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栽贓

國公府突然冒出一個嫡幼女,莫說是郁雲慈吃驚,其他的人同樣跟着詫異。随着國公府傳出來的話,大家都明白這位七姑娘是怎麽回事。

原來成國公夫人範氏在生下安妃娘娘兩年後,還産下過一位幼女。一般的世家,孩子出生後都會測一下八字。

這位七姑娘的八字一測,吓得成國公夫婦不敢聲張。連孩子出生的喜訊都不敢放出去,原來她竟是克父克母之相。

範氏抱着幼女痛哭一場,請了幾位得道僧人尋求化解之法,都不得其果。最後還是玉貞觀的女道元清仙姑,想出一個法子,便是修道改命。

于是成七姑娘自小便随元清仙姑生活在道觀中,直到今年滿了二十五,道成歸家。

三日後,郁雲慈終于見到了帖子裏的小姨。

柳氏把她引進廳堂時,她就看到廳中一位臉生的女子。

成七姑娘閨名成冰蘭,長得與範氏有五分像,與自己也有三分相似。或許是常年呆在道觀的緣故,她的臉色白晰中泛着一絲青色。

她坐着離範氏有些遠,臉板着,拉得老長,半點笑容都沒有。眼神卻是淩利,甚至有些戾氣。

「雲慈見過小姨。」

成冰蘭看着她,很認真,從頭發絲到腳底上的花頭鞋,沒有放過任何一處細節。看得她心裏有些起毛,只覺得毛骨悚然。

「你就是雲慈,到小姨這裏來。」

她依言,朝成冰蘭走近。

成冰蘭拉着她的手,臉上的笑容像是擠出來的,說不出的怪異,「果然好相貌,長得和你母親真像。」

不是說這位小姨出生不久就送到道觀了嗎?怎麽會見過原主的生母?

她心裏疑惑着,就聽到範氏的啜泣聲,「你大姐心疼你,常偷偷去道觀看你,難為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她若是在天有靈,知道你已歸家,不知該有多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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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樣子,女兒怎麽會忘記?她要是真的在天…有靈,怎麽不保佑自己的女兒。女兒雖然剛回京,卻是聽到許多關于方氏苛待雲慈的事情。可憐雲慈這個沒娘的孩子,長在妾室之手,大姐可真狠心…」

成冰蘭雖然是替她抱不平,她聽着怎麽這話如此不對味兒。

她轉頭看去,見範氏臉色有些陰沉,越發的覺得奇怪。

「大妹命薄,慈姐兒卻是時刻沒有忘記親娘,你大姐在天之靈,當然會感到安慰。至于慈姐兒,這麽多年是真受苦了,也是方氏可恨,一直攔着我們,不許我們把慈姐兒接到國公府。要不然…豈能讓她受這些年的苦…」

柳氏說着,抹起了眼淚。範氏眼眶跟着濕潤起來,似是想起愛女,神色悲苦。

郁雲慈心中嘆息,她是來做客,不是來憶苦的。而且今天的主角是這位七姨,她們一直說原主的親娘做什麽?

「外祖母,雲慈早年不懂事,傷了你們的心,要怪你們就怪我吧!」

成冰蘭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

「好孩子,外祖母心疼都來不及,怎麽會怪你?」成氏說着,止住了淚水。

柳氏忙擠出笑意,招呼下人們進來換茶。換完茶後,她親自替範氏倒滿一杯,「娘,大喜的日子,七妹才剛歸家,咱們就不要說那些不高興的。」

「還是你懂事。」範氏很滿意大兒媳婦,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是娘先提的,再者雲慈這長相,女兒一見就不由得想起大姐。女兒該死,一說話就惹得娘傷心。」成冰蘭說着,臉上的青氣重了一些。

範氏哪會責怪她,忙嘆口氣,「不怪你,為娘一看到慈姐兒,也會不由得想到你大姐。你們說得沒錯,慈姐兒懂事,還嫁了好人家。你大姐要是知道,定是高興的。」

「雲慈,小姨在山裏沒什麽好東西,這串手串送給你當見面禮。」

她自然地從腕上捋下一串檀香珠串,硬往郁雲慈的手上套去。

郁雲慈沒有拒絕,道了聲謝,便坐在一邊。在此期間,成冰蘭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臉色說不出是傷心還是痛苦。

她面上不顯,心裏卻是越發覺得古怪。因為成冰蘭嘴裏說着想念原主的生母,可眼底卻是沒有半點溫度,甚至不經意間,還流露中恨意。

不大一會兒,成玉纓進來了。向長輩們行過禮後,就要拉着郁雲慈離開。

範氏很高興看到她們表姐妹感情好,朝成冰蘭示意,「冰蘭多年不在京中,恐怕不知道京中如今時興的玩意兒。不如就和她們兩個小輩一起,去纓姐兒的屋子裏說說話。」

成冰蘭板着臉,起身跟上。

成玉纓前兩天就和這位小姑姑見過,對于小姑姑的命運,有一些同情。聞言,哪有不應的道理,當下親親熱熱的就要上前去挽成冰蘭的手。

郁雲慈看一旁瞧得分明,成冰蘭躲開了成玉纓的手,昂着頭先一步出門。

成玉纓不以為意一笑,「小姑姑一直養在山中,性子難免孤僻了些。」

「确實。」

表姐妹倆跟上成冰蘭,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園子中。那叢鳳仙還開得豔麗,郁雲慈不由得就看向了自己的指甲。

「表姐,若不然,我們還來染指甲吧。」成玉纓提議着,便親自去采花朵。

郁雲慈正想着如何打發時間,因為成冰蘭一直青着臉,怪讓人難受的。聽完成玉纓的話,她也跟着伸手去采。

兩人各采了一大捧,放進下人提來的小筐中,看着應該是夠的。

「小姑姑,您和我們一起吧。」

成冰蘭眼神閃過厲色,好像極不屑地哼了一聲,「不了,俗顏又媚色,仙尊會不喜的。我要回去抄寫道經,就不與你們一起了。」

她說完,擡腳就走。

成玉纓僵着面,好半天才緩過神,朝郁雲慈抱歉一笑,「小姑姑自小養在道觀中,怕是看不慣我們的行徑。如此,我們就不勉強了。我方才看表姐指甲上的色都已褪去,可見是上次染得太淺。今日看着時辰還早,不如就多染幾次,咱們也能說說話。」

「自是可以的,表妹盛情難卻,我唯有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朝成玉纓的院子走去,走到一半,成玉纓覺得今日采的花朵或許有些不夠,命下人們再去采一些。

采回來的那些花洗淨後放進瑪瑙研缽中,用同樣的瑪瑙研杵細細地搗着。

少女身姿已初現玲珑,一身粉色的衣裙,面容姣好。正認真地搗着花兒,十指纖纖,肌白如雪,且姿态優雅,動作間令人賞心悅目。

郁雲慈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忙活。心道不愧是古代大世家的嫡長孫女,這番儀态,真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約一刻半鐘後,那位派去采花的丫頭回來,臉色很不好看。

「小姐,表小姐,奴婢沒有采回花來…因為那些花兒,不知被什麽東西給糟蹋了…」

成玉纓停下動作,秀眉微颦,像是好半天才明白丫頭話裏的意思,「怎麽會?府裏沒人愛養貓狗…」

「我們去看看吧。」

郁雲慈提議着,成玉纓點點頭,兩人急急朝園子走去。

那叢鳳仙,她們走時還開得豔豔的。現在全被人踩爛了,莖葉折斷,花兒零碎,幾乎看不到一株沒被禍害的。

「這是?」成玉纓倒吸一口氣,一叢花兒都被踩爛,一看就不是貓狗做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人故意踩的。

到底是誰呢?誰有這個膽子在園子裏撒野,還不怕被人責罵?

幾乎是同一時間,倆人都想到一個人。

郁雲慈琢磨着,莫不是那位七姨自小養在道觀中,性格被扭曲了?所以才會變得怪怪的,幹出這種辣手摧花的事情。

「走,我們去找她。」

成玉纓說着,拉着她前去成冰蘭的院子。

成冰蘭回府才三天,就住在離範氏最的的一個院子。院子精致,成玉纓本以為自己會搬進去的,沒想到突然冒出一個小姑姑。

還未走到院子,就看到成冰蘭站在路上。

她的裙裾間還染着花兒的顏色和葉子的青汁,看到她們,竟然半點不回避。就那麽直愣愣地看過來,眼神帶着一絲快意。

郁雲慈已經能肯定這位七姨心裏或許有些問題。

「小姑姑,您怎麽還沒有歇着?」

成冰蘭笑了,笑容詭異,「你們是來興師問罪的嗎?為何不大大方方的問,非要耍什麽心眼,拐變抹角的,累不累啊?實話告訴你們,那些鳳仙就是我踩的。」

成玉纓按住心頭的火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小姑姑,你為何要把它們踩爛?你明知道我和雲慈表姐正要用它們染指甲。」

「說到這個,我也是很抱歉。剛才我突然想起有什麽事情沒做,于是折身回去。不想經過花叢時,一只蜜蜂圍着我,驚得我慌不擇路,在花叢中打着轉,不想竟把花都給踩爛了。」

成玉纓像相信她的話,緊張地打量着她,「那小姑姑,你有沒有被蜜蜂給蟄傷?」

「當然沒有,後來那只蜜蜂被我給捏死了。」

郁雲慈一直沒有說話,這位七姨不光是說話的語氣令人難受,眼神也讓人極不舒服。尤其是說捏死二字時,那種戾氣不知不覺就散了出來。

莫非真是道觀呆久了,性情扭曲?

「小姑姑沒事就好,如此玉纓就放心了。」

成冰蘭眼睛斜一眼郁雲慈,「你長得真像你娘,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你娘。要不你在我這裏呆一會兒,咱們說說話。」

這倒真不好讓人拒絕,郁雲慈笑了一下,跟着她進了院子。

「慈表姐,那我先回去。」

成玉纓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神色如常地離開。

郁雲慈跟着成冰蘭進了屋子,屋子裏很是雅致,一看就是精心裝飾過的女子閨房。多寶閣上,除了玉器古玩,還擺着一支晶瑩剔透的玻璃。

雖然這東西在現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她知道,在古代這卻是寶物。如此透亮沒有瑕疵的琉璃,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子裏還插着一支花兒,卻不是真花,而是玉雕而成的水仙。

成冰蘭見她盯着子瞧,伸手就把它拿下來。

「這屋子曾是安妃娘娘進宮前住過的,你可知道安妃閨名什麽?淩波,這名字好聽嗎?」

她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冒出頭來,成冰蘭在說到安妃的時候,語氣略帶嘲諷,似是壓抑着什麽。

「哦,果然是好名字。」

「當然,這名字再好不過。真是可惜啊!白糟蹋了那樣一個好名字,這淩波做得再真,都是假的。」成冰蘭的手像是有些不穩,那琉璃應聲而落。子碎得粉碎,裏面的玉水仙亦摔得四分五裂。

玻璃碎裂的聲音很大,郁雲慈心驚了一下,手死死地按住,才沒讓自己驚得站起來。

「外甥女,我好心好意邀你進來說話,你怎麽如此毛手毛腳的,居然把安妃娘娘的心愛之物都摔碎了,這可如何是好?」

成冰蘭說着,極惋惜地搖頭嘆氣,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郁雲慈心裏罵聲髒話,這成冰蘭就是個神經病!

「東西是你摔的,不是我。」

成冰蘭笑了起來,笑聲刺耳,「我?誰看見了?雲慈外甥女,撒謊可不是一個侯夫人會做的事情。你現在好歹也是一府主母,總不至于犯了錯也不敢認吧?」

郁雲慈站起來,直視着她眼裏明晃晃的挑釁。

「我不知道你受過什麽刺激才變成這樣,對于你的命運,我深表同情。但不代表我就會縱容你肆意陷害。你的遭遇是很可憐,卻不應該成為你仇視他人的借口。」

成冰蘭眼一眯,眼裏的厲色顯現。

「倒真是小瞧了你,到底是成夕顏的女兒,一樣令人讨厭!」

郁雲慈心沉着,成冰蘭的意思是她不喜歡原主的生母。按理說,原主的生母時常偷偷去道觀看她,她應該感激才對,怎麽會是仇恨?

她正疑惑着,成冰蘭突然親熱地上前來拉着她的手,「剛才我是玩笑的話,你沒有放在心裏吧?小姨是與你開個玩笑,想瞧清你的性子。果然小姨沒有看錯人,你能不屈于他人之威,是個有主見的。」

「小姨的玩笑開得太真,雲慈差點就信了。」

成冰蘭捋了一下發絲,眨了一下眼睛,「你是知道的,山中太過無聊。我若是不自己找些樂子,恐怕真要悶死了。不光是你,便是道觀中的那些仙姑們,我都捉弄過。看你,小臉都吓白了,快些去找玉纓吧。你們表姐妹倆,年紀相差不了幾歲,肯定能說到一塊去。」

說完,她還一直把人送到門口。

郁雲慈一路回去,再次經過那片花叢,看到那些七零八落的鳳仙。暗忖着成冰蘭決不是愛捉弄人,她是真的心理有問題。

「雲慈表姐!」

成玉纓的聲音傳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花匠。

花匠行了一個禮,就開始鏟着殘花,種上新的鳳仙花苗。花苗應是從別處移來的,上面挂滿了花朵。

不到半個時辰,就收拾妥當。

若不是泥土新着,恐怕誰也看不出來,這塊花叢是被換過的。

「玉纓表妹真能幹。」

郁雲慈是真心誇她,能在第一時間就想到補救之法,而不是宣揚開來。這樣的處事方式,在後宅之中是最明智的。

莫怪乎許多世家娶媳都偏愛娶嫡長女,一個府中的嫡長女,教養确實是出類拔萃。

「雲慈表姐過獎了,小姑姑不知有沒有被蜜蜂給蟄到,我這心裏還不踏實。」

「應該沒有吧,剛才小姨喚我進去,還與我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看精神,不像是被蜜蜂蟄過。」

成玉纓聞言,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展顏一笑,「如此,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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