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完結
住在一個酒店算不上巧合，因為都是程倩推薦的。
不得不說在四個人氣氛尴尬到無以言表的情況下，程倩還能一無所感，還能滔滔不絕地跟他們介紹這個酒店的特色，也是很厲害了。
不僅大力推薦一定要泡的溫泉，她還大方表示自己作為東道主，晚上一定要請四個人吃完飯，再三強調這家酒店的日料也是一絕。
費進今天似乎格外沉默，一直到了回房間，換上衣服去泡溫泉，他都不說一句話。
楊賽賽心裏沉沉地，又有些怕，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因為她知道費進這個态度是因為自己，她該怎麽解釋呢。
畢竟是喜歡過七年的人，乍然了解了一些事，有些心潮湧動是難免的吧。
她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啊。
她就不信了，如果他遇到那個七年小姐姐，知道曾經有在一起的機會卻錯過，他會無動于衷？
她一遍腹诽，一邊心事沉沉地走到了女用溫泉那邊。
她其實很喜歡泡溫泉的，這個酒店的溫泉環境好人少，設計也很舒服，不愧是享樂派的程倩大力推薦的地方。
可是她沒心情享受，想到費進不高興的臉色心情就沉重，正好這時，她看到孫雲走了披着外衣走了過來，楊賽賽不想看見她，站起來擦了擦身體就披上衣服出去。
她走的很快，卻在一個拐彎處被孫雲攔下。
孫雲一臉不屑：“楊賽賽你看見我跑什麽跑，你現在不是該很得意嗎？我才開始動手腳，你就轉身就去見了費進的外公，不是打我臉打的很痛快嗎？”
她上下打量着楊賽賽：“身材不錯啊，難怪費進那樣的人也能勾到手，所以說楊賽賽，別人不知道就算了，你在我面前演什麽？高中時候你明知道我喜歡那個學長，結果你轉頭就答應了人家的追求，沒兩天就嫌人家頭發油分了手。你不是很愛幹淨麽？不是受不了男人碰嗎？怎麽一見到真的高枝，這麽快就住一起了？你現在是不是該謝謝我，如果不是上半年我一早就破壞了你和州嘉，你也攀不上費醫生不是嗎？”
楊賽賽不可置信地看着孫雲這張令人作嘔的臉：“你冒充我把蒲州嘉騙到手，我以為你起碼還是喜歡他的，可是現在看來他也只是你炫耀的工具罷了。你這個人除了攀比和勢利，腦子裏可能根本就沒有正常人的情感。”
孫雲臉上閃過驚慌：“什麽冒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楊賽賽憐憫地看着她：“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麽你總像個小孩子一樣處處針對我，原來你不是讨厭我，而是在怕我，就像是見不得人的影子怕陽光一樣。這麽些年來，你每天都活在謊言被拆穿的恐懼裏，還得看着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悠，想想都覺得辛苦。”
“你住嘴！”孫雲尖叫一聲，胸膛急劇起伏：“你也不用故意這麽說我，不管怎樣，我都還是那個贏家，你是打算去告訴州嘉了麽？可是哪怕你告訴他，我們也已經訂婚了，你說他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楊賽賽，如果你敢多嘴，我就把你們的事情告訴費醫生，我看看他會不會接受一個心裏喜歡另一個男人七年的女朋友。你真的有那麽喜歡州嘉，喜歡到放棄費醫生也要争取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嗎？”
楊賽賽點點頭：“我确實很喜歡他，喜歡了整整七年。”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其實在你們每一次分手的時候，我都有想過要不要把當年的事情告訴他，這樣才能更接近他一點。可是我沒有，因為我想他會選擇和你在一起，就是因為你身上有吸引他的東西，所以你們才會分分合合卻最終還要在一起。孫雲，如果你不去糾結于這段感情的開始，而去注重經營你們的過程，又何至于把我當成勁敵，把自己活成這麽可悲的模樣？”
她沒有接着說下去，她和費進的開始不也是心存利用，可是世間那麽多陰差陽錯，也許一個轉眼就能遇到一個人，一個擦肩就能錯過一個人，好好在一起走下去就好了，何必去糾結那點最初。
孫雲像是聽到什麽笑話，緊接着臉上露出過度壓抑後的瘋狂：“你想去說就去說，何必在這裏假模假樣的教訓我。難道我不知道經營，難道我就願意去糾結開始？楊賽賽，我今天可以告訴你，蒲州嘉哪怕以為是我救了他，心裏想着的還是你，去說啊，說出來好讓他松口氣心安理得的踹了我，好順理成章的和你在一起啊？！他在我身邊，心裏想的也都是你，訂婚宴時知道你和別人在一起之後，他就一天都沒開心過，你高興了吧，你贏了！我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蹦跶了七年，現在你知道了，滿意了嗎？！”
楊賽賽拉了拉衣服，從她身邊經過，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低低說了一句：“我不會說的，有個人跟我說，錯過了反而是我的幸運，這樣我才會遇到對的那個人。所以，你們的事情跟我無關，我不會插手，你好自為之吧。”
楊賽賽回到房間的時候心情還是很沉重，進衛生間換了衣服，出來就看到費進進門，頭發還有些濕，應該也是泡完回來不久。
她問：“男部在女部的後面，我怎麽路上沒見你？”
她和孫雲說話的拐彎處就是通往男部的分岔路。
費進嗯了一聲，拿毛巾擦了擦頭：“好好打扮打扮吧，晚上還要和你同學一起去吃飯呢。”
楊賽賽搖頭：“不想去，和他們吃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我們兩個人去吃好吃的。”
費進似笑非笑：“你那個同學陪了你幾天了，你這點面子都不給？賽賽，你怕什麽呢？”
“我沒怕，就是不想去。”
她只是有點心煩而已，尤其是聽了孫雲的話，再看到蒲州嘉的話，心裏難免有點不自在。
費進拿毛巾擦了擦她被打濕的發尾：“乖，一起去，到時候我送你一份大禮。”
楊賽賽想起那個被鎖在保險櫃裏的玉镯，瑟縮了一下：“還是不要了吧。”
小心意都很難承受了，大禮不是更可怕？！
費進笑笑：“你會喜歡的。”
五個人的晚餐，三個人都不怎麽說話可以說是很尴尬了，而剩下一個神态自若的費進也只是客氣的回複一兩句而已。
只有心大的堪比黑洞的程倩，一直問東問西叽叽喳喳。
“孫雲，你和男朋友怎麽認識的？”
“真的嗎？相親還能相到這樣的男人？”
“賽賽！賽賽！介紹你相親的阿姨微信推給我，日本也不是很遠嘛。”
費進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笑笑：“其實相親遇到這個說法不對，我七年前就見過賽賽一面，只是她不知道。如果相親對象不是她的話，我也不可能去。”
這下不僅是程倩，連同剩下沉默三人組也都看向了他，尤其是楊賽賽的眼睛溜的最圓。
“還有這件事嗎？”程倩問出大家的心聲。
費進點點頭：“七年前我剛大學畢業，其實那段時間有些迷茫，一直考慮是接下外公的生意還是去做醫生，一直到，我遇見了一場車禍。”
幾個女孩還在暈，只有蒲州嘉的眼睛在短暫的迷茫之後，瞬間亮了起來。
費進慢慢回憶着：“那是一場很慘烈的車禍，車子撞到了防護欄，引起了爆炸，車上三個人，只有一個獲救。”
楊賽賽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費進轉頭沖她笑了笑：“那個人是我和你一起救下的。”
楊賽賽聲音都在發抖：“你是那個救人的小哥哥？”
費進臉上笑容擴大：“你啊那個時候就傻乎乎的，明知道車子可能爆炸，那麽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還想自己把人拖出來，我當時開車從路對面駛過來，看見你在拽人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結果等我停了車跑過來的時候，簡直是奇跡，你真把人弄出來了，可是後來你又是推又是拉的還把人塞到了車上，簡直就是胡來。人沒被你折騰死，是他運氣好遇到我。”
他轉頭看向蒲州嘉：“七年前你躺在病床上問我救你的女孩是誰，我的回答是不知道。現在我終于能告訴你了，救你的人就是我現在的女朋友，楊賽賽。”
孫雲整個人都像是僵在了那裏，臉色白的吓人。
蒲州嘉看着對面的楊賽賽，眼裏是亮的灼人的光。
程倩轉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用着“雖不明但覺厲”的迷茫眼神。
楊賽賽眼裏只有費進，定定看着費進，雖然心裏激動的難以言表，可是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因為今天的費進很不對勁。
果然，費進說完這些話，像是放下什麽負擔一樣站起來，禮貌的點點頭：“我有些事，先回房間了，你們慢用。”
楊賽賽忙跟着他站起來，蒲州嘉喊了一聲：“賽賽……”
她充耳不聞，跟着費進走了出去。
費進走的很快，她一路小跑才追了上去，到了門口卻正好趕上費進關門。
她腳伸進去擋住他關門的動作，擠了進去。
費進回身坐在榻榻米上，看都不看她。
楊賽賽很激動：“你就是那時候那個小哥哥啊？”
費進淡淡地：“你不是不記得我了嗎？”
楊賽賽：“……”
怎麽說呢，她确實沒有太大印象，因為當時有另一個人吸引了她全部注意。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誰讓那個人滿身是血又那麽慘烈呢……
這話當然不能說。
楊賽賽換了個話題：“那個……費進，我是不是就是你暗戀了七年的那個小仙女？”
那個素描本上的校服，應該就是她了吧，當時他怎麽回答的來着，怕她太驕傲。
沒辦法，雖然眼前的男人面色不善，她還是驕傲的嘴角高高上揚，壓都壓不下去了。
費進瞥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回來幹什麽？”
楊賽賽理所當然：“我回來找你啊。”
他扔下個重磅炸彈自己走了，她難道還要坐在那吃飯嗎？
他盯着她：“回來找我做什麽？”
楊賽賽：“……”
面對如此淺顯的問題，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像不知道怎麽解釋一加一等于二一樣。
費進不緊不慢地提醒：“沒聽到你的七年明戀對象叫你嗎？”
說曹操曹操到，楊賽賽的手機應聲響起，屏幕上蒲州嘉三個大字不停的閃爍。
費進譏诮地笑了一聲，然後就看到楊賽賽按掉電話，然後關了機。
他一時有些錯愕：“你不聽聽他說什麽？”
楊賽賽漫不經心地回答：“無非就是他信錯了人認錯了人，驀然回首發現啊原來我才是那個善良勇敢的小仙女，他一腔感情錯付了旁人，現在來忏悔慚愧一下呗。”她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可能還會表白求愛。”
費進不禁笑了出來：“還挺自信，就不許人家只是單純想的謝謝你？”
楊賽賽搖頭：“不可能，那樣的話他就會先處理好和孫雲的關系，畢竟自己的未婚妻撒了那麽大一個謊，怎麽都不該是第一時間打我的電話。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我在他心裏比孫雲重要。”
她悠悠嘆了口氣：“可是不管他說什麽，除了讓我再次為青春不值得傷感一下以外，對于現實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我接起來幹嘛呢？給自己添堵嗎？”
費進有些刮目相看：“你怎麽忽然變聰明了？”
楊賽賽眯着眼笑：“我一直都很聰明啊。”
看着費進不認同的眼神，她笑得更開心：“女人哪有不聰明的，她傻只是因為她喜歡這個人，才會在他面前裝傻而已。”
費進微微動容，眼神柔和下來，卻在聽到她下一句話的時候，繼續板着臉看着她。
她問的是：“你剛剛這麽說，是不是覺得我不想做壞人拆穿孫雲，所以就想成全我當做送我的一份大禮？所以我能不能合理猜測，你在那個拐角偷聽到了我和孫雲的對話？怎麽樣，想到要把自己喜歡了七年的女孩送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有沒有心痛難抑？有沒有傷心欲絕？”
費進面無表情捏了捏她的臉頰：“聰明的女孩，你知不知道，女人還是傻一點更可愛？”
楊賽賽嘻嘻地笑：“我平時都不愛動腦子的，今天都快把所有腦細胞然燒完了，你還不讓我好好發揮發揮？”
費進無奈：“好，那請你繼續燃燒腦細胞猜一猜我現在最想做什麽？”
楊賽賽想了一下，很篤定地說：“讓我閉嘴。”
費進用綿長熱切的吻，讓她暫時地閉了嘴。
大概這個吻吸幹了楊賽賽大腦的所有氧氣，燃燒的火苗熄滅，她又變成了那副懶洋洋嬌滴滴的模樣，像是沒有骨頭一樣靠在費進肩上。
不過還沒忘自己心頭的疑問。
“你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我呢？”
費進回答的很真實：“因為一開始我喜歡的只是想象中的你，怕幻滅。”
“你想象中的我和現實的我有什麽不一樣的？”
“想象中肯定是各種美好，現實中嘛，有點懶有點傻有點甜。”頓了頓他補充：“還有點狡猾。”
楊賽賽沒有被他打擊到，只嘿嘿的笑：“那你上次還說比想象中的更美好。”
早就無意中把自己底牌亮盡的費進繼續說：“後來是怕你壓力太大，忽然背負上七年的感情，怕你會想逃跑。”
楊賽賽點頭，确實是她會有的想法。
一個禮物都能吓到她，何況是七年沉甸甸的感情。
對于壓力她一貫的做法就是，逃避可恥但有用嘛！
但是，她仰頭問：“那你就沒想過今天說出來我還是想逃跑嗎？”
費進挑了挑眉，只三個字：“你試試？”
楊賽賽脊背上一陣寒冷，差點打了個哆嗦，她哼哼兩聲有點不服輸地問：“那你剛才不是還想成全我和……”
她沒把那個名字說出來，因為費進呵了一聲，依舊還是那三個字：“你試試？”
哎，費醫生什麽都好，就是這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心煩，是平等對話的最大阻礙。
楊賽賽哼了一聲表示不滿，随即想起這個男人默默喜歡了她七年，而她茫然不知，也……怪可憐的，那就算了，讓他氣勢上強一點點吧，就當讓着他了。
特別擅長自我自我安慰額楊賽賽不去計較，話徹底都說開，這時終于能留神想想其他東西，比如說自己一個晚上什麽都沒吃，空空如也的胃。
她站起身：“好餓啊，我要出去吃東西。”
這種民宿性質的可沒什麽客房服務。
費進起身把她按在榻榻米上：“我去幫你買回來。”
楊賽賽也懶得出去，囑咐：“那你快一點哦。”
費進出去關上門，不出意外地看到對面院子裏站着的那個人。
他走過去拍拍那人肩膀：“這邊說話。”
蒲州嘉沉默着跟他走到角落一個小亭子中。
費進言簡意赅：“如果你是想表示感謝，我替賽賽收下了。如果還有別的，我想賽賽也表明了态度，她不接你電話就代表她并不想聽也不在意。
蒲州嘉驀然擡起頭：“費醫生，我很感激你當年的相救之恩，只是你不知道，賽賽和我之間……”
“都過去了。”費進淡淡打斷他的話：“如果說今夜之前你還有一丁點希望，那現在就只用勝算全無來解釋。我肯和你說這幾句，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浪費時間精力，也不希望賽賽再受到不必要的困擾。我還要給她買宵夜，不便多留，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邁開長腿就往外面營業的餐廳走。
異國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照出他冷峻的面孔。
正如他所言，今晚之後蒲州嘉在沒有半分勝算。
因為他真的是賣的一手好慘。
用一個忍痛成全後的深情告白來攫取她所有的注意，讓她根本再注意不到其他人。
從七年前他就發現了，楊賽賽好像比較容易被弱勢的人吸引。
所以七年後角色轉換，他把自己放在比蒲州嘉更弱勢的那一方。
可是真正操作起來時，當他起身離開時，哪怕他在她講述朋友的故事時已經知道了她的态度，還是起了一身的冷汗，忍不住地想如果她沒追過來，如果她選擇了那個人。
費進眼眸暗了幾分。
還好沒有如果。
他從小到大擁有太多所以什麽都不在乎，大學畢業後看似悠然自得其實心中滿是茫然無措，因為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更談不上過怎樣的生活。
那時，是那個勇敢的小姑娘讓他看到對于生命的熱忱，使得他義無反顧的拿起了手術刀，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他本質冷漠而疏離，卻願意花費所有心思，為了她變得溫柔而強大。
七年前，她創造了一個奇跡，并把那個奇跡裝進了心裏放了這麽些年。
七年後，他會讓她知道，其實她才是他心中那個最大的奇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