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的,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逃避。”

他的藍眼睛又深邃又清澈。

看着單淳懇切的神情,女醫生忽然很想讓意溪幫忙翻譯一下……就算是狡辯,她也想弄明白單淳在說什麽。

奔跑的聲音從門口逼近,沒過一會一個帥氣清俊的男人出現在門口。才把下巴扶好的季萊發出一聲驚呼:“松源老師!”

松源輕輕地朝她點了點頭,邁着大長腿走到女醫生面前,擰着眉毛問:“許雲怎麽樣了,她還好吧?”

女醫生不想把許雲的狀況告訴“這幫學生”,有意把事情說得嚴重點,所以只是朝簾子後面偏了偏腦袋,示意松源自己過去看。她已經幫許雲處理過了,幸好沒有起泡……

松源沒有做停留,徑直過去找許雲了。

松源老師這種緊張的程度……季萊捂住嘴巴,心想她好像知道了什麽秘密。

給季萊做檢查的護士悄悄把結果告訴了醫生,女醫生瞅了季萊一眼又繼續跟單淳對峙了。

意溪對于女醫生那兇巴巴的眼神和口氣有點心悸,但是該說的事情還是要說,她不會讓單淳來承擔她的責任的。雖然她還沒有鬧明白單淳為什麽要站出來說是他的錯。

意溪扯了扯單淳的衣角,單淳轉過臉看着她。

“其實是我不小心摔了,跟單淳無關!”意溪一口氣說完。

女醫生皺起了眉頭。這時候松源走了出來:“你們許老師沒事,幸好沒起泡,已經擦了藥,休息一段時間估計就好了。”

女醫生扶額。

“萬幸啊……許老師沒事就好。”意溪由衷地舒出一口氣。

“剛才我聽到,是你摔了一跤才把水潑到許老師身上的是嗎?”松源的視線牢牢鎖住意溪。這件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哎,不是。”女醫生指了指單淳,插嘴道:“是這個學生做的,杯子不還在他手裏嗎?”

松源又看着單淳,單淳把水杯遞給他并且直視他,很真誠地說,“對不七,my fault.”

看來單淳是鐵了心要攪局的。季萊忍不住給時向一回短信,對作戰失敗表示扼腕。

他都說多少對不起了啊,意溪心裏五味陳雜,好不是滋味。她又去扯單淳的衣角,向前跨了一步擋在單淳面前:“松源老師,別聽他的,是我不小心。”

松源看着他倆的表現,沉默了好幾秒,溫和地笑起來:“沒事了,你們回去吧。”

看着他們一臉迷茫,他又解釋道:“你們倆搶着認錯,至少讓我知道你們都不是故意的。誰的錯已經不重要了,有承認錯誤的心就夠了,你們許老師也是這個意思。”

“……”意溪和單淳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給松源鞠了個躬,出去了。

女醫生很嚴肅地走到松源身邊,低頭小聲道:“那個男同學剛才說什麽,你聽懂了嗎?”

……

走出校醫室,空氣不再壓抑,意溪停下腳步,深呼吸了一口。單淳也停下來,看着她。

“剛才為什麽要說是你的錯?”

單淳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的表情,“不是我撞到了你嗎?如果不是我,今天也不會這樣。”

“……”意溪的記憶混亂了,又是擁抱,又是胸膛,還有他身上的檸檬香味……她其實也沒法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是這樣嗎?”

單淳點了點頭。

紛雜的記憶湧上來,他身上的氣味猛然間變得無比清晰。意溪雙頰發燙,上前一步,低着頭走路,“算了,總之是我連累你了。我不想回教室,要不然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單淳的眼睛發出光來,“好啊!我要吃餃子、吃面、黃焖雞、小炒肉,紅燒……”

意溪滿臉黑線地回過頭,“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你長得這麽高原來是因為食量大嗎?”

單淳抓着頭發,眯着眼睛,很無辜地笑:“只是有這麽多想吃的……不然以後我們每天中午吃一樣?”

“不然都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吃飯。”

他來到這個城市,已經吃了好幾天的披薩和三明治了,他在這裏,不吃中餐怎麽可以!他饞了好久的中餐!

真是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神啊。意溪想到了自己的錢包,想到她攢了很久的零花錢——雖然是周末幫爸爸管小賣部辛苦賺到的,但是也沒有特別的用處,只是去吃飯應該是夠的吧。

意溪定定地站在那裏,認真地對單淳點了點頭。

——你是第一個,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挺身站在我前面的人。雖然也許是你自己誤會了什麽,但是謝謝你,我的同桌。

作者有話要說: 從此以後每天中午都約會……(看我邪惡的小眼神 (☆_☆)/~~

☆、Goodbye to Einstein 10

流言散播得很快。身為一個被女生認定為絕對不關心八卦的男生,想要知道哪個女生的醜聞,會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明譯晨從食堂回來,就聽到兩個女生在讨論意溪,一邊說還一邊往他的方向使眼色。

“我聽說,你們班那個拽姐今天把開水潑到許雲‘老爺’身上了。”真是勇猛啊,許雲也敢惹。

“對啊,但是她啥事都沒有,因為我們班那個新來的單淳,死活要幫她承擔責任,還說什麽‘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呢!”

流言總是說給想聽的人聽,還會根據每個人的口味演變成不同的佐料,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工。于是,一不小心就離題千裏。

“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把名字拼錯的金發帥哥吧!連他也中招啦?”外班女生一臉惋惜,很嫌棄地撇着嘴角:“唉,拽得跟一個250似的,勾|引了這個又勾|引那個,真是好意思!”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明譯晨一眼。

明譯晨撐着腦袋在看書,他戴着耳麥,可是手機裏的音樂,分明是暫停狀态的。

“搞不懂怎麽會有這麽厚臉皮的人!”女生不知道想起什麽,有些憤憤不平。

“這種人你不去搭理就可以了,你越是跟她計較,她就越來勁的。”外班女生最終下了結論。

“可是……你不覺得她真的很賤嗎?”女生不依不饒。

外班女生敏感地嗅到了什麽,“覺得啊,可是你為什麽這麽關心她的事啊,該不會……”她往明譯晨的方向瞟,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哪有啊,”廖秋推她,“不是啦。真的。”再說了誰都知道明譯晨是尚本悠的男朋友吧?

“那我就搞不懂了。”外班女生聳了聳肩膀。

“你不在我們班,當然不受影響啦。反正,我是不想讓那種人好過。”

“得了,我的大小姐,我在外面有幾個認識的哥哥,不如讓他們今天下午……”

明譯晨忽然拉開椅子站起來,這個動作把兩個女生吓了一跳。但是他看都沒看她們,直接走到儲物櫃前面拿書去了。眼角的餘光中,看到廖秋對着那個外班女生點了點頭。

不知道怎麽想的,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意溪發短信。

意溪正和單淳在校外的火鍋店裏。英凡沒有采用“封閉式”管理,所以,只要不遲到,整個午休時間他們都是自由的。店裏的冷氣很足,他們圍着熱氣騰騰的火鍋,吃得不亦樂乎,意溪都快把自己舌頭給吐出來了。

“沒想到你也喜歡吃辣的,那個丸子不許跟我搶了啊!要吃自己下!”

單淳眯起眼睛笑,“曾經有一個人告訴我,要是喜歡吃的東西不同,不能做朋友。”

意溪愣是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來邪氣的味道。她真是奇怪了,明明是同一個人啊,同一個動作啊,為什麽可以時而懵懂時而“邪惡”呢?!

在她愣神的時間裏,最後一個牛肉丸落入了單淳的魔爪。意溪倒也不生氣,“你一個外國人,怎麽把筷子用得這麽好的?”

單淳笑而不語,把那個牛肉丸放到意溪的碗裏,若無其事地又去夾山藥。

“……”還有,這種煽情的動作是跟誰學到的?意溪想問。這時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有了動靜,她拿起來,看到屏幕上的“明譯晨”三個字,心裏忽然有不安的感覺在晃動。

「接到電話說家裏有事,今天我要早點回去了。下次再一起走吧,抱歉。」

家裏又有事啊,他還好嗎……意溪放下手機,又忍不住嘆了一句,卻是因為她自己:“我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點吧。”夢到被髒水淋頭還不算完,在夢裏……她回家的時候,爸爸已經喝醉了。如果明譯晨和她一起走的話,反而會看到她家裏的那副窘态吧。

上次買的鎖還藏在床頭櫃裏,她小心點好了。意溪暗暗下決心。

坐在對面的單淳若有所思,兩秒後面色如常地煮火鍋。

意溪沒有想到,放學的時候,身後會跟着一條小尾巴,甩都甩不掉。不對,應該是條“大尾巴”吧。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前兩天我才幫你簽了房租合同,你們家不走這邊吧?”意溪有些煩惱地看着身旁那個笑得一臉純真的人。

單淳不置可否。

“So……”她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顯了,他怎麽還不領悟過來早點回自己家?

“So?”單淳反問她。

她一點也不相信這個人是聽不懂她的話,她一點也不相信。意溪一陣淩亂,不得已實話問道:“你是在跟着我嗎?”

單淳極其自然地點頭,還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為、為什麽?”意溪的心裏忽然打起鼓來,她仰頭看着單淳,手上捏緊了自己的書包帶。這種心跳的頻率不正常吧?她問自己。一直以來,她心裏不都是悄悄存着明譯晨的嗎?她現在……是在為了什麽緊張呢?

“還能有什麽理由啊,”單淳彎腰湊近了她,眼睛笑得彎彎的。

意溪已經把書包帶擰成一根繩子了……

“我就認識你一個人,跟着你走就當是散步了,再看看這個城市不可以嗎?”他收起作弄的笑容往後退。

意溪松開了書包帶,“對吧,”她如釋重負地笑,說給單淳卻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剛來葉川市能知道什麽路啊,走吧……”

單淳落後她一步,聚滿夕陽的眼睛裏劃過一絲隐痛。

一路上倒是平安無事。離家裏還有一條巷子的時候意溪就開始給單淳攔車,“天快黑了,你要找到回去的路很難的,就在這裏回去吧。”

單淳也不推拒。

一輛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來,意溪彎下腰去跟司機講價,趕在單淳掏錢包之前麻溜地把錢給了司機:“今天的午餐是你請的,現在由我來付錢吧。”

擔心觸犯到單淳的禮儀和教養,意溪又補充道:“這個是我們中國的習俗——禮尚往來。”

「“這個是我們中國的習俗——禮尚往來。”女生在接受了男生的親吻後,仰起臉回吻道。

“這個習俗棒極了。”男生摟住她的腰,款款深情。」

記憶露出一個角落,甜得讓他有種失重的感覺,單淳扶着額頭站穩了。看着因為等他回複而忐忑的意溪,他說,“不錯的習俗。”

大大方方地打開車門坐進去,揮手跟意溪告別。

直到車尾在視線裏消失,意溪才放心地回家去。

出租車在1分鐘之後退回原點,司機被吓得不輕。滿臉通紅捂住胸口大喘氣的單淳爬出車門就朝意溪的背影奔過去。

「就在你的笑臉隐沒在暮色裏的那一刻,恐懼感從天而降,将我的五髒六腑全部填滿——那一種我不想去回憶的,不願去描述的,彌漫在我所有神經纖維的麻|痹的感覺。那一刻我什麽都不想,只想見到你。」

意溪走到家門口就停住了。單淳在離她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停下了。

家裏的卷閘門半開着,有一個人有氣無力地想要把門推上去,手裏還拎着一個酒瓶子。他往路邊看了一眼,雖然醉眼迷蒙可是一眼就發現了意溪:“寶寶!”

這個稱呼,不太對啊……爸爸只有在清醒的時候才會這麽叫她,喝醉了的時候,見到她也只有各種各樣的髒話。意溪猶豫着不敢靠近。

意遠志在扶了幾把都沒有成功之後,懊惱地拿腦袋去撞那扇門,完全不遺餘力的樣子。意溪忍不住喊了一句:“爸!”

意遠志癟了癟嘴,拿酒瓶子指着意溪:“喊什麽喊,小婊砸!”

“……”意溪站住不動了。

意遠志卻還是對她不滿意似的,拎着酒瓶子就向她走過來。意溪小心地退了兩步,卻撞到了一個人。擡頭道歉的時候,才發現是單淳……

眼花了嗎?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單淳拉着意溪的手臂,把她拽到他的身後。他直接面對着意遠志。

“你是誰?怎麽會跟這個賤|人在一起?!”意遠志氣沖沖地把原本指着意溪的酒瓶用來指着單淳,一邊說還一邊揮着酒瓶子,身上的酒氣沖天。

單淳很給面子地回答他:“亞當·愛因斯坦·福德。”

“啥?”意遠志露出一臉懵懂的表情,又晃了晃酒瓶子,眼睛一閉就往地上倒了下去,後腦勺着地,酒瓶碎了一地,只剩下他手裏的酒柄。

意溪沖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卻發現他的體溫燙得吓人。單淳在他面前蹲下來,意溪就把意遠志扶上了單淳的背。單淳背着意遠志到了巷子外面,意溪又去攔車。

……

到了最近的醫院,意遠志當即被送進了急診室。

作者有話要說: 說點什麽好呢,謝謝小夥伴提出來的女主太好欺負的問題……蠢作者在這裏保證文裏的所有人都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噠

☆、Goodbye to Einstein 11

急症室的門冷冰冰地關上了,醫院裏有點冷,意溪抱着手臂坐在休息椅上。腦袋裏閃過一些醫院的片段,來來往往的藍色身影,心口又發出了悶痛。意溪忽然哆嗦了一下。

單淳把書包裏的校服外套拿了出來,把意溪包裹起來。

意溪攏了攏單淳的校服,擡起頭來:“你先前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單淳蹲下來,跟她的視線對齊:“那個司機好像以為我病了,又把我送到你身邊了。”

他不是好端端的嗎?這個答案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說不定是那個司機大叔收了錢又想訛他呢。意溪嘆一口氣,“沒想到還給你找了個極品司機,真是抱歉了。”

那個司機大叔其實不是很壞吧。單淳眨了眨眼睛,沒有對意溪解釋。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一個人很難把爸爸送到醫院來。”

還說着話,她的眼睛忽然濕潤了。

單淳下意識地伸出手,抹掉了意溪眼角的淚水。這個動作很自然,就像他們以前做過無數次似的,甚至沒有觸發意溪的警戒線。

意溪難過地望了他一眼,低下頭用中文自言自語:“怎麽辦,我爸不會有事吧……應該不會有事吧……”爸爸長年的酗酒讓她沒有辦法對他的健康放下心,對于失去的恐懼使得意溪的眼淚越來越洶湧。

單淳按住自己的心髒,仿佛産生了什麽共鳴,那裏像是被冰碴子硌着一樣地難受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摟住意溪,讓意溪能在他的肩膀上靠一靠,似乎這樣做,就能讓他分擔她的悲傷。

意溪把腦袋埋在單淳的肩膀上,手上卻遷怒地朝單淳的胸口敲打起來,嘴上語無倫次地說着中文:“都是因為你……遇到你之後……我的不幸加倍了……都是因為你。”

單淳悶不做聲地讓她打,無奈又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下來,人來人往的走廊變得空曠,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意溪哭完了,大概是有點累,直接睡着了。單淳漸漸地感受不到雙腿的知覺了,但還是像塊木頭似的蹲在原地。

醫生推開門,一邊擦着汗一邊張望:“誰是病人家屬?”

意溪咯噔一下跳起來,外套伴随着她的動作掉在椅子上:“我是!”幾乎要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單淳僵了僵,扶着椅子一點點把自己“挪”到椅子上去。雙腿一點知覺都沒有,這個感覺困難而痛苦,好幾次差點摔到地上。他卻沒有感覺到懊惱,只是流露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醫生把記錄本拿出來,一邊翻一邊打量意溪:“你和病人是什麽關系?”

“裏面的人是我爸爸。”

醫生這才開始放心對意溪講病情:“是這樣的,患者是由于酒精飲用過量導致的胃出血,但是呢,患者又有肝炎歷史,所以這次還引起了并發症……雖然已經控制住了,但還要再做幾項檢查,并且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這麽說我爸沒事了嗎?”

“手術很成功。”

意溪還沒有跳起來慶祝,醫生又說道:“小姑娘……去你剛才登記的地方把手術費交一下吧。”

手術費……意溪忍不住咬了咬下唇,有點為難。

醫生又開始打量意溪:“除了這個……還要預交一個星期的住院費。”看校服是英凡的學生吧,既然是英凡那種學校的學生,不至于拿不出來幾千塊手術費吧。不過,拿不出來也沒有關系,他只負責通知,不負責驅逐。

醫生從記錄本上扯下一張紙交給意溪,然後自顧自地走了。沒過一會其他醫護人員推着一張病床出來,病床上的意遠志緊閉着眼睛。意溪問清楚他會被送到那間病房,就去走廊的那一頭交費了。

單淳和單淳的校服外套被她遺忘在休息椅上。

他一個人坐在走廊上,聞着再熟悉不過的消毒水的味道,思緒萬千。燈光很亮,使每個人都顯現出來一種病态的蒼白。他生活了最長一段時間的地方就是這樣的環境。在來這裏之前,把他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人對他說拜托了。

明明都是很溫柔地對待他,但每次看着他的時候,他們總是一臉對有他有所虧欠的表情。

單淳等待着。耳朵敏感地捕捉到女孩子說話的聲音,他朝着走廊另一頭看過去,卻有一個人擋住了他的視線。

“單、單淳同學,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女生也穿着一身英凡的校服,留着齊劉海,領結系得很正,看起來似乎很乖巧。

單淳還是看着原來的方向,雖然在女生看來他是在“觀察”她衣服上的銘牌。

女生忸怩地揪着自己的裙子,把中文換成還算流利的英語:“難道你是生病了嗎,如果你不舒服的話可以告訴我,我爸爸是這裏的院長,可以幫你找到最優秀的醫生。”

“你記得我嗎?”女生下定決心似的伸出手,嘴角彎出最标準的微笑,友好而主動的自我介紹:“我叫廖秋,是你的同班同……”“學”字忽然卡在喉嚨裏。

單淳拎起外套,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走廊那頭,意溪遇上了一些麻煩。

“你好,我沒有帶夠現金,刷卡可以嗎……”

“啊,餘額不足嗎?我……或許帶錯一張卡了,麻煩您試試能不能把手術費刷出來,剩下的我再看看。”

“手術費也不夠嗎?要不先刷……”

給她結賬的護士打斷了意溪的話,“什麽刷這個刷那個的,沒見過你這樣名堂多的家屬,你該不會是想賴賬吧?我們這可是正規醫院,你要是賴賬的話,我可就直接打電話報警了……啊……”

一只潔白修長的手伸到櫃臺,放下一張黑色的銀|行卡:“Take this.”

氣焰嚣張的護士接過卡,仔細看了一眼後,像是被點了啞穴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意溪的惴惴不安直到見到單淳才消弱下去,又是他來幫她了。可是很快她想起來靠着單淳大哭的情形,瞬間被“無地自容”的感覺給包圍了。

廖秋還站在原地,拳頭捏得緊緊的,指甲陷進肉裏。看着單淳走過去和意溪站在一起,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意溪決定留在醫院守着意遠志,其他的事情等第二天上課再說。單淳确認意溪可以應付所有事情之後才走,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但是不管他多晚回去,始終會有一個“人”在等着他。單淳永遠不用擔心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

“今天過得怎麽樣?”裏森照例很慷慨地對單淳表示關心。

“你要聽實話嗎?”單淳看了看裏森,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啊,對不起我都忘了,跟你這樣說什麽信什麽的‘人’不能拐彎抹角。”

說別人一根腦筋不懂得拐彎麽?如果這話讓任何一個正常人聽了,估計單淳都少不得要挨一頓打。幸好裏森是不懂得生氣的機器人……

裏森的聲音依舊很機械:“我告訴過你,不要低估我的智能。”不知道為什麽,隐隐傳遞出一種威脅的意味。

單淳的情緒低落下來,自言自語似的:“今天啊……糟糕透了,意溪說是我讓她的不幸加倍了。”

裏森修改自己剛準備跟單淳算賬的程序,轉而安慰他:“你有沒有跟她解釋,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平等的概率劃分,人類所說的幸運或者不幸,只是他們對待自己所遭遇的概率的一種感覺?”

“得了吧,”單淳喪氣極了,“我又不是來說教的。只要記得我來這裏的目的,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就行了。”他把胳膊伸給裏森——

“你能不能幫我檢查一下,我感覺自己壞掉了。”

單淳把手按在胸口:“這個地方,總是會有很奇怪而且不能控制的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12

第二天意溪帶了一小疊現金來學校。

“我問護士要了你的賬號,她說那是國外的卡,轉賬應該會很麻煩。”意溪一邊說着,一邊把一個信封推給單淳。

單淳看着她。

“所以我換成現錢來還你了,希望你不會覺得不方便。”意溪懇切地對他笑。

單淳把他修長的爪子搭到信封上,用一種剛睡醒似的迷茫眼神看着意溪:“禮尚往來?”

意溪搖頭,“只是‘借’和‘還’而已,多謝你昨天伸出援手。”

“你謝謝我,為什麽不給我謝禮?”單淳半握着拳頭,打了個哈欠。看樣子,他有可能是真的才睡醒。

“……”意溪語塞,這中國禮儀是跟誰學來的?好“周到”啊,她都沒想到。她幹笑着:“今天我請你吃午飯?”

單淳眨了眨眼睛,好像答應了又好像沒有答應。不過他這樣的舉動倒讓意溪放下心來,昨天她拿他的肩膀擦眼淚還埋怨他了呢,後來一直都在擔心他聽懂了怎麽辦。看這樣的架勢,多半是沒有聽懂吧,對吧?

單淳好像真的困得很,又是伸懶腰又是揉眼睛,眼睛下面有一抹青色。驀地,他撐着腦袋盯着意溪看:“你可以來當我的漢語‘老師’嗎?”

“平時2個小時,周末8個小時就可以了。”

他把信封放回意溪桌子上,“這個就當作一星期的課時費。”

意溪有些困難地組織好自己的語言:“我,我恐怕不行,周末還要去市博物館……”

“那就帶我一起去。”

“一起去……嗎?”意溪咬了咬唇角,“那我也不能收你的錢啊……”

單淳沒再說話,手一滑,直接倒在課桌上睡着了。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大中午,期間英語老師發模拟卷班導莊文慧發射了多少眼神炸|彈都沒能讓他醒過來。

第四節課結束,單淳還是沒有動靜。教室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意溪也不太着急,輕手輕腳地把完成的英語試卷拿到講臺上去——說是下午上課之前所有人都要上交的。

走到第二排的位置,她忽然停下了。怔怔地後退了兩步,低頭打量前方。教室地面很幹淨也很平坦,沒有哪塊地磚不對勁。她昨天,是因為什麽而摔跤的?

第二排,過道的左邊坐着明譯晨,右邊是時向一。時向一最好的朋友除了尚本悠就是季萊。

電光火石之間,意溪明白了什麽。

這三個人連在一起,她早該覺得不對勁的。

雖然季萊當時的确有可能肚子不舒服,但是,季萊為什麽要把水杯交給她這麽一個完全說不上關系好的人?她當時絆到的位置就是在時向一旁邊,為什麽就這麽巧?甚至說……那天用明譯晨的手機發短信的人,會不會就是跟他離得那麽近的時向一?

雖然在現實生活中,她安然無恙。但是在夢裏,那群禽|獸對她做了多麽不可原諒的事情……

意溪抓着試卷緩緩蹲了下去……

「時向一,是你在設計我嗎?我會調查的,也會确認的,如果真的是你——随意踐踏我的人生,你真的準備好什麽了不起的理由了嗎?」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意溪猝然回頭,卻見到一片溫柔的眉眼。單淳很和熙地笑着,“好餓啊,我們出去吃飯吧。”

……

說好由她來請客,挑地方就讓單淳負責了。出了校門,單淳選了一家新開的看起來很清淨的面館。進去了才知道人少也有人少的原因,本來食欲不佳的意溪對着賣相難以形容的牛肉拉面相看兩生厭。連帶着對中餐相當包容的單淳也只吃了小半碗。

“單淳,”意溪無意識地往面裏倒着辣椒粉,“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單淳放下筷子,舔了舔嘴角,“又要說別人的成績比你更好你教不了我所以抱歉了嗎?”他跟意溪說話的時候,語速會有意放慢,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一點也沒有遷就的意思。所以,意溪僅僅聽清楚Again這一個單詞。

很明顯“again”這個詞語并不代表高興。

意溪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不要請單淳再說一遍比較好。她繼續自己的話題,“遇見你之後,光是摔跤就有3次了,所以我覺得,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會格外不幸。”

單淳露出詫異的表情,就像是有什麽事情超出他的預計一樣。

手上輕了不少,意溪這才發現辣椒粉已經被她倒光了。她不好意思把配料盒放回原位,“但是我仔細想了想,應該只是我一個人在悲慘,你恰好在場罷了。而且,托你的福,就算是不好的事情,也不像以前那麽難受了。”

“因為遷怒了你,所以,想說對不起。”

單淳抓了抓頭發,有點無措地說,“其實……客觀來說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平等的概率劃分,每份概率都指向不同的結果,人們所說的幸運或者不幸,只是他們對待自己所遭遇的概率的一種感覺。”

“什麽?”意溪沒聽懂。

“沒什麽。”單淳扭頭悄悄懊惱了一下,又扭回來,極力維持着正常的表情:“只是告訴你沒關系而已。”

“吶,以前難受的時候,都是怎麽過來的?”單淳的嗓子發緊,“可以說給我知道嗎?”

意溪撥動了一下已經變得通紅的面湯,看着單淳,雲淡風輕地說:“把自己當成烏龜,縮到自己的外殼裏,世界就會變得安靜。要不在心裏建城堡,每天呆在角落裏就可以了。因為城堡很高,也很安全,外面的世界長了多少荊棘都不用了解。”

對所有事情采取逃避的态度,不去管不去問。是這樣嗎?一直都這樣,沒有同伴嗎?

“這樣的我,很懦弱吧。”

單淳搖了搖頭,很專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沒有對任何人逞強,也沒有裝可憐博取同情……你靠着自己在堅持。人本來就有選擇自己态度的權利。如果你覺得城堡很安全,那就呆在城堡裏吧,如果覺得外殼可以給予保護,那就接受保護……你只需要負責自己的快樂就好了。”

意溪的眼眶熱起來。

“現在不想那麽做了,”視線裏一片氤氲,意溪難過地笑:“外殼已經裂了,城堡也塌了。”如果不堅強起來,以後還會失去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面館的胖老板熱情地走了過來:“學生,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呢,你們要不要準備一下回去了?”

意溪連忙擦了眼睛,“謝謝叔叔,請問一共多少錢?”

胖老板擺了擺手,“不要錢的。”

“為什麽不要錢……”意溪正說着,忽然瞅到老板身後牆壁上貼着的粉紅色小通知——

「9月10號至11號好再來拉面館開業期間,新老顧客免單。」

單淳選這家店莫非是因為這個?意溪用眼神詢問單淳,單淳只是攤了攤手。

胖老板這時候卻眼尖看到了意溪那碗滿滿當當的“血紅拉面”。他呵呵笑了一下,意溪不明所以。胖老板又呵呵笑了一下,意溪還是不明所以……

出來的時候,意溪手上是拎着外賣塑料袋的。雖然有點為難,但是老板堅持要她打包帶回去吃。意溪找不出理由拒絕。本來就是吃白食,不好意思留着那一大碗沒吃的面來膈應人。連扔都不好意思扔,還真的一路帶回了學校。

英凡的教學樓都是兩棟樓“面對面”的對稱式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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