剔。你可成後。

嬰貴妃手一松,竹筷掉落在地。

“大王.......這是何意?”她顫聲問,心裏清楚自己不期望得到回答。

“選秀大可不必。”玄北無情道:“孤日後不會再寵幸後宮女子了。”

轟隆一聲響雷紮在心頭。

“大王這是在說笑?”嬰貴妃拉出一個牽強笑容,“從未聞荒廢後宮的荒唐事,這玩笑臣妾怕是聽不來。”

“何時你改變心意,再來尋孤便是。”玄北又意味深長看她一眼。

來時意味深長一眼,将走時又是意味深長一眼。密密麻麻酸澀綿密情緒像滾燙水一樣翻騰,嬰貴妃在猜測是否玄北來時便是打這個主意?

他壓根不是瞧見她的好而來的!

他是将虞子衿的好瞧盡了,冷酷眼裏再也不肯映照任何人。這一趟是來與她斷絕的,好似要好言好語與她斷了這份數十年的夫妻之情。

一剎那地轉天旋。

貴妃緊緊握拳捏住衣角,問道:“可是因為虞兒郎?”

她想問虞子衿當真那樣好?便是天底下第一好了?她盡心盡力捂他心卻捂不熱,連這份勞心也不值得一回事了是麽?

嬰貞覺着自己像個笑話。

虧她兀自美,還以為玄北回心轉意,萬萬料不到這是一場訣別。

“不是他,也有旁人。”玄北站起身來,淡然道:“天色已晚,孤不多留。貴妃早些就寝吧。”

他漫不經心的話語像是一拳打在腦門上,疼得她眼前亂糟糟一片。

“你當真——”

“當真要如此?”

嬰貞按住桌面強撐站起身來,提高聲,平日裏柔和潤圓的嗓音頓時尖細起來。

“你我夫妻情早在十年前就盡了。”

玄北留下一句,頭也不回地離去。

夫妻情已盡。

夫妻情已盡?

嬰貞連連後退數步,腿碰凳人翻到,摔落在地。

她推開前來攙扶的侍女,輕輕道一句:“退下吧。”

貼心侍女一步三回頭,惴惴不安得離去。

嬰貞這才緩緩用一雙手捂住面,用盡力氣無聲地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死在項目裏了

不過果然好喜歡走秀一剎那hhh,大概這就是身為設計師的幸福巅峰了!

繼續回來雙開。這兩天失眠好嚴重,希望睡個好覺。

不想虐,虐不動,先甜一甜再說

PS:謝謝小天使們最近留言好勤快2333超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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