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權臣8

鐘承俞,是三皇子的伴讀。

他這個伴讀,并不是什麽多正經的伴讀。

一般來說,伴讀要比皇子要大一些,好作個好的榜樣,帶皇子好好學習。

但是鐘承俞比三皇子還要小六歲。

三皇子是貴妃之子,貴妃又得皇上寵愛,一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上頭還有個太子,資質也還過得去。

太子年幼喪母,一直養在貴妃那裏,跟三皇子不說有多親近,但基本的兄弟情誼還是有的。

貴妃和皇帝恩愛,要不是出身平平,早當了皇後。

不過當不當皇後她也不在意,她身體不好,養來養去,養出了佛性,萬事随緣,不強求。

所以三皇子也佛性。

在這勾心鬥角的皇城裏,父母恩愛,兄友弟恭。

簡直是夢一般的場景。

他從來就不想當皇帝。

不想當皇帝的三皇子也不想讀書,也不喜歡自己那個跟老夫子一樣的伴讀。

“不過伴讀大概都一個樣。”誰也不敢壞了規矩。

也沒想過換一個。直到……

直到十六那年,剛剛過了大年,禦花園第一批花開始争奇鬥豔的時候,宮裏設宴邀群臣和家眷共賞。

他在禦花園一個小角落撿到一個因為看螞蟻上樹而走丢了的小孩子。

怪可愛的,他想。

肯定很有意思。

當天就跑去找貴妃要求換伴讀,別看他都十六了,耍起賴來,一點也不含糊。

貴妃被磨得沒辦法,只好去跟皇帝說。

反正三皇子也沒大志,等以後太子登基了,給他個閑散王爺當當,也用不着讀太多的書。

皇帝想想,自古奪位,兄弟相殘的事比比皆是,他不争,反倒是好事,就同意了。

可憐原本的伴讀,突然就被抛棄了。

那個伴讀得到消息都驚呆了。

鐘承俞被通知要去給皇子當伴讀時也驚呆了。

他才十歲,三皇子都十六了,他能去幹什麽?

端茶遞水都手腳不夠靈活。

不過更令他吃驚的還在後面。

第一天進宮,他打點的整整齊齊,鐘家人摸不透皇帝到底想幹什麽,反反複複叮囑了好幾遍,怕他被拿了錯處。

整整齊齊,心情忐忑的鐘承俞,被領到了一大窩螞蟻旁。

“我查過了,整個皇宮最大的螞蟻群就在這裏。”三皇子一本正經地說。

其實鐘承俞那天就是覺得宴會沒意思,偷偷溜了。

在禦花園瞎逛的時候,被三皇子逮了個正着。

總不好意思跟人說:“你家的宴會不行,無聊的很,吧。”

就随便找了個借口。

沒想到還真信了。

自己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他想了想個子高高的三皇子,一本正經地調查‘皇宮最大的螞蟻窩在哪裏’的樣子。

忍不住嘴角勾起來。

怪可愛的,他想。

就這樣,‘怪可愛的’鐘家大公子當了‘怪可愛的’三皇子十八年的伴讀。

雖說是伴讀,但三皇子也總不讀書就是了。

一直相伴到他登基。

他們年少的時候,三皇子仗着自己有人養,整天不學無術,一副纨绔子弟樣。

不是約人去賽馬,就是去打鳥。

甚至還和一堆狐朋狗友一起逛花街。

十二三歲的鐘承俞,就是整條花街最靓的仔。

小小年紀就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其實吃花酒還算小打小鬧,鐘承俞再大一些才知道,他剛剛認識三皇子那年,三皇子就已經喜當爹。

孩子的生母是一個脾氣溫柔有些懦弱的侍妾。

本來是安排給他通曉人事的宮女,事後也吃了藥,沒想到過了兩三個月竟查出懷孕了。

或許是為了搏一搏未來無限的可能,或許只是女人天生的母性。

別人要她打掉這個孩子的時候,她頭一次那麽強硬,掙脫攔着她的人求到了三皇子眼前。

不求榮華富貴,只求留着孩子一條命。

她掙紮逃走的時候太劇烈,頭發散亂,衣裳也淩亂不堪,三皇子甚至眼尖地看見她褲子上有一抹血。

她這個樣子,和幾個月前那個晚上,在溫柔的光下,微微羞澀的笑着的少女,找不出任何一點相似之處。

他同意了。

這個孩子也很堅強,成功的活了下來。

這件事對三皇子的沖擊有些大了,就此以後,雖然表面上風花雪月,其實不近女色。

去喝花酒,都會刻意讓那些塗脂抹粉的女人,離他遠一點。

不過是去尋個熱鬧。

他每次偷跑出宮,都只裝作尋常富家公子哥。

風流潇灑卻又潔身自好。

有好一部分花娘,甚至偶然看見過他的良家女子,都悄悄芳心暗許。

女子大多害羞,不會直接到他面前表露心意,就喜歡來鐘承俞這裏打聽他的喜好。

真是不勝其煩。

就這樣從十二歲煩到了二十二。

三皇子酒後吐真言,說自己喜歡鐘承俞。

他自己也摸不清,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鐘承俞這人,其實比他上一個伴讀還要守規矩。

做什麽事都一板一眼的。

小一些的時候,還有點擔心惹怒三皇子被降罪。

還能拉出去玩玩。

可年紀越大,膽子也越大,要騙他出一次宮,真的不容易。

若是三皇子自己想溜出去玩,鐘承俞自然也沒辦法攔着。

可是自己,就是寧願陪他一起呆在書房,看他讀那些毫無趣味的書,在一旁發呆。

每每看見,對方看完一頁書,擡起頭發現‘貪玩的三皇子還陪着自己’,所露出的那種,從心底透出的但表現得不太明顯的高興,三皇子就很高興。

他雖然整日嘻嘻哈哈,卻活得極明白。

願意為鐘承俞勉強自己,還自得其樂,每每看着他,胸腔裏就滿是,簡直要溢出來的歡喜。

不是喜歡是什麽。

但是明白歸明白,他卻不敢說。

自己心悅對方,對方卻不一定。

要是真說了。

鐘承俞一套社稷、理義的論調砸下來。

別說朋友沒得做,就是見了自己都得繞道走。

他也的确沒猜錯。

鐘承俞聽了吓了一大跳。

胡亂找到理由躲了他好多天。

一開始找的理由也還算過得去,到後來,三皇子也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喝多了說了些什麽。

趕緊去找他人,解釋說自己對他沒什麽非分之想。

就差指天發誓了。

鐘承俞信他個鬼。

其實吧,鐘承俞躲他,也不是為了要跟他斷絕關系。

就是覺得自己心裏有點亂。

這些年,三皇子對他如何,他也看在眼裏。

他自己不成親,也不要鐘承俞成親。

就是見着,哪個姑娘和鐘承俞走得太近,都要不高興。

他把鐘承俞當自己的所有物。

鐘承俞從來沒覺得哪裏不對過。

他只是覺得,反正自己也沒有心儀的女子,就這樣,兩個人過一輩子都沒什麽不可。

這種詭異的心理,到現在他才發現不太對勁。

三皇子來找他解釋的時候,他也想通了。

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憋紅了臉。

才說到:“我其實也……”

比蚊子聲音還小。

但是英明神武的三皇子還是馬上就領會到了。

抱起他來,呼啦呼啦轉了幾個圈。

又被鐘承俞馬子臉教訓了一頓。

三皇子都計劃好了。

等他哥哥登了基,就讓他把自己打發去一個偏遠一點的封地。

可勁造。

反正天高皇帝遠,也沒人管得到他。

這件事鐘承俞沒瞞着她妹妹,但其他的人也沒敢告訴。

所以貴妃不知道。

她着急的很。

一個皇子,年近三十了也不成親。

也沒有側妃,唯一一個侍妾也幾個月不去見一面。

要不是還有一個十多歲的兒子,別人都會懷疑三皇子有隐疾。

當然,知道了怕是更着急。

她着急,就只能明裏暗裏的給三皇子相親。

今天宮裏的花開了,讓各家小姐都來看看。

明天新得了一條品種特別的魚,也辦個宴會,請各家小姐來聚聚。

每次都特地拉上三皇子。

這兩年,貴妃身體越發不好了。

怕她氣出了病,三皇子也不敢直接拒絕。

宴會是什麽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三皇子雖不當皇帝,可也是前程似錦。

年紀雖不小了,可看起來也還是二十出頭的少年的模樣。

況且他這些年不成親,一直對外說的是:想找個真心相愛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也不算說謊。

起初各家小姐也都充滿熱情。

可那也耐不住一次兩次的,三皇子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甚至還叫鐘承俞來替他搪塞過去。

想嫁的人也逐漸少了。

倒也還剩一些,見過一面就芳心暗許,非君不嫁的。

陳家小姐陳茹錦就是頭一個。

貴妃還在的時候,辦的宴會,一次不缺。

次次都精心打扮。

哪怕三皇子沒正眼看過一眼。

後來貴妃病逝了。

本以為該消停了。

她倒好,也不怕旁人說得不好聽。

尋着機會,隔三差五跟三皇子他們偶遇。

起先三皇子還覺得,她一個姑娘,不好傷她的面子。

後來煩了,甚至出言拒絕過。

但每次他一開口,陳茹錦就說:“我并不喜歡你,只是偶遇而已。”

這還能怎麽辦,大路朝天,還能不準人走嗎。

陳家也不怕丢臉,家裏大小姐整天跑也不阻止。

好一段時間京城還流傳出來話本子。

講陳家大小姐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癡情人,三皇子年輕時痛失了愛人,一直不願成親。

三皇子為那人守多久,陳家大小姐就等多久。

把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

後來還是鐘承俞去交涉了幾次,才沒了這麽頻繁的偶遇戲碼。

但作為交換,偶爾他們出去玩的時候,要叫上她。

相處的多了,三皇子覺得她其實也還行,從來不做小女生那種扭扭捏捏的姿态,也從來不跟他表白。

鐘承俞也沒吃醋,只是每每都和她保持距離。

陳茹錦讀得了兵法,看得了詩經,還女扮男裝同他倆去喝過幾次花酒。

連鐘承俞都有些看不下去。

她其實比鐘承俞更能跟他玩到一起。

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習慣着習慣着。

因十五歲在花宴上的一眼,一直耗到了二十。

她二十那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普通人暢想未來:等我以後有錢了,等我家裏人以後有錢了,等我朋友以後暴富了。

三皇子暢想未來:等我哥以後登基了,等我哥以後登基了,等我哥以後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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