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懷疑

當她次日坐馬車颠了一個半時辰到達所謂的避暑山莊時,才知道匡庭生已經在那。他的身邊,還有另一個少年。

錦袍玉冠,看起來出身不低。

那少年喚匡庭生為師兄,她便想着應該是侯爺的另一個徒弟。

「師母,這位是賢王殿下。」

因為太子已立,餘下的皇子們皆已封王開府。

郁雲慈心一驚,原想着少年身份應該不低,沒想到會是皇子。

「臣婦見過賢王殿下。」

「起身吧,在外不必拘禮。」

賢王殿下年紀不大,皇家的派頭倒是很足,說話的腔調也很有氣勢。他用一種探尋的眼光睇着她,自上而下。

「本王的母妃是景夫人母親的幼妹,算起來,景夫人是本王的表姐,莫怪長得如此像母妃。」

郁雲慈只知道宮裏的成太後是原主母親的姨母,沒想到賢王殿下的母妃還是原主的小姨。

原主背後靠着國公府的外祖家,宮裏還有還有成太後和賢王的母妃,怎麽就能落得那樣的下場?

有這麽多的靠山,這些人怎麽就眼睜睜地看着方氏哄騙原主,最後讓原主客死她鄉的?

更令人費解的是,她不相信以國公府的人脈,還有成太後及賢王母妃的手段,會不知道原主是被方氏母女害死的?

那麽是什麽原因促使這些所謂的親人袖手旁觀,由着原主被方氏母女算計。看着害死原主的兇手嫁進侯府,占着原主的位置,受盡寵愛?

在她的心中,當然沒有把成國公府那一脈人視為親人。但原主的那些親人,對于原主,真是冷漠得讓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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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太後和娘娘一切可好?」

「景夫人有心,皇祖母和母妃身體都很康健。」

賢王顯然是考慮到輩份問題,即沒有和匡庭生一樣喚她為師母,也沒有叫她表姐,僅是中規中矩的稱她為景夫人。

只有這個稱呼才是最不尴尬的。

郁雲慈沉默着,她不知要如何再起話題,總不能厚着臉皮說要進宮去給成太後和賢王的母妃請安吧。

她裝作看風景的樣子,掩飾着自己的些許不自在。

他們所處的這個山莊不過是一般的小莊子,兩面環山,東南兩面則是大片的莊稼。此時盛夏,稻田裏青綠一片,微風吹過,綠浪翻滾。

與京中的酷熱不同,山下很是涼爽。

「本王聽說,景夫人對于生靈萬物知曉甚多,故而心生好奇。」

原是那天螞蟻的事情,匡庭生跟賢王殿下提起過,所以這位賢王殿下出宮是來看螞蟻還有蜂群的。

山莊裏正好養着蜂子,出産的百花蜜很是醇香。

郁雲慈心下無語,她昨天還想着是侯爺給的甜棗,原來卻是陪幾個孩子來看螞蟻和蜜蜂。好在,她把錦兒一并帶來了,正好讓小家夥也一起玩玩。

「蜜蜂蟄人,想要近前看,必須先做防護。」

她不知道現在的養蜂人割蜜時是什麽樣的裝備,于是讓山莊的下人帶着遠遠去看了一眼。一看之下,決定還是讓人另做。

那個蜂農穿的是蓑衣,頭上是用草繩編成的帽子,僅露出眼睛。

這樣的裝備既無法完全防止蜜蜂叮咬,也太過悶熱。最重要的是賢王可是王爺,肯定不會穿農人的東西。

她想了一下現代的防蜂衣服,對采青交待下去。

很快,采青便和高氏下去忙活了。

「殿下,等防蜜蜂叮咬的東西做出來,恐怕等到下午。」

「如此,本王就等着。」

此時,一身玄色勁服的景修玄策馬趕到。他先是看了一眼郁雲慈,郁雲慈忙站直身體,等待着他的吩咐。

「師母說,等做好準備,午後才能去看那些蜂子。」

聽到匡庭生說要下午才能去看蜂群,景修玄「嗯」了一聲,帶着他的兩個徒弟去後山練劍。

他們一走,郁雲慈忙讓喜樂把檀錦抱出來,一大一小開始在山莊溜達。

山莊不大,許是以前很少有主家過來住,屋子看着亦是十分的簡單。原生原态,青磚瓦房,四周是黃泥土牆壘的圍牆。

外面守着不少農人打扮的宮中侍衛,賢王出門,怎能不戒備森嚴。

她帶着檀錦,很快便把山莊轉完了。望着遠處的農田,她沒有猶豫,牽着檀錦的手,就出了後門。

莊子後面的農田,全是侯府的田産。

稻子已經抽穗,看穗頭的樣子,已經灌了漿。田梗上,開着各色的小花,一叢叢的,小且繁密。

稻田的最邊上,有一條河溝。

一個中年漢子,正在河溝裏起竹籠。

「你在做什麽?」

漢子吓了一跳,回頭一看,立馬變得手足無措,「回…夫人,小的在起昨夜裏下的籠子…」

像他這樣莊戶,平日裏怎麽可能見到貴人。昨天才知道今天主家會來莊子上,把他和婆娘驚得一宿不敢合眼。

尋思着主家來莊子上,他們是不是得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不,趁着夜裏,他就把竹籠下了。

「可有籠到什麽東西?」

郁雲慈盡量放平語氣,眼睛卻沒有離開那沒在水下的竹籠。便是檀錦,也好奇地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盯着那水面。

漢子一聽,忙麻利地把竹籠提出來。

提到河邊的草地上,這才把竹籠裏的東西倒在一個盆子裏。

有蝦有小魚,還有一窩鳝魚。

漢子看到這窩鳝魚,心裏松了一口氣。莊子上沒什麽好東西,聽說貴人們都愛吃野味。他和婆娘尋思着,除去山上獵的野雞野兔,就屬河溝裏的鳝魚最養人。

鳝魚形似長蛇,檀錦有些害怕。

但卻抵不過好奇,這窩鳝魚一條最大,其餘的都是小的。

「舅母…我們把它們放了吧…」

郁雲慈以為他是害怕,安慰道:「不怕的,錦兒。鳝魚味美,很好吃的。」

檀錦低着頭,輕輕搖了一下,指向木盆,「舅母…鳝魚娘親和它的孩子…我們不要吃它們,好不好?」

她心一動,看向他。

小人兒的臉上全是悲憫,她眼眶突然有些酸澀。錦兒必是自小失去父母,才會存有這樣的慈悲之心。

「好…我們不吃。」

她對那漢子道,「把它們放了吧。」

漢子雖然奇怪,但夫人有令,哪敢不從。他把木盆端到水邊,浸入水裏,那裏面的魚兒全部游走。

不一會兒,只剩空盆。

郁雲慈蹲下來,與檀錦對視。小人兒眼中似有淚花,她一把攬過,摟着他。

「錦兒,你可知道方才那不是鳝魚娘親,而是鳝魚的父親。鳝魚是一種很奇特的魚類,它們在出生的時候,所有的鳝魚都是母的。等它們長大後生完小鳝魚,就會變成公的。所以鳝魚只有父親,沒有娘親。」

檀錦睜大眼,剛才的憂傷煙消雲散,剩下的全是驚奇。

便是那漢子,也撓着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又是從哪裏聽說的?」

冷漠平靜的聲音傳來,那漢子忙彎腰行禮。

她轉對看去,不知何時,侯爺帶着匡庭生和賢王正站在不遠處。很顯然,他們聽到了自己剛才說的話。

「也是聽老農夫說的。」

景修玄看着她,轉向旁邊的漢子,「你可曾聽老一輩人的說過?」

「回侯爺的話,奴才…沒有聽過。」

她低着頭,剛才是為了緩解錦兒的情緒,所以有才會解釋的。那确實是鳝魚的習性,但想必在古代,還是極少有人知道的。

侯爺應該不會懷疑什麽吧?

雖然她說的東西鮮少有人知道,可卻是事實,又不是天馬行空和光怪陸離的事情。或許他最多只是疑惑,不會聯想到其它的。

景修玄果然沒有再說什麽,轉身朝莊子走去。

賢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跟上他。

落在後面的匡庭生眼神複雜,錯後一步,低聲詢問,「師母,鳝魚真的可以從母的變成公的嗎?」

「千真萬确,雖然無法理解,但事實确是如此。」

「哦……」

他好看的眼眸一垂,忙追上賢王的腳步。

走在最前面的景修玄正在拐彎處,回過頭來,眼底似深淵,複雜莫名。那幽暗的眸色難辯,隐晦地看了她一眼。

她今日穿的是粉色的衣裙,走在綠意蔥郁的田間,就像一朵盛開的花兒,嬌豔奪目。她一只手牽着檀錦,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姣好的面容神色柔和,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這個女子,怎麽與之前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樣。

她說的事情,在此之前,便是他都聞所未聞。而她不過二九年華,又是從哪裏聽說的?她說農人相告,卻明顯有意含糊,無法說出确切的人。

據他所知,方氏在過去的十年中,極少帶她出門做客,更別提出京。

一個人能僞裝十年,騙過将軍府的所有人,按理說應該是一個極有城府的人。從她最近的表現看,她絕不是一個善于隐忍的人。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或者說,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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