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做。”

“我知道,”單淳的聲音很緩慢,“所有的計劃……我全部都知道。”

“那你還來這裏?”傑西卡嘆一口氣,主動去拉單淳的手:“別犯傻了,跟我走吧。”

“不,我答應了他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單淳躲開傑西卡:“倒是現在的你,一個年輕版的傑西博士,出現在這裏,突然讓我走,到底是什麽居心?”

“你會死的。或者甚至比死更嚴重。”看着單淳的眼睛,傑西卡有點受傷,“哦,噶的。”她扶着自己的額頭——

“噶的。你在拒絕相信我。你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你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是因為我說的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23

尚司空用堵的方式攔下尚本悠:“姐。”

“有事嗎?”尚本悠不耐煩地掀了掀眼皮。

“可以找個地方跟我聊一下嗎?”尚司空環視了一下四周,他們正在臻輝樓的正中央的草坪上。周圍是一些灌木,其次是兩棟面對面的教學樓,和兩條走廊,随時會有人經過,真的很不方便。

“不可以。”尚本悠煩躁不已,但是考慮到面前的是自己唯一的弟弟,還是沒有走開,“有話就在這裏說。”

“……好吧。”尚司空妥協。他們倆這樣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尚本悠總是這樣回避他,作為雙胞胎弟弟,他竟然一點辦法也沒有。要見姐姐一面,還要來這種地方堵。

尚司空在心裏嘆一口氣。從口袋裏把一疊什麽東西拿了出來。尚本悠涼涼瞥了一眼,是錢。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

“拿着這個,不要再去那種地方了。”尚司空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呵。”他以為她想去嗎?尚本悠轉身就走。尚司空把她拉回來。

“求你了,姐——”

這一聲姐,讓她的心都軟了。鼻子酸起來。尚本悠更要走了,只可惜尚司空的力氣太大了。這算什麽?他們倆這算什麽?

尚本悠一手甩開尚司空手裏的錢。皮筋散開,紅色的紙幣嘩嘩啦啦地落了一地。“你以為我會要那個人的錢嗎?他憑什麽?!”

尚司空松了手,蹲下去撿錢,一張一張的。在那間隙裏,他用一雙通紅的眼睛看着尚本悠,“你以為這是那個人的錢嗎?這些,只是我賣畫掙來的。”

是的,他畫畫。可是他從來都不是什麽清高的藝術家,他就是靠賣畫活着的。沒日沒夜地守在美術社趕稿,給雜志社投,看到任何有需要插畫的工作,都會不挑不揀地撲上去。所以,星空杯的選拔賽,時向一可以得獎,而他連參加比賽的時間都沒有。

尚本悠怔了。遲鈍了一下,她立刻蹲下去幫尚司空撿錢,“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可是,你為什麽要……”為什麽要賣畫,跟着那個人過不就好了嗎,還是說,這是為了她才這麽做的。

尚司空捉住她的手,雙眼通紅:“答應我,不再去那種地方了。”

他的眼睛裏裝滿了絕望,他的目光,又那麽地充滿了感染力,尚本悠差點就答應了。但是她的理智阻止了她,以至于她咬咬牙,說:“我不像你那麽養尊處優,我還要活着。”

尚司空崩潰地抓住她的肩膀:“你離開家沒多久,我也搬出來了,再也沒有用過那個人的錢!他不認我們,我也沒有想過要靠他來活着。”

“那個人?現在又說那個人了?”尚本悠失去支撐,苦笑着跪在地上,“我走的時候,你不還在管他叫爸爸嗎?”

明譯晨從教室走出來,發現班上的同學躲在柱子後面偷看些什麽。他走過去一看,發現修剪良好的裝飾用灌木中間,跪着他的同桌尚本悠,和一個長得很是眼熟的男生。

這種情況下應該做什麽?明譯晨打發走偷看的同學,他自己也準備悄悄走開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男生壓抑着的難過的嘶吼:“我從來沒有認過他!把我們變成私生子女的人,沒有資格當爸爸!那麽做了之後,讓我們媽媽病死都不去看一眼的人,沒有資格當人!”

明譯晨靠在柱子上。

尚本悠已經開始哭起來。

他們說她是混血兒,沒錯。媽媽是從泰國來的,稀裏糊塗就當了尚思國的情人。那個混蛋,在有妻子和兒女的情況下,還欺騙他們媽媽的感情。那個混蛋!

“姐,聽我的,我會養着你的,不要再繼續了……”

“沒用的,”尚本悠頹喪地跪在尚司空面前,泣不成聲:“沒用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尚本悠回到教室。教室裏空無一人,似乎都去聽講座了,只剩下她同桌一個人坐在那裏,專心地翻着書。

尚本悠揉揉眼睛又擦擦臉,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座位上。

跟他坐在一起,就算是各做各的事情,也覺得安心。他對她有一種神奇的吸引以及治愈力,總是這樣。

卻沒有想到,一向不愛說話的同桌主動跟她搭話了。

“聽說現在有P大學的教授在開心理學講座,要去聽聽看嗎?”

“哈?”尚本悠本來在拆一包濕巾,聽到這話一個用力居然把精心裝飾的指甲撇斷了。最近她好像老是撇壞東西。心裏泛起難以解釋的欣喜,她高興地說:“當然要去了,我正好感興趣呢。”

心理學,看來挺熱門的,來聽的人很多。明譯晨和尚本悠進去的時候,基本上沒有可以坐的地方了。只在視線很不好的角落裏找到了兩個座位。

明譯晨一進去就看到了一個人在座位上發呆的意溪。這可不多見,意溪這學期,基本上沒有像這樣一個人呆着的時候。

也不知道對誰掩飾什麽,他沒再往那個方向看過。只是,忍耐了幾秒那種小貓爪子撓心一樣的發癢之後,他借口去洗手間,從外面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徑直坐到了意溪旁邊。

但是意溪從頭到尾都呆呆地看着臺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專心聽講座。

“真是不多見啊,”明譯晨冷不丁開始說話,“你的單淳呢?”

“啊?”意溪其實正煩惱這個呢,心裏的躁動壓都壓不住,她不能控制地好奇單淳和那個傑西卡是什麽關系,也不能停止幻想他們兩個正在做什麽。她要懊惱死她自己了。

“哦,單淳,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他不是你同桌嗎?”明譯晨輕笑起來,“你以為我在說什麽關系?”

“……”意溪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整個人都有一點不自在。懷裏幾乎都是水,她這才發現果汁都被她捧熱了。也不好扔掉,她一動不動地繼續抱着。

明譯晨沒再逼問,只是往椅子裏靠了靠,閉上眼睛發出一聲無奈的喟嘆:“有時候很奇怪,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

“……”意溪聽到他這麽說,有點不是滋味,好像有人在她心裏打翻了五味瓶,“我認為你讨厭我,明譯晨。”

明譯晨猛地睜開眼睛,視線很銳利,他側過頭,看着意溪:“你為什麽會這麽想?”他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他希望意溪沒有感覺到。

“上次那個學妹的情書……你不是誤會是我要給你的嗎?”意溪苦笑,也不看明譯晨:“那時候,你覺得我喜歡你,你的反應是……讨厭我。”

“我從來沒覺得你喜歡我!”沒想到今天有機會把話說開,明譯晨壓低了聲音湊近意溪:“你對誰都是不鹹不淡,事不關己,對我也沒例外!我不認為那是你喜歡一個人的表現,相反,我覺得你根本就不想讓我進入你的生活。”

“那是因為……”意溪有點哽咽。家裏的情況,不想為外人知,更何況是想要在他面前保有好一點形象的她呢。還有,他不是說過,不是說過……

“因為什麽?”明譯晨不放棄追問。

“你有喜歡的人,我不希望她誤會你。”

“呵,呵呵,”明譯晨倒回自己的椅子裏,“我喜歡的人就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24

意溪聽到這話,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麽,抱着果汁轉身就跑。

可憐的P大教授,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學生走出報告廳,止不住地懷疑是不是她哪裏說崩了。

我真的說出來了嗎?明譯晨把臉埋在手掌裏。無比頹廢。他喜歡的人是她,他想要報複的人也是她,這是一個多麽可笑的笑話,可現實就是這樣。他恨她,同時又關注着她。對她的好是真的,對她的報複,也是一樣……

在報告廳門口側面的傑西卡見到意溪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她下意識地就想跟過去。

單淳把手撐在她旁邊的牆壁上,用一種警告的眼神看着她。

“放心吧,我才不會對她怎麽樣。”傑西卡聳肩膀,“我來這裏的全部理由就是你,你不願意我做的事,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順便,”她獲得自由的同時轉身對單淳笑,“如果不想讓她愛上你,還是不要在這種時刻出現在她身邊比較好……不是嗎?”

單淳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傑西卡輕快地追上去。

傑西卡根本就沒有給意溪冷靜思考的時間,她拉着意溪去買冰激淩,讓意溪帶着她在學校到處瞎逛,一路上倒豆子一樣說個沒完。她說自己和單淳來自同一個地方,特地來找單淳,其他的就沒有再解釋了。意溪不敢順着她的思路繼續想。

意溪一路配合着傑西卡的話題,竟然也稀裏糊塗把明譯晨的事情丢到腦後了。

“所以說,愛因斯坦這個名字是這麽來的嗎?”意溪笑得開心,差點把冰激淩蹭到鼻子上。

“沒錯啊!”傑西卡輕快地笑。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精靈似的,靈動不已:“福德太太是大學講師,特別喜歡收藏書,所以福德家有很多書,亞當小時候扒拉出來一本相對論,抱着書不停地親,整本書都被他的口水糊滿了啊……”

意溪想象着那個畫面,也跟着笑啊笑。但是她第一次覺得,笑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看着傑西卡美麗的綠色眼睛,意溪禁不住地失神,傑西卡叫他亞當呢。沒錯,這才是單淳的大名。雖然說的是同一個人,但是總覺得,好疏遠,隔着什麽東西……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她變成了一個局外人。

可是,她本來就是個局外人啊。傑西卡和他才是青梅竹馬,才是真正的朋友,或許遠遠超過朋友了,他們一起擁有那麽多的記憶。

單淳在這裏,對她這個同桌,已經夠好了,她還應該奢望什麽嗎?可是,為什麽心裏層層疊疊的全是失落?是她變得貪心了嗎?

傑西卡每天都很勤快地來七班找意溪,好像準時來報到才是她在英凡的功課似的。

自從傑西卡出現之後,學校裏針對意溪的流言好似有下降的趨勢。忽然意溪就變成了人緣好的代名詞,雖然也有人說,是外國女生單純好騙才願意跟她一起玩。

但是傑西卡的魅力和魄力都是沒的說了,短短兩個星期,就成為了國際部的學生會副會長。這樣的一個人,怎麽着也不該被貼上“好騙”的标簽。她就像是意溪的專業辟謠器。

自從有了傑西卡的強勢介入,兩人行變成了三人游,走到哪,都躲不過群衆的眼神。

就連在辦公室跟同事聊天的楊蕾都注意到了。

“那個不是你們班的孩子嗎?”

“哪個?”楊蕾費勁地往窗下看了一眼,立刻從陽光下兩個金燦燦的閃光體中間辨別出來棕色頭發的意溪。她對意溪是想不記得都難,印象深得很:“确實是,怎麽了?”

“那個孩子英語應該不錯吧,我覺得你可以讓她去當交流會的志願者……”

“我已經準備讓課代表去了,”楊蕾略一沉吟,“尚本悠那孩子我信得過。”

“那個芭比娃娃一樣的課代表?”同事把玩着一支中性筆,“她也确實可以,人也長得漂亮。但是,我覺得樓下那個孩子挺不錯的,我們班的孩子都在讨論她,說她為人大方有國際範。”

“交了兩個外國朋友就是國際範了?”楊蕾好笑地反問。

“……這也對。”

同事把中性筆放下走了。她也只不過是八卦心起,見楊蕾真的沒有換人的心思,也就作罷了。畢竟楊蕾才是外語部的部長,不管怎麽樣,做決定的都是楊蕾。

倒是楊蕾,在同事走後就立刻把班上近來的模拟卷都翻了出來。她是外語部部長,當然不能別人說什麽就用什麽,這多沒有面子沒有威嚴啊。但是意溪這孩子,到底怎麽樣,她倒可以觀察一下。

尚本悠跟時向一、季萊一起準備去吃飯,沒有來由的,左眼皮就跳了起來。

“今天不想出去,”時向一最近都疲乏得很,做什麽事情都無精打采,她打了個哈欠,說,“今天就在留學生餐廳吃飯吧,那邊清淨。”

“留學生餐廳啊!”季萊雀躍起來,“那是韓國烤肉還是美國黑椒牛排呢?”

季萊是個活躍分子外加吃貨,她也只有在老師面前可以乖巧一陣,在同學面前得到高冷和禦姐的稱號,但是在私底下……

“你個吃貨,我們随你吧。”時向一這樣說道。因為她也懶得做決定:“阿悠你說呢?”順便推了一把心不在焉的尚本悠。

“啊?啊!我也聽你們的。”尚本悠扯出笑容來。

從那次和尚司空的見面以後,明譯晨對她的态度忽冷忽熱忽近忽遠的。明譯晨對她格外地照顧,這不是錯覺……只是,每次她以為是自己的心意得到了回應的時候,明譯晨就沒有态度了。她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她沒有要尚司空的錢。因為她……沒有辦法按照尚司空的期望去表現。

她想讓尚司空不要再辛苦賣畫,把那筆錢拿回去好好過。可是尚司空在知道她不會聽他建議的時候,生氣地離開了……她也沒有挽回。

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弟弟啊……其實也不至于此的。

尚本悠胃口不好,只吃了一小口就沒有再繼續了。她們AA制,時向一獨自去買東西了,只有季萊陪着她。結賬的時候,尚本悠發現錢包是空的。她都不知道自己錢包什麽時候空了……

摸出一張卡,可是——

“不好意思,餘額不足。”

季萊發出一聲驚呼,“天吶,阿悠!你卡裏居然沒有錢了!”

尚本悠很希望有什麽東西可以把季萊的嘴堵上。這難道還是什麽值得大聲宣揚給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嗎?

收銀員還保持着标準的微笑看着她。尚本悠不情願地看向她近在眼前的救命稻草——季萊。

好歹是朋友,默契還是有的。季萊會意地把錢包又掏出來,一邊結賬一邊很大聲地說:“阿悠!這一頓是你欠我的哦!下次一定要雙倍地還給我哦!”

尚本悠覺得收銀員的笑容有些變味。

她有點後悔了。就算是打電話讓其他人來幫她,也不該讓季萊給她付錢的……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25

意溪放學了去醫院,把學校裏發生的事情說給意遠志聽。努力地裝作輕松,所有的煩心事全都壓回心裏去。

“看來你在學校裏交到了好朋友。”清醒時候的意遠志是一個很溫柔的爸爸,他摸了摸意溪的頭,“什麽時候把那個單淳帶來給爸爸看看?”

“爸爸你怎麽知道是單淳的,我有說到他的名字嗎?”意溪覺得奇怪,她分明只說了同桌而已啊。而且,報喜不報憂,所有的內容都加了掩飾。比如說,被罰掃操場,只說是安排掃操場的時候,同桌人很好幫了很多忙而已。

“是啊,爸爸是怎麽知道的呢?”意遠志慈愛地笑,沒有正面回答問題。雖然女兒沒有說,但是她隔一分鐘嘆一口氣,咕哝着什麽“單淳肯定又要說我了”“讓單淳知道我這麽說,不知道要怎麽想”他可是全都聽到了。

這個“單淳”就是女兒口裏那個同桌吧,意遠志想。看來“單淳”很照顧意溪。意溪她可是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提過哪個同學的。

意溪不想讨論這個問題,握着意遠志的手,真情實意地轉移話題:“爸爸早點好起來吧,都在醫院住一個月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都瘦了。”

這其實才是沉重的所在。在醫院,确實很煎熬。可是如果出院了,他又會控制不住地喝酒賭|博了吧。到時候,遭罪的又是女兒了……

但是想歸想,意遠志嘴上還是說着,“一直沒拿到檢驗報告,過幾天拿到了就可以回家了。別擔心爸爸,爸爸身體好着呢。”

……

各家有着各家的苦和樂,葉川市的另一個位置,時家的氣氛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時向一回家,老遠就看到了門口停的車。她後退兩步仔細看了一眼,在原地跳了起來。然後她用百米沖刺的功力地朝家裏奔進去,像是小鳥似的,輕靈地挂到一個男人的脖子上去:“爸!”

“哎!”男人轉過身親熱地摟住她,拿胡茬去蹭她的臉頰。父女倆親昵得很。

坐在沙發上的時夫人看着他們的身影直皺眉:“多大個人了,還跟口香糖似的,這麽粘人,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

“向一這是跟爸爸感情好,”有人在打圓場,“哪像我們家容韻,不把我和她爸爸當仇人就不錯了!”

時夫人又開始說些什麽。推辭回去。

聽到對話,時向一的背脊僵硬起來。她松開手,僵硬地轉身,這才發現整個客廳裏的人都在看着她。時容韻這次沒在彈鋼琴,而是坐在她媽媽旁邊,面色陰郁,好像是在為她媽媽說的話而鬧別扭。

時夫人含笑看着她這邊。

時向一心裏苦笑,好不容易見到爸爸一面。結果這一面還要被她媽媽當作炫耀的資本,當成作戲嗎?

時爸爸摟住時向一的肩膀,把她推到沙發上坐下,溫聲問道:“怎麽了?”他是真疼女兒的。都說母慈父嚴,在時家這一點是不對的。在時家,所有事都要聽時夫人安排,所有的黑臉都是時夫人來扮。

“沒事,爸爸。”時向一勉強對爸爸笑了笑,繼而乖巧地拉着時爸爸的胳膊,用稍微矜持的方式撒嬌道,“你怎麽提前回來啦?!”

時爸爸刮她的鼻子,佯裝生氣,“不歡迎我?”

“怎麽可能!”時向一連忙否認,“我彈冠相慶奔走相告還來不及!”

時爸爸的腦門上挂了黑線。

“噗。”對面的時容韻笑起來,“姐姐不愧是文科生啊。”

家裏人頓時意識到時向一說了什麽話,“彈冠相慶” 是指古代的時候,貪官們為了慶祝自己的狐朋狗友當了官,互相屁颠屁颠說恭維話慶祝的做法吧。時容韻的媽媽開始說場面話:“向一越來越幽默了。”

語氣很微妙,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時爸爸完全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時家保持這樣一種氛圍已經很久了。只是,無論是親朋好友還是街坊鄰居來做客,這種互相之間的比較和“博弈”,都屬于時夫人的樂趣,他不參與。

“我的小公主,難道沒有事情瞞着爸爸嗎?”

瞞着爸爸的事情嗎?時向一讪笑着扯平了嘴角,心裏的鼓點急急躁躁地響。

“向一就是低調,”時容韻媽媽積極洩密,“獎杯都送到家裏來啦!”

時夫人了然而從容地笑。

獎杯?什麽獎杯?難道是自己因為心虛沒有去領的原創繪畫比賽的獎杯?爸爸不會是為了幫她慶祝這個才提前回家的吧!要是哪天被揭發了,她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時向一心裏咯噔一聲開始崩線,安全感開始超速流失。

可就在一瞬間,她看到時容韻不甘的眼神,明晃晃的不忿的眼神。這致使她心裏又被棉花糖一樣軟甜的成就感給撐了起來。她這是——贏了吧?!

第二天上課,時向一頻頻回頭,直到下午才終于瞅準了一個時機走向教室後排。

她走到意溪的課桌前,別扭而欲蓋彌彰地把一個看起來很精致的紙袋放在單淳桌上,又往意溪的方向推了推。

“這是什麽?”意溪擱下手上在看的書,對時向一的舉動無法理解。

“禮物。”時向一簡潔而迅速地答,說完之後立刻四處張望起來,好像她很想要掩飾她在跟意溪說話這個事實似的。

“無功不受祿,”意溪直接拒絕,把紙袋推回單淳桌上,又翻開書看起來。

這個愛答不理的舉動看在時向一的眼裏簡直帥極了,如果被忽視的對象不是時向一本人的話……時向一有點尴尬,她沒想到過會這樣,沒想到會被拒絕,她以為意溪……是什麽便宜都會占,反正無論如何都特別壞的一個女生。

畢竟意溪是人人孤立的“拽姐”。在她的眼裏,意溪還是個破壞她好朋友感情的綠茶。對于這樣一個人,她還以為,用錢就可以買回一個人情……

所以時向一此刻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她走了兩步又退回去,心裏有個強烈的聲音,告訴她,不應該欠意溪的人情。改變對意溪的看法也不是好事,會讓她一直良心不安下去的。

“你有功的,”她這次直接了些,把紙袋放到意溪書上,“上次你找到了證據,卻沒有告發我。”

意溪從書本裏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時向一一眼。因為這種事情而被感謝,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你知道為什麽不報複你嗎?”

時向一搖了搖頭。

因為我要是做了的話,以後受到良心審判的人就會是我自己了。意溪把話咽回肚子裏,不想解釋太多,她們可連朋友都不是呢,就算她說了,時向一也未必信。

意溪把紙袋遞還給時向一:“我還是那句話,你好自為之。”

季萊跟別人說着話,一眼看到時向一在教室後排,而她的聊天對象,是意溪?!她們互相之間在推讓着什麽東西,然後時向一沮喪地拿着東西回來了?

季萊裝作無意地走到時向一課桌前,“向向,你是不是藏了什麽好東西啊?”

時向一拿着紙袋的手本能地朝背後躲了躲。

季萊在這方面是個人精,她立刻加大了音量,嬉皮笑臉道:“向向給拽姐買東西啊,明天是不是準備給我買雙份啊?”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26

給拽姐買東西?!

周圍一圈的同學都朝這邊看過來。時向一覺得自己要貧血暈倒了,小心翼翼朝尚本悠的方向看了看,尚本悠趴在桌上睡覺呢。

好學生都這樣,平時看着學習都挺輕松的,回家肯定都熬夜看書呢。阿悠這樣也正常。時向一這樣想着,一邊慶幸着一邊又安心了些。她對季萊比了個“噓”的手勢。

季萊卻不依。她一看就知道是時向一買的,不是意溪給的。首先,意溪不“樂意”跟他們來往,絕對不會主動給他們中的誰買禮物。其次,紙袋看起來很高檔也很眼熟,她在時向一常去買耳墜的那家專賣店看見過。

“你這是背叛——”季萊再次提高了音量。

“阿萊,拜托了,別讓阿悠知道……下次當然給你雙份的,好嗎?”時向一無計可施,只能采用這樣的收買戰略。

季萊滿意地做了一個拉上嘴巴“拉鏈”的手勢,用口型說,“成交”。

生活還是在繼續着,似乎和以前一樣,又似乎有點不一樣。自從傑西卡出現以後,意溪一直過得喜憂參半。喜的是,又多了一個好朋友。憂的是,憂不知從何而來。

松源後來又找意溪了解情況,讓她對比一下照片。模糊的穿着校服的女生背影,梳着丸子頭,真是說誰都可以,就是不知道舉報的人為什麽非要認準了意溪。

意溪心裏也是疑團重重。是誰要這麽做?她還記得9月7號那天的那群混混,還記得那天之前的夢境,卻一直沒有提起勇氣去查探。那是放在心底最隐晦的角落,翻開看一眼都嫌疼的記憶。

周五的班會,組織課外活動,班長提議說要不全班去市博物館看化石。

班長是明譯晨。

看化石多無聊啊,可是班上女生多,他得到了大部分的支持票。

意溪總覺得明譯晨在看着她。有時候笑話自己自作多情,可是扭頭就和明譯晨的視線撞上。他們之間,自從經歷過心理學講座上的那一次談話,就徹底成了陌路。只因為她在躲他,而明譯晨好像也知道她在躲他,于是退之千裏。

意溪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兩個人之間的小隔閡怎麽就變成了天塹一樣的存在。明明是每天晚上閉上眼睛最想看到的人,可是在得知他放在心上的人是自己之後,再也不想靠近了。

意溪曾經讀過一本書,有個心理學家說,自己的意識有時候會欺騙自己。不經意做出來的動作,才是潛意識想做的,才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那她其實是讨厭或是害怕明譯晨的?她至今不敢相信。

可是她既不敢相信,又沒有辦法為自己的行為找出合理的解釋。

去市博物館的日子是周六,恰好輪到意溪值班。替全班人申請領取了免費參觀門票,意溪變成了小小東道主。為了這麽一件事,她還受到了不少争議。

“以前連跟我們說話都不願意,現在又站出來做好人了嗎?”

“我覺得拽姐蠻好的啊……以前,也許是她太內向的原因吧。”

“你不是吧,一張免費門票就把你給收買了?看化石多無聊啊!”

諸如此類的讨論,因為說得太多了,所以當事人知不知道已經無所謂了。周六,本來是和單淳、傑西卡一起學習的。但因為是班級活動,傑西卡就沒有跟過來。

意溪跟單淳并排走在一起。比起看化石,意溪總是忍不住側頭去看單淳的表現。他的眼睛真漂亮,深藍深藍的。他的鼻梁好高,臉頰線條幹淨,像是刀工精美的大理石雕像。他的嘴唇有點……

單淳不經意側過頭來。意溪趕快低下頭,轉移視線。呼吸卻是不小心紊亂了。

以前怎麽不知道自己有這個壞毛病呢,喜歡偷看單淳?以前不也是被單淳驚豔過嗎,最近她是怎麽了?怎麽能變得這麽偷偷摸摸的呢?意溪暗自懊悔。

單淳微微眯眼一笑,把腦袋向意溪的方向歪了歪,有些小調皮地問她,那塊石頭是不是“悟空孫”蹦出來的時候崩碎的那一塊。

意溪什麽都聽不見去。她看着他好看的淺金色睫毛,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裏發出了新芽,在她荒漠一樣的內心裏紮根生長了,如今每一次的抽枝拔節都要擾亂她的心跳頻率。那是什麽,她不知道。

走了幾步,意溪接到電話,博物館的負責人找她有事要說。

意溪一頭霧水地到了館長辦公室,結果劈頭蓋臉地遭到一頓罵。

“我請你來是幹什麽吃的?!”

難道不是因為雇傭高中生就可以少付工資嗎?對外可是宣稱義工的,因為她們都沒有成年。意溪也是後來報到了才知道的。

意溪不明白。

“今天是你們班來參觀,這種情況下你更不應該跟他們在一起禍禍了,你要小心看着館裏的財産啊!”

意溪默默低下頭。還能說什麽呢?她在給班上的人簡單介紹了一下每個展廳的位置之後就自覺地走開了去巡視了,分明有在工作……

“現在丢了一塊水晶,你找不到就不用再來了。”

丢了東西嗎?怎麽會這樣?意溪覺得自己瞬間就被烏雲籠罩了,心裏滾過一記又一記重雷:“我去查監控!”

“等等,”館長又改了主意,扶了扶眼鏡,一雙狐疑的小眼睛看着意溪:“你要是找不回來怎麽辦,先交1000塊押金放這吧?!”

其實那塊水晶并不值錢,只不過是地方工藝品。但是這個事實,沒必要讓眼前的高中生知道。

“不好意思……我沒帶錢。”

“那就扣工資,你走的時候也不用去財務領工資了啊。”

意溪頭一次有了罵髒話的沖動。但是,總歸是在她的職責範圍內丢的東西,她對館長露出“你開心就好”的笑容,出去的時候還順便拉上了辦公室的門。

單淳等在門口,意溪簡單地告訴他,有東西丢了。

單淳建議一起去找明譯晨。今天主要是對他們班開放,沒有外人。由班長出面會比較好。

盡管尴尬,意溪還是接受了這個提議。彼時明譯晨正在和尚本悠說着什麽,尚本悠開心地笑了笑,兩個人一個帥氣,一個美得精致,其實看起來很般配。意溪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裏似乎沒有難過的感覺。

有了心理建設,她坦然地走到明譯晨的面前。

明譯晨聽了意溪的陳述,立刻把全班人召集在一起,當衆宣布,有人偷了博物館裏的展示水晶,現在要挨個搜查,希望配合。

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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