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又道:“我畫的,并不是莊大夫,而是絲帕中的女子,只恰巧那女子容顏和莊大夫相似而已。”
程老夫人一聽,松了口氣。
程萬裏又問道:“當時把玉葫蘆贈給祖母的高僧,到底是何來歷?祖母好生告訴我,我去尋訪他。”
當時陶溫潤受莊明卿拜托,要交玉葫蘆給程萬裏護身,一時想了一計,卻是去尋了一位高僧,讓高僧上程府,把玉葫蘆贈給程老夫人。程老夫人聽得玉葫蘆肚子內有護身符,能去邪護身等,自然是勸着程萬裏佩戴上了。之後,程老夫人卻是聽聞高僧遠游,并不在京城內。如今聽程萬裏問起,只好說了高僧的名號。
程萬裏道:“待孫兒尋得高僧,問得玉葫蘆并畫像中女子的來歷,那時再論婚事罷!”
程老夫人道:“你不是說,刺繡老師傅說了,畫像中女子就是有真人,也是上了年紀的麽?你尋到了人,又待如何?”
程萬裏難得紅了紅臉,輕輕一笑道:“她是老了,但她難道沒有孫女輩侄女輩?”
程老夫人目瞪口呆,這是說,尋到畫像中的女子,他就要娶對方的孫女或是侄女?也太癡情了吧?
程萬裏說完話,已是告退走了,急不可耐去喊人尋訪高僧下落。
不過幾天功夫,尋訪的人就傳了信過來,說道高僧遠游在外,已在年前圓寂。高僧喜歡獨來獨往,并無親傳弟子之類,玉葫蘆來歷,也無從得知。
程萬裏聞聽消息,不由悵然若失,只恨自己和畫中人無緣。
程老夫人也聽聞高僧圓寂之事,少不得念幾聲佛,又勸程萬裏道:“你不過心中有執念,才要尋畫中人!一來,不定有真人,二來,有真人也或者已亡故,三來,或者她并無後代。萬裏啊,你歲數不小了,還是在京城內尋一位姑娘成親罷!”
程萬裏心生挫敗感,随口應程老夫人道:“既如此,親事就由祖母作主好了。”
程老夫人大喜道:“放心放心,定給你尋一位賢惠佳人。”
莊明卿這幾日一直尋不着機會接近程萬裏,卻是焦灼起來,若待程萬裏定了親,自己再去接近,總有對不住他未婚妻的感覺。現下程萬裏是無主的芳草,自己如何他了,倒不致生什麽愧疚。
莊明卿沒法接近程萬裏,只好退而求其次,轉而去籠絡仆射。
仆射這陣嘴角生了火泡,讓莊明卿幫着把脈,開了一貼藥服下去,火泡第二日就萎了下去,自是感謝莊明卿。
眼見莊明卿溫和親切,仆射也願意和她聊聊閑話。
仆射又想着程萬裏畫了好幾幅莊明卿的畫像,心底免不了嘀咕,隐約覺得,莊明卿說不定以後會和程萬裏牽扯上,再一個萬一,說不定會成為将軍府主母,總之,不能得罪就是。
這一日,莊明卿才從程老夫人房中出來,眼見仆射匆匆過來,不由站定身子問道:“跑這麽快作什麽?”
仆射一見莊明卿,想起莊明卿也是大夫,忙道:“将軍之前行軍打仗,飲食不定時,過後落了毛病,間中會犯胃心痛,上回宮中禦醫開了藥服下,卻是好多了。只今早沒有吃東西就去練武,卻又犯了胃心痛。我正想禀了老夫人,讓管家去請大夫給将軍瞧瞧,這倒想起,莊大夫也是大夫,一樣可以給将軍瞧瞧的。”
“快走!”莊明卿一聽程萬裏犯了病,心下竊喜,天公不負人,機會來了!
程萬裏這會在書房中,已喝了一點熱粥,因胃心痛疼,便側卧在榻上不動,眉頭皺得緊緊的。
一時門響,仆射領着莊明卿進來,程萬裏擡眸一瞧,想及莊明卿也是大夫,倒不說什麽。
莊明卿坐到榻前給程萬裏把脈,手指貼在程萬裏手腕上,只這麽一點接觸,她一張俏臉又不可控的紅了起來。
程萬裏瞥一眼莊明卿,這會還有心情問道:“莊大夫又臉紅,莫非又試了新藥?”
莊明卿垂眸道:“這廂跑得快,氣血翻騰間,又突然坐下,便容易紅臉,并沒有試新藥。”
“哦。”程萬裏懷疑地看一眼莊明卿。
莊明卿診完脈,手指離開程萬裏手腕,臉上的紅霞卻不肯消下去,她也無奈。
仆射立在旁邊,卻是瞧瞧卧在榻上的程萬裏,又瞧瞧莊明卿,總歸感覺這兩人有些不同尋常。
莊明卿開了藥方,遞給仆射道:“抓了藥,煎三貼給将軍服下。”
仆射應聲下去了。
程萬裏捂着腹部道:“我現下很不舒服,有立即緩解的法子沒有?”
莊明卿一聽,在案上拿過茶壺,一摸壺外,卻是熱熱的,便端着壺坐到榻邊道:“将軍請坐起來,把壺貼在痛疼的地方,暖一暖便會好些。”
程萬裏依言坐了起來,揉揉腹部道:“便是這兒不适。”
莊明卿捧着茶壺貼近程萬裏,一手撩起他衣裳,一手把茶壺貼到他腹部上。
程萬裏腹部一暖,果然感覺好了許多,他一擡眼,正好對上莊明卿的臉,一時想及畫像中的女子,眼眸不由幽深了一下。
呼吸相聞間,莊明卿擡眸,視線和程萬裏的視線撞上,心湖似被急投了石子,漣漪一圈一圈蕩開,整個人微微顫抖起來,手心冒汗。
程萬裏視線被莊明卿視線絞了一絞,心裏猛地震顫了一下,感覺又陌生又奇怪,莫名便張嘴喊道:“莊大夫!”
他這一聲喊,和四年前那晚的呓語一樣,沙啞中帶點磁性,莫名吸引。
莊明卿手一抖,茶壺一傾,壺嘴對準程萬裏兩腿間,熱熱的茶水噴湧而出。
“啊!”程萬裏平時雖機警,奈何這會姿勢不對,居然閃避不及,被熱熱的茶水狠狠煮了煮重要部位。
☆、第 8 章
? 天,壞事了!一瞬間,莊明卿已是反應過來,執着茶壺疾速退後,把茶壺随便往地下一扔,轉個身就端起屋角一個裝了冷水的銅盆,遞到程萬裏榻上。
程萬裏是武将,行軍打仗時免不了會受點傷,自是學過一些療傷急救法子,當下也知道,被燙傷了第一時間把傷口泡到冷水中,能減輕症狀。此時,他顧不得許多,雙膝一挪,跪坐在榻上,伸手扒下褲子。
莊明卿心裏急得不行,動作比平素便快了不止十倍,程萬裏褲子一扒,她纖纖素手已是伸過去,手掌托在程萬裏底部沒有燙傷的位置上,扶着他的部件泡進銅盆冷水中,一邊觀察燙傷的地方,待見只是紅腫一片,并沒有起泡,到底是松了口氣。
程萬裏被冷水一冰,整個人回過神來,眼見莊明卿俯頭觀察,一股怒火直逼跨下,被燙傷的地方似乎也發怒了,瞬間腫大起來,顯得情況很嚴重。
莊明卿眼睜睜看着這些變化,驚駭道:“腫成這樣可怎麽是好?”
程萬裏怒火交織,伸手掐住莊明卿脖子,表情猙獰起來。
莊明卿掙紮不開,被掐得“嗬嗬”叫,呼吸粗喘間,粉紅舌頭已是吐了出來。
程萬裏視線落在莊明卿粉紅舌頭上,腦中突然憶起夢中情景。夢裏,畫中人也曾伸出香軟小舌,在他唇際掃撫,令他神魂颠倒。只每回夢醒,眼前空虛,心底百般惆然。這刻,與夢中人一樣容貌的人,活生生就在眼前,小舌濕潤呈現着……
程萬裏手裏的力道輕了輕,夢裏绮思未褪盡,手裏的觸感便清晰起來。他掐住這一段脖子,細膩柔滑,這麽近的距離,甚至能嗅得隐約幽香。夢裏,夢裏也像是曾嗅過這樣的幽香。
有一股情緒在胸間鼓蕩着,無法形容滋味。程萬裏泡在水裏的部件,突然又腫大了一倍,模樣可怖。
他終于完全松開手,朝莊明卿吼道:“滾!”
莊明卿撫着脖子,喘過氣來,只一時不顧自己,還要探頭去看程萬裏的部件,深怕他真的燙壞了。
程萬裏雙手一交叉,蓋在部件上面,一張臉暗紅,聲音卻冷若堅冰,“還不滾?
莊明卿聲音暗啞,沙沙道:“得趕緊敷藥膏,遲了會潰爛,不容易好。”
程萬裏吼道:“不想死的,就趕緊滾。”他發完怒火,部件也消了腫,縮回原來的樣子。
莊明卿這刻卻固執,猛然出手,撥開程萬裏的大手,再看一眼他被燙傷的位置。這一看,大大松口氣。看來水并不算熱,雖燙傷了一點,不算嚴重。
莊明卿再擡頭,對上程萬裏要吃人的眼神,這才後怕了,忙忙退後,縮到門邊,還不忘道:“泡完冷水,你趕緊敷點藥膏。晚上我再來看你。”
程萬裏一抽銅盆,連着盆裏的水,直接朝莊明卿扣過去。
莊明卿只覺眼前一暗,銅盒罩住了她的頭,盆裏的水淋在身上,濕意滲透了身子。
莊明卿拿下銅盆時,見程萬裏腰間圍了被子,已是下地尋到一瓶藥膏,又跳上床,蓋着被子塗了起來,這才用袖子抹幹自己臉上的水,準備轉身出門。
仆射正好回來,見着莊明卿狼狽的樣子,不由驚奇道:“莊大夫,這是怎麽了?”
莊明卿身子濕着,也感覺不好這樣走出去,便縮在門角道:“我滑腳踩翻了銅盆。仆射,你找一件舊衣裳給我披着,我好回去換衣。”
仆射二話不說,在櫃裏翻出程萬裏一件舊外衣,丢給莊明卿道:“莊大夫快披上!”
“那是我的衣裳!”程萬裏縮在被子裏,這會不忘探頭出來,嚷了一句。
莊明卿怕仆射會來拿走外衣,忙忙揀起披在身上,捏緊了衣襟,匆匆跑了。
莊明卿躲着沒人的地方走,适才的場景慢慢回放,一張臉漸漸成了桃花紅,燙得可怕。她回了房,且不忙換衣,只貓坐在桌子下,一時皺眉,一時失笑,自己也鬧不清自己的情緒。
程萬裏敷了藥膏,自己雖感覺不甚嚴重,到底怕有損傷,還是喊仆射去請宮中禦醫出來給自己診治。
程老夫人聽得程萬裏燙傷了,忙趕過來探望,又問道:“好端端的,怎麽就燙傷了?傷在哪兒?”
程萬裏只好道:“我自己不小心燙傷了,傷在大腿處,只有一點小紅腫,并不嚴重,祖母無須擔心。”
宮中禦醫卻是來得快,幫程萬裏檢看傷勢後,雖訝異他被燙傷的位置,卻也沒有取笑,只道:“被燙後處理得及時,沒有起泡,并無大礙,敷幾日藥膏便行了。”
程萬裏聽得這話,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至這時,他也不想用莊明卿的藥方,又讓禦醫另開了一張治胃心痛的藥方,遞給仆射去抓藥。
仆射幫着送走禦醫,回頭卻跟程萬裏道:“将軍,禦醫開的藥方,跟莊大夫開的藥方,一模一樣。”
程萬裏便要了藥方去瞧,瞧完哼一聲道:“以後本将軍有什麽事,不要喊莊大夫,只管去請宮中禦醫。”
你不喜歡喊她來治病,可你又偷偷畫她的畫像!仆射心裏嘀咕,嘴裏卻是應了,不敢有違。
程萬裏胃心痛的毛病還沒好,又添了新毛病,且傷處要敷藥,不好示于人前,自不便出房門,只好悶在房中。
這一悶,他倒又畫了一幅畫,畫完一端詳,心中更悶,吩咐仆射道:“拿去燒了!”
仆射一瞧,乖乖,這回畫的依然是人家莊大夫,但換了服飾。之前畫中人穿了極繁複的衣裳式樣,如今服飾卻簡潔了起來,和莊大夫現時衣着一模一樣了。
仆射把畫拿到小廂房,舉了燭火要燒,瞧着畫像畫得太好,又不忍下手,想一想,便把畫卷起,悄悄去見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見仆射來了,便問道:“是萬裏那邊又有事?”
“老夫人,是這樣的……”仆射看一眼程老夫人身邊的莊明卿和紫荷等人。
紫荷一笑,挽了莊明卿,招呼了其它丫頭,一行人退了下去。
仆射見房中沒有別人了,這才把手裏抱着的畫展開給程老夫人看,一邊道:“将軍畫了這幅,呆看片刻之後,讓小的拿去燒掉,小的瞧着這畫,畫得實在好,實在下不了手去燒,便拿來給老夫人了。”
程老夫人雖不懂畫,但這麽一瞧,也瞧出來畫中人形神俱備,活脫脫一個莊明卿,一時想起程萬裏對絲帕中人的情意,不由搖搖頭。
“老夫人,您看這幅畫要怎麽處理?”仆射問道。
程老夫人讓仆射卷起畫,伸手接過道:“這麽好的畫,這麽好的紙,這麽燒了确實可惜。且擱着罷!”
仆射見畫作有了去處,只覺渾身輕松,又禀幾句程萬裏的病情,便告退了。
程萬裏這一晚,卻是做了許多倚麗的夢。夢裏那畫中人,素手執壺,斟了一杯酒遞給他,卻不慎把酒傾在他腿間,未待他反應,畫中人已解開他腰帶,探手進去幫他擦拭。
旖旎中,他擡眸看畫中人,卻發現畫中人換了裝束,嫣然一笑間,恍然是莊明卿日常的模樣。
程萬裏後背滲出冷汗,突然便驚醒了。他披衣起身,掌了燈去開抽屜,拿出絲帕看着,自語道:“除了服飾,還真是長得相似,可到底不是同一個人,我怎麽就……”
仆射聽得動靜,推門進來,問道:“将軍可是渴了?”
程萬裏點頭道:“倒水來!”
仆射忙在暖爐上提了壺,倒了熱水進去。
程萬裏接了水,展絲帕給仆射看,問道:“絲帕這個女子,是不是和莊大夫長得極像?”
仆射驚訝了,輕嚷道:“這難道不是莊大夫?只是服飾不同罷了!”
同個時刻,莊明卿也在夢中醒來。她擁被坐起,摸出懷中的小香囊,用手細細摩着,有些發愁,自己把程萬裏燙傷了,就是有藥丸和香囊,也沒法行動呀!她再一想自己當時燙傷程萬裏的情景,一張臉又火燙起來,在黑暗中時而低笑,時而嘆氣。
經過這件事,程萬裏對她一定印象深刻,再也忘不了。但是,這份忘不了卻是建立在厭憎上的。
莊明卿雖知自己和程萬裏沒有可能,可到底不願意被他所厭憎,想及此,心裏又難過起來。
她心底愛慕程萬裏這些年,到得程府後,陪着程老夫人進進出出,卻是日日得見程萬裏,雖無法親近,每日有機會聽見對方的聲音,看見對方的容顏,一顆心卻是沉實滿足的。
莊明卿告訴自己,這一輩子如果和程萬裏無緣,但有了這幾日的相見,到底有憶念,并不算虛度年華。
莊明卿抹了一下眼角,有淚。父兄生死未蔔,朝庭是否會放過莊家呢?一家子在擔驚受怕中過日,而程元參,刻刻有可能變成孤兒。
為着程元參,為着擱在心底多年、沉甸甸的程萬裏,她必須要活着罷?
她舉着小香囊,心裏千回百轉,為了留一條性命,為了給元參添一個妹妹,待程萬裏燙傷的位置好了,她就一定要撲上去罷?
☆、第 9 章
? 莊明卿拿着香囊好一會,這才重新用絲帕包好香囊,把香囊擱到枕頭底下。因睡不着,便起身披了衣裳,推門而出,沿着石子路走着。走了一會,這才發現,她竟是走至程萬裏書房外了。
莊明卿輕嘆口氣,索性掩至書房窗外,看看窗子沒有關嚴,便透過窗縫朝裏看。
程萬裏揮退仆射後,收好絲帕,熄了燈躺在床上,只心中糾結,一時也沒睡意。他正皺眉想心事,突然聽得窗外有動靜,一下躍起身,同時喝問道:“誰?”
莊明卿待要轉身跑,卻是感覺來不及,只好硬了頭皮答道:“是我。”
“大半夜的,莊大夫來幹什麽?”程萬裏已是推了房門出來,走至莊明卿身前,冷聲逼問。
莊明卿只好道:“白日裏不慎誤燙傷了将軍,一直不安,夜裏也睡不好,因想悄悄來瞧将軍一眼,看看将軍是否安好。”
程萬裏哼一聲,正要斥責莊明卿,鼻端突然嗅得一股極熟悉的幽幽暗香,待要細嗅,卻又嗅不到了,他一時四處看了看,又問莊明卿道:“莊大夫可有嗅到香味?”
莊明卿搖搖頭道:“并沒有。”
在深夜裏,和他這樣近距離站着說話,是一直以來期待的場景啊!
程萬裏聽着莊明卿的話,心下失望了,一時又生了火氣,喝道:“莊大夫大半夜跑來這邊,卻是不莊重,趕緊回去罷!”
莊明卿被這樣冷待,心中酸楚起來,轉身往回走。她走至一半,擡袖子擦淚時,這才發現,自己袖口卻有一股幽香。想來,是之前拿香囊時,香囊的香氣沾在了袖口上。
過了幾日,莊明卿婉轉打探,從仆射嘴裏得知程萬裏燙傷位置已痊愈了,這才放下心來。
這幾日,程老夫人卻是積極詢問雷管家并沈娘子備辦壽宴之事。
沈娘子知道程老夫人關注的其實不是壽宴本身,而是壽宴将會宴請的各府夫人并姑娘。她已是盡力打聽過各府未定親的姑娘們情況,因一一禀報了,其中重點介紹了鎮南侯的小女兒葉習晴。
各府裏未婚姑娘中,以葉習晴的家世、相貌、年紀等等,和程萬裏最為匹配。
葉習晴太祖父是武将,當年和太祖并肩打江山,功勞極大,因而被封為鎮南侯。到了葉習晴祖父葉世勳這一代,同樣有戰功,自是順利襲了侯位。只葉世勳一妻七個妾,總共生了十七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頗為遺憾。待得十七個兒子紛紛娶妻,也是奇了,連着也是只生兒子,并沒有女兒出生。葉世勳一急,在壽宴上當衆說了,只要兒子們中誰家先産下女兒,就讓誰襲了他的侯位。
葉世勳放話後,兒子們也急了,紛紛又納妾,想拼着生一個女兒。一年後,葉世勳又多了幾個孫兒,正着急時,大兒媳倒是生下一個孫女,終于圓了他的願。他只覺天空放晴,便給孫女兒起名習晴,且果然遞交折子,讓大兒子葉中興承了侯位,他卻甘心退居幕後,弄孫為樂。
沈娘子道:“至現下為止,葉家依然只有葉習晴一個孫女,其它皆為男孫,可想而知,葉習晴在葉家是如何受寵了。要是擱別的人家,這樣寵法,早把姑娘寵成嬌性子了。但葉習晴是異數啊!她性子不單不嬌,還爽朗大方。這幾年助着鎮南侯夫人理家,打得一手好算籌,事兒只要經她的手,馬上有條有理,下人全敬着她的。将軍要是娶了這樣的,一過門,馬上就能理家管事,且身份家世擺在那兒,是能立得起來的主。”
沈娘子誇着葉習晴,又再補充一條道:“葉家人丁興旺,一生就是一串男娃兒,葉姑娘能蹦能跳,身體好,待過了門,肯定也能給将軍府添一串男娃的。”
程老夫人被沈娘子後面這句話徹底打動了,問道:“這麽好的姑娘,怎麽留到二十歲還沒說人家?”
沈娘子道:“祖父母和父母親并哥哥們寵着她,一有人提親,總是認為那人配不上葉姑娘,這麽着的,就耽擱了。但是将軍這樣條件的,肯定合葉家人的眼。論起來,兩人再匹配不過了。”
程老夫人聽着,也感覺葉習晴樣樣皆妥當,配程萬裏正好。
到了壽宴這一天,被宴請的夫人和姑娘早早就來了。程老夫人待鎮南侯夫人領着葉習晴上前見她,便拉住葉習晴的手問了幾句話。
葉習晴落落大方答了。程老夫人見葉習晴說話爽利,眉眼也好看,心下尚算滿意。
待葉習晴下去了,程老夫人和沈娘子道:“別的都好,就是她身段好像平板了一點,臀部不夠大,再有,嗓音有點低啞。”
沈娘子笑道:“哪老夫人是中意還是不中意呢?”
程老夫人一拍手道:“中意不中意的,得問萬裏。”
程萬裏過來時,程老夫人便俯耳說了一番話,又道:“你自己瞧瞧去,要是中意,祖母就讓人去葉家提親。”
程萬裏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
宴席過半,便有幾位姑娘結伴去逛園子。一時紫荷過來道:“葉姑娘去逛園子了。”
程老夫人一聽,便招程萬裏近前,悄悄囑道:“你也去逛園子,找機會近前看看葉姑娘,要是能說上幾句話更好。那時中意不中意,你也心中有數。”
另一廂,莊明卿卻是密切關注着葉習晴的動靜,一見她起身往園子方向走,便也借機離席,悄悄綴在葉習晴身後,想尋機和她說上幾句話,觀察一下她的為人。
這幾日沈娘子多次跟程老夫人禀報葉習晴的事,莊明卿聽了一耳朵,心下也知道,只要葉習晴不出大的意外,程老夫人是中意她當孫媳婦的。
在莊明卿想來,自己一家子随時會被處死刑,若那時自己未能借孕保命,總歸要将程元參歸還程家,如此,程萬裏娶的妻室,便會是程元參的繼母。這繼母的好壞,關系程元參的成長前途,她無論如何要幫着程老夫人把關。若是葉習晴真如沈娘子所說那樣,樣樣皆好,那也罷了,若她不如外面傳聞那樣好,自己一定要破壞她和程萬裏這樁姻緣。
葉習晴卻是因宴席人多,姑娘們圍繞着,脂粉味太濃,且程家的人太過熱情,感覺有些受不住了,這才離席透氣的。她雖帶了丫頭過來赴宴,這會又厭煩丫頭跟在身邊,只讓丫頭自己去玩。丫頭知道她不喜人跟着,便轉身和別的丫頭一起玩了。
葉習晴難得清靜了一下,自是松口氣,信步往園子走去,看看假山後無人,便坐在山石上看景,一邊思忖程家為何突然對自己這般熱情。
葉習晴本就機敏,只一思索,馬上就明白了過來,莫非程家瞧上自己,想撮合自己和程萬裏?葉習晴手指在山石上敲打,眼神變幻起來,一時長長嘆了口氣。
“葉姑娘怎麽嘆氣了,是下人慢待姑娘了麽?”一個聲音從假山後傳來,接着,一個打扮淡雅的年輕俏婦人轉到假山前。
葉習晴适才在席間時,沈娘子已是介紹了程家諸人,又指明莊明卿是女大夫,近來住在程府治療程老夫人的足疾,深得程老夫人喜愛雲雲,因此她一見是莊明卿,便笑着打招呼道:“莊大夫!”
莊明卿近前看葉習晴,見她眼大眉濃,長了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心下先有了好感。
葉習晴見莊明卿新月眉下一對杏眼,紅唇嫣然,若不是作了婦人打扮,論了模樣,倒能壓過今兒來赴宴的一衆姑娘,心下也對她生了大大好感。不管是美貌姑娘還是美貌婦人,總歸是惹人喜歡的。
兩人一對眼即互生好感,當下就對坐在山石上說起閑話。
幾句話之後雙方熟絡起來,自是提起壽宴上諸姑娘,再說及程萬裏。
莊明卿笑道:“程老夫人名為辦壽宴,實是要相看孫媳婦。只今兒來的姑娘們,個個都美貌聰慧,只怕程老夫人眼花缭亂,心下難以決擇了。不過呢,要我是程老夫人,我就選……”說着眼睛在葉習晴臉上打了一個轉。
葉習晴假裝不察,含笑低聲道:“莊大夫真有趣,還為程将軍的婚事操起心來了。”
“呃!”莊明卿正想再說,一擡頭,卻是瞥見不遠處似乎有人朝這邊走過來,她不想讓人瞧見她和葉習晴套近乎,忙站起來道:“葉姑娘,我先回前頭了。”
葉習晴應了一聲,目送莊明卿離開後,也起身準備離開,一站起來,卻是發現山石下掉落了一方手帕子。她伸手一揀手帕子,手帕子卻掉了一個小小香囊出來。她右手捏着手帕子,左手捏着小香囊,一時猜測東西是莊明卿掉落的,便把手帕子和小香囊随意一塞,塞進袖袋裏,轉身去追莊明卿。
葉習晴轉出假山後,才走了幾步,迎頭就撞上程萬裏,不由站定行了一個禮,喊了一聲。
程萬裏其實不耐煩過來見葉習晴,但被程老夫人逼迫着,無奈只好信步往園子裏來,本意是想尋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一坐,過會兒回席好應對程老夫人,倒沒想到會撞上葉習晴。
他見葉習晴突然冒出來,心下就微哼,認定葉習晴一早埋伏在這兒,只等着碰見他。他正不屑,突然嗅見一股幽幽暗香,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葉習晴見程萬裏站定不再說話,她便出聲告別,忙忙轉身走了。
葉習晴一走,幽幽暗香也漸漸散失無蹤。程萬裏站在原地不動,心下道:她有幽香,便娶她為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