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
多問,可很是想知道劉骜會怎樣處置許琰,“許琰如何了?”
“皇上暗裏把她遣出宮了,”鄭太醫側身朝庭外看了看,感慨道,“自陛下與昭儀相識,性情也變得溫和,不喜殺戮,還常常自省自己是否愧對了各宮妃嫔。”
趙飛燕指腹觸了觸笑兒臉蛋,欣慰道:“皇上果真是變了。”
“娘娘多看笑兒幾眼,老臣要出宮了。”
“太醫還是立刻把笑兒帶出宮,不要在宮裏逗留。”趙飛燕輕輕的合上盒蓋,送鄭太醫離開。
——
冷靜了一夜,劉骜只身一人來了昭臺宮,他步子靜悄,不及落葉的聲音大。昭臺宮裏已滿目瘡痍,被拆回原來零落的模樣。他令人把東西搬走,沒叫人打砸破壞,想是許娥權勢盡失,又做了人人唾棄之事,連宮人都敢對她放肆。
劉骜透過撕破的窗戶往裏頭看去,許娥逢頭垢面的靜靜盤坐在床上,形單影只,毫無生機。他想恨她卻恨不起來,他以為她之所以與淳于長茍合,是累計了太多對自己的怨恨,從而報複了自己。
劉骜神色淡漠,推開門走進去。許娥聞聲擡頭,看見劉骜進來,杏眸微微顫動,但終不似從前那麽興奮。他來了還能說明什麽,自己已走上一條不會被寬恕的道路。許娥杵着不動,無心也無力再讨好,淡淡的說道:“陛下來了。”
劉骜點了點頭。
“阿恬又在甘泉宮跪了多久陛下才舍得來的。”許娥的語氣不免自嘲。
“阿恬是來求過,不過是朕自己想來。”
他來是想要她給一個理由,雖然他知道她有千萬個背叛自己的理由。“你為什麽要與淳于長茍合。”
“不怎麽,”終究是為什麽,許娥自己也不清楚了,“喝了陛下賞賜的酒就醉醺醺的,找不着南也找不着北。”許娥的精神似乎還未從醉裏清醒,恍恍惚惚,臉上是變相的笑容。
劉骜惱怒的拿起一杯冷水灑在她臉上,“朕問你是何居心?”
“居心?呵呵,”許娥搖晃着站起身子,百感交集的看着劉骜,模樣極可憐,諷刺道,“十餘年夫妻一場,陛下問我居心?是沒錯,臣妾有居心,有很多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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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娥潦草的答複着劉骜,她心裏是苦的,既然他懷疑了自己,自己若還認真解釋豈不成了多餘,他即敷衍自己,自己何不能敷衍他。
“阿娥你看着朕認真說話。”劉骜扶住許娥的雙肩,認真的注視她的雙目。
“阿娥?”許娥輕輕蹙了眉,目光愣愣的,就這簡簡二字,曾溫暖了她多少個孤寂的夜晚,“皇上好久沒這樣叫臣妾了,聽着都暖到心窩去了,不過臣妾不會告訴陛下為什麽,陛下盡管恨我便是。”
他想知道的、想得到的都不能成全他,唯有這樣,他才會把一個女人挂念在心裏。她恨極了他,卻從沒想過要報複他,甚至是不舍得,可她怎知自己喝下幾盅酒就矜持不住了呢。
劉骜隐忍的咽下一口氣:“你不說朕也不強求,朕從來都沒恨過你,曾經關你入冷宮是朕心胸狹隘,明天朕便允你回椒房殿,不會再處罰你。”
劉骜的思維被不古灌輸了太多的現代理念,他雖然不甚了解那樣的邏輯,但他知道如何去做,他給不了她的他願意放開她。但在許娥眼裏,這卻成了毫不在乎的漠視,令她傷透了心,他可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呀。
“皇上是累了,乏了,不願管臣妾了?”
劉骜收回了手,并不是她的意思,“你獨善其身吧,學阿恬過自己閑雲野鶴的日子。”他恨不起她的原因終究還是愛不起她,不是她人不好,只是感情不在這。
劉骜說完,失落而去。
許娥不攔他,絕望的扶靠着門柱朝劉骜背影哭喊,如落雁的悲鳴,“難道陛下以為臣妾還能厚顏無恥的活在永巷,以為臣妾還能回到從前嗎!我不是趙飛燕,我還知廉恥!”
她不是趙飛燕,她愛他。
劉骜不忍聽這絕望的苦訴,越走越遠。
許娥何嘗不知自己在他心底的分量不足不古的十分之一,他為了不古包容她所犯的一切罪行,包容趙飛燕所犯的一切罪行,就連她自己也被包容。他徹底變了,雖不是因為自己而改變,可許娥卻更喜歡現在的他,成熟冷靜,在太後面前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威嚴。
只是自己沒有他的喜愛,在永巷中何聊生。
眼看劉骜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視野,許娥絕望的滴下最後一滴眼淚,重重的撞向宮牆,在潔白的牆上烙下刺眼的血漬。
劉骜只感身後傳來微微的震動,驚轉回頭,看見那殘忍的一幕,仿佛萬箭穿心,臉色煞白,急急跑了過去懷抱住許娥,大聲的呼喚,“來人,太醫,叫太醫!”
許娥頂着最後一口氣,心滿意足的躺在劉骜懷裏,“臣妾不……不要告訴陛下為什麽,要陛下永遠揣測臣妾想……想什麽……”
“阿娥,是朕負你,朕不許你死……”
許娥淺淺的笑了,這是她最後一次任性,安詳的合上了眼睛,玉隕香消。
105 計劃退位讓賢
綏和元年許娥殁,葬以皇後禮。
——
皇子笑與母皆失,淳于長杖斃,許娥自裁,家門之不幸,禍事接二連三的湧來,王政君招架不住,白鬓重了三分。
曹偉能服侍于王政君左右,即便口齒伶俐,也安慰不了王政君幾許。好在她肚裏還有個實打實的孩子,使王政君無望中多了一份盼望。
曹偉能腹中的胎兒已有七個月大,想是正在娘親肚裏鬧騰的階段。只是孕孩子容易生養難,宮裏險惡重重,王政君已傷痕累累,太多的折磨使她對曹偉能的孩子也莫敢奢望。王政君欣慰雖挂在臉上,恐慌卻在心頭。
“你過來。”王政君朝曹偉能招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曹偉能歡愉的坐到王政君身旁,臉上泛着乖巧的微笑,她胸無城府,但還是有小念頭,盼自己能搏個小小的美人做做,所以在太後面前傾盡谄顏。
王政君撫上曹偉能隆起的小腹,靜靜的感觸着,似乎感應到了胎兒的心跳,眸子裏不禁裹上一層潤光,感慨道:“若是生下女兒,該多好。”
一語雖簡,卻道出她所有的心酸,她何嘗不願是個男嬰,只因女兒不能繼承大統,才不會遭奸人所害。
曹偉能蹙起了眉,“太後不願奴婢給陛下生個皇兒?”
王政君只淺顯的回答:“生男兒累,你瞧瞧陛下哪點兒好照顧,好生把他養大,如今被趙氏姐妹拐跑,孤心吶,涼!”
沒有龍嗣就沒了力量,曹偉能不樂意的點了點頭,奉承的說道:“既然太後喜歡,奴婢就生個可伶可俐的小公主。”
劉骜從宣室殿來長信宮,許娥的死對于王政君來說是不小的打擊,他一來安慰母後,二來向王政君請罪。
劉骜進殿見王政君與曹偉能和睦的說着話,心裏并不暖和,母後若是太喜歡她,怕是越難分舍。劉骜拜見了王政君,敞開了天窗說亮話,沒有一丁點的鋪墊,直道令曹偉能走。
曹偉能見到劉骜本是歡喜,但聽了劉骜冷冰冰的話語,心情忽然從雲端跌入了低谷,而劉骜嚴肅的态度不容盤旋,曹偉能酸了鼻子,不知所措的抱住王政君臂腕,聲音也可憐兮兮,“太後……”
王政君牽強的笑容不再,笑兒在自己眉下尚不能保全,她心裏唯有後怕,如果劉骜執意如此,她只能允若,孩子活着總比去了好。王政君無能為力的拍着曹偉能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側過臉面向劉骜,“骜兒可容再等等,如果偉能誕下的是公主呢?”
不古當初給他看天書的時候,他不信;許琰生男後,他不盡信;如今許娥如期死,他已不敢不信。
劉骜凝了曹偉能小腹,那兒微微起伏着的,定是一個調皮的孩子。他的目光溫柔了一瞬,轉而恢複了冷靜,一字一句肯定道:“母後,偉能生下的一定會是皇子。”
王政君一聽,不知是喜是憂,“陛下何以見得。”
劉骜知道王政君不信邪,便道:“鄭太醫察偉能胎兒體相,斷定是個男兒。”
曹偉能此刻即便知自己懷是龍子也喜悅不起來,乞憐的看着劉骜,“陛下,難道懷有龍嗣不應該高興嗎?”
“你不是喜煙雨江南麽,”劉骜看着曹偉能,坐到她身旁,撫了撫她的肚子,向胎兒道,“願他落戶山水,擁良田百畝,既不大富大貴也不甕牖繩樞,每日吃飽喝足,做一世清閑之人。”
曹偉能連忙反駁:“奴婢不喜歡江南,奴婢就喜歡京城。”
“噢?”劉骜不需解釋太多,他的來意只是征得王政君的同意,對于曹偉能,換個理由吓唬她走便可,“那朕把你交給劉夫人,那下場定會是——一屍兩命。”
曹偉能臉色頓時不好了,她永遠不會忘記不古那個兇神惡煞的女人掐住自己喉嚨時說的話,她說如果發現自己出現在皇城,就會親手剁了自己。想到這,曹偉能不禁打個寒顫,不古這樣的女人還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況有前車之鑒……
王政君牽起曹偉能的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懇切得近乎虔誠的說道:“偉能,孤老矣,真的無能為力了。”
曹偉能怔怔的看着王政君,又怔怔的看了劉骜,竟不敢相信只手遮天的太後無能保全自己和孩子。她所有的幻想轉瞬變成了泡影,靜靜緩了片刻後才能正視這個事實,整理了情緒向劉骜與王政君行了大禮,道:“奴婢懂陛下和太後的難處,奴婢有幸與陛下相遇已屬萬幸,奴婢很滿足,不敢再奢求什麽。”
“既然你想通了,明日就啓程,明哲保身,讓你走是為你好,出宮以後切莫透露孩子的身世,說話也得謹慎些,否則就會招至殺身之禍。”除了這些事宜要警告她,劉骜還擔心她的品行是否能教育好孩子,叮囑道:“你即為人母,就當有人母品行,須蹲守婦道、三從四德,不可再入風塵。”
“奴婢知道了,一定會把他培養成為一個正直孝順的人,”曹偉能心裏失落,捧着肚子心酸的乞求道,“孩子既然不能入帝皇宗廟,還請陛下為孩子起一個名字,有了父親起的名字,孩子就不會是野孩子。”
劉骜思索了片刻,“逸字甚好,願他一生安逸無憂,自由自在。”
“謝陛下賜名。”
劉骜安慰道:“你也不必灰心,待永巷安寧下來,依舊接你回來,你去收拾吧。”
“奴婢告退。”
曹偉能離開後,劉骜坐到王政君身旁,王政君見他神色不佳、默不作聲,似乎有了種陌生的景意。王政君:“骜兒你還在生母後的氣。”
劉骜淡淡的搖頭,“母子之間還有什麽氣不氣的,母後可怪兒臣杖斃了淳于長?”
“是他咎由自取罷,只可惜了阿娥……”王政君欲言又止,本想教他好好待班恬,班恬亦是不可多得的賢惠女子,雖然班恬口上說不念他,但王政君知道她一直在等他回頭,可他一心在不古身上,勸也是無奈。
“阿娥的事原是朕不好,事已至此,母後便不要再沉浸在痛苦當中,母後未來的路還長着……”劉骜也欲言又止,苦澀的味兒卡在咽喉,不古說他綏和二年殁,時下正是綏和元年,在生命被限制的時光裏,他無時無刻不憂心,卻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王政君察覺劉骜眉心重重的心事,疑惑問:“陛下想說什麽?”
劉骜:“兒臣想,大漢一天不立太子,前朝後宮就不會有一天安寧,現在細細看着母後,才發現母後衰老了很多,為母後不再擔心受怕,兒臣想早立太子。”
王政君:“那陛下意下如何?”
劉骜斟了一杯熱茶,端起茶杯低頭細細聞着茶香,“令中山王和定陶王入京,冊立太子。只有朕無立太子之人選,倆太後才會轉移她們的矛頭,指向她們彼此,我們只管作壁上觀。”
王政君苦口婆心:“骜兒你不了解倆太後,一旦立她們子孫為太子,她們下一個計劃一定會是逼你退位,為鞏固政權,只怕她們會殺害你。”
“母後不必擔心,兒臣自有對策。如今大司馬王根已老,王莽胸懷大志、血氣方剛,兒臣欲改立王莽為大司馬,讓他掌朝廷大權,到時無論誰為太子,我們依舊大權在握。”
王政君頗感詫異,骜兒居然給王氏放權,隐約感覺不對,“陛下……的意思是不僅令他們一人做太子,還縱他們做皇帝?”兩王在封地尚且害得龍嗣無一幸存,莫說封了太子留在京城,骜兒豈不是斷送自己的後路。
劉骜飲一口茶,他時間不多了,希望在這有限的時間裏為母親善後,“母後不擔心,無論他們誰做天子,你都是獨一無二的太皇太後,只尊您為母後,兒臣退位後就可去過自己的生活。”
王政君捶着胸:“骜兒你為何這麽蠢,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嗎?”
劉骜沒有回答王政君的話,“母後認為兒臣還有別的選擇麽,兒臣已過了而立之年,如今市井議論紛紛,百姓急盼着太子,大臣紛紛上奏,與其到時候百姓聯合言勸朕立太子,朕還不如主動招封王進京競選,以示我們讓賢之意。日後他們敢動母親一絲一毫,便是忘恩負義,必招天怒人怨,就可令王莽名正言順把他們蹿下臺。母後,時下我們要做的是籠絡民心,只要民心所向,母後才會後顧無憂。”
王政君無力反駁,“請陛下三思而行,再與大臣們細細商議。”
劉骜冷靜了情緒,“兒臣餓了,母後可願陪兒臣一齊用膳。”
“好好好,”兒子的一句話總能令母親忘乎煩惱,王政君喜不自勝,難得骜兒不計前嫌,如此順心順意,“骜兒想吃什麽?”
“陪母後用膳,吃什麽都香,兒臣日後每日都來……”
106 膿包
不古呆呆的站在遠滌宮的宮門處,眼前朱色大門靜靜封鎖,她用木枝徒勞地劃着門上的漆,像只被囚禁的飛鳥渴望掙脫牢籠。
劉骜從她展示天書後就冷漠了她,從她帶走麟兒後就一直不待見她。不古郁郁不樂,回宮後,見劉骜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他像把她當做了外人,不,像把她當做疫病的人隔離在宮牆內,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講,卻只能止步這裏,望眼欲穿。不古垂頭嘆息,總算體會被皇帝冷落的苦悶,始覺得後宮的女人皆是可悲之人。
前幾日鼓瑟長鳴,煙炮不絕,宮裏彌着嗆鼻的味道,聽系統說那是許娥的葬禮,他難免消沉幾日,如果自己在他身旁,起碼能給他一丁點安慰。
趙飛燕從殿裏走來,手裏拿着雲浮扇給不古扇涼,“我知道你有心思,可大熱天的何苦站在太陽底下。”
不古依舊低着頭,“姐姐,你說皇上……是不是恨極了我們。”
趙飛燕牽不古到樹蔭底下,“皇上是在保全我們,放心吧,陛下最心疼你。”
有趙飛燕勸慰,不古才好受些,可是系統忽然來報說麟兒被官差帶走了……
不古頓時如百爪撓心,心急如焚。[他們拿麟兒怎麽樣了!]
[嗯哼:他們很照顧麟兒,聽到說要把膿包帶回京城。]
[做什麽?]
[嗯哼:估計是立太子,很可能是老狼的人。]
[他怎會知道麟兒在哪?]
[嗯哼:線索有很多,老狼一定想到了你能托扶孩子的人一定是你信任的人,你極少出宮,從時間上推敲,足夠結識親友的只有你與劉骜出宮的那一次,往那個方向一查……何況,你還有一壇馬嫂給的蛇酒。]
不古驚愕失色,跑回門前重重踢打着門木,聲音急而緊張,“來人吶,快放我出去,我要見陛下!求陛下來見見我……”
趙飛燕感到不妙,走上前扶住不古的肩,“怎麽了合德?冷靜一些。”
不古已不能安靜下來,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跟趙飛燕解釋,“姐姐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麟兒他被人帶回來做太子,我不要他當太子,他會被害死的。”
趙飛燕神色謹慎起來,把不古扶得更緊,“這時更不能亂,等鄭太醫來,我們跟太醫說去,陛下心中有數。”
不古疑惑的看着趙飛燕:“姐姐,你什麽時候如此相信皇上?”
自是從她見到劉笑那一刻開始,趙飛燕鼓勵道,“你放心吧,陛下會保護麟兒的。”
不古焦慮不安的坐到一旁的石椅上,想着向劉骜舉報王根是假王根,真正的王根或許已經被假王根殺害,這樣王政君也一定不會放過他。正當她這麽想時,另一邊王根抱起了麟兒,對着麟兒說話,“趙昭儀最好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麟兒如今可是在我手上。”
不古腦海裏通過系統映現着王根陰險的臉,越發的惴惴不安。她寒毛立起,能想到王根會做什麽,果不其然,王根把他的子系統灌輸到了麟兒的體內,這是對不古莫大的威脅。順之,麟兒可得安泰,不順之,那麟兒的下場就會像那些阿貓阿狗,被系統攻擊腦細胞而死亡。
王根冷血無情道:“你可要知道,我可以沒有麟兒這一個太子的替身,但你不可以沒有這個兒子。”
兩方系統可共處一個身體,但要是打起來,傷的一定會是麟兒。不古腦子裏如灌滿了岩漿,惶恐得暈厥了過去。
——
午後,鄭太醫從遠滌宮出,去到了宣室殿。
不古不敢多說,卻又不能不說,只叫鄭太醫捎了簡簡一句,“麟兒被王根接了回來,陛下要保護好他。”
劉骜放下手中的竹簡,雖然意外但依舊十分鎮定,“朕還納悶王根這幾天為何以病棄朝,合德也奇怪,朕都不知的,她怎會知道王根去接麟兒。”
鄭太醫:“老臣也疑惑,見趙昭儀時,她暈在床上,醒來也只說了這一句。趙昭儀可否是暗示皇上去看她一眼。”
“太醫你擡舉她了,她是騙,不是暗示,”劉骜不以為意的拿起竹簡繼續批閱,一邊道:“王根既然敢接麟兒回來,看來他是有本事保護得了麟兒,不簡單。”
鄭太醫搖頭不解:“老臣有倆個疑惑,一是趙昭儀的确暈倒了,似有急事而不能言,并非陛下說的欺騙;二是王根如何知道陛下還有一子麟兒?”
劉骜撇開了第一個問題,像是沒聽見似的,直接回答鄭太醫的第二個疑惑:“最有可能是在掖庭逼問合德時知道的,看來他城府不淺,知道朕刻意隐瞞,硬敢把麟兒接來,豈不是表明要跟朕對着幹。”
劉骜撇開不古不談,鄭太醫也識趣,說道:“依老臣看,王根為人謹慎,斷不會明知故犯,他此番做,定是以為陛下不知道麟兒的下落,特把麟兒接回來向陛下邀功,陛下應當重賞他,不要讓他有所察覺,王根聰慧,到時候一定會自圓其說。”
劉骜點了點頭:“太醫的想法跟朕一樣,不過麟兒回來有回來的好處,好讓母後和合德看看麟兒長得多大了。”
鄭太醫:“皇上不得不防着王根,如果他要拿麟兒威脅皇上,情勢就非常被動。”
劉骜點了點頭:“吩咐一批刺客潛入大司馬府,有罪查罪,沒罪的就給朕制造罪行,不要打草驚蛇。”
“是。”
——
王根風塵仆仆歸來,次日就領了膿包去長信宮。膿包向來淡定,離開了馬嫂也不哭不鬧,對母親似乎沒有依賴感,似乎只要喂他吃飽喝足,管誰叫爹媽都行。膿包已有一歲多大,馬嫂養得好,依舊血氣充足,體質圓潤,一雙銅鈴大眼愈發明亮,好奇的打量着周圍的世界,正咿咿呀呀的學着說話。
王根把膿包放在搖籃裏,進宮時還睡着不鬧的,可走到了長信宮,膿包像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莫名其妙的醒過來,含着手指傻乎的看着王根,“呀呀……呀呀……噗……”
王根無語的瞥了膿包,一縷輕紗蓋了過去。
“呀呀……哦……”
王根提搖籃至王政君眼前,揚眉道:“太後常樂無極,臣特來獻給太後一個驚喜,臣審趙昭儀時,昭儀告訴了臣此兒的下落。”
王政君嗅到了孩子身上特有的奶氣,聞一下就覺得舒心,孩子有輕紗遮住,王政君欣喜,還以為是劉笑,揭開輕紗後不禁大吃一驚,竟看不出是誰。小孩總是一天一個模樣,待細細看了膿包,越瞅越覺得像骜兒。
王政君不敢相信:“這可是麟兒?”
“呀呀(是呀是呀)……”
王根:“正是麟兒。”
王政君忽而眉開眼笑,原來麟兒當真還活着,起初還以為骜兒是為了安慰自己才會說麟兒安在。王政君迫不及待的抱起麟兒,麟兒就笑了起來,裂開嘴巴露出幾顆嫩嫩的牙胚,似乎很激動,蹭着腳丫踩在王政君腿上,伸着小手要去觸摸王政君的鳳冠。“呼呼……”
王政君興奮道:“麟兒可真沉,有足勁,健健康康,快去傳陛下來。”
侍女雖然不知膿包的身份,但見太後如此高興,興奮的跑去禀報劉骜。
王根沒想到在自己出京尋劉麟時,劉骜已令親王進宮,看來劉骜有心立親王為太子,時下要舉薦麟兒為太子,說遲不遲,說晚也不晚。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待麟兒做了太子,他會挾麟兒逼劉骜退位,劉麟登基後以大司馬之職鋪政,從而掌握整個大漢王朝。王氏權傾朝野,篡位是遲早的事情,他需要一個緩沖的過程。
王根提請道:“臣想問太後,皇子失而複得,皇上可有意立麟兒為太子?”
王政君一邊逗着膿包一邊回答說:“陛下是想立親王為太子,既然麟兒回來了便另當別論,孤與皇帝都無可奈何,孤私心想着能立麟兒為太子最好,只怕保不了他。倆太後也陰險狡詐,派去的殺手都了無音信,時下要對外稱麟兒是外邊抱來讨孤歡喜的女孩,至于要不要立麟兒為太子,待會陛下來了,你與他商議。”
劉骜立不立膿包為太子,估計還是不古說的算,王根想了想,還是得約她。“既然麟兒是趙昭儀生子,可讓昭儀來看望麟兒。”
王政君:“不了,這孩子跟她沒關系。”
膿包不爽的鬧起來:“喲喲喲(有)……”
宮女才去傳報不久,劉骜就興匆匆的趕來,還喘着氣,看來路上也沒敢停歇,看到膿包長了個頭,像只小黃雀叽喳的叫着,像唱了支小曲兒鑽進他心窩,歡喜不已。劉骜很久沒這般展顏了,伸出手臂,“快讓父皇抱一抱。”
王政君把膿包遞給劉骜,膿包也有趣的傾身向劉骜懷抱,“呀呀!”
劉骜細瞅着膿包,那雙眼睛長得越發像不古了,性子也像不古一樣古靈精怪,伸着嘟嘟的小手要撓他鼻子。
劉骜颠了颠膿包,笑着說道:“調皮。”
“呀呀呀……”
——
[嗯哼:劉骜抱着麟兒了。]
[那太好了。]
不古心裏甚是寬慰,只要麟兒在他懷裏,她便覺得安穩。他有麟兒在懷,也一定能排遣不少擠壓在心底的苦悶,若是他能寬容自己去看一眼麟兒,他再冷漠她心裏也暖和、無所謂。╭(╯^╰)╮
107 威脅
宣室殿
前日劉骜陪膿包玩得興奮過頭,忘了嘉獎王根,今日宣王根進殿,特別的感謝他一番。王根好幾次欲提立太子之事,話沒說一半就被劉骜活生生的抵了回去。
王根:“陛下,臣想……”
“早知道大司馬喜好俊馬,想要朕的汗血寶馬?朕賞給你。”
王根:“不不,皇上,臣有事……”
“舅父莫非還想以病棄朝?前些天舅父沒去上朝,沒有您的建議,那些大臣争來辯去的,朕都不該如何是好,無論何如,朕都不會再允舅父的假。”
王根:“額,皇上,臣不是這個意思,關于冊封……”
“大司馬你可貪心,朕已冊封令郎為衛尉,難道朕賞賜得不夠?“
王根怒:“陛下,臣還有要是處理,先行告退。”
“準。”
知道劉骜有意回絕,王根識趣的離開了。不久,鄭太醫把麟兒帶來,劉骜喜歡麟兒,若不是王政君強行的把麟兒留在身邊,劉骜恨不得當晚就把它帶回甘泉宮去。隔了一日,劉骜再也等不急,喚鄭太醫去長信宮讨膿包,鄭太醫果然不負所托。
劉骜高興的把膿包摟在懷裏,“走,父皇帶你去打獵可好?”
“喲喲喲,呀呀呀,噗。”
劉骜被膿包噗了一臉的口水,不爽的捏着它臉蛋,“身為皇子,就要秉承天子氣概,不許噴!”
“噗,噗噗……”
劉骜隐忍着,這一定是老馬哥教的。“你再敢噴父皇,小心朕不饒你。”
“噗噗……”
“很好,你贏了。”
于是乎,劉麟笑着去了獵場,結果哭着回來,怎麽哄都哄不住,喂東西也老是吐出來。
常樂:“皇上,要不要喚趙昭儀來瞅瞅。”
劉骜:“那你還愣着做什麽。”
常樂趕到遠滌宮時,不古正在擦窗子,知道常樂的來意,興奮得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急急的随去甘泉宮,一路上問東問西,就怕有疏漏。
常樂替不古高興着:“麟兒長得可俊秀,夫人去看了便知,奴才只怕說不全。”
不古來到甘泉宮,還沒進殿就聽到了孩子的哭啼聲,急忙的走進去,看見膿包哭着在毯子上打滾,特別賴皮的模樣,傍邊還有兩個宮女費力的在哄,卻沒人抱它一下。不古擡眼一看,竟看見劉骜漠視的坐在榻上自顧自、不耐煩的看着竹簡,無動于衷,難道他就這麽讨厭她母子倆。
已然不能再愉快的做夫妻了,不古刻板的向劉骜行了君臣之禮後,劉骜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的應允後,不古才敢過去抱起麟兒,發現膿包戴着的玉佩不見了,一定是王根取走的,幸好自己還有幾只備用,只是在劉骜手中。
“麟兒怎麽了?”
膿包果然長得好看,不古心裏欣慰,但此刻不知怎麽哄它才好。“媽媽來了,叫媽媽。”
“嗚嗚……”
不古問身邊的侍女,“他是餓了嗎?”
侍女:“孩子不餓,也不讓人抱,可能是想睡覺了。”
不古捉急:“麟兒你怎麽那麽貧。”
膿包不停哭,只見鼻涕都快流到嘴巴裏了。
劉骜方開口:“你們退下去吧。”
兩侍女應聲走出去後,劉骜頤指氣使道,“斜着抱麟兒,使他頭靠在左邊。”
不古不知劉骜欲意何為,只按着照做,哪知麟兒真的就不哭了,輕輕的抽泣着,巴眨巴眨的看着自己,然後淘氣的埋頭進自己懷裏,有恹恹欲睡之意。不古欣喜,“皇上怎知道這樣抱他就不哭了?”
劉骜持着竹簡,“等孩子睡着後,你就回遠滌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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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古乞求的看着劉骜,“陛下……”
劉骜不予理會。
不古無可奈何之下支起膿包:“兒子,哭!”
膿包:“啊嗚……”
劉骜:“很好,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不古立馬臣服了,“陛下,臣妾現在就哄麟兒睡覺……”
哪知才抱了一會兒,麟兒就豬仔一般的睡着了,侍女拿來小被褥将麟兒裹好,放在了劉骜身旁的搖籃裏。
劉骜什麽話也不說,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教自己回去。不古挪了挪腳尖,“皇上能不能我的玉佩還給我……”
劉骜:“鑒于你不太喜歡說實話,朕不會給你。”
不古幹着急:“臣妾實話實說,那玉佩是神器……帶上它就能化羽成仙,真的。”
劉骜輕輕吐了口氣,什麽也沒說,略顯得無語,輕喚了常樂:“常樂。”
“皇上一定要聽臣妾的,臣妾沒有理由騙你呀……”
于是乎,常樂半推半扯的把不古攆了出去。常樂把不古送去遠滌宮,不古跺着腳,一路上拿常樂出氣。劉骜這種男人不見還好,不見還能想念,見到後真想手起刀剁了他,現在一肚子的火。
來到遠滌宮門前,遠滌宮有太監把守,不遠處王根已候多時。不古看見了王根,他靜靜的站在樹下眺望遠方,像是在觀賞風景,他倒是不忌諱在太監的視野裏。不古若有所思,遣退了常樂,“你先回去吧,我待會自會進去。”
常樂有些為難:“奴才若是不親自送夫人進去,皇上那邊難交代。”
不古用指扣敲打常樂腦袋,惱怒的說道:“我還能跑去哪,你先回去,不然我一頭磕在牆上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
常樂無奈何,“夫人莫動怒,奴才這就回去。”
常樂轉身往回走,還頻頻回頭探她,他走遠後不古才走到王根身旁,小心謹慎的問道:“找我有什麽事?”
王根依舊保持看風景的姿勢,說道:“自然是叫你勸劉骜立劉麟當太子的事情,你勸了他沒有。”
不古:“他都沒有理會我,讓我看了一眼孩子,就把我攆回來了。”
“成事不足,”王根語氣輕蔑,但說的話倒是誠懇,“不如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