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

然後就是順利成章地在一起。

那些日子是一個人生命裏最好的年華,又因為兩顆心緊緊靠在一起,璀璨得像是所有的美好都變得比一個人的時候又美好了數倍。

宋枳比祝芊大兩屆,面容好看,性格陽光,很受學妹們的歡迎,雖然他嘴上總是不依不饒地說:“放屁,學姐們不也一樣對我情有獨鐘?!”

好吧好吧,姑且算他說得對,學姐學妹們都還是很喜歡他的,誰讓他腦袋瓜子聰明,還賣得一手好萌呢?

但是跟祝芊在一起之後,他就光明正大地把什麽企鵝頭像微信頭像微博頭像以及各種交際平臺的頭像都換成了一片白色背景,正中央是碩大的紅色字體:祝芊的男人!

祝芊第一次看到那個頭像的時候,漲紅了臉扔下鼠标就沖出宿舍,一路沖到了操場上把正在打籃球的宋枳給叫了過去,當場踹了一腳。

“你搞什麽鬼?”

當然是舍不得重重踢下去的,所以只是不痛不癢的一下。

宋枳無辜地摸摸鼻子:“哎?我這是在替你宣告主權呢,免得有人觊觎你男人啊!你還踹我?”

祝芊的臉越來越紅,恨鐵不成鋼地擰他的耳朵,“你真不要臉!”

宋枳特別懂事地配合祝芊,把耳朵湊了過去,免得因為身高差她擰不到他的耳朵,完了還輕快地叫了兩聲:“噢,噢,真舒服!”

那聲音簡直要多淫-蕩有多淫-蕩!

祝芊的臉瞬間抵達爆炸的邊緣,真想一使勁兒就把手裏的耳朵給擰下來!可也只是這麽一想,最終也只能忿忿地松了手,“我怎麽偏偏跟了你這麽個臭流氓!”

宋枳把被汗水打濕的籃球背心随意一脫,樂呵呵地跟上了她的步伐,“你眼光好呗!”

“好個屁!”

“那是,你男人就是放個屁,你自然也是要說好的。”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什麽我?”宋枳無辜地朝她眨眨眼,一雙桃花眼閃亮奪目,像是天邊的星子,“我太帥了?我太好看了?我太能說會道了?……其實我也這麽覺得呢!”

他居然!

他居然還害羞地捂臉賣萌!

哦天,祝芊只想抱頭逃跑,免得原本氣勢洶洶地殺來操場想收拾他的初衷最後只能以她留着鼻血萌倒在他的籃球服下收場。

【五】

祝芊是南方姑娘,怕冷得不行。

冬天來的時候,第一次大幅度降溫那天晚上,宋枳在宿舍樓下等她,發了條短信過去:“打水了美少女!”

美少女是她臭屁的時候自封的,宋枳也就十分“自覺”地立馬把網名改成了“美少女的男人”,理所當然讨來了又一頓擰耳朵大餐。

葉子一看見祝芊去陽臺上拎水瓶,就在那裏嚷嚷:“喲喲喲,每日打水散步之旅又開始了!這麽郎情妾意比翼□□簡直是羨煞了我們這些單身狗啊!狗是人類的朋友你就是這麽對待我們的,簡直是殘忍殘忍太殘忍——”

剩下的話被橫空飛來的一只襪子堵住。

祝芊堵住葉子的嘴,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拎着水瓶飛快地跑掉,正準備跑到宋枳面前跟他講講自己的豐功偉績,結果老遠就看見宋枳在跟人打電話。

她堪堪來得及跑到他面前,就看見他神色慌張地說了一句:“現在不方便說話回頭再聊。”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她心裏咯噔一下,“你在跟誰打電話啊?”

“同學,高中老同學。”宋枳笑着回答說,神情有點不自在。

“男的女的?”

“當然是男的!”宋枳佯裝惱怒地對她怒目而視,“自從認識你,我的世界裏連一只母蒼蠅都飛不進來了!”

祝芊默默地補充一句:“咳,是雌蒼蠅……”

後來第二天,兩人一起上自習的時候,趁着宋枳去幫她接熱水時,祝芊鬼使神差地拿過他的手機翻了昨晚的通話記錄。

石夢雪。

她看見這個名字的第一刻就愣住了,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那絕對不會是一個男生的名字。

然後就到了元旦,三天假他們早就說好了要各自回各自的城市陪父母過節。祝芊懷着複雜的心情,元旦并沒有過好,她想,等到返校,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然而返校那天,宋枳到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約好一起吃飯的兩人在宿舍樓下碰了面,沒等祝芊主動提起石夢雪這個話題,宋枳就遞了只書包過來。

“什麽東西?”祝芊問了句,接過了書包,打開一看,頓時驚呆了。

暖手袋,暖寶寶,足貼,護手霜,毛線襪……一大堆東西全是女孩子的冬日保暖用品,就連色彩與樣式都萌得叫人心肝膽顫。

宋枳從容不迫地從脖子上一圈一圈地取下米色圍巾,然後又一圈一圈地替她系上,看似鎮定地說了句:“真麻煩,這麽怕冷,以後怎麽陪我回北方啊?”

但埋怨的話裏卻沒有一點埋怨的語氣,反倒是耳根子一點一點紅了起來。

祝芊的心裏感動到一塌糊塗,嘴上卻說:“我怕冷待在南方就好啊,幹嘛要陪你回北方?”

“嫁給我了難道不陪我回家?”某人露出憤怒的表情。

“讓石夢雪陪你回家就好了。”祝芊鎮定地回答說。

然後宋枳一愣,接着捧腹大笑起來,最後幹脆站在原地狂笑。

“你笑什麽笑?你居然還騙我她是個男的!好歹你也是個男的,你說說你媽當初怎麽沒給你起名叫宋夢雪呢?”

祝芊惱羞成怒,卻被笑得無法自已的宋枳往懷裏一攬,面頰正好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宋枳說:“笨蛋,她真是我高中同學,要不是為了給你買這些女孩子喜歡的雜七雜八的保暖小玩意兒,我至于賠了一頓高價飯讓她陪我去逛個街嗎?”

祝芊捶他:“喂(#`O′),你居然叫別的女人陪你逛街!”

宋枳:“=_=喂喂喂你到底搞清楚什麽是重點了嗎?”

……

空閑時候,他們還會去奶茶店坐着觀察外面的行人。

“那個絕對是離過婚的單身女人。”宋枳說。

“你怎麽知道?”

“你看她,她的臉上寫着四個大字!”

“哪四個?”

宋枳神情嚴肅地說:“我,很,寂,寞。”

祝芊哈哈大笑,“你看看得出人家臉上寫着什麽?”

“那可不是?就比如我臉上也寫着四個大字。”

“哪四個?”

“我,要,親,親!”宋枳冷不丁湊過去親她一個,親得她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最後只能惡狠狠地說:“大家都看着呢!”

“看着又怎麽樣?”

“會說我們不自重不自愛的!”

“我們不自重我們的,關他們屁事!”宋枳說得理直氣壯。

然後她就咯咯笑,也延續他的不自重作風,湊過去親他咬他。

年紀輕的時候,顧及那麽多做什麽呢?

她只知道她很開心,開心到不需要顧及別人的看法,只想我行我素,只想做一切她樂意她心甘情願的事情。

在那段美好到祝芊一度希望時間也是可以複刻的,這樣就能把它們裱框紀念的年歲裏,她是真的信了地久天長、海枯石爛之類的童話。

只可惜很多年後她才依稀記起曾經讀到的一首詞。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下阕是如何的,她已然記不清,可是那一句“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卻過目不忘一樣停留在了她的記憶裏。

大抵這也是一種預兆,一個命運荒唐可笑卻又無比精妙的預兆。

【六】

第一次聞到Channel 5號的香水味時,是在祝芊二十七的時候。

彼時宋枳進入了外企做HR,祝芊在一家銀行做事。

大學的時光都用來戀愛了,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祝芊踏入職場後沒有多麽輝煌的經歷。反倒是宋枳呢,因為長相出色,交際能力良好,所以倒是混得風生水起。

祝芊也為他開心,畢竟在這個男尊女卑的觀念一直不曾淡薄下去的社會裏,只要宋枳有出息有能力,他們的日子就可以被旁人譽為是“別無所求”了。

她願意做個小女人待在他身邊的。

因為他曾經鄭重地把實習第一個月的工資換來的那條鉑金項鏈戴在她脖子上,然後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他說:“這是我目前能給你最好的禮物,雖然它只值一千多塊錢,但卻是我親手賺來的。祝芊,以後我會給你越來越好的生活,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給你。”

那一天,祝芊哭得妝都花了,拼命捂着臉不想讓他看見她這麽醜的樣子。

可是宋枳拉住她的手,很認真地說:“美的也好,醜的也好,只要是祝芊,我就愛。”

這樣一句話換來她又一陣斷了線的淚水。

她想:足夠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有這樣一個人,願意為了你一個月省吃儉用,連最愛吃的零食也不吃,最愛玩的游戲也不買點卡,就為給你買下一條并沒有那麽重要的項鏈,告訴你他願意把自己能給出的最好的一切拱手相送。

她還會不自覺地幻想他是從多久以前就看上了那條項鏈,于是總會數着錢包裏的錢,然後嘆惋地搖頭離開專櫃,希望有一天能夠支付得起标簽上昂貴的價格,或者說對當時的他來說還很昂貴的價格。

然後終于有一天,他興沖沖地拿着實習一個月換來的微薄工資踏進了那家珠寶店,神采飛揚地包起了那條項鏈,像是如獲至寶的孩子……

每當想到那樣的場景,祝芊的眼睛都會又濕潤一次。

那是千金不換的回憶。

那是遠遠超過項鏈價值本身的,昂貴到這一輩子她都會為之心動的愛。

可是歲月不饒人,時光是把殺豬刀這句話果然還是有那麽幾分道理。

離初次見面那天已經過去八年,八年的時間裏,她以為他們克服了那些普通情侶之間的大小争吵,終于走到了二十七歲這一年。

這一年,宋枳二十九歲。

在職場上一路升遷的他信誓旦旦地告訴祝芊:“等我奮鬥到三十歲那天,我們就結婚。”

其實他們早就同居了。

在一起,戀愛,結婚,生子……這些事情都是那麽順理成章,他們都不曾懷疑過兩人會走向哪裏,或者正在走向哪裏。

父母曾經氣得在電話裏痛罵祝芊不自愛,還沒結婚就跟着宋枳跑回北方同居,他們甚至親自追到了北方,想要帶走任性的女兒。

可是祝芊拼了命地哭,死也要和宋枳在一起。

宋枳跪在地上跟祝芊的父母保證:“雖然現在的我并沒有什麽本事,可是我一定會成為有本事的人,讓祝芊過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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