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樓與樓之間用長長的走廊連接着。三年級被安排在離校門最近的幾棟樓,其次是二年級的理科班,再次才是文科班,所以二年七班就在比較裏面的位置了。一路走過去,足夠想清很多事情。

在走廊上,意溪有心事,走得比單淳還要慢一點。

“單淳,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騙我說是你撞了我,昨天上午,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單淳停下了腳步,沒回頭,“不知道的話,你應該會過得開心點。”

“你果然看到了什麽吧,”她定定地站在那裏,話裏有控訴也有一點委屈:“如果我說外殼已經龜裂,城堡搖搖欲墜,你覺得一無所有的我還能繼續傻樂嗎?”

單淳忽然轉過身,大力地把意溪抱進懷裏。

意溪手上一松,打包回來的面甩了出去。因為緊貼着他的胸膛,整個人都被環繞在檸檬香氣裏。意溪深知這個動作有多不合适,她使勁掙紮,可是力量不占優勢,沒成功。

“聽着,”單淳的聲音滿含警告意味,“沒有了外殼,我會保護你。如果你需要城堡,我會成為你的城堡。你還有我,所以不是一無所有。”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意溪像是石頭一樣僵硬起來。莫名其妙地,心口一揪一揪地發痛。

“所以,不要理會外面的聲音,把所有的能量都用在可以讓你快樂的事情上吧。”

……

剛從校外回來的季萊剛好和時向一走到一樓。剛好季萊就被一個塑料袋砸了頭。黏糊糊的紅通通的“汁液”淋了她一頭一臉。季萊張開嘴尖叫,結果鹹辣的味道全部流進了嘴裏。辣得她上蹿下跳。

季萊一轉臉,那副“血肉模糊”的樣子吓得時向一也跳起來,這一跳剛好讓時向一踩到從她頭上掉落的塑料袋,摔了個四腳朝天。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不小心抽出來兩章。在看更新的大美妞們一定不要錯過上一章了哈~~

☆、Goodbye to Einstein 13

“我不是給你號碼了嗎……那女的怎麽好像啥事都沒有?”女生大喇喇地坐在課桌上,手裏擺弄着一支彈簧筆。

廖秋恨恨地看着窗外那一對相擁的身影,心不在焉地說:“是啊,為什麽一點事情都沒有呢?”

“什麽?”外班女生伸手在廖秋面前揮了揮,“我這不是在問你呢嘛?!”

“啊?”廖秋這才回頭看着她,“哦,你給我的號碼……打通了。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麽,別把話說一半急死個人啊?你今天怎麽這麽不在狀态呢?”

“電話裏的人說,他的‘兄弟’在酒吧吃……被舉報抓進警|局了,他問了我好多意溪的事情,因為懷疑那個舉報的人是意溪。”

“這是多會兒的事啊,跟她怎麽扯上關系的?我最近忙着社團活動都沒聽到消息呢,這世界怎麽變得玄幻了?”

“我也不知道。”廖秋伸手拽了一下,窗簾嘩一聲全部拉上了。眼不見為淨,這樣似乎讓她好受不少,她緩緩勾起了嘴角,“但是他說,等他們出來之後,要送意溪一份大禮。”

“看來你們班的拽姐……”外班女生橫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惬意地笑:“你也犯不着再鬧心啦。”

“誰知道他們要多久才出得來,”廖秋不以為意,拿起手頭的一本小冊子翻起來,“你以為我會放任她逍遙下去嗎?”

“……”

聽到樓下的尖叫聲,意溪更加不自在了。因為是午休時間,大部分人都在教室呆着,外面是很安靜的。但是,再有幾分鐘,恐怕整個世界都會喧鬧起來。

“很奇怪呢,”意溪木讷地開口:“剛剛那番話,是經常會對女孩子說的吧?一旦開口就百發百中,女孩子就追到手了,是會這樣吧?”

這下輪到單淳僵硬了,他遲緩地問:“你這樣想嗎?”

意溪努力鎮定,語氣輕描淡寫:“難道不對嗎?一般的單純小女生都會覺得很浪漫吧,還會來一陣‘心如擂鼓’什麽的,但是很遺憾,我什麽都沒有感受到呢。”

其實并不是什麽都沒有感受到,那種一下一下發作的悶痛,她沒有弄清楚緣由,也不想拿出來說,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單淳的表情變得難過起來。心口很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從那裏生生剝離了一樣。不該是這樣,裏森給他反複檢查了,分明說他很健康的……這個異樣的情緒,莫非是因為他的記憶嗎?

單淳松了手,很努力地扯了嘴角,讓自己笑起來,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浮:“果然不行啊,看來是不能用我們家鄉的情話來感動東方女孩子啊。”

“冒犯你了,不好意思,以後我不會……”

“告訴我答案吧,”意溪擡頭看着他,截過話題:“如果你回答我的話,我不會在意剛才那些話的……吶,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忘記。”

“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關于昨天的事情。”

……

在家裏裏森也有屬于自己的房間,單淳為他配置了三臺計算機,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裝備,這些足以讓他在電子網絡上通行無阻“橫行霸道”。

舉報郵件是他發出的。他認識那幾個人。不止那幾個人,甚至連七班所有人的資料他都有。

在未來的時候他檢索過意溪的記憶,知道那些人做過多麽可恥的事情。單淳只不過是了解一些。因為意溪的态度,他了解的不是很完整。和單淳認識的時候,意溪一直聲稱自己不是什麽好人。

裏森其實知道有關他們兩個人的全部真相,但良好的保密機制讓他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包括當事人。他跟着單淳回到這個時間,除了協助單淳之外,還要監督單淳的感情狀态。他是個監督者。

此時此刻,他坐在小凳子上給自己充着電,一邊翻動着資料庫裏兩個人的影像資料,開心的或者不開心的片段,自發點評道:“人類真是複雜的生物。難理解。”

意溪和單淳一前一後回到教室,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意溪抓起桌子上的信封,還沒有對單淳說些什麽,尚本悠來到了他們面前。

尚本悠,意溪心裏響起警笛聲。

“Test paper,please.”

原來是沖着單淳來的。說話語氣比起來她對待其他男生,真是好得太多了。

單淳ok了一聲就低頭翻找意溪幫他收起來的卷子,在完全空白的試卷上簽下“單淳”兩個大字就上交了。

尚本悠挑了挑眉,他這樣很有可能會被英語老師找過去聊人生的。

“謝謝,”他有禮貌地對尚本悠笑。

她也很有風度地彎了彎嘴角。

他對她笑了吧,意溪在演算紙上畫着圈圈。她已經聽出來他聲音裏的歡快了。連單淳都對尚本悠的漂亮沒有免疫力吧。

看吧,西方男生就是這樣的,對誰都是一臉笑容,對誰都紳士,他們覺得這是禮儀。所以哭泣的時候給個肩膀,擁抱,說些甜蜜暖心的話,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朋友之間也是一樣。沒必要有什麽負擔,輕松忘記就好了。反正她剛才也對單淳保證了,不會在意的。

尚本悠卻還沒走。她的眼神膠着在意溪身上,好幾次想開口說話卻沒成功,好像跟意溪交流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單淳搗了搗意溪的胳膊。

“怎麽了?”

“試卷,”尚本悠伸了伸手,甚至懶得對意溪多說一個字。見意溪沒弄清楚狀況,又面無表情地補充道:“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通知。”

意溪皺眉,“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在講臺上看到我的卷子。”

尚本悠不置可否。

“說實話,這一點也不好玩。”

“我也這樣認為。不到5分鐘了,你最好快一點。”尚本悠搖頭,“我要在上課之前交過去。”

明明用書本壓好在講臺上的東西,說不見就不見了,總不可能是被風吹走了……應該是有意而為之吧。她就算想找也找不到了。看來,針對她的事情果然還沒有結束嗎?不交試卷的後果也就是事後被罰10張而已,算了。至少,讓她聽到了風聲。

意溪想通了就覺得無所謂,聳了聳肩,對尚本悠說,“你走……”

“你是說5分鐘嗎?”單淳搶過了話頭,看到尚本悠默認,他要回了自己的試卷,風馳電掣地圈起了答案,2分鐘填完了所有的ABCD。然後塗塗寫寫,20秒。

“B-應該沒有問題。”他又把試卷還回去,然後若無其事地把筆收好。

尚本悠已經驚呆了,她低頭看了一眼,又吓了一跳。姓名那一欄,赫然寫着“意溪”兩個字,塗改的痕跡都沒有。是她眼花了嗎?

意溪奇怪她怎麽還不走。

尚本悠慢慢收斂起自己的驚訝,一點點漾起笑容。她疊好試卷,準備從意溪旁邊的後門走出去。可是卻在接近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

“她們說你勾|引到了新同學,我本來是不信的。”她的聲音很低,最多讓意溪和單淳都聽到。但是單淳的中文不是太好,應該聽不懂,所以她不怕。

單淳低頭在書上畫蝴蝶,不動聲色地琢磨“英語課代表”的話。他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不過沒關系,反正無關緊要。

這話裏可有好幾層意思。她們,誰們?她“本來不信”,不就是說現在信了,憑什麽?意溪被她的話氣笑了,“你信不信,跟我有什麽關系?”

“關心你呢。”尚本悠不冷不熱地說,“像單淳這樣的,在美國什麽女孩找不到。在這裏最多換換口味嘗嘗鮮,怕你三天不到就被他給甩了呗。”

“這麽說來我還得謝謝你?”

“不用謝了,我也就是給你提個醒。別到時候被甩了還去明譯晨跟前裝可憐就行。”

單淳想站起來趕人了。

兩個穿着運動服,頭發濕漉漉的人急匆匆地從前門進來,頓時引發了一陣騷動。

“什麽味兒?”

“嘔……怎麽這麽馊啊……”

時向一和季萊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座位,像是兩只焉了吧唧的茄子。

好熟悉的詭異味道……意溪有一瞬間的失神。這個停頓讓尚本悠以為意溪沒話說了,于是捧着試卷,心滿意得地跨出了門。

只有單淳聽到了意溪的低語——

“盡管來試試看吧,我到底會不會變成你所說的那樣。”

裝可憐嗎,給誰看?就算騙倒了全世界,也贏不來那個人的心吧。

她大概是班上唯一一個沒覺得明譯晨和尚本悠在交往的人了。卻不是因為她跟其他人疏于來往閉目塞聽,只不過是那個謠言中心的男生,親口對她證實,喜歡的對象另有其人而已。

這也是她至今,跟明譯晨,不太遠也不太近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14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親愛的 讀者妹紙 留言說氣氛壓抑喏,首先感謝可愛的妹紙和我們家Molly經常冒泡給小艾加油,小艾真的很受鼓舞噠!這章其實還是有點壓抑,有點狗血小虐。但是有男主在,女主真的會沒事噠。以後會苦盡甘來甜甜蜜蜜的,蠢作者是好人,真的,請你們相信我~~!!

置頂。求看到^^。

尚本悠邊走邊理試卷,把一張有些皺的模拟卷抽出來,放在了前面。其實意溪的試卷根本就沒丢,她就是想看到她着急的樣子,最多意溪要找的時候再拿出來說看錯了呗。就是沒想到,她的新同桌會這麽解決,把他的換給意溪。

“都交了嗎?”

“沒有,有幾個人找不到試卷,我把他們名字記下來了。”面對着楊蕾,尚本悠格外地小心翼翼。楊蕾體态臃腫,大概有兩百斤,卻總是有一種高貴的氣質。也許跟她的着裝習慣有關?她總是穿着深顏色的特別定制的衣服,夏季也不例外。這襯得她的皮膚雪白,再加上她總是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沉穩的氣質就這樣凸顯出來。

但這不是尚本悠小心讨好的原因。楊蕾是學校外語部的主任——讨得她歡心之後,得到各類外語大賽的參賽資格,進而給高考加分,這才是那個唯一的理由。

“把名單給我,你回去吧。”楊蕾有些不高興。但是這不高興不是因為尚本悠,而是因為那幾個膽大包天不交試卷的。尚本悠成績好,人也長得機靈,嘴巴還甜,光是在她手下當課代表就一年多了,算是她的得意門生。她對她樣樣滿意。

尚本悠把小紙條雙手奉上,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被楊蕾叫了回去。

“哎,本悠,你回來……我中午把花名冊落車裏了,你來給我說說,那個新來的美國同學……他叫什麽名字?”

尚本悠藏起一抹得意的笑,乖巧地在小紙條上指出“單淳”兩個字,有意無意地說:“好奇怪啊,老師你看,新同學不是沒交試卷嘛。可是他的同桌居然交來了兩張……”

下午的時候,有人來找意溪。這算是個稀罕的事情。

意溪看着面前嬌羞不已一直在拿腳尖蹭地面的小學妹,覺得世界變得有些奇幻。

“學……學姐。”

“你有什麽事情嗎?”意溪聽着她的聲音,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學妹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粉紅色還畫着哆啦A夢的信封,雙手向意溪遞過去,頭低得很厲害:“請你務必要……”

意溪刷一下臉就紅了。她簡直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看都不敢多看,根本就沒辦法接那個信封。

意溪義正言辭:“你可能誤會了,我不能……”

“可是,”小學妹猛然擡頭,“學姐不是明學長最好的朋友嗎?”

“诶?”

“從進學校開始我就,就喜歡上明學長了,學姐可以……不要拒絕我嗎?”小學妹的眼睛裏已經開始攢淚花了。

接過信封的意溪才是老淚縱橫……下次請我幫忙遞情書可以把話說清楚一點嗎學妹,差點以為你要告白的對象是學姐我啊。

“謝謝學姐,”學妹揉了揉自己晶亮晶亮的眼睛,又從身後拿出一支棒棒糖。

“這個也要轉交嗎?”

“不,這個送給學姐。”

總感覺她是憑空變出來的棒棒糖,意溪接過去,又看一眼信封上的哆啦A夢,覺得這個學妹簡直就是哆啦A夢轉世。不過,這個學妹怎麽知道她和明譯晨是朋友的?意溪對着哆啦A夢糾結大半天,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學妹已經跑遠了。

意溪不得不把明譯晨約到一個拐角裏。因為她拿不準到底是明譯晨找她顯眼還是她去找明譯晨更引人注目。反正都不會是好事。

她開門見山地把哆啦A夢粉紅色信封交給他。

明譯晨遲疑了一秒才接過去。有些震驚。“給我的嗎?”

意溪點頭。

明譯晨似乎是有點不敢相信,激動、懷疑、生氣,嫌惡,各種表情交織起來,他的神色變得特別複雜。他皺起眉:“這麽說來你喜歡我?”

意溪一怔。信封不是她的,明譯晨誤會她要告白了啊。可是,他為什麽會是這個表情?如果真的是對他表白,他原來……會是這個樣子的嗎?會這麽嫌棄和讨厭她嗎?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單淳的語氣,就像是在審問一個犯人。

意溪啞然,過了半響,讷讷地說:“你誤會了。”

明譯晨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在意溪看來有些輕蔑,他問:“誤會什麽了?”

“我确實有喜歡的人,”意溪咬了咬牙,“但是那個人不是你。”

“……”明譯晨明顯不信,他揚起手上的信封:“先不說這個,除了我,你還能喜歡誰?”

“他。”意溪随手指向一個迷茫的路人。

看到那個“路人”,明譯晨篤定的表情一下就裂了,他左右不是滋味,抓着信封質問意溪,“那這封信你怎麽解釋?”

意溪好氣又好笑:“別人的。”她轉身,拉着那個路人的手就往教室走。其實人家只是想去一下男廁所而已……無辜躺了槍……

明譯晨把信封甩到地上,沉聲道:“我不信。”

意溪頭也不回:“我們連每天放學一起回家,每個周末一起學習,都約好了。信不信随你。”

單淳連連眨眼睛,快進教室的時候才低頭問意溪,“Did we?”

意溪扶住額頭,實在不知道對路人——單淳解釋。

“哦,你利用了我。”單淳又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判斷出來,“但這種感覺好像還不賴。”他摸了摸鼻子。

“真的嗎?”意溪歉疚地拿開手,望向他。

“如果你兌現剛才所說的話。”

“……”等等,她都說什麽了?

誰也沒有意識到,扔信的那一幕,會被焦急關注着這個方向的高一學妹全部看見。學妹蹲在地上抹眼淚,一個嚼着口香糖的短發女生走到她身邊,“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

裏森曾經問過單淳,為什麽要裝作中文不好。

單淳的答案是,總是要有些缺點,才會被人所接受,更容易打入“敵人”內部。

裏森後來又問單淳,非要堅持讓意溪教他中文。

單淳的答案很簡單,只是為了其他時間也名正言順出現在她身邊而找的理由而已。

誰知道單淳有沒有說假話。反正,在他和意溪的約定達成的時候,他真的挺高興。放了學,意溪去洗手間,單淳一個人呆在教室裏放空起來——

“點、右點、豎、橫折、橫、一橫,一豎。”女生的手肘移到桌沿,頓了頓,有向右的趨勢。

“三點水、一點一橫長、一個口,一個子。”女生終于收起筆,看着筆記本上剛完成的兩個清秀的字體,嘴角似乎彎了彎,發尾被陽臺方向來的微風帶得揚起。

“這是什麽?”男生終于按耐不住湊過去看,海洋般藍色的眼睛裏潮汐一樣卷起疑惑與好奇。

“中國名字。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嗎?”女生的笑容漸漸渲染開,像是有滴雨水落在眉心,明媚的笑意沿着眼角一寸寸柔亮起來。

“真的嗎?”男生因為困擾而皺起的眉毛舒展成好看的形狀,他雙手捧起筆記本,仔細看了幾眼又将它放在了女生的膝蓋上,自己蹲在女生跟前。“教給我,”他說。

“的安單,吃文純,單純。”其實是單淳,女生在心裏默念道。

“單。純。”男生學得很快,讀了一遍就掌握了:“它有什麽含義嗎?”

“我得想一想……Simple?”

“I am not a simple guy.”自認不是個頭腦簡單的家夥,男生表示抗議,右嘴角癟了癟,眉毛和眼皮也跟着動了動,看着有點誇張。卻是标準的西方男生無奈的神情,脫口而出的也是英文。

“Yes,you are.”不,你的确是。女生故作擔憂地肯定。

“Of course he is.”他當然是。男人成熟的帶着笑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立刻吸引了房間裏兩個人的目光——只見來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金發碧眼精神奕奕,是位個子高大的醫生。他走到女生身後,雙手放在輪椅的靠背上方,看樣子是想把女生推出去曬太陽。

被聯合起來捉弄了。男生拿過本子站起來,神情愈發無奈:“Dad——”

女生擡頭看向醫生,與醫生對視的瞬間就一起笑起來,随後就被醫生推出了病房。男生坐到電視機旁邊的小桌上,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放下心之後迫不及待地把本子放到自己大腿上複習發音:“的安單,吃文純,單純……”

雖然來到這裏才知道他名字的真正發音,但是,他不生氣。意溪藏在他名字裏的,希望他一直單純幸福的願望,他接收到了。

想象着意溪會再跟他一起學中文,她的笑臉,眼睛彎起來的弧度,好看的字跡,他止不住地想笑,真的很高興。

與此同時,女廁所裏的意溪卻在遭受着與噩夢類似,可夢裏并沒有預警過的狀況。

掃帚、拖把,水桶——清潔阿姨放在女生廁所的所有工具都變成武器。女生們毫無風度地上前撕扯意溪的衣服和頭發,并且對她拳打腳踢。

意溪成功躲過,好幾次還抓到了其他女生的衣服後領。跟意遠志在一起的日子,不是白過的。

只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她們把她逼在牆角的時候,她只能徒勞地拿胳膊擋一擋了。

“為什麽?”她甚至都不認識她們。

一牆之隔,明譯晨聽到意溪在說話。其實他早幾分鐘就聽到裏面的尖叫聲了,但是他靠在牆外,什麽都不準備做。

“想想你今天下午對別人做過什麽。”帶頭的女生把一臉兇相,把一個擰巴巴的信封丢到意溪臉上。意溪閉上眼睛,這時候一桶髒水從上到下淋過來。

帶頭的女生這才心滿意足地打響指讓其他人都退開。

她們出去的動作很快。每一個女生在見到明譯晨的時候,都發出一種被吓到的抽氣聲。沒有人猜到,傳說中的明學長會關注女生之間的戰争……

意溪一個人從角落裏爬起來,摸索到洗手臺去洗臉。水太髒了,她睜不開眼睛,中途絆到很多東西,一陣哐當哐當的響聲。好不容易扶到水流的開關,她急切地往上掰,斷了。

水流兇猛地往外沖。意溪直接把臉湊過去,搓了一遍又一遍。

她一點也不委屈,真的一點也不。黑暗,腥臭,也不過如此,她能夠克服的,一定可以。意溪反反複複告誡自己,可是當她看到鏡子裏披頭散發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再也沒有心力去支撐什麽地滑到了地上。

呵,我真是太懦弱了。意溪伸手撈起那個擰巴巴的信封,苦澀地扯了嘴角。

能夠克服又怎麽樣,這些肮髒的事情總是降臨到她的頭上……真的是她活該,還是那些人以為她永遠不會醒悟?

……

再次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頭發已經不再滴水了。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出去的時候,天已經變黑了。

沒想到外面會有人,而且還是明譯晨。他什麽意思,來找她嗎?在說過那樣的話之後?意溪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從他面前走過去了。

明譯晨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回來。“去哪裏?”

意溪看都不看他:“單淳。在等我。”

“所以你要以這副樣子去見他,你喜歡的人?”明譯晨在最後5個字上加重語氣。

意溪的背脊僵硬起來。

……

有的時候,單淳甚至不是回憶的主人。他從回憶裏醒過來,想起了自己來葉川之前跟別人的約定,他意識到,自己是不該意溪抱有感情和期待的。

笑容從他的臉上消失,他變得很心煩,按住太陽穴,低聲背起什麽來:“S=k*ln2、R_uv-1/2*R*g_uv=κ*T_uv,ds^2=Adt^2+Bdr^2+Cdθ^2+Ddφ^2……”

那些複雜的物理公式,對他而言是安定心神的解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人在教室裏坐到天黑,他也沒有等到他在等的人。

☆、Goodbye to Einstein 15

「蝴蝶追随花朵,花朵卻喜愛夏天。人類也總是如此。很多時候,即使沒有結果,人們還是會陷入一場又一場愛的的追逐之中。

在這追逐中,有人變得更加堅強了,有的人卻選擇了懦弱和退縮……

他們沒有想過,離開了花朵,蝴蝶也許只是一群可惡的昆蟲而已。沒有了花,他們也不複美麗。所以,有的時候,無望的愛反而給人們的生活帶來意義。」

無望的愛……

“Nonesense(一派胡言),”女生把雜志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眼,還是好不滿意。她動作粗暴地翻開下一頁,又抱怨了一句“nonesense”。這世上還有沒有不扯的書了?她這樣想着,幹脆把雜志扔到身旁的垃圾桶裏去了。

這時候一身職業套裝的女人拉開門出來,“Jessica小姐,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名為傑西卡的女生這才如獲大釋地站起來,擡頭挺胸地走過去拉開門。

“請問你要找什麽人,可以描述一下嗎?”辦公桌後的男人開門見山。

“我有他的名字,亞當。”傑西卡對他的話似懂非懂,她晃着腦袋,說着一口正宗的美語:“亞當·愛因斯坦·福德。”

“抱歉,”男人也很有職業操守地說起英語來,“可以再說一次嗎?”

傑西卡耐心地重複一遍,這次語速要慢上兩倍不止。她留着一頭金色的短發,擁有一雙漂亮而不多見的綠色眼睛,看起來十足地古靈精怪。要說起來她最喜歡的還是自己的頭發,因為是《破産姐妹》裏卡羅琳的粉絲,所以特地去美發店剪了同樣的造型。

男人沒有查到人。

傑西卡撇了撇嘴。都怪她技術不精,才檢測到裏森發出的信號就被反偵察了。不過,他們一定是在這個城市沒錯的。她很不高興地轉身就走,走到半路又沖回桌前。

“對了,試試這個——山寸!”

男人疑惑地向她傾了傾耳朵:“山、村?哪個山村?”

手忙腳亂跟他比劃了半天,男人還是沒能理解,只好堆着一臉歉意的笑。傑西卡變得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中文實在太煩了,她完全搞不懂。她拉開手提包,準備為了自己浪費的時間給男人掏小費。卻摸到一個巴掌大的備忘本。

……

白天早就充滿了電,晚上的裏森實在很有精神——如果“有精神”也能用來形容機器人的話。他在客廳轉悠了半天,又回到單淳的房間前面。

“你今天心情不好?”

雖是疑問,但裏森用了肯定的語氣。這麽多天來,單淳還是第一次把他隔絕在門外。

“沒有。”單淳斬釘截鐵地回答他。

“你在撒謊。你把自己關在畫室一個小時55分鐘了。心情好的人不會這麽做的。”

“那是因為我在客廳的時候,你沒完沒了地問我問題。我只是想安靜地畫一會畫,就讓我一個人呆着,好嗎?”

他傻裏傻氣地跟自己的回憶作鬥争,意溪一直沒有回來。比起覺得自己被放鴿子,他更傾向于擔心她怎麽了。一面責怪着自己一面去找她,可是教學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在。

英凡沒有晚自習的傳統,所以樓裏沒有人,甚至都沒有開什麽燈。又黑又空曠,到處都是黑黢黢的影子,晃得人心裏發慌。單淳樓上樓下找了一圈才回教室。

意溪的課桌裏發出嗡嗡的響聲。

他找到了她的手機,屏幕亮着,來電人顯示的是——“明譯晨”。

他接起來,沒有立刻說話。電話那端的人,卻問了聲好:“Hello?!”

很顯然,明譯晨知道接電話的人會是他。單淳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明譯晨搶先拿到了言語主動權。

“你是單淳吧,意溪說她手機不見了,我覺得應該還在教室裏。她有個忘東西的壞習慣。”明譯晨的話依舊讓單淳感覺別扭。就像他和意溪特別親近似的。

“你和她在一起?”單淳想要确認這一點。

“沒有,我已經把她送回家了。”

“在知道我在教室等她的前提下?”

“她沒說,可能是忘記了吧。我不是說她不是有忘東西的壞習慣嘛。”

真是讓人讨厭的腔調,一番話聽起來輕描淡寫,可是又藏了不少內容。一邊說意溪善忘,一邊又說單淳算不上“能讓意溪好好記着的東西”,再次,還說意溪,二話也沒說就跟他回去了。

單淳淡淡哦了一聲,說:“謝謝你送她回家。”

“……不用謝。”電話那頭的明譯晨挑了挑眉毛——聽這語氣,似乎不在乎意溪?可是,不在乎為什麽等到現在?或者說,他在裝大方嗎?

……

單淳以為裏森已經走了,沒想到過一會裏森還敲起門來了。

“亞當……跟我談談呗。”

一不小心,單淳的鉛筆在畫板上刻下重重一筆,筆頭斷了。他啪的一下把鉛筆放在桌上,煩躁地把門打開:“裏森,你今天一定很想被set down。”

裏森卻擡起手,對單淳露出了他手裏的手機,那是意溪的:“她來電話了,接嗎?”

那還用問,單淳搶過手機跑了兩步,然後跳到沙發上躺下了,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是單淳嗎?能聽到嗎?”她的聲音有點小,似乎是在試探他的态度。

這種情況下,他應該生氣才對。單淳嗯了一聲,高冷地,平淡地。

“不好意思啊,明明答應你放學了一起學習,我爽約了。”

“嗯。”

“你等了很久嗎?我聽明譯晨說,他跟你打過招呼,讓你先回去的。”

“……沒有。”不是沒有等,而是明譯晨沒有說。可是,你很相信他。所以,我不戳破。

“萬幸啊。”意溪發出一聲感嘆,似乎松了一口氣。

莫名地,單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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