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發現小紅點和小藍點都亮着,她仔細地看了看那個小藍點的位置。

——單淳在學校?在教室裏?

意溪跑到公交站臺,費盡全力擠上了車,腦袋重得不得了,好幾次差點倒在公交車上。一個大叔大概是注意到她實在狀态不好,就把位子讓給了她。

意溪連連道謝,撐着最後一分精神熬到下車。下了車又不顧一切地往學校沖。因為是周六,學校沒有人,她一路上都是暢通無阻。到了教室,她敲門沒有人應,就自己開窗戶,從窗戶裏爬到教室。

意溪從不知道,她還有這種溜門撬鎖的潛力。

費盡功夫進了教室,結果,她只找到單淳的手機而已。她的課桌上堆着大把的紙條,是她頹廢的時候,單淳給她寫的。

意溪累極了,拉開椅子坐到座位上。

挨個把她沒有來得及看的紙條打開來看。有的單純畫了滑稽的大頭小人,例如有一張上面女主角揉着眼睛哭,男主角把玩具娃娃遞到她的面前去。有的紙條上畫着蝴蝶,各種各樣的漂亮蝴蝶。

「可以教我寫荏ran的苒嗎?哦嘎的,我寫出來了嗎?露餡了。」

這個傻子!意溪笑起來。

「數學老師剛說Sb=根號3,所以根號3可以用來[呵呵]了嗎?[doge]」

這個笑點低的家夥……

想象着單淳得意的樣子,意溪忍不住一直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淚從眼角滾出來。意溪,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愛情?到底什麽樣的愛情,才能讓你投入信任?這麽一個拼盡全力照顧你逗你開心的人,還不夠嗎?

「單淳想吃餃子。[可愛]」

餃子……意溪感覺自己恢複了一點力氣。

——如果我可以在你家見到你的話,我就給你做。

意溪抓起單淳的手機,拉開門又走了出去。明明學校離單淳住的公寓很近,意溪走過去卻花了好長時間,腦袋還是好重,一路上她接連不斷地打噴嚏。

電梯一直去到最高層,意溪敲了敲門沒反應,就開始捶起門來。還是沒有人應,意溪心裏的失落失望泛濫成災。幾乎想去問房東大叔要鑰匙了,意溪咬了咬牙,對着電子屏幕說:

“裏森,啓動210號識別程序,現在,開門。”

不知道有沒有記錯,意溪想。然後,幾乎是在她思考的瞬間,門打開了。方頭方腦的機器人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擡頭看着她。

意溪沒有心思去管他,只顧着跑進房子裏。打開一扇門,看到了裏森的充電房間,沒有單淳;又打開一扇門,看見一個帶陽臺的房間,似乎是單淳的卧室,還是沒有單淳;打開一扇門……

意溪愣了。

是個畫室。裏面擺着不知道多少幅素描,多得讓她心顫不已。每一幅畫上都有着同一個主人公,那是意溪,也不是意溪。

意溪走近一幅畫,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畫上的女孩坐在輪椅上,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後。她擡着頭,眼睛微微眯着。順着她的視線,可以看到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

那是前世的她,是單淳眼裏的她。

頭痛欲裂,意溪想要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可是光是把手擡起來就已經很難了。幾乎一個星期都沒有吃過東西,又在海邊吹了一宿的風。現在的她,好像渾身都在發熱,像是被扔進了烤爐。

她要支撐不住了。

裏森“走”進房間,剛掃描到意溪的位置,就見意溪倒在了地板上。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42

晚飯的時候女生對男生回憶起初見時候的印象。

——沒認識幾天就說喜歡,感覺很輕浮。是不是所有的美國男生都這樣?

男生無從辯駁地聳了聳肩。

醫生恰巧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因為懂得一些中文,相當有立場地開口為兒子乃至廣大美國民衆說話:“其實并不是所有美國男生都這樣,不要‘一棒子打死’嘛。”

“啊,”女生笑了笑,“也是。”

小半輩子都埋在實驗室裏了,好不容易走出來打算多跟家人相處,父親倒是逮着空就損他,他都快習慣這一點了。單淳伸手揉了揉眉心。

“有的男生很草率啊,有的男生又很膽小啊。像亞當這樣把勇氣用得剛剛好的男生不多了,意溪你要珍惜才行喲。”

男生訝異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醫生拍了拍單淳的肩膀,推銷得意産品似的對意溪擠眉弄眼。

意溪失笑。

……

單淳第一次見到意溪那天,已經是他因為第三次咳血去醫院檢查的一天。

所有的機器和醫生都斷定他的身體毫無問題,非常健康。罩上T桖又和醫生聊了會天,正打算滾下躺椅無功而返,卻被醫生抓住了手臂……然後他就看見醫生用一種沉穩到可怕的眼神盯着他,幾乎要把他看透:“你變了很多。”

其實也不是僅憑幾次檢測就得出的判斷。自己的兒子,亞當·福德,從小就是一門心思撲在實驗室裏的“科學狂人”。當他不再把自己鎖起來,當他肯遵從自己的建議來醫院檢查身體,當他願意品嘗媽媽做的晚飯并加以贊賞……他就應該要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就算沒有檢測出來什麽問題,一定有什麽事情讓單淳懷疑自己生病了吧。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單淳有點自豪又有點難過地對自己的父親點了頭。

——他和朋友參加了秘密實驗,試圖研究出時光機器。可是,在這過程中,出現了實驗事故,恐怕參與其中的人都受到了過量核輻射。

福德醫生不會逼單淳說他不想說的事情。單淳的體檢報告他還會繼續研究的。作為父親,他靠過去給了亞當一個很義氣的擁抱。

“雖然我不懂你每天在實驗室裏擺弄的那些叮叮當當……”

福德先生聳着肩膀雙手并用嘗試描述做實驗的動作。

“但是,我是一直以你為榮的。我只是希望,在做自己喜歡事情的同時,你要注意安全。”

單淳挑了挑眉毛:“相信我就夠了。”

“OKay.”好吧。福德先生悻悻答應,把手放進口袋有點無趣地結束了話題。送亞當出門的時候才想起來叮囑一句,“也許你可以去找心理醫生聊天。”

亞當腳下一個踉跄。

兒子從小就是一個性格,現在看來活多少歲都一樣,那份固執都不會改變的。福德醫生好氣又好笑地送亞當往外走,沒走多遠就又見亞當停了下來。

順着亞當的目光看過去,發現走廊盡頭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一頭長長的頭發,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出安靜的啞棕色光澤。她沒有什麽表情,一張臉平靜地暴露在陽光下,顯出有點透明的蒼白。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外面,好像在發呆。

“她是我的病人。”以為亞當對意溪好奇,福德醫生迅速地做出了解釋,卻在扭頭看仔細亞當表情的時候,暗道一聲糟糕。

“真的嗎?”亞當漂亮的藍眼睛變得像是剛點亮的煙火,“蹭蹭蹭”綻放出迷人的光芒來。

福德醫生沒回答。因為他明白,這是個沒有意義的問句。亞當問是問了,可那語氣就跟平時專注于公式時跟他說話一樣漫不經心。

“I like her.”我喜歡她。

“Dad,I like her.”爸,我喜歡她。

亞當重複了兩遍。他果然沒有認真地在與福德醫生說話,只是不自覺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整個人表現出一種不知所措的欣喜。

福德醫生嘆了口氣。他知道,他剛剛早就知道了,亞當看見意溪之後的表現就和他六歲的時候收到《時間簡史》那本書時候的表現一模一樣。

那是他從兒子臉上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忘不了的神情。

……

“啊哈,一見鐘情。”女生聽完福德醫生的陳述,不客氣地笑起亞當來。

起因是沒有收到亞當回應的福德醫生又折返回來述說了兒子的英勇事跡。

“居然對我這種人一見鐘情, weird。”太怪了。相處的時間久了,女生說話的時候也會夾帶英文。不過女生的話卻沒有得到兩個人的附和。

如果單說“亞當很怪”的話,福德醫生一千一萬個同意。但如果“亞當很怪”的結論建立在“喜歡意溪”的基礎上,那就無法茍同了。那可是一點也不優雅的對女生魅力的否定。

于是女生在自嘲之後只聽到了自己幹笑的聲音,面前一大一小兩個金發男性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見鬼似的奇怪表情。

福德醫生被人有事叫走,餐桌上總算只剩下已經被嘲諷一天的亞當和拿亞當笑了一天的意溪。

“不高興了嗎?”女生可算發現男生臉上寫着“郁悶”兩個字。

亞當沒有回答,左手撐着臉,下巴微擡看着別處裝沒聽見。

“哎,本來還想說說現在的看法呢。”意溪拿餐巾擦了擦嘴,假意收盤子。

男生的傲嬌情緒有松動的跡象,直到意溪把手放在輪椅的轱辘上,他就撐不住開口了:“還能有什麽想法,肯定是喜歡我啊。”

“就算覺得輕浮也是相當喜歡我啊。”他說的很快,像是不想被否定,可說話的口吻又是相當的确定。

很傲驕,可有時候又很臭屁。好在意溪已經習慣了,她看着他的藍色眼睛,笑起來,一個字就讓亞當歡天喜地,仿佛煙花開滿整個夜空。

——嗯。

——我非常地喜歡你,雖然喜歡得“比較晚”。

從天臺摔下,掉在灌木叢裏,沒有得到解脫,卻是廢掉了自己賴以走路和站立的兩條腿。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也不願意留在當地,和主治醫生溝通之後她被移送到美方合作交流醫院。

亞當第一次走到她身邊去的時候,她正盯着一只蝴蝶出神。卻不是多羨慕,只是不明白,對方那麽努力地破繭成蝶,飛不過10天就要消失,來世界一趟的意義何在。就像失去雙腿和希望的她還活着,不明白是為了什麽。

“在。看。什。麽?”亞當很費力才拼出一個完整的問句,只有四個字還是纏着福德醫生教了很久反複确認的。福德醫生告訴他,意溪不說英語,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就算是被無視了,也不要感到失落。

“蝴蝶。”意溪的聲音很輕,近似于那只正在飛舞着說不出種類的白色蝴蝶的分量,好像一不小心就能被風吹散。但是亞當聽得很認真。

“呼。爹。”完全不明白那指的是什麽東西。亞當裝模作樣地看過去,卻只見到一片藍得發白的天空。

蝴蝶已經飛走了。

沒過幾天亞當又去了醫院,戴了副黑框眼鏡,懷裏揣着一本中英雙語詞典,乍一看很學術。

「蝴蝶:húdié;拉丁學名:Rhepalocera;別稱:浮蝶兒;英文名:Butterly……」

他已經把蝴蝶研究一圈了,再看到意溪應該不會沒有找不到話題,他覺得。可惜轉遍了所有走廊都沒有見到意溪,反倒在一個拐角遇見了福德醫生。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可不會過來看我(是來找意溪的吧)”。福德醫生挑起眉毛話裏有話,可看到亞當理直氣壯的模樣又敗下陣來:“意溪可不在這裏。”

亞當懷疑地看着他。

福德醫生左手叉腰,右手攤了攤記錄板。

“她是叫意溪嗎?”亞當捕捉到另外的關鍵信息:“Beautiful name!”多好聽的名字!連名字都這麽好聽!

他就不能抓住重點嗎,福德醫生扶額頭:“聽着,意溪是我的病人,我不想你去打擾她。”就算你是我的兒子也不行。

亞當的笑容靜止在臉上。其實他已經開始放空思緒計算制造偶遇的可能性了。

看來這次意思傳達得很精準,福德醫生為自己欣慰地笑了。這麽一想才發現兒子有點不一樣:頭發梳得很整齊,沒有像以前一樣圖方便剪得太短,也許是聽了鄰街那個理發師鮑伯的意見,看着挺好看。小姑娘都是怎麽形容的……帥?對,挺帥。還戴着眼鏡,手裏拿着……漢語詞典?

“這些天都在做什麽你?!”

“Ah?”啊?亞當回過神來,“哦,我選了一門中文課。”

“OKay?”好吧?他已經開始為意溪學漢語了!福德醫生打斷了亞當的話,試圖組織詞語:“我大概可以确定你對意溪是存有好感的了。但我希望你能在這小小的好感發展成更厚重的感情之前忘了她。你知道,她的身體受過重大創傷,并沒有剩下多長時間,而我分析發現你的情況很特殊,到時候要是……”

又要提到悲傷的話題,福德醫生說着說着感覺嗓子有點緊不知道怎麽繼續,而且他發現亞當雙眼發亮看着別處,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扭頭一看發現意溪正推着輪椅往他們的方向行進。

亞當小跑過去自告奮勇推起了意溪的輪椅,很認真地對意溪說“你好”。雖然他的行為很冒失,但意溪沒有發脾氣,僅僅是輕輕說了句謝謝。亞當知道“謝謝”是什麽意思,那讓他感覺很高興。

福德醫生扶着額頭看着愈發孩子氣的他的兒子,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I tried.”我盡力了。

好幾個月意溪甚至都沒有對亞當說上幾句話,亞當也幾乎可以習慣了,他把漢語課本帶到醫院陪着意溪發呆。他是個從來沒有追過女孩子的門外漢,所以只能從別人那裏取經,就連街口理發店裏鮑伯大叔的話都會聽一些。他們教他經常出現在心上人的面前,而這恰好是他想做的,于是他就每天準時準點去醫院。

福德醫生知道他再也攔不住了。一開始就沒攔住。

亞當的出現對意溪來說其實有點強勢,待到反應過來這一點,他已然成為她的習慣。

因為考試,亞當一連三天都沒有去過醫院,意溪拿着電視機的遙控器靠在病床上,遲遲沒有更換頻道。做什麽事情都心不在焉,到了第三天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生氣。

自己居然因為沒有等到亞當而生氣……這實在不應該。亞當又不是什麽志願者什麽義工,當然是有選擇去留的自由。

可是。

他說過喜歡她。每天或認真或嬉皮笑臉地對她說着“你好”,給她推薦美國好玩的電視劇或是脫口秀,帶她一起嘗試各式小吃,用蹩腳卻越來越好的中文說笑話給她聽……是他自己要介入她的生活的。現在突然玩消失,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他為什麽沒有來呢?是生病了?不對,生病了就更應該來醫院啊。那麽是過節?不對,萬聖節那次都沒有外出,做了南瓜燈來陪她玩啊。那麽是去陪更重要的人了吧……

過分。

意溪抱着遙控器縮進被子裏,埋怨着亞當又有一點想念他。

單淳去參加期末考試了……對一向完成得很好的考試投入了很大精力,考完試還有一點疲倦,但亞當還是準時準點出現在醫院。

不知道意溪的別扭,所以很不明白态度分明和緩很多的意溪為什麽連話都不願意對他說了。

愣是別扭了小半個月,聖誕節的時候亞當找準機會邀請意溪去家裏一起過。揚言說如果意溪不答應,他就賴在醫院裏冷冷清清地過聖誕了。

對意溪來說是個小臺階,她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後來和亞當一起去買冬青樹,幫他給福德醫生和福德太太挑禮物。教他用中文寫賀卡,對福德醫生和福德太太說“我愛你”。兩個人玩起來不亦樂乎,幾乎要忘記之前的不愉快。

最後是意溪得到了福德太太最多的關照,她們倆一起坐在桌前捏面粉準備晚飯,福德醫生和亞當兩個大男人坐在一邊嫉妒得幹瞪眼。彼此心照不宣的是,對自己「愛人」的關注。

開心地度過聖誕,更心照不宣的是福德一家對意溪的接納。

聖誕賀卡亞當買了三張,第三張是給意溪的。意溪看到那工工整整的三個字時,揪着亞當打,又生了半天悶氣。

亞當完全不明所以。第一次說喜歡的時候,意溪用還算流利的英文批評了他一頓,而且還說自己是會給別人帶去不幸的“Bad girl”:和校外人員來往,和老師有不正當關系,不聽話氣死了爸爸,最後還是因為羞愧地跳下天臺的,只是尋死未成。

意溪說完就見亞當表現出一臉茫然。過了好幾秒才聽到亞當說,“不好意思,你在拒絕我嗎?”他并不相信她是“Bad girl”。

然後就被意溪打了一頓。

亞當覺得意溪大概很讨厭他,所以每次他表明心跡都要恨得打他。

不一樣的是意溪這次打完之後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腦袋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聞到了她身上清新的香味,他猜那是洗發水的味道,因為沒見過意溪用香水。然後他就聽到她語氣柔軟地對他說謝謝。

他的心也像棉花糖一樣軟下來。

福德醫生和福德太太小心地拉上亞當房間的門,兩人會心一笑也甜蜜地抱在一起。

唱片機還響着聖誕的頌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新年的鐘聲,幸福悠長。

後來亞當推着意溪去學校,這才了解到意溪有過的別扭。她都不知道他要考試。因為自己不務正業每天都去醫院,所以她也沒有意識到他還是個大學生。

所有功課都是A+,意溪對亞當的成績單嘆為觀止。明明每天都花了好多時間和她聊天好嗎……這個人。

逛了一圈校園,亞當推着意溪往後走,可還沒有到達停車場他就暈倒在路上。

意溪又打電話又呼救,到最後在其他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把他送進醫院。

見亞當被送進手術室,意溪松下緊繃的神經,自己卻暈了過去。 內髒大出血。

一病病倆。

後來意溪還是住在醫院,只是單淳很少再去見她了。去問過福德醫生幾次,福德醫生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再往後,是傑西卡來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 當他還是亞當的時候……

哎哎,其實這篇文寫了一半,蠢作者才想起來,男主的名字和“亞當夏娃”裏的亞當重合了Orz。

☆、Goodbye to Einstein 43

意溪醒來的時候,看到裏森站在她的面前。大大的銀色眼睛一眨一眨。

“裏森,告訴我,單淳喜歡我嗎?”

這語氣真是像極了“惡毒皇後”在對“魔鏡”說話。只是,意溪沒有吐槽自己的心思了。

裏森似乎有點不好了,過了快10秒才回答意溪,語速慢得不行:“他——愛——你。”

意溪心酸,“裏森,他現在在哪裏?”

“任務——完成,自我——毀滅。”

好像是對她的回答,又好像不是。意溪還在疑惑不解,就聽裏森發出“咔咔咔”的摩擦鏽聲,先是雙腿并攏,縮進鐵殼裏,然後又将胳膊從身側收進去。

意溪愕然,他是在自我拆解!

“裏森,212號命令程序,還原!”

“任務完全,自我毀滅程序已經開啓,已經開啓——”

裏森的最後一步,是閉上眼睛,腦袋也縮進鐵殼,整個人——整個機器人只剩下一個正方形的鐵方塊。

“任務,什麽任務?”房間空曠,再也沒有人回答她。

意溪從床上下來,腦袋還是有點昏沉,她按了按額頭。蹲下身去想要把裏森抱起來,先前還在運作的機器還有一些溫熱,可是“他”真的好重,意溪不得不放棄。

——裏森,再見了。

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知道真相呢?

意溪用單淳的手機給傑西卡打電話,可是,沒有人接。她決定出去找她。

一出門,就看見整個世界的銀裝素裹。雪花從銀灰色的天空往下落,所有的樹都變白了,房頂上都覆蓋着皚皚白雪,過路的人都打着傘。路上排列着整齊的車輪印和雜亂的腳印。原來已經下雪了,不知不覺的。

意溪哈出一口氣,搓搓手指,把手收進口袋裏。

她不知道,當她走後,單淳畫室裏所有的素描都從紙上褪色,最後,所有的畫都變回了幹幹淨淨的白紙。

學校裏人聲鼎沸,校門口兩側的兩顆大樹早一個星期就被彩燈包裹了起來,樹尖上插了一根星星。現在彩燈還是全都通着電,在白色的背景下歡樂地亮着。聖誕節過去了,現在已經是周一了。沒想到她昏睡了一整天。因為生病而曠課了……好說歹說才讓校警放她進去。

意溪回學校,熬到他們下了課就去了國際部303班,但是傑西卡沒有過來上課,而且也沒有人知道傑西卡在哪。

連傑西卡也人間蒸發了嗎?意溪焦慮地往回走。這時候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意溪,等等。”

“你認識我?”意溪回過頭,見到一個黑色長發氣質靈秀得和水墨畫一般的女生。看樣子是中國人吧?怎麽會在國際部?疑問急促地竄上心頭,但意溪選擇不去多想,撲滅它們。

“嗯。”言知理簡短地應了一聲,然後指着小白樓對意溪說:“傑西卡有可能在美術社呢,你去那邊看看吧?”

嗯……美術社?!“謝謝!”意溪跑起來。

言知理沖着意溪的背影喊:“不客氣啦!我可也是‘意溪單淳’黨哦!”

美術社……單淳會不會也在那裏呢?

……

圓滿地結束了志願者活動,新認識了不少人,也拍了很多照片,還有很多人誇她和明譯晨是“才子才女”的。尚本悠心情很好,她大大方方地對明譯晨建議,一起去喝點熱飲。

明譯晨點頭同意。誰知道剛走一步,就感覺有人挽住了他的右邊胳膊。

明譯晨低頭,看到一張笑得俏皮的臉。

尚本悠嘴上一本正經地請求:“下雪天,路這麽滑,班長大人就幫幫忙呗。”

明譯晨面無表情地伸出左手,尚本悠心裏繃緊了一根弦。以為明譯晨要把她推開,誰知道,他幫她拉了拉大衣袖子,遮住了手套和衣袖間露出來小片皮膚。

這讓尚本悠放下心來,可臉上又燙得不得了。

兩個人在雪裏走着,期間明譯晨頻頻回頭往後看,沉浸在自己喜悅氣氛裏的尚本悠沒有發現。

遠遠看到一家奶茶店,轉彎就要到,可就在這時,幾個滿臉兇相的男人突然出現,就像是從天而降。

尚本悠有點慌,因為帶頭的那個人對她來說很是眼熟。她不怕跟他們打架,怕的是——

“臭女人,你還認得我嗎?”

果然。尚本悠心裏一陣暈眩,她下意識地松開了挽着明譯晨胳膊的手。她不想讓明譯晨知道,她跟這樣的人有來往的,“你說什麽?”

“你還裝蒜!”男人向前一步,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給尚本悠上巴掌。只是,他擡起來的手被明譯晨抓住了。

“喲,是你這小白臉嘛。你也跟這破鞋睡過?”男人流裏流氣地看着明譯晨。

明譯晨也看着他。其實,稱之為“男人”還算太早。眼前的混混,也不過是跟他們一樣大的年紀吧,只是頭發倒梳着,身上一套不知道哪裏買來的立領皮衣,看起來要……唔,老相一點。

“嘴巴放幹淨點。”明譯晨就六個字。

“喲,口氣不小。”混混頭子滿不在意地偏了偏頭,對身後的4個混混同夥使了個眼色:“兄弟們,給我上啊!”話音一落就伸腿去踹明譯晨。

剩下的4個人向着尚本悠的方向走過去。

以5敵2,他們信心滿滿。他們一定不知道明譯晨每天在家練沙包,也一定不知道尚本悠是怎麽擺脫那些金主的。以前的時候,她永遠表面順服,可是在把他們灌醉之後,她是必須要逃跑的。

但是,畢竟是以少對多,那5個混混倒下的時候,明譯晨和尚本悠也都累到不行了,嘴角都滲出了血跡。

有人看到這裏在打群架就報了警。混混頭子被抓走前最後一句話說得好不甘心:“臭女人,這是你欠我們的!”他一身傷,還要逞威風。

尚本悠和明譯晨一起靠坐在雪地裏,像是兩個落難的人。落魄、落拓。

尚本悠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讓明譯晨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還不如讓她被那些人抓走。過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氣說:“你不問我,這些人是怎麽回事嗎?”

“嗯,我不會問。”明譯晨的聲音很低,“因為一年前我就知道了。”

尚本悠被吓得說不出話來,她所做的,她對意溪所做的,他全部都知道嗎?

……

意溪找到了美術社。

眼前所見的一幕美好得讓人不忍心打擾。

幹淨帥氣的男生,和精靈一樣漂亮美好的金發女生,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把濃烈的色彩往畫布上塗抹。畫筆觸碰到一起,兩人相視一笑。渾然不知畫室裏進來了其他的人。

然而,意溪咳嗽了一聲。她必須要提醒他們,她也在這裏了。

尚司空和傑西卡一起回過頭來。

意溪心裏的焦慮不散,“傑西卡,跟我談談吧。”

作者有話要說:

☆、Goodbye to Einstein 44

眼淚滾燙,意溪低頭在雪地裏奔跑:“單淳,你在哪裏……”

“我先說好,我要說的事情會很荒謬,你願意聽就聽,不相信就算了。”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傑西卡做好申明之後,一副頭痛的樣子:“你有沒有聽說過克|隆人?”

“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猜的那樣,亞當的身份。”傑西卡看着意溪的眼睛,好像猜透了意溪在想什麽,她點點頭:“我不怕告訴你。只是我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可能說不出太多。”

單淳是單淳,卻也不是單淳。這一世意溪所見到的他們,年紀其實都對不上。意溪還以為是時光倒流了,可是真相卻是……

“我和亞當都是克|隆人,也都來自2020年。不同的是,亞當為你而生,而我,是因為他才會出現的。”

癡迷生物科學的人就應該只愛科學才對,可是她愛上了單淳……哦不,亞當。她開玩笑說,如果再有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來愛她就好了。

沒想到還真的出現了那麽一個人,還是她親手完成的。用的不是傳統的克|隆方式,更類似于植物種子的繁殖。全程都在營養艙裏進行。提取基因,像一顆花籽一樣種在完美模仿人類的身體裏,用能量液加速生長,最後再做記憶移植。

2014年就有了記憶删除技術,發展到他們那個時候,記憶已經可以像優盤存取一樣簡單了。“後來”的那個單淳,就是接收了單淳的全部記憶。所以,他幾乎就是他。

單淳的願望是,比意溪多活一天。

當單淳被宣告他自己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問傑西卡,之前的玩笑話還算數嗎?可不可以有那麽一個人,擁有他全部的愛,可以像他一樣,守護在意溪身邊。

“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你和亞當其實是應該在未來遇見的,而且還相愛了。他自己遭受實驗事故病得不清,就托我再制造一個‘他’,原模原樣地陪在你的身邊。”

這就是PLAN A,第二個單淳,原定計劃是要好好活着的。和意溪,和福德夫婦。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現了,你在他前面……去世了,我們的計劃就中止了。第二個亞當的生長冰凍停留在18歲的水平。”

“亞當傷心了很久,後來他決定,讓第二個亞當回到‘過去’……也就是現在。希望‘他自己’能夠陪伴你,度過所有不開心的日子,不要再受傷,這輩子好好活着。”

這是PLAN B,單淳跟他自己約好,要讓意溪好好的。但是,他不能愛上意溪,也不應該讓意溪對他動心。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又會有新的離別。

“你的命運其實改變了。在未來的時候,你每天都要坐在輪椅上,你們也是在醫院認識的……嗯,因為你的命運改變,你也沒有摔斷腿,所以,未來你也不會遇見亞當了。”

“你們沒有在未來相愛,相互傷害,第二個亞當也就沒有存在的動機了。”

意溪渾身都在顫抖。她沒有說明自己重生的事情,但是現在,那個問題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所以單淳上輩子也沒有愛過你,但是,你騙我說你們在一起——”

“你是怎麽知道的?”傑西卡詫異,驚訝完了她鎮定下來,搖搖頭:“不管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從來都沒有說過那種話。”

“我沒有撒謊,意溪。亞當的确病得不輕,他也的确需要心髒移植,但是沒有找到匹配的。你的也的确完美匹配,還有,他确實跟我‘呆’在一起。”

“我只對你說了這4件事情,是你自己,把它們聯系到一起,用了你自己相信的理由。”

意溪站起來,心痛如刀絞。她恨傑西卡,更加地恨自己:“你引導我去相信。”

“是的,我用了心計,但是你對亞當的愛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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