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

王政君始知自己被劉骜陰了一把,原來他并不是毫無證據,可是,是誰擅自給燕赤鳳下的毒,王政君與公孫夫人相看一眼,公孫夫人默默低下了頭,表示并不是自己的意思。

既然不是她的人下毒,那王政君也不怕查:“掖庭,查。”

獄丞:“是,太後。”

劉骜:“不僅要查誰下的毒,燕赤鳳生前見了誰,做了什麽交換,有無主使,統統給朕查。”

王政君想到了什麽,心忽然緊繃,之前劉骜欲要得過且過,莫非并不是給趙氏一個退路而是給自己一個退路,難道他早已查出個所以然?

王政君略顯僵硬:“皇上可是上心了。”

劉骜:“兒臣謹遵母後教誨。”

這時,趙飛燕暗示性的擡手捋了散亂的頭發,之前姐妹倆串通好的,不古挺身擡頭道:“皇上要查就要查出個水落石出,臣妾平白無故卻遭人如此暗算,恐怕擔當不起新的罪名,既然将死,還求皇上還我姐妹一個公道,我和姐姐有罪死不足惜,太後如有罪,當如何處置?”

王政君怒火更重了一分,但表情異常冷靜。她懂不古是知道自己陰謀的,彼此的敵意非常清晰。看此情勢,小賤子不僅想要洗脫罪名,反而要冠以自己罪行,加之骜兒似乎刻意的跟自己擡杠。

王政君沉了氣:“孤何罪之有?”

不古不敢擡眼看王政君的怒目,只看着某個點,“若說我毒害皇子死罪當誅,那太後毒害我姐姐,使得姐姐無生育的能力,是否類同誅殺皇室。”

此言一出,許氏雖然知曉,但也被吓白了臉。趙氏此舉不亞于以卵擊石,說出來也無濟于事,反而惹恨上身。

王政君勃然大怒,推翻了案上的一摞竹簡,這憤怒她無需隐瞞,落誰都會氣得面紅耳赤。“趙合德你好大的膽,公然污蔑孤,來人,把趙合德拖出去杖斃!”

幾個侍衛聽命上前來抓住不古,不古慌忙掙紮:“皇上,臣妾所述屬實,只要太醫來查看便知一二,若太後當真無過,到時候再處死臣妾不遲,太後此刻要杖斃臣妾,難不成要殺我滅口。”

劉骜重重捶了桌案,“母後,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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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見了劉骜憤怒的神色,松開了拽住不古的手,退了出去。

不古趁機煽風點火:“自姐姐進宮開始,太後便容不下姐姐,讓姐姐服用了息肌丸,此藥毒性雖然不大,但日積月累,毒害姐姐體內宮胞。盡管姐姐一再得陛下寵幸,卻一直不能懷上龍子。”

不古的供詞随便冠以一個強詞奪理的理由就能推翻過去,王政君不屑一顧:“那是趙飛燕無能,如果是孤害你倆,你們為何現在才揭發孤,豈不是死前想诋毀孤。”

不古:“不是死前诋毀太後,只是死前求一次公平,是無能還是積毒,陛下請太醫來便知。”

“皇上,合德她說謊。”趙飛燕面不露喜,但語氣洋溢着一股英氣。

不古霎時就懵了,趙飛燕葫蘆裏到底裝了什麽藥,她讓自己站出來指控王政君,又親口否認,這不是要害死自己麽。

不古還以為自己聽錯,“姐姐,你……”

“合德你說什麽呢,不可誣陷太後,我……我懷孕了。”

不古前一秒還處在半懵半愣的狀态,這一秒就徹底茫然了,這到底是哪跟哪。趙飛燕怎麽可能懷孕,一來她沒有生育能力;而來,劉骜根本不會碰她;第三,就算她好上了別的男人,此刻更不應該引火***。“姐姐你!”

王政君狐疑的看向劉骜,不敢相信他還能接受這樣不貞的女人。

劉骜眼眸稍稍晃動,面對這突然而來的意外,竟無言以對,頓了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常樂傳鄭太醫,趙飛燕朕警告你,如果你沒有懷孕,賜毒酒。”

[嗯哼:卧槽,劉骜默認了。]

王政君心情幾乎崩潰,“骜兒你,你好糊塗!”

許娥悻悻的凝着劉骜,又看了趙飛燕,百感交集,似乎世界對她開了莫大的玩笑。一個背叛皇室的女人怎可再獲聖寵,既然又獲聖寵,老天可瞎了眼讓此賤人懷上龍嗣,趙飛燕豈不是死不成了。許娥大口喘着惡氣,仿佛被一雙魔爪勒得窒息。

不古的惶恐越來越深,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玩完了。等太醫查診後,趙飛燕得一杯毒酒,自己又能賴活多久。

鄭太醫接到傳召後邁着急匆匆的步子趕來,拜見劉骜後給趙飛燕把脈,不古目不轉睛盯着鄭太醫,每一個人都屏聲靜氣。

鄭太醫把完脈,臉色由緊張變成驚詫,惶惶的朝劉骜俯首再拜:“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不可能,不可能。”

許娥神神叨叨着,眼珠子漫上腥紅的顏色,隐忍的咽下口氣,貿然站起身子,辭別禮也不行,像做了虧心事晃着步子倉促的離開掖庭。

不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迅速拽住趙飛燕的手腕。

[嗯哼:根本就沒懷孕,鄭太醫說謊。]

不古猛地擡頭盯着趙飛燕,眼裏滿是詫異,不知所措。不古極力克制此刻的驚慌,卻還是遮掩不住的急喘粗氣。

王根迎面走來,在不古身上投下一個大大的黑影。他是要來查趙飛燕,趙飛燕害怕的挪退着身子,不古下意識擋在趙飛燕跟前,“不許傷害姐姐。”

王根一手把不古撂開,同樣拽起了趙飛燕的手腕,靜靜感受着。

百密一疏,趙飛燕怔怔的看着王根,想不到他會親自給自己把脈。不古提心吊膽,死死拽住王根的袍服。

王政君急切的問道:“如何?”

王根放開了趙飛燕,拱手道:“娘娘确實懷孕了。”

王政君頓時目光渙散,癱了身子側靠在案幾上。

不古聽罷,慶幸的合上雙眼,重重吐了口氣。趙飛燕也大吃一驚,從之前對劉骜的察言觀色,知他對不古還是心心念念,對太後是有所芥蒂,她臨時出此下策,是能肯定劉骜會保自己不死,所以鄭太醫故有隐瞞情有可原,但是王根為什麽包庇自己,趙飛燕百思不解。

劉骜點了頭,臉色談不上喜悅,聲音微小:“送趙皇後回遠滌宮。”

趙飛燕松了口氣:“謝皇上。”

王政君揉着太陽穴,阻止道:“皇帝不可大意,趙飛燕生性淫·亂,就算懷上了,未必是皇子。”

劉骜皺起眉頭抵觸道:“皇後懷的是不是朕的孩子朕還不清楚麽。”

王政君:“那趙合德該如何處置,污蔑孤,當即斬。”

趙飛燕求情:“懇求皇上允合德照看臣妾,若是斬殺了合德,臣妾也會随之而去。”

王政君:“趙飛燕你敢用皇子要挾陛下。”

趙飛燕:“不是要挾,是懇求陛下。”

102 許琰被廢

劉骜對王政君:“母後,皇子畢竟是朕的孩兒,朕既失笑,不能再失皇兒,有合德看護皇後,朕很放心。”

許琰急了,向王政君投去乞憐的眼神。

王政君:“那她倆犯下的過錯就得過且過麽,皇帝怎也該給個說法。”

劉骜:“母後執意要追查下去的話,自然,誰給燕赤鳳下的毒,他與合德是否有染,朕會追查到底。他日皇後誕下皇子,任由母後處置。只是……”

王政君:“只是什麽。”

“只是燕赤鳳的死本可不查,既然合德污蔑母後已至死罪,怕是查下去有見不得人的事情暴露,有辱皇室尊嚴,到時候再提什麽不得徇私枉法,兒臣着實為難。死一名區區侍衛事小,挑破了皇家臉面事大。”劉骜一語雙關,令聽的人自己意會。

王政君無話可說,萬萬沒想到劉骜這次如此認真,她已然感受到劉骜處在主動地位,自己非常被迫。王政君凝視着劉骜的雙眼,他眼裏寫着毋庸置疑。王政君身為太後,縱使犯下大錯也不會遭致大罪,她并不害怕劉骜知曉,只是恨自己力不從心。殺趙氏容易,她大費周章所做的一切目的不過是為了讓劉骜對趙氏心灰意冷,親自葬送她們。可惜她想錯了,骜兒還是不改本性,幫着賤人要跟自己鬥個魚死網破。

但既然他知道,王政君也無力隐瞞,只想知道在他的心裏,自己與趙氏誰更重要。“骜兒,如果查下去,有辱皇室尊嚴的事你大可選擇掩瞞。”

劉骜淡淡的擺了頭,捂額無奈的苦笑,本來還心存疑惑,王政君的不打自招讓他清晰了思路。“兒臣懂母後的意思,那母後可懂兒臣,可為兒臣掩瞞一分一毫?”劉骜忽然躁怒,拍案破口而出,“為什麽要把燕赤鳳挑出來,讓兒臣受天下人恥笑!”

王政君被劉骜兇得一時還不知所措,來不及解說,劉骜就氣得一腳把桌案踢翻,起身走去,然頓了頓,回頭告訴王政君,“燕赤鳳沒用中毒,是兒臣撒的慌。”

劉骜大發雷霆吓得不古一跳,但心裏到底是欣慰的,原來他并沒有懷疑自己。雖然不懂他與王政君的對話出了什麽岔子,但她知道他生氣的原因是王政君給他冠上了綠帽。

趙飛燕背叛他,許琰背叛他,燕赤鳳的罪行本來就無須有,何苦要讓他再背負一個背叛。他一定非常心寒,自己的母親竟給自己造了一個如此不堪的謠。

王政君眼神驚愕又絕望,才意識到劉骜一直在套自己的話,她此時大徹大悟,為時已晚。王政君失落的扶住額,一時之間竟蒼老幾分,聰明反被聰明誤。

劉骜已走,表示審判的結束,王根、許琰起身離開,趙飛燕帶上不古随常樂回遠滌宮,不古止步不前,輕輕撇開趙飛燕的手。“姐姐你先走,我有些話想跟太後說。”

趙飛燕謹慎,自然不會放過不古,小聲道:“不許去,這裏不安全。”

“沒事的,姐姐要是擔心,就等我一會兒。”

不古小心翼翼走到王政君跟前,抿了抿嘴:“太後,事情其實沒有必要僵持到這樣的地步,如果您真真正正把陛下當過兒子,這些事情都沒必要發生。”

王政君沉浸在劉骜憤怒的餘音裏,目光凝着一處,憎恨道:“趙合德你夠陰險,孤不想見到你。”

不古也不乞求王政君看得上自己,既然想說的都說了,便灰溜溜的離開。

所有人都走後,王政君才倒吸一把哽咽在喉嚨裏的涕淚,自言自語:“一直把骜兒當做皇帝,孤錯了嗎。”

公孫夫人:“太後沒錯,只是對陛下太苛刻了些……”

——

傍晚十分,不古與趙飛燕回到遠滌宮,雖然名分依舊,但待遇已大不如前。

不古傍着趙飛燕的手腕,凝望着天邊的晚霞,今晚的火燒雲甚是燦爛,跟現代一模一樣,但人境卻是不同。

不古無奈的嘆了氣,罪名不洗,出了掖庭也只是進了一個更大的監牢,這不過是給趙飛燕待産的地方,連一個侍女都沒有。“姐姐為什麽要說謊。”

趙飛燕也凝着晚霞,深知自己走上了絕路,卻鎮定自若,“為了讓你搏得一個逃出宮的機會。”

“姐姐你多心了,”不古轉身面向趙飛燕,為難的低下了頭,想說自己不會離開皇宮,卻怕傷了趙飛燕的心,欲言又止,頓了頓後問道,“姐姐怎能确定鄭太醫和大司馬會包庇我們。”

“因為陛下舍不得你死,鄭太醫是皇上的人,可是王根為什麽會幫我們,我正想問你。”趙飛燕支手擰起不古的下巴,她知道她有所隐瞞,不然自己與王根素未謀面,他憑什麽幫她。

不古撇頭躲避趙飛燕探尋的目光,她知道她想問什麽,“我跟陛下約定好了不立任何人為太子,王根不會讓我死的,他要我勸陛下。”

趙飛燕:“你與陛下還有過什麽約定?”

不古腦海裏浮現着劉骜的面孔,心裏暖暖的,他總算不負自己。“約定很多,不廢後,不拆穿我,不會碰其他女人……”不古鼓起了勇氣回頭看着趙飛燕,卻見到她兩行清淚,不古瞬間百感交集,喉嚨一團苦澀。眼前的女人為了自己犯下欺君死罪,自己為什麽不能對她知無不言,多麽諷刺。

不古把趙飛燕的手牽到自己的小腹上,虧欠道:“我瞞了姐姐,我給皇上生下了一個皇子,是在柏梁臺的時候,那是一座能遮風避雨的宮宇,我把孩子偷偷帶出了宮,太後恨極了我。可姐姐你不要恨我,我是迫不得已的。”

趙飛燕眼眸忽的閃現一絲曙光,滿足又單純,欣喜至上,來不及恨她隐瞞,“孩子叫做什麽?”

“劉麟。”

趙飛燕捂着嘴巴,喜極而泣,她恨她,此刻卻切切實實為她高興。趙飛燕仰着頭,克制着不讓眼淚掉下,慶幸自己有生之年還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心願終能借不古之身圓滿。

趙飛燕顫動着唇:“合德你知道麽,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不是我的親妹妹,妹妹她不會瞞我,不會警惕我,不喜歡吃豬肚子,我讨厭你、嫉恨你,可是為什麽,我放不下你。”

“姐姐……”

“我甚至想過合德是不是真的侵江死了,打撈起來的是另一個跟合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

逐沐館

劉骜死氣沉沉的坐在榻上,眼眸裏是無邊寂寂的黑暗,冷漠得如同屠夫。許琰從內寝趕出來跪安,只見常樂手裏托着方盤,裏面放着三尺白绫與毒酒,所有的宮人被遣走出去,還掩上了大門。

氛圍陰暗,空氣裏仿佛凝結着冰,許琰瑟瑟發抖,恐懼如密密麻麻的螞蟻爬上心頭,手指情不自禁扣着地面,無能掩飾自己的害怕。她隐約感知大禍臨頭,心裏急念着王政君念着許娥,卻沒人能感應到她。

常樂把白绫和毒酒放到許琰跟前,劉骜毫無情緒的說道:“擺在你眼前的是兩個選擇,不必問朕何故,笑是你跟誰人的孽種。”

許琰日日提着的心如大海中飄搖不定的一葉扁舟,今日終于被風浪吞噬淹沒。真相既已大白,看來是塵埃落定,許琰倒鎮靜了幾分,眼裏竟沒有一滴眼淚。許琰恍惚着腦袋,擡眼看着劉骜,像是在抵抗,“馮無方的。”

劉骜深惡痛覺,手緊握着劍柄,“朕何曾虧待于你。”

許琰一聽,眼裏的情緒落空,呆呆的看着地上白得刺眼的白绫和那溢着酒香的毒·藥,聯想起趙氏,悻悻的癫笑起來,“哼哼,陛下又何曾虧待過趙飛燕,陛下還不是照樣給了趙飛燕孩子麽。”

“你膽敢用這樣的語氣對朕,”劉骜怒不可遏,拔出佩劍架在許琰肩上,“起碼趙飛燕還跪着求朕饒她不死。”

“哦,是麽。”

劉骜若是不說許琰還感到些許害怕,說了過後她反倒興奮,終于找到一個勝得過趙飛燕的地方,她終究沒有輸得一派塗地。許琰頂着劉骜的劍站起了身,迎面朝劉骜走去,“臣妾跟趙飛燕不一樣,臣妾不輸她,她敢做的我做了,她不敢做的我一樣敢做。”

劉骜見過不少耍心機的女人,趙飛燕為了權利,不古為了“一己之私”,卻不想還有許琰這樣僅為贏別人而做出大逆不道之行的女人。

“你不怕死?”

“皇上有心讓我和姨母活嗎?”許琰諷刺的笑着,“趙飛燕誣陷姨母不死,與馮無方茍合不死,一切只憑陛下願或不願意!”許琰啼笑皆非,聲音越變越大,最後直接成了對劉骜的辱罵,像醉酒後的粗婦,“皇上如此薄情寡義,我許琰所犯下一切的錯,我覺得值!我好恨自己沒能多好幾個男人,恨姨母一直對你死心塌地!”

許琰本來還堅強,但想到自己的命運,甚是覺得可憐可悲,霎時間蹦出了眼淚,伸手推開劉骜。“皇上你又好到哪去!”

許琰脾氣跟不古着實是像,劉骜莫名感慨,收起了劍,“你走吧,朕不喜歡你,你也不算背叛朕,只是朕的皇宮已容不下你,你走吧,朕不願再看到你。”

說罷,劉骜靜悄悄的離開,屋子裏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許琰為之詫異,劉骜毫無殺氣,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亦或是無論自己犯下何等大錯,都不能驚起他心中一點漣漪,自己仿佛是個不存在。許琰沒有一點半點的慶幸,反倒是失落至極,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自己還是輸了麽,趙飛燕起碼被他愛過、在乎過……

103 許娥出軌

“許美人悄無聲息的消失了,話說之前見了皇上。”

“太邪乎了,皇子笑被攆死變成了貍貓,許美人又人間蒸發,她會不會是妖怪?”

“陛下也好生奇怪,從逐沐館回去後就神經兮兮的,像受到了驚吓,把自己鎖在宮裏都不敢出來。”

……

許琰已三日不見蹤影,宮裏閑言碎語泛濫而生。許娥聽在耳裏惶在心頭,憂心忡忡的跑去了長信宮求解,哪知王政君也全然不知,最後不得不去打擾甘泉宮,卻被拒之門外。劉骜知道許娥會來詢問,便早早的緊閉宮門,以生病為借口不接見任何人,令常樂打發她走。

常樂難為情,已經解釋了一時半刻,“許美人切不要想偏了,皇上并不是不待見你,這些天皇上身子不适,是誰都不見,美人還是請回吧。”

許娥怎麽也甩不開常樂的阻攔,索性跪在了地上,聲音嘶啞的呼喊:“求皇上告訴臣妾琰兒去了哪兒,皇上你見見臣妾,見見臣妾吧……”

然殿裏毫無動靜。

常樂何嘗不捉急,僵持這麽久都沒把許娥勸走,估計又要挨板子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不讓自己血漿四濺,常樂只好把許娥擡起,管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美人莫怪,奴才也是聽從皇令,美人若是不走,奴才也只能這樣了。”

“狗奴才你……”許娥慌忙的蹭開常樂的懷抱,撲打衣服上男人的灰塵,狠狠甩了常樂一巴掌,“我走可以,可是陛下待會去了哪,你要來禀報我,不然我會找你麻煩。”

常樂跪下求饒:“是是是,常樂願為美人效勞。”

許娥心灰意冷,轉身離開,六神無主的走在回宮的道途。宮牆還是過去的宮牆,往昔是侍女太監相伴左右,今日卻大有不同。劉骜不見自己,可是琰兒把自己供了?他若知道,處罰自己也好恨自己也罷,就怕他連搭理自己的心思都沒有。

常樂松了一口氣,入殿禀劉骜:“陛下,許美人走了。”

劉骜揉着太陽穴:“令庖廚給她做份豐膳,安撫她失親之痛,再加她俸祿,賞賜千金,莫讓她以為朕冷落了她。”

常樂:“是。”

“遠滌宮那邊可有異動?”

“只見皇後和昭儀在打掃寝宮,不見有什麽異常。”

“令鄭太醫看去。”

“是。”

此時另一個小太監進來通報:“皇上,淳于長請見。”

“不見不見,”劉骜煩躁的揮着手,“他到底是許娥的姐夫,必是替她來問許琰,打發了走。”

于是乎,常樂又出去跟淳于長說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把他說走。不巧今天來面聖的人多,淳于長走後不久,王莽便來了。但王莽來的目的不同于之前來者,他素來不問後宮之事,只兢兢業業處理自己的職務,此番前來是想搏得劉骜放權,去做一些自己無權觸及的政事。

常樂一視同仁把王莽擋在了宮外,盡管王莽闡明自己的來意,常樂還是無奈的嘆道:“皇上心情煩躁憂慮,在氣頭上,大人還是別觐見了好,進去了,皇上不允大人是小,怕是會把大人怒斥一番。”

常樂機靈,知道王莽與淳于長水火不容的敵對關系,為了更快的把他催走,常樂走近王莽,俯身鬼鬼祟祟的小聲道:“剛才淳于大人為許美人求見皇上,把皇上氣得臉色都綠了,皇上怒罵着,說他不識好歹,大人你可得謹慎着些了。”

王莽是審時度勢之人,态度謙卑,識相的拱手作揖,“多謝公公提醒,待陛下心情好了,還望公公為本官在陛下面前言及一二。”

常樂滿意的笑了笑:“大人放心,奴才一定會向陛下轉達你的意思,大人請回吧,我也得去庖廚吩咐他們給許美人備份午膳。”

常樂辭別王莽,轉身剛走幾步,就被王莽叫停了腳,王莽一時想到了什麽,“公公請留步。”

常樂臉色暗淡硬僵,但轉頭一瞬立即換上了親和的微笑,“大人還有何吩咐?”

王莽和顏悅色:“為答謝公公,且讓本官為公公走一趟庖廚吧,公公事物繁忙,本官願意為公公出一份力。”

常樂自然不會介意,求之不得,“那就勞煩大人了。”

“公公說哪裏話。”

——

晌午十分。

“美人,午膳已備好了。”小侍女看着許琰倚在風口守望,不忍她身子單薄,勸慰道,“陛下還是在乎美人的,這不是賞賜美人千金了麽。”

“千金?俸祿?呵呵,你不懂陛下,”許娥倚着門柱,像偎依在一個可靠的臂膀裏,回憶起往昔,自言自語,“他不願見你的時候,賞賜得再多都只是冷冰冰的安撫,便好心安理得的關懷其他的女人,他若是在乎你,他不見你不賞你,卻會日思夜寐,那女人關在掖庭,他就會想着掖庭,那女人關在遠滌宮,他就會想着遠滌宮。你們眼裏,看似他賞我卻是敷衍我,看似罰了趙氏,卻在護着趙氏。”

天氣溫宜明媚,但在許娥眼裏并不融洽,她轉身走回寝宮,是有自棄之意,長嘆:“從來是多情女子薄情漢,斟酒……”

桌上放的是劉骜恩賜的豐盛佳肴,許娥唯獨喝着悶酒,一飲便是一盅,奈何侍女怎麽勸都無用,還被許娥怒喝遣走。

淳于長有負許娥所托,垂頭喪氣的從甘泉宮出來,輾轉一遭後才到此回禀,“皇嫂,臣無能,皇上并不肯見下官。”

“罷了,”幾盅酒下肚,許娥已是恍恍惚惚,本想借酒消愁,結果卻是仇恨倍生。“你也坐,喝酒。”

淳于長面對許娥緊張坐下,許娥風韻不俗,曾是大漢皇後,淳于長對于這個溫婉爾雅、又位高權重的小姨子早是愛慕不已,時下面對這堕落的女人,不乏有憐憫之意,“下官慚愧,不能為皇嫂分擔半分憂愁。”

許娥為淳于長斟了一杯酒,晃着手不慎把酒撒在了杯外。“當初我被囚禁冷宮,聽琰兒說你沒少替我在陛下面前求情,都不曾感謝你,如今敬你一杯。”

淳于長見許娥迷迷糊糊,醉紅的臉瓣如嬌羞的桃花,亦酥亦脂,秀色可餐。淳于長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邪念頓生,膽怯的四下張望,不見有人更是激動不已。他早想撫摸她似璧似玉的纖手,這皇後的肌膚定不是尋常女子所能匹及。淳于長小心的試探:“皇嫂,皇嫂醉了?”

許娥不支的撐着桌面,愈來愈看不清眼前的人物,朦胧中似乎看到劉骜的光影,他猶如帶着三月溫陽般的微笑,空氣也似乎回到從前,伴着薔薇青澀的芬芳。她渴望着,情不自禁擡起了手,想觸摸這夢一樣的幻覺……

“皇嫂……”

淳于長受寵若驚,眼前的女人滿目柔情,風情萬種,冰涼的手主動撫在自己的臉龐,他心裏飄飄然,身子也蠢蠢欲動,這是皇後的寵幸,可是帝皇的待遇。

淳于長迫不及待的合上許娥的手,人性的沖動讓他忘記了人倫禮數。美人在懷,怎還有心思顧及那麽多是是非非。

身在花月下,縱死也風流。

王莽靜悄的來到許娥宮外,攔住一個正要進宮門的侍女,鬼祟的把一摞黃金塞進侍女手中,語氣威脅道:“你進殿後無論看到了什麽,如實去禀報陛下,不然你會被視為同犯。”

侍女恐慌,愣愣的點了點頭。

——

“禀,禀禀報陛下,許美人她,她……”

常樂冒失的跑進來,差點絆倒。

劉骜放下手中王莽呈上來的彈劾淳于長的奏章,列數了淳于長貪污受賄之事,劉骜看得已然不厭其煩。“好好說話,什麽事大驚小怪。”

常樂吞吞吐吐道:“許美人跟淳于大人光天化日之下,茍……茍合!”

劉骜手中的奏章掉落,思緒翻湧了一瞬後恢複了安靜,時間恍如靜止,使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靜谧得了無聲息。

常樂見劉骜失了魂,唯唯若若的問:“皇上,皇上……”

他和她歡好的曾經驀地出現在腦海,一切仿佛就像在昨天,他們年輕氣盛,安享榮華,然而……劉骜忽的起身踢翻桌案,桌子砸碎在牆角,發出劇烈刺耳的哐當聲,吓得所有宮人全數齊齊跪下,不敢擡頭。

空氣中彌着騰騰的殺氣,似乎有一雙兇煞的眼睛在凝着每一個人,盯得宮人心驚肉跳。

常樂:“皇上,要……要息怒呀!”

劉骜氣急敗壞,握緊着拳頭,指甲不長卻也陷入肉理,鼓着氣如發怒的獵豹,“把淳于長杖斃。”

“是,那許美人如何處置?”

“且囚禁冷宮。”

104 許娥殁

鄭太醫一如既往提着大大的藥箱出入永巷,此時正去往遠滌宮給趙飛燕請脈。看護孕婦一說只為掩人耳目,鄭太醫真正的目的是給劉骜捎話。

鄭太醫做人細致謹慎,把藥箱輕輕放在了地上,取出絲絹捂在趙飛燕腕上,畢恭畢敬的給她把脈,把程序客套的走了一遭。

趙飛燕私下有話與鄭太醫說,把不古支開到殿外打掃庭落。

趙飛燕身份已不抵從前,不能再驕縱跋扈,謙卑的給鄭太醫傾上一盞茶,答謝道:“勞煩太醫為本宮捎句話給皇上,謝陛下不殺之恩,也感謝太醫當時為我隐瞞。”

“娘娘甚是聰慧,想是料到老臣會隐瞞不報才出此計策。”鄭太醫謹慎但并不拘謹,暢快的喝下一盞茶後将杯子遞于趙飛燕,請她再傾一盞,語重心長道,“有心掩瞞則必有私心,老臣私心保全皇後與昭儀,亦為保全太後尊嚴,殊不知大司馬何意,娘娘可知那王根心思。”

“既然太醫舍命護我姐妹,本宮便實不相瞞,”趙飛燕傾下身小聲道,“王根觊觎皇位,想讨好合德勸陛下立太子呢。”

“原是這樣,”鄭太醫似有所領悟,轉了話題,“老臣有一事不明,娘娘既然說下了這個慌,可為日後鋪好了路子?到時候沒有龍嗣,娘娘該如何自保。”

趙飛燕仰首嘆了嘆氣,側身看了正在院裏除草的不古,目光溫和,“得罪了太後還哪敢貪生。”說罷換上肅穆的面容,整理了衣冠,鄭重的給鄭太醫行稽首大禮,“求陛下把合德貶為庶民,放她歸市井做一世平民。”

鄭太醫忙的扶起趙飛燕:“娘娘使不得,論官爵老臣還不及娘娘,受不起這大禮。”

趙飛燕灑着淚滴俯身不起:“本宮待罪之身不能見到皇上,求太醫轉達。”

“好好好,老臣會與皇上說去,娘娘快起來。”鄭太醫宅心仁厚,視劉骜為自出,自然視趙飛燕為媳,眼裏是對後輩關懷的目光。

趙飛燕抹了眼淚再次謝了鄭太醫,重新坐正身子。鄭太醫把大藥箱提到趙飛燕身前,面露喜色道:“陛下還是念着娘娘,讓老臣給娘娘帶來份驚喜。”

趙飛燕十分意外,劉骜能搭理自己已是萬幸,她萬萬不敢再奢求他的什麽驚喜。趙飛燕觸摸着藥箱,這藥箱與普通的藥箱不同,是镂空的遮蓋。“是什麽呢?”

“娘娘打開看便知。”

鄭太醫面容慈祥,令趙飛燕心生寬慰,她慢慢揭開盒蓋,看到裏面存放的東西竟吓了一跳,裏面并非蛇蟲鼠蟻,但比蛇蟲鼠蟻來得更讓她觸目驚心,裏面居然是一個熟睡着的臉色紅潤的嬰兒。趙飛燕吓得差點叫出了聲,連忙捂住了嘴,“太醫,這……這是?”

鄭太醫:“是笑兒,可惜不是皇子,是馮無方的孩子,那日陛下去審許美人,許美人便招了。”

“笑兒不是……難道!”趙飛燕喜極而泣,滿足的看着藥箱裏的孩兒,雖不為人母,但眼裏滿是母愛的柔情。笑兒努着粉色的雀兒般的小嘴,似乎夢見母親給自己喂乳,趙飛燕極想把它攬入懷中,又怕驚擾它甜甜的酣夢。

孩子清純,看着它,趙飛燕心中的仇恨煙消雲散,一時間,她感知自己是極幸福的人,“皇上真知我心意,本宮有愧于他。”

“天意,恰是那天皇上令老臣攜笑離開,怕是晚一刻笑就命喪人間了,”鄭太醫想起那天的景象,不忍心驚。

趙飛燕詫異的看着鄭太醫:“難道那刺客不是陛下派遣演戲的人?”

“非也,”鄭太醫抹一把額角的汗水,“是真正的惡人,來取笑兒的命,皇上是想令笑兒出宮做一介平民百姓,說到底,還是皇上救了這孩子一命。”

趙飛燕的喜色瞬間轉換為焦慮:“那刺客是誰的人?太醫,這孩子你快帶走,宮裏不安全。”趙飛燕能見上劉笑一面就已經滿足,不求長伴它左右,只要孩子能康健長大,此生不相見她也願意。

鄭太醫:“大司馬懷疑是傅太後與馮太後作祟,太後也這般認為。”

立太子已是前朝政事,趙飛燕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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