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水淋一遍了。該查的要查，但是她不會把自己送到那種境地了。意溪猶豫了一下，沒有像夢裏一樣挪位子，直接站起來朝着旁邊的小門走出去。
明譯晨看着小門的方向，跳起來，下意識地就把籃球扣進了籃框裏。
兩秒之後體育館裏發出爆笑。
直到體育老師吹口哨，明譯晨才明白自己幹了什麽，把籃球投給8班了。
一直等着明譯晨給他運球的單淳哭笑不得，但他順着明譯晨之前的視線看過去，什麽也沒有見着。習慣性地想看一眼意溪，卻發現意溪不見了。
……
單淳回到教室的時候，意溪正在安安靜靜地翻着一本書。當單淳出現的時候，她好像還被吓了一跳。“你怎麽回來了？”
單淳的頭發裏都是汗水，臉上也是。他拉開椅子，坐下，把手機掏出來放在意溪課桌上。
意溪低頭去看，屏幕上是一張電子地圖，一個小紅點和小藍點交疊在一起。
“這不是那個老板說的定位追蹤嘛！”意溪恍然大悟，“你靠這個找到我的。”
單淳沒有說話，看都沒有看她。
“本來我還在想能不能取消這個功能呢，”意溪說着，餘光中見到單淳的臉色越來越臭了，連忙打住。
單淳靠着自己的椅子，有規律地呼吸，等待自己的心跳舒緩下來。
“可是……你不是在打籃球嗎？”意溪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她把手機還給單淳，“怎麽會回來找我？你逃課了嗎？！”
自己逃課還好意思問別人有沒有逃課。所有答案全都顯而易見，單淳也顯然不想回答。意溪自認沒趣，收起話頭又把書撿起來。
“這些書看得怎麽樣？”意溪才收斂起說話的欲望，單淳又開口了。
“還好，都挺好看的，而且很勵志。”意溪很給面子地稱贊，左右都是單淳選的：“我還有3頁就全部看完了。”
“所以呢？”單淳追問道。
“所以什麽？”
“想好作文題目寫誰了嗎？”
意溪像是忽然被施咒變成了木頭人一樣，喀喀喀僵硬地把腦袋扭過去面對單淳——“沒有。”看了很多書，覺得書裏的偉人們都值得敬佩，可是，她還是沒有覺得哪個人會讓她格外崇拜。
單淳揉了揉眉心，用一種很冷靜的語氣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不僅僅是沒有崇拜的人，完不成這篇作文。其實你連人生目标都沒有，也沒有理想，所以對什麽都不在乎，也不想為了什麽而鬥争，只想一個人縮在安全的角落裏，等着時間過去。”
這話真的很直白，也很不好聽。意溪登時漲紅了臉，小聲抗議道：“你不是說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因為是我自己的人生，所以我開心就好了嗎？”
“我的确說過。當困難來襲的時候，你可以逃避，尤其是可以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逃避。但是我同時又覺得，你的人生不應該被“逃避”占據……有時候，你可以自己主動去争取一些東西，如果你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麽了，再找到榜樣就不會那麽難了。”
“如果我不願意去找呢？”意溪有點惱羞成怒。
“那就永遠渾渾噩噩地過下去吧。”
“你……”想要反駁，可是找不到理由是怎麽回事。意溪雖然生氣，但還是什麽說不出來。她不明白為什麽。如果是別人這樣說她的話，她肯定要回敬對方——“關你什麽事”的。
過了一會意溪看完了最後一本書，打算扛着那一大摞去圖書館還書。單淳默認地把書抱了過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很有默契地都不說話。
意溪看着單淳的背影，氣呼呼地想着，他憑什麽這麽說她啊。之前說什麽她只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就是說着好聽嘛！不過仔細想想……他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她的确是，渾渾噩噩地“混着”日子，從來沒有主動去争取過什麽。
就連被那些人欺負，她也只是得過且過，被動而效率低下地查着原因。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保護自己，因為根本就不在乎。換句話說，她根本就不愛自己。
意溪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
在教室的時候還很生氣，可是她的那種生氣，好像只是惱羞成怒而已。換成是其他的任何一個人，誰會在意她是不是有理想，有追求呢。
單淳在乎。單淳居然在乎。單淳在乎這一點的唯一理由是，沒有追求，她就不會快樂。
他都為她着想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有什麽理由生氣呢？
“吶，單淳，”她在他身後悶悶地開口，“反正還有一節課多點的時間，我們要不要去美術社看看？”
主動和解。
美術社已經是相當自由的一個社團了。自習課的時候可以過來，沒有自習課的時候，也很少有會議要開，只在周末會組織活動一起出去寫生而已。
主畫室很寬敞，有兩個教室那麽大，中間沒有間隔。落地窗，但是一直挂着厚厚的酒紅色窗簾，室內的光線很舒服。牆上挂了很多作品，大多是前任社員留下來的。
意溪仔仔細細地看着那些畫，所有明豔的色彩都像是塗抹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心情明媚起來。
看到她專注起來，單淳欣慰地笑了笑。他走到意溪面前，指着她正在看的那一幅畫，解釋道：“這個是樂米斯的作品，《星空下的想念》，為了紀念他的妻子而作，很少有人知道的，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大概是仿品吧。”
意溪驚訝地指着那幅畫——“樂米斯？”
單淳肯定地點頭。一個為人很低調的畫家，但是他的作品全都被收錄在斯特德曼畫廊裏，在新澤西還是小有名氣的。
“嘿，是你們啊。”忽然有個聲音來到他們身後。意溪扭頭一看，是尚司空，她也笑着跟他打了聲招呼，說真巧。
單淳淡淡地說了聲嗨。
“你們在看什麽？”尚司空擡頭看着意溪和單淳面對着的那一幅畫，明白過來的同時忽然也來了興致：“原來是《夏夜夢想》啊。”
“什麽？”意溪懷疑自己聽錯了。
單淳皺了皺眉頭。
“這個是時向一的畫，嗯，就是你們班的那個時向一。”尚司空略帶自豪地介紹道：“她的這幅畫在我們學校的選拔賽裏得了冠軍，準備送到市裏繼續參加星空杯繪畫大賽。”
意溪擡頭看着那幅畫，又看了單淳一眼，心情複雜了挑了挑眉毛。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20
尚司空說要去辦公室整理東西，問她需不需要工具。意溪只說想再看看，暫時不需要。
尚司空一走，意溪掏出手機把時向一的那一幅畫拍了下來。
單淳并不阻止意溪做小動作，“為什麽？”
“這幅畫确定是樂米斯先生的沒錯吧？”意溪一邊反問，一邊仔細确認了一遍手機裏的她拍出來的清晰程度。
“所以，你想做什麽？”單淳覺得意溪有點做壞事的前兆，試探性地建議道：“直接舉報吧。”
意溪把手機塞回口袋裏，躲躲閃閃地拜托：“暫時可以不要這麽做嗎？”她雙手合十，對着單淳耍小聰明：“拜托了！”
單淳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淺金色睫毛扇了扇，這個審視的動作看得意溪心頭一顫。
“不能做壞事。永遠。”
意溪低下頭，很久之後，才下定決心似的小小地嗯了一聲。
下午的英語課，楊蕾一進教室，就把所有人昏昏沉沉的心思給打散了。第一件事是批評那些沒有交試卷的，一個人發了10張試卷下去。
“不是找不到試卷嗎？”楊蕾皮笑肉不笑，一邊說着，下巴上的肥肉抖了兩抖，“現在開始就給我鍛煉記性！這周之前你們把10張卷子交上來，一張也不能少。”
被點名的同學喪氣地把試卷領回去。意溪心裏奇怪，當時尚本悠不是說她沒交試卷嗎？為什麽楊蕾沒有讓她領試卷？
“這裏我要特別點名表揚一個同學，”楊蕾笑着向意溪看過來：“意溪同學，請起立。”
意溪愣愣地站起來。她并不認為這是好事。
“意溪同學只填了所有的選擇題，但是全對。”楊蕾拎着一張試卷，帶頭鼓起掌來。臺下的同學不情不願地跟着拍了兩下手掌。
意溪一點喜悅的心思也沒有，“老師，那張試卷不是我的。”
“哦？”
迎着楊蕾火炬一樣的眼神，意溪再接再勵道：“我寫完試卷交了，但是課代表說沒看見我的……總之，我自己的試卷上是沒有留空的，不是這一張。”
“那這張試卷上為什麽寫着你的名字呢？”
被意溪提及的課代表尚本悠自己站起來，“老師，當時的确是沒有看見，但是我後來整理的時候發現是我沒注意，後來我也把意溪的試卷交上去了。”
Damned it……單淳扶上額頭。
楊蕾示意尚本悠坐下去。眼神和語氣頓時變得嚴厲，“其實我早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她從講臺上拿出兩張試卷。意溪那張得了A，只完成了選擇題的那張也有B-，“有的同學啊，就怕懲罰，試卷丢了，就拿別人的湊數。”
“剛才還有一只漏網之魚，單淳。單淳你給我站起來。”
單淳面無表情地站起來……
“知道你同桌拿你試卷，你沒有拒絕。這叫同流合污！你們犯懶沒有交試卷的都算了，我最恨你們這種弄虛作假不尊重老師的行為了！”
教案被狠狠砸在講臺上。整棟樓似乎都要被楊蕾給撼動了。
“你們兩個，現在給我出去，掃操場！”
臻輝樓又抖了一抖。
意溪拉開門，單淳自發跟上去。全班人目送着他們出去，大部分人幸災樂禍，但也有人在擔心？
尚本悠本來上揚的嘴角，在她看見明譯晨“戀戀不舍”的眼神之後，沒有任何懸念地撇了下去。
坐在後排被冷氣吹着還需要穿外套，出了教室就特別熱。單淳把校服外套脫下來随意搭在脖子上，系了個結。
“對不起了，”他拿好掃帚，對意溪道歉，“是我自作主張。”所以連累了你。
“你這麽認為嗎？那還是算了吧。”意溪拖着垃圾桶，在夾落葉的間隙裏擡頭對單淳笑笑，“我都要高興死了。”
“……”真的不是他聽錯了嗎？
“我還記得當時是個什麽情況呢，誰也不知道我的試卷沒丢啊，你還把自己的給我……”
她早就認栽了，可是沒有想到，會有單淳這個變數。
“再也沒有人會這麽為我着想了好嗎？”
意溪笑得牙不見眼。然後又不好意思地拿鉗子去夾落葉了。
單淳被釘在原地不能動彈。真是個笨蛋啊，他想。只是這麽一點點關心就感到滿足了嗎？
有水滴下來，草地、跑道都被打濕了。下雨了嗎？意溪擡頭，卻只看到一小片灰色。單淳撐開外套幫她擋着雨：“我們跑吧。”
“好。”
又是被點名批評，又是被罰掃操場，現在還被雨淋。但是，為什麽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呢？兩個人都沒有想清楚是為了什麽，只是跑着跑着，看着彼此那副狼狽的模樣，都不自覺地哈哈笑起來。
意溪拿着手機裏的圖，傳上網去搜相似的圖片，但是搜索結果為零，還出來了一堆漂亮的星空的照片。
想了想，她在搜索框裏打下幾個字：“樂米斯：星空下的想念。”
搜索結果128條。
在一個論壇上打印出來一張原圖……意溪帶着這樣一份材料去找時向一。雖然時向一很詫異意溪怎麽會主動約她，但還是推了季萊的逛街邀請去見意溪。
“說吧，有什麽事情。”時向一架起了胳膊，靠在沙發裏，對意溪有點防備。因為心虛，所以防備。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意溪把奶茶推到一邊，以一副談判的姿态面對時向一，“我想問你，上次許雲老師差點被燙傷，是不是你的有意計劃？”
“我聽不懂，”時向一用力維持着淡定的微笑，稍微離開了沙發靠背。她不明白，意溪是從什麽時候想清楚的。對她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堅持自己原來的口風。
“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嗎？”
意溪并不急着跟她讨論什麽，繼續問道：“9月7號，星期一，用明譯晨的手機給我發短信的人，是你吧？”
這個時向一還真不知道。雖然她就跟明譯晨隔了一個走道的距離，但是還沒有好到可以随便動明譯晨手機的程度。難道是……她忽然有了想法，但是嘴上還是不想說，這次心安理得地否定，“不是我。”
意溪不再問下去了。透露更多只會打草驚蛇。她現在80%地肯定，是時向一絆的她。她從書包裏把自己打印的那份彩圖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時向一第一個反應是，意溪怎麽會有她的畫。但是很快，她看到了右下角的“樂米斯”簽名。心裏咯噔一聲，完了。該威脅意溪，還是跪地求饒？她心裏沒有主意。
“你以為我在乎這個嗎？”時向一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那好吧。”意溪也不拖泥帶水，把畫收回書包裏，直接轉身就走。
時向一看着意溪走開，一步兩步，好像有一把刀架在她自己脖子上，逼得她越來越緊。
“等等——”她終于喊出來。
意溪停下腳步，表情沒有任何波瀾。得到這幅畫，她可以用更粗暴的方法使用的，可以讓時向一真正地付出代價。但是她答應了單淳不做壞事，所以，她現在在這裏，只是買一個答案。她确信她可以得到。
“你要什麽？”時向一在她背後慌亂地喊：“我都會給，請你別說出去。”
……
晚上，時向一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家裏自然燈火通明，她在大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裏面的音樂聲了。時家總是這麽熱鬧。
“小姐回來啦？”李阿姨很快就過來玄關口幫她拿背包，熱情地把拖鞋放在她的腳下。
“謝謝李姨。”她有氣無力地道謝。
李阿姨把她拖到一邊，小聲說，“小姐，夫人等你很久了，今天家裏有客人在。”也算是個好心提醒了，讓她不要這麽無精打采，省得待會挨罵。
時向一嗯了一聲，擠出笑容來，往客廳走過去。那裏面不時傳出歡聲笑語。
“容韻真是好厲害哦，那個《小蘋果》會彈嗎？”
《小蘋果》的鋼琴節奏适時響起，歡快的節奏因為單調而變得優雅起來。時向一走到她媽媽身邊坐下，随着大人們一起看着時容韻，她的堂妹，叔叔的女兒。
一曲終了，所有的焦點都轉移到時向一身上來。或者說，轉移到比較她和時容韻上來。時容韻依舊坐在鋼琴前，優雅地微笑着看着時向一，但是笑意未達眼底。
“向一回來啦。”“我們家的大才女，今天又去哪寫生啦？”
“向一這個野丫頭哪稱得上才女呢，”時媽媽攬着時向一的肩膀，笑容恰好，很虛僞地推辭，“容韻才厲害呢，這麽小鋼琴就考到8級了。”
時向一也“淡然”地對着一個客廳的叔叔阿姨笑。
“哪裏哪裏，容韻比得上向一啊？向一畫畫都在市裏拿獎了，我們容韻也就是在自己家裏彈着玩兒，比不得的哦……”阿姨還是恭維着時向一。
其實還沒有送到市裏去。但是時媽媽也不再否認，只是笑着。
時向一看着時容韻，兩人的視線撞上，時向一立刻轉開臉去，心裏坍塌一片。這樣的比較，哪一天才會結束呢？真是累啊。
作者有話要說： 改幾個錯字。
妹紙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妹紙好機智哈哈。
☆、Goodbye to Einstein 21
“請你別說出去。”
“援助交際的消息不是我放出去的。”
“我只是參與計劃讓你燙傷許雲而已，那樣你就有可能因為‘故意傷害老師’而退學。”
意溪反反複複想着時向一的表情，和她一片懇求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時向一也挺可憐的。可憐完時向一，又想嘲笑她自己。這個學校，這個世界上，讨厭她的人，還真是多啊。還以為找到了完全的真相呢——
意溪把那幅畫放回桌子上，“我不會說出去的，這是我的承諾。”
“你不想報複我嗎？”時向一奇怪，意溪這麽容易就放過她了？
“想，不過我答應了別人，不把自己變成和你們一樣的人。”意溪想到單淳，有點頭疼。轉念又想到和尚本悠打的賭，慶幸單淳攔着她了。“我勸你還是到此為止吧。如果這幅畫真的在市裏拿獎，你就沒法收場了。”
意溪在心裏嘆一口氣。
“我早就覆水難收了……”時向一看着意溪的背影，失神地呢喃。
周三，莊文慧在班上說她要請假兩個月，7班會來新的語文老師。與此同時，班主任的工作由松源接任。
全校最帥氣的老師來擔任班主任麽？班上一片歡呼聲。
莊文慧的臉沉下來：“我可還沒走呢！”
“莊老師你為什麽要請假啊？”“對啊，莊老師你別走啊，我們舍不得你！”
班上一片見風使舵的聲音，莊文慧的臉色這才好看一點。她清咳一聲，“老師這個月要結婚了，就不跟你們計較了……”
“啊，真的嗎？！”原來還沒有嫁出去嗎？
“恭喜老師！”讓你又兇又醜，難怪今天才找到對象。
“老師，你還會回來教我們吧？”最好是永遠不要回來了，讓松源老師當班導就好了。
雖然心裏有着不同的聲音，但是所有人都在嘴上說着好聽的話。莊文慧受用地微笑着，視線掃過全班，在意溪的身上停頓下來。
意溪感知到不對勁，擡起頭，跟莊文慧對視了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讓她産生了危機感。
“意溪同學，跟我來一下。”
理所當然又受到全班同學的注目禮。意溪努力擡頭挺胸目不斜視跟着莊文慧走出去。莊文慧邊走邊說，“你們的新班導要見你。”
松源老師嗎？為什麽會突然要見她？為了許雲老師的事情嗎？可那件事情不是早就過去了嗎？意溪心裏疑惑叢生。
莊文慧進了辦公室就去整理自己的東西了。意溪忐忑地走到松源的面前：“老師，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哦，是意溪啊？找地方坐吧。”松源大概是在整理着一些文件，見意溪過來，他把眼鏡摘下來，捏了捏鼻子。“最近學校裏有一些消息，你有聽到過嗎？”
“應該……有吧。”但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項。意溪好不容易找了地方坐下來。松源的下一句話就讓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我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信裏指明你是在跟校外人員進行……援助交際行為的女生。”
學校裏的流言愈演愈烈了。不知道為什麽，那些猜測都有意無意地向意溪身上靠攏過來。
“原來我們學校還真有窮人啊，原來七班那女的這麽不擇手段，難怪出名啊。”這是緋聞最外層的說法。
“拽姐嗎？她會做這種事情情有可原吧，估計是找不到朋友，太寂寞了呗。”這是七班方圓百米內的“友情解釋”。
明譯晨最近偷看意溪的次數多了些。尚本悠扭斷鉛筆的次數多了些。
“你相信我有壞到那個地步嗎？”這是當事人意溪的反應。
“我相信。”單淳大咧咧地勾住意溪的脖子，在意溪錯愕的時候呲牙一笑：“我相信你。”
“不管什麽時候，我都相信你。”
這種信任也太盲目了吧？意溪把這話憋回肚子裏，讷讷地問，“為什麽？”為什麽可以這麽說，為什麽她一點都不想去懷疑？
“你不是我的小老師嗎？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單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我不相信你的話，去聽那些遠到天邊的謠言嗎？”
意溪的心，穩穩當當地沉下去。
“不是我，”面對着松源，意溪更加不想隐瞞什麽，“也許是有讨厭我的人故意傳出來的，但是，我絕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松源認真聽着意溪的話，漂亮的瑞鳳眼裏閃爍着思索的光芒。
“我爸爸說過，人不求人一般高。我家裏的條件是不太好，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去擁有那些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在遇到單淳之前，我連理想和追求都沒有，更別提野心了。我沒有求過別人什麽事情，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也絕對不會靠着……出賣……自己去獲得什麽。”
意溪說到爸爸，又說到單淳，已經語無倫次了。意溪自己也察覺到了，這根本就不足以為她證明什麽。她感到挫敗，人要證明自己沒有做過什麽的時候，總是無比困難的。
松源的目光沉澱下來，他微微彎起嘴角，表現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我也是相信你的。”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個女孩子身上，有一種悲傷的力量，總是讓他感到虧欠。仿佛跟他牽連已久，仿佛他前世欠了她什麽。
意溪一定不知道，他早就注意到她了。甚至這個班主任的位子，也是在莊文慧偶然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他申請來當的。他對她不只是出于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但也絕對跟男女之情無關，只是，一種想要補償的心理。
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這麽做，也許真是前世欠了些什麽吧。
意溪的臉上露出喜色。真的嗎？松源老師願意相信她嗎？有這句話就夠了，真的！松源老師在夢裏就救過她一回了，從那些混混的手裏。現在又……她由衷地感謝他。
“但是我們的觀點不能拿來當證據。如果舉報內容被判斷為真的話，還是要退學處理的。”
意溪的肩膀垮下來。垂頭喪氣。
松源從課桌裏拿出一疊文件：“這些是匿名舉報信裏附帶的照片，如果這個不是你，你覺得會是誰？”
……
意溪從辦公室出來，已經是一節課以後的事情了。一出來，發現有人趴在欄杆上聽歌。那個金燦燦的背影，意溪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那個金燦燦的人心電感應似的摘下耳機回過頭來，“你出來了。”
“嗯，你沒事來這裏聽歌？”
“來接你。”
這話說的……意溪默默地感動了。正要轉移話題問他聽的什麽歌，單淳把他的耳機覆在她的頭上去。大大的耳機，還帶有溫度，暖暖的。
“simple math ，our love divided by the square root of pride，multiplyyour lies plus time……”
很有節奏感的一首歌，她恰好知道它叫《Einstein》。在戴上耳機的瞬間，意溪的整個世界都被音樂給環繞了，那麽喧嚣，又那麽地純粹，沒有一點雜音。她有一秒鐘的失衡，單淳扶住了她。
他好像說了一句什麽話，意溪想要摘下耳機聽清楚，但是沒能成功，單淳攔住了她的手。
如果意溪解讀唇語的速度夠快的話，她也許會有機會理解——
“有我在，別怕。”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22
單淳沒有停止帶意溪尋找興趣的計劃。不管別人怎麽說怎麽看，時間沒有停下腳步，他們的生活也還是要繼續。
英凡是葉川市的頂級老校了，保留下來不少的傳統。比如說，每年的跨年游園晚會，每年10月份的專業課試聽周。試聽，其實就是講座，學校請來各方面的專家教授，給高三年級一次試聽專業課定下自己人生目标的機會。
這對單淳和意溪來說，完全不容錯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此刻，意溪覺得臺上的心理學教授講的內容還挺通俗易懂的。
“我有點渴，你想喝什麽？”單淳在她耳邊小聲地問，呵氣的動作讓意溪的耳朵根有點癢。
但是意溪對臺上的老太太感興趣極了，頭也沒有回，很敷衍地嗯了一聲。
單淳無奈地聳聳肩膀，自己去了。
“……就拿今年年初大火的韓劇《Kill Me Heal Me》舉例，哦，你們不要小看韓劇，其實它拍的還挺有科學依據的。如果不是迎合了受衆的心理，也不會那麽受歡迎。繼續回到我們的話題上來……人格分裂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對主人格的一種保護。人格分裂症狀，也多是在幼年時期，受到刺激而産生的。”
意溪點頭，跟着群衆鼓掌。真沒有想到這麽個“仙風道骨”的專家老太太還看韓劇……
“還有遺忘。你們是不是很多人都懊惱自己的記性不好？要背的東西那麽多，可是多少遍都記不住？恨不得把網上打廣告的核桃一號傻傻地全吃一遍？”
臺下的高三學長學姐似乎找到了同感，很配合地笑起來。
意溪也是精神一振。這是她的大毛病了。好多東西都記不住。
“那是因為你們對背書感到痛苦了。遺忘，是大腦對你們的保護機制。越是痛苦的東西，你們忘得越快。生活那麽艱難，你們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臺下又爆發出笑聲。
意溪卻笑不出來。好像有哪一根敏感的神經被觸動了，剛好戳中了她的心窩，讓她久久地回不過神來。記性不好，是因為太過痛苦嗎？
誰來解釋她的夢？有的時候，意溪甚至懷疑夢裏的是不是自己的前世，因為自己慣性逃避痛苦，所以從來記不起全套的，所以只有一天天回憶起來。
有一天夢裏的內容開始改變，是因為她提前知道，所以做了準備。然後又有一天，夢境完全偏離軌道，是因為她生命裏出現了新的元素——單淳。
她迄今沒有夢見過單淳。但是，有時候靠近他，會有莫名的胸悶的感覺。比起單淳，對于明譯晨，她的直覺是回避……
“她說的還挺有道理的。”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點評的聲音。打斷了意溪的思路。
意溪近來對英語格外敏感，她扭過頭，看見一個金發碧眼，長得水靈水靈的外國女生。那個女生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然後燦爛地對她笑起來。
意溪對于這樣的笑容完全沒有抵禦力，她遲鈍地問，“我們認識嗎？”
“現在還不認識，”金發女生很坦白，“不過我想勾搭你！”
“……”意溪感到一陣惡寒。她沒有聽錯吧，雖然上次是她誤會了，可是最近怎麽老攤上這種女生？心裏無奈，可是意溪還是盡量溫柔地說：“對不起，我對女生……不感興趣。”
“我也是。”金發女生一點也不介意，“我就是想跟你做朋友。”
又誤會了啊。意溪默默擦掉額頭上的汗。身邊有些悉悉索索的動靜，意溪猜想是單淳回來了，但是金發女生瞬間亮起來的眼神，讓意溪産生了一些難以解釋的反感。
意溪扭過頭，卻看見單淳僵在那裏。他的手裏還提着兩杯果汁。
“傑西卡？”
“你怎麽會在這裏？”
金發女生神秘一笑，仰頭對單淳說，“完全是為了你。”
單淳把果汁塞到意溪懷裏，拉着金發女生“傑西卡”就走了出去。
果汁加了冰，捧起來一兜全是水。意溪沒能明白是怎麽回事，抱着冰冰涼的兩杯果汁，心裏五味陳雜好像結起冰來。
“你是怎麽找過來的？”單淳把傑西卡丢到角落裏。
“很好推理啊，不在這裏你還會去哪裏呢？”傑西卡反問單淳，“我還搜到了裏森發出的信號，雖然只是一瞬，但是很有用。”
“不，這不是重點。”單淳有點頭疼，聲音也嚴肅起來：“你來這裏究竟是為什麽？”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愛上她了？”傑西卡很有眼力見地收斂起玩笑，“如果還沒有的話，趁着現在，逃走吧。”
“我想，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聽到了很多關于她的謠言，依照她的性格的話，一個人是絕對撐不過這個學期的。”傑西卡頓了頓，“既然有這個機會，你還是逃走吧。”
單淳感到好笑：“按照你的說法，我不是更要陪在她的身邊嗎？”
“你傻嗎？”傑西卡不贊同，“別聽那些人的話，他們根本就不可信。讓你遵守什麽破約定，讓你來到她的身邊，只是在犧牲你而已。”
“那你呢？”單淳好笑地挑起傑西卡的一縷頭發絲，“年輕版的傑西博士，你就可靠嗎？”
傑西卡握住單淳的手，聲音溫情無比：“你知道的，無論什麽時候，我都全心全意地站在你的身後。”
單淳觸電似的甩開傑西卡的手。
傑西卡也即刻變了臉，“你果然又愛上她了，沒錯吧？！”
“沒有，”單淳矢口否認，他垂下眼簾，長長的淺金色睫毛下藏滿失落：“我不會做違反約定的事情。”
“又是那個什麽破約定。”傑西卡不屑，“如果你知道Plan A的存在的話，真不知道你還會不會甘心這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