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再見,愛因斯坦

作者:艾芮斯

文案

如果擁有時光機器,你去哪裏?

——回到過去,想辦法提前認識喜歡的她。

單淳:“撒謊也好,裝傻也好,反正賴在她身邊,為她擋風雨。”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你做什麽?

——堅強起來,成為一朵欣欣向榮的奇葩。

意溪:“健康一點,勇敢一點,這樣或許能在他的身邊活得久一點。”

內容标簽:異國奇緣 情有獨鐘 穿越時空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意溪,單淳 ┃ 配角:明譯晨,尚本悠 ┃ 其它:鐵皮人裏森

☆、序章

如果一早就知道了結局,你還會愛嗎?

如果一早就知道了結局,你還會恨嗎?

好像就是從一覺醒來開始,意溪擁有了“夢見第二天”的能力。這讓她有了同時經歷兩種人生的感覺——因為大多數她所夢見的,都不是很好的事情,睡醒後就得卯足了勁去阻止慘劇發生。夢裏與現實中的她,像是兩條頂點相交的射線,日複一日朝着與彼此相反的結局奔跑。

因為這種能力,意溪有時候會感到悲傷,她害怕那個平行時空的自己像夢裏一樣,真的每天每天都在經受災厄。而她無能為力……

曾經也因為孤立無援而退縮過,但是因為不想把噩夢變成現實,她做出了另外的選擇。

如果讓意溪來形容她對夢的感受,那應該會是“打完boss”之後“解鎖下一關”吧。但其實她也不是每次都夢到第二天,偶爾也會例外——

房間漆黑,耳邊的診療儀嘀嘀嘀地響着,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來到她的身邊。那人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最後幫她掖好被子,又輕手輕腳地轉身走了。

門鈕傳出被轉動的聲音,意溪猛然睜開眼睛:“你來看我了。”

因為太黑,意溪只能隐約看見一團黑乎乎的影子。門口沒有更多動靜,那人應該僵在門口沒有出去。

“我等你好久了。整整3個月都不見蹤影,現在又要一聲不吭走開嗎?我每天都要問福德醫生打聽你的消息,可是他從來都不對我說實話。”意溪的聲音聽起來前所未有的悲涼,“我好像……不,我已經被你‘抛棄’了吧,你愛上別人了嗎,還是說你對我感到良心不安嗎?”

那人一動不動,并沒有回答意溪的問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驀然間他咳嗽了起來,剛開始只是悶悶地咳了兩聲,聽得出來是在努力壓抑自己,可是不一會兒,他咳得越來越兇猛了。這個變化致使他大力轉開了門鈕,似乎一刻也不能多呆。

“聽、說你們實驗室4年前發生過一場事故。”

意溪把什麽東西丢進了嘴裏。然後她随手把一個瓶子放回桌上,但是因為沒放穩,那個小瓶子滾落到地上了。

“大名鼎鼎的福德小教授,你,在事故現場受到過量核輻射而埋下骨癌隐患。”消息一直被封鎖,她是最近幾個月才從他的助手傑西卡那裏得知的。

“之後千裏挑一的概率也讓你撞上了,癌細胞轉移到了心髒。”

有光亮從門縫裏擠進來,但那個人還是站在黑暗裏。一個小小的藥瓶骨碌碌地滾到了他的腳邊,他不經意看了一眼,整個人都焦灼起來。藥瓶上俨然寫着“Potassiumcyandie”——氯|化|鉀。

——那是一種通常被用來給病人做“安樂死”的藥物成分。

這時候病床上的意溪也咳嗽起來,嘴角滲出烏黑的血跡。她擦也不擦,用插|滿導管的手捶上自己的心髒:“怎麽……這麽……痛啊,這是……假冒、僞劣産品嗎?”

“……這個怎麽會在這裏?”那個人艱難地彎腰去撿藥瓶,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又艱澀。

“我吃了。”意溪在他問話的時候就憋足了一口氣,這使她的語氣聽起來特別調皮。可這不是調皮好玩的時候,那個人一聽她這麽說,就發了瘋似的沖回床頭。他的拖鞋發出被撕裂的喊聲,可是沒有人注意到。他一心一意地去摸索應急按鈕,焦慮萬分地想要把意溪推出去搶救。

意溪這會也笑不出來了,她的眼角滾燙滾燙,淚水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福德醫生早就在為你苦求匹配的心髒了呢……”

——只有我一個人現在才知道,愚蠢了這麽久。

“5年前我摔成殘疾,每天都在做着大小檢查,有那麽多資料在,福德醫生發現我的心髒合适實屬正常。”

——我從學校頂樓摔下來,全身都在鬧衰竭,可偏偏心髒是好的。偏偏我有這點利用價值。

“4年前,也是我們開始認識的時間……”

——你從那麽早就開始故意接近我,為什麽不幹脆撒謊到底呢?

被稱為福德小教授的人不得已中止了他的急救動作。卻不是因為聽到意溪對他的控訴。意溪淚水彌漫的眼睛不是黑暗裏唯一的明亮,她的脖頸在流血,而傷痕邊逐漸逼進皮膚的利器正閃着尖銳的寒芒。

看的人覺得觸目驚心,可意溪恍若未覺,“我填了器官捐獻卡,指明把心髒捐獻給來自福利院的一個大學生了。”

意溪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可是她的視線卻與之相反的完全模糊。耳畔那個人在低沉地啜泣着,那真實的悲傷聽得她的心又疼又涼。

守了幾年的“心髒”飛了,他果然還是會難過的吧。

已經知道他難過了,可是她為什麽不如想象中解氣呢?

“把刀給我,”那個人抖得好厲害,他把手伸向她,甭管聲音多沙啞多難聽,還是開了口,“你別這樣。”

他的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可是一直跟藥水為伍的意溪一點也沒有聞出來。

別這樣……還要她怎麽樣呢……是他的良心在折磨他了嗎?可是,他還有良心嗎?淚水越來越洶湧,她用根本看不清東西的眼睛“審視”他,目光裏充滿了問責。

刀刃又往裏送進去了一點。她早就決定了,誰也不能攔她的。

誰都不要再想攔她了。

“你早就應該知道我不是個高尚的人啊……我壞到沒邊了。我媽媽勾引別人的爸爸,我也跟老師不清不楚、我還偷東西,連我爸都管我叫婊|子……你明明知道我就是這個樣子,你不是明明知道我是這個樣子還來招惹我的嗎……嘔……”意溪越說越激動,腥甜的味道從喉嚨裏往外冒。這次吐出來的是一大口污血。

那個人泣不成聲了。意溪也用最後一分力氣哭。

她忽然想要撫摸那個人的臉頰,可是把手擡起來都是那麽困難。又是哭又是嘔血,她一定醜得不得了了。想到這裏她又去擦下巴上的血跡,可為什麽怎麽擦也擦不幹淨……

“我騙你的。”她的嘴角浮動出微小的,調皮的笑意。

意溪住手了。她也沒有力氣再繼續了。她的報複到此為止了。

“我是騙你……的。”她又強調了一遍,氣息微弱得像是沒有了。

“我沒、捐……給別……人。”因為原本握着刀的手也越來越滑,軍刀終于掉在了枕頭上。那個人着急忙慌地用手去壓住她的脖子,可是鮮血根本止不住。他那沾滿血的手指終于找到應急按鈕,可是一個用力就把那按鈕扭斷了……

意溪得逞了。

“……你、活……我……沒……心、了,愛……嘔……不起……你了……單、淳。”

——沒有心了,再也愛不起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新文第一天要發3章,所以下午和晚上還會有更新噢。

☆、Goodbye to Einstein 01

還沒有消去蟬鳴的聲音,白而熱的陽光粗暴地覆蓋了整個學校,籃球場上跑着三兩個滿頭大汗的男生,落在地上的汗水不過一秒鐘的時間就哧的一聲蒸發不見。

教室後角落裏貼着紅紙的空調年久失修,只剩下前面那臺還在茍延殘喘地吐着一點冷氣。幾個不肯午睡的女生還在争分奪秒地演算着數學題,筆尖在演算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音。教室後排有輕微的呼嚕聲,除此之外是絕對沒有人說話的安靜,好像所有人都泡在熱奶茶裏,整個中午都是甜膩而綿長。

貨真價實的夏天。

意溪是被書砸醒的,一睜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班主任拉得很長的臉,以及對方那雙正瞪着她的死魚一樣的眼睛。訝異地扶着課桌坐直了,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麽,班主任就已經從她身邊走開,大步上了講臺。

“高二了也該有點緊迫感,不要以為在文科班就可以偷懶不學習。有些同學啊,上課鈴響了這麽久還在睡覺。今天就不點名了,下次要再有這樣的情況就自己給我站出去……”

“好了,現在把書打開,我們繼續學習第一課。”

漸漸地有點聽不真切班主任的喋喋不休,意溪揉着腦袋嘆氣。大白天也睡着了,一定是每天晚上都做夢太累了。可是她剛才又夢到什麽了,為什麽一點也想不起來,胸口還這麽悶呢?

意溪捶了捶自己的心口,郁悶地環視四周,一見到尚本悠那标志性的卷發馬尾就停了下來——再往右是明譯晨。他們倆坐在一起,是她最不想要看到的畫面。

這裏是二年七班。

胸口還是悶,後頸窩和被書砸到的額頭都有點疼,她可沒有夢到這個情況。明明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每天晚上夢到“第二天”了,雖然她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夢裏的事情,每個“第二天”全都準确無比地發生了。

抽屜裏傳出手機振動嗡嗡的聲音。意溪趕在班主任注意到自己之前把手機掏了出來。

「來自:明譯晨 14:41:28

上課專心點哈,不然又被老班罵。對了,下午一起去佳禾街吧,我有事先去,在巷子口等你。」

第一句話套親近,第二句話假意邀請。仔細琢磨能發現不是明譯晨的口氣,但确實是他的號碼。意溪把通知欄劃下來,看了看日期:「2015/09/07 星期一」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明譯晨到時候是不會出現的,放學後在巷子裏等着自己的只會是……一群混混。是明譯晨要害她嗎?毒蛇一樣的涼意從意溪的腳底往上攀爬。

接受了短信這一預告,夢裏的畫面不停地在她腦海中晃。渾渾噩噩挨到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之後因為數學老師拖堂就遲遲沒有放學。門外響起嘈雜的聲音,實在惹人心慌。意溪起身關上了教室門。

她坐在第一小組最後一個位置,沒有同桌。

然後就是慢吞吞地收拾書包,過了好一會聽到了叩門的聲音。

拉開門見到一張棱角分明五官好看的男生臉,他站的是逆光的方向,暖色夕陽從他後背塗上來,融化了男生特有的凜冽神情,使他看起來很溫柔。

意溪忽然感覺到一種難以名狀的難過。她在懷疑他。

在她記憶裏這天将要發生的噩夢,一個學期前也是發生過一次。那時候她正在嘗試去找一份周末的兼職,可惜走遍了大街小巷都沒有遇上可以接收未成年的她的工作。

不經意看見一個披散着卷發的纖瘦女孩被一個穿褐色西裝體态福相的人摟着一晃而過,她第一反應就是“那女孩跟尚本悠好像”,可是她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感覺。作為英語課代表的尚本悠,向來是被一個定義成“好學生”的存在,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酒吧前面跟別人摟摟抱抱?

還沒有來得及表露出驚訝,就被幾個陌生男子攔住了去路。

被堵到了陌生的角落裏。

倒沒有發生什麽,就被正巧路過那裏的明譯晨看見并且阻止了。就算是功課好又會打架的男生,也是難得以一敵四。他和他們打得滿臉是傷,最後還是堅持拉着她逃跑。

在意溪原本以為不可能和她出現什麽交集的明譯晨,就因為共過一次患難,而變得熟絡起來。一起回家,一起上學,他慢慢負擔起了她的安危……一起走過的路全都歷歷在目。

她現在居然在懷疑他。

意溪在男生疑惑的眼神中遲鈍地開口,“怎麽了?”

“今天狀态不好嗎?”對于意溪過于蒼白的臉色男生也感到奇怪,他伸手摸向她的額頭,“生病了嗎?”

身後傳出男生起哄,女生咋舌的聲音。明譯晨這樣的舉動對于他們來說,顯然是有點暧昧了。

“沒有,”意溪慌慌張張避開他冰涼的手指,又補充了一句:“我挺好的。”

“真的沒事嗎?”明譯晨一臉的不贊同,“要不我陪你去校醫務室看看吧。”

他這是……在緊張她吧?心裏湧現出一股感動,之前懷疑的情緒也被沖淡了。意溪的神情柔和起來:“不用了。不過你來找我是有事嗎?”

“不是。”男生這才想到正事,說話的語速放慢不少:“本來想說有事要先走一步,希望你回家的時候多加小心的。不過你現在……”

他說回家的時候多加小心,看來他連短信的事情都不知道吧。排除了明譯晨的嫌疑,意溪的心裏生出一點欣慰來,她勉強笑了笑:“我現在一點事都沒有,你走吧,再見。”

沒有意料到這種笑容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男生遲疑着說了句好吧,又仔細瞅了一眼意溪然後轉身走了。

可是明譯晨一離開,意溪心裏又擰成了亂麻。如果不是他,那是班上的誰,要這麽對她?意溪背上書包決心暫時壓下不計,對于每天發生的悲劇,她都沒有再逃避了,今天要去會一會那幫混混嗎?夢裏的她所經受的恥辱,是直接忽略,還是以牙還牙?

「黑暗中有無數雙向她伸過去的手,淫邪的惡心的笑聲不曾間斷,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被撕破了,惡意的閃光燈指向她身上所有讓她屈辱的地方……」

懷着心事,她走得很慢。到達佳禾街的時候,暮色已經籠罩了整個城市,意溪擡起頭,路燈在這一瞬間全都亮起來,整個街道燈火闌珊。在葉川,夜晚也是明亮的,但黑暗的地方,依然是無法更改的黑暗。

離開?可是,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她不能忍。要不是有人救了她……她可就……

不走?可是,她要真的走進去,那就又把自己送入險境了。

她要怎麽做才好。

胡同裏有人叫了一聲“意溪”。沒有聽錯。

真想知道是誰想要算計自己。

意溪心裏冒出一個計劃。

看到一個中等身材小區保安打扮的男人,意溪邁了兩步過去打了聲招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叔叔您好,我是英凡中學的學生,我同學跟我約好在這裏見面的,可他現在好像被人拉到了巷子裏。”伸手指了指幽暗的胡同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惡作劇,我想去看看情況,如果我三分鐘還沒出來的話,可以幫我報警嗎?”

胡同裏應景地傳出一聲“意溪”。

“我就叫意溪。”

保安大叔剛想嘲笑意溪膽子小。聽完她的話又愣住了。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如果真像她猜的那樣,那他們把她騙進去是要做什麽?打量了她中規中矩的穿着打扮,不像是騙子。“女孩子注意安全是應該的,要不然我陪你過去找……”

“謝謝您,但是不必了。”意溪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他過去的話,反而會壞了她的計劃:“三分鐘還沒有消息的話您就幫我報警吧,謝謝。”謹慎地鞠了一躬。

保安大叔把手機掏出來看了看時間。19:12。

意溪小心地走進胡同裏,從一個拐角處傳出了口哨聲。緊接着就有兩三個人圍在了她跟前。

“喲,小妹妹長得不錯啊,要不要和哥哥們一起去唱唱歌?”

意溪沒有做聲,甚至都沒怎麽擡頭,只是眯眼觀察離她最近那人身上的衣服,這讓她發現了他胸口的校徽。貌似是附近職高的學生。更深的黑暗裏好像還有三個人,意溪默數了一遍。做完這些工作之後她忽然笑了起來,臉上浮現着陰沉的笑容,那種笑像是要把人卷進深淵:“一起玩當然好了,可是怎麽辦,我剛才打電話的時候,警|察蜀黍讓我早點回家呢……”

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圍着意溪的三個男的互相交換起眼神來,臉上洩露出慌張的神色。她居然知道他們在這裏,還報警了?!

“你們連我名字都知道,我猜你們是特地來這等我的。不如這樣吧,你們告訴我是誰讓你們來這的,待會出去了,我就跟別人說這只是個誤會。”意溪大着膽子跟他們談條件,趁機去記他們幾個人的臉——在夢裏這些都是模糊的。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他們幾個只是在不停地交換着眼神。

氣氛僵持着,有點引人窒息。忽然一束手電筒的光線掃過來,胡同口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嗓音,他喊:“學生……學生……你還在裏面嗎?”

意溪暗自撰緊了拳頭,臉上還是一片平靜。黑暗中有人輕笑了一聲,打了個響指,“走吧。”意溪聽得很清楚。沉重的腳步上伴随着手電筒的光線從胡同口靠近。有個人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說真是晦氣,幾個人轉身就走。而意溪忽然沖他們喊了一句:“站住!”

“哎呀,你這女的!”有人屈肘抵住了意溪的脖子,這個動作使她的後腦勺重重撞向了牆壁:“找挨打是吧!”

後腦勺很痛,這份痛楚清晰地喚醒了她在夢裏經受的恥辱。她的眼睛紅起來:“告訴我是誰指使的,不然不會這樣結束的,我一定……”

深巷裏傳出一聲嗤笑。

啪。一個耳光阻止了意溪完全喪失冷靜的威脅論,手電筒的冷白色光線掃過去,印照出意溪迅速變紅的臉。焦急的腳步聲從胡同口向他們靠近。有三個人走了,跟意溪對峙的那個人也被勸着離開,沒過一會他挨了一拳。

他朝一邊栽了過去,松開了對意溪的限制。

意溪詫異地扭頭,發現是滿頭大汗的明譯晨。正好這時保安大叔也找到了她:“學生,你沒事吧。”剩下的幾個人倉皇地朝巷子裏的更深處逃跑了。

意溪怔忡地低着頭,很快臉上又挨了一掌。擡頭對上明譯晨裝滿憤怒的眼睛:“為什麽一個人來這麽危險的地方,為什麽不跑!”

意溪說不出話來。

保安大叔站出來勸架:“沒事就好了,別吵架了,你們兩個快回家去吧……”

明譯晨只顧着抓緊意溪的肩膀:“你說啊,為什麽總是這麽不讓人省心!”

意溪擡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從她右肩上移開,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這次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管。”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02

意溪回家的時候意遠志還沒有回去,情緒低落地煮好飯菜擺在桌上,但她自己什麽都沒有吃,匆匆洗了個澡就躺在了床上。

沒想到會把手機落在教室,讓明譯晨看到。這次她提前做了準備,所以就算明譯晨沒有去,她也不會死在那裏的。不過他去了,她是不是又欠他一筆?

更關鍵的是,明譯晨說不清楚是誰動了他的手機。

太不理智了啊,對歹徒說不會結束,只會變成自己的催命符。下次他們還會找她的吧?挨了兩巴掌可是連主使人都不知道是誰,情況好像變得更糟糕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沒有再拖累松源老師了。想到這裏,意溪的嘴角挂上了苦澀的微笑。

第二天手掌印還沒有完全消失,但比起成為醜聞女主來倒是輕松了很多。意溪進教室的時候發現明譯晨撐着腦袋在看書,但又分明不是在看書,半天沒有翻過一頁。

她說了那樣的話,他會怎麽想?

課本上杜甫的畫像絲毫勾不起她的興趣,意溪合上書發呆,早自習就快結束的時候見到班主任領着一個人走進教室。

是個男生。頭發是純正的亞麻金色,皮膚很白,眼睛是深藍——屬于海洋的顏色,眼窩很深。他穿着一件簡單的明黃色字母T恤,脖子上挂着一副金屬質感很強亮眼的耳機,下|身是一條淺色卷邊三分褲……他的個子很高,一雙腿筆直而修長,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搶眼。他的睫毛也很長,淺得像是金色的,好像沾了一點陽光在上面,就在他眨眼睛的瞬間,整個教室都變得明媚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意溪感覺自己腦子裏有無數個單詞不由自主地往上冒。最終出現了一個大大的“eous”。

eous:燦爛的,華麗的。

蝴蝶幾乎都很輕,扇動翅膀的頻率低于20HZ,甚至都不能被我們聽見。但它帶來的微小氣流飄過河流卷過小溪,最終可以成為大洋彼岸級別可怕的飓風。

蝴蝶一樣地降落了。

燦爛得像是從雜志裏走出來的人。

班主任拍了拍手掌試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遲鈍幾秒之後的結果是班上最後一點讀書聲也消弭下去,倒抽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來自美國新澤西州……是新澤西州沒錯吧,嗯。也是幾天前世界青少年科技大賽的冠軍得主,讓我們鼓掌歡迎!”

班主任帶頭鼓起掌來,表情顯得很是激動,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好像對新同學了解不夠,顫抖了一陣之後只是說:“新同學上臺做一下自我介紹吧。呃,因特丢死喲瑟爾副。”指了指講臺。

身為中文老師,把英文說到這個地步,也是夠敬業了。

臺下已經開始了竊竊私語。

“他長得好帥啊!”

估計他都已經對這樣的議論習以為常了吧。

“別花癡了,長那樣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學生!”

長相也能跟品行挂鈎嗎?

“哪裏,剛剛班導不說是世界科技大賽冠軍嘛!”

得了,幸好是頭腦好。

“不過他為什麽不去國際部來我們班啊?”

總算有人說到了重點,她其實也在奇怪為什麽他會來這裏。她一點也沒有夢到這麽一個插班生,夢境中今天的7班應該是平淡無波的,只有她一個人,在痛苦中惶惶不安。再擡頭的時候男生已經三兩步走到了講臺正中央,拿了根粉筆板板正正地寫了兩個大字。字跡清秀。

單淳。

臺下的同學都睜大了眼睛。這個外國男生一上來就介紹自己中文名字了啊,字還寫得挺好的。

“大家好,我叫‘單純’,來自新澤西,今年18歲。”單淳的介紹很是簡潔,淡淡的一句話就說完了,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倒是讓班上的同學又震驚了一把。

震驚之餘就是全班的爆笑。意溪忽然感覺心頭一跳。

“什麽啊,到底跟誰學的中文啊,單字做姓氏的時候要念shan不是念dan是基本常識吧,這都不知道!”

“真不愧是老外!”

單淳默不作聲地看着笑得七仰八歪的同學,有點不悅地扯了扯嘴角。班主任立馬站到他身邊去打圓場,“好了好了,單淳同學先找個空位子坐下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是shan、淳嗎?單淳轉頭看向身邊的班主任,很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全班又安靜下來。

開學兩天了,剛排過座位,能坐的也就前面的兩個角落,和後面一排的零零缺缺而已,都不是理想的座位。他坐哪合适呢?

單淳把視線從班主任臉上移開,用一種全神貫注的眼光從第一小組挨個看過去,像在搜索着什麽似的。教室裏詭異地靜着,意溪皺了皺眉頭,稍一眨眼就見男生向她看過來的眼神。視線定格。

莫名地,兩個人隔着大半個教室的距離對望,錯過了校鐘擺動的聲音。沒過一會上課鈴聲準時響起,友善地錯開了其他人的注意力。班裏的同學手忙腳亂地從抽屜裏找起書來。單淳從講臺上走下去,一步步走向意溪身邊,準确無誤地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字正腔圓地又說了兩個字:“你好。”

意溪感覺自己的呼吸因為什麽凝滞了。急促地回了句你好就僵硬地把視線往自己書上挪。原來她也是這麽花癡的人嗎?

其實她剛剛有注意到他眼底的那一抹青黑色。雖然在講臺上的時候因為隔得遠而顯得眼眶深邃了,仔細看還是毀形象的存在。意溪猜想是他時差沒有倒過來沒睡好的緣故。沒過一會感覺肩膀上壓上了什麽東西。

意溪極其生硬地扭頭,發現美國來的新同學單淳——竟然倒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緊閉着。好像睡着了……

班上昨天才強調說禁止上課睡覺,他這算是頂風作案嗎?還是說不知者無罪?意溪想着想着思路有點跑偏,居然沒有察覺到對方倒在她肩膀上睡覺算是親昵動作的事實,低頭又看了一眼單淳——長而密的淺色睫毛,正乖巧地排在眼睑下方,安靜地梳理陽光。夏季的太陽都是傷人的,他卻美好得讓人錯不開眼。

班主任絮絮叨叨的聲音還響在耳邊,但光是看着單淳,意溪不大聽得清楚了,她的世界靜了。就像冬天的下午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絕在了很遠的地方。

忽然打了個激靈,意溪從“冬日午後”回過神,對上了那讓她毛骨悚然的眼神——班主任正盯着她。奇怪的是,莊寧靜看了她一會就轉移了目光。意溪暗嘆一句奇怪,想到左肩異于往常的重量,恍然大悟間又覺得挺不公平——他這是被班導放過了吧……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不對,這個才認識10分鐘不到的人正倒在她的肩膀上睡覺啊……雖說他應該是無意識的,可是這也太尴尬了吧。意溪咬了唇,随即扶着單淳的脖子和腦袋,把單淳挪回他自己的課桌上去。整個過程十分地親近暧昧,甚至能感覺到他在貼着她的手掌呼吸。意溪覺得她自己是喘不過氣了。

單淳畢竟是在睡覺,意溪的動作還是很小心的。可是她剛想把手抽|出來,單淳就睜開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意溪惶恐地收手,卻是猛然失去平衡連人帶椅向後栽。單淳反應快想抓住她,可出手的角度不對以至于沒能成功跟慣性抗衡。

教室後排“梆”地一聲轟然倒塌。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新同學、課桌椅和意溪抱着倒在了一起。場面十分壯觀,以及混亂。

下課就被叫去了辦公室。

在走廊上非常引人注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結在他倆身上。

“意溪你說,你們兩個上節課的時候到底在搞什麽名堂!”莊寧靜盯着單淳和意溪看了好幾圈,雖然聽過單淳說話,到底還是對他聽不聽得懂中文沒底,最後還是挑了意溪發作。

“沒做什麽……就是不小心摔了。”意溪低着頭,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她也沒想跟第一天見面的同學發生糾葛,是她太冒失……還抱在了一起。她一分鐘都不敢回想當時的畫面,連對方身上的檸檬香氣都聞到了,她是跌得多糗啊……

“摔跤還能摔到一起去?”班主任狐疑地看着一臉坦然的單淳和一臉忐忑的意溪,總覺得他們看起來不對勁。但是她再問也不會有什麽答案的,畢竟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單淳剛來中國,不可能會和意溪有貓膩:“要不單淳同學你換個位子吧,第一排也是空着的。”

“What?”單淳出聲了,語調變得很怪:“撈史,窩不想坐,一個人。”

“窩的中溫不耗,香學細跟同桌。”

他的中文不好,想跟同桌學習。仔細想來,第一排靠在講臺兩邊的位置也是孤零零的,不會有同桌。其實是上課愛講話的同學的專屬。坐在那裏是不方便他這樣需要跟人溝通的人學習的。

莊寧靜被單淳的話聽得一愣一愣。這才是她預想中的外國腔啊!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怎麽會不對勁呢,只說了一句話,敢情是特地練習過的。還有連自己中國名字都拼不準,現在也能解釋得通了。

“你一定很喜歡中國。”這麽艱難還要來中國學習!莊寧靜的眼裏流露出贊賞和欣慰。把意溪和單淳上課時折騰出的烏龍抛到了腦後。她把手搭在意溪肩上,用一種莊嚴而神聖的語氣對意溪說:“單淳同學說得對,意溪你就多教他點中文,兩個人一起搞好學習啊!”

搞名堂變成了搞學習了……不過也算是逃過一劫。一起學什麽的,現在敷衍就好了,反正也不會真的在他身上花時間。意溪也“莊嚴而神聖”地點頭。

單淳看着這一幕,勾了勾嘴角,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03

放學的時候明譯晨回頭,已經不見了意溪的身影。在佳禾街她說了不讓他費心就沒有了下文。怎麽,現在這麽急着擺脫他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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