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等我回來

本來大夫人帶沈清蘭去赴長公主的宴會, 二夫人還羨慕嫉妒來着,如今大房好事也被悟智大師攪合掉, 心就寬了。

第二日去老夫人房裏點卯, 見着大夫人本想諷刺一番,看了看老夫人的面色, 又想起昨兒沈大老爺和老夫人關起房門說了許久的話,就不敢造次。

老夫人在看北方莊子來的信, 說是自進入四月就沒下過雨, 好些地頭幹涸,怕是有一場旱災要來。大夫人于老夫人對坐無言, “這樣的天災也不是人能控制的, 左右就開了去年的糧倉, 一定能應付過去。”

老夫人杵着拐杖, 嘆口氣,“你看着辦罷,必要的時候也施些粥, 盡一份心力。”

二夫人安靜的坐在一旁,不言不語,唯恐老夫人拉着她一起。她的私房沒有大房三房厚,往後分家, 二老爺一個庶子得到的也沒兄弟多。

最怕府裏女眷做布施拉她一道, 好在不論是大夫人還是老夫人都沒有邀她一起的意思。話沒說完,姑娘們來了,婆媳倆停了話頭, 轉而聊起旁的。

晌午的時候,門外管家接到一封來信,和一馬車的東西。随着來的還有一對兒老夫妻,說是孟大老爺府上來瞧表姑娘。

老夫人親自叫人進來見過,孟玉拆自沈清芸屋裏過去,來的婆子乃是孟大夫人身邊的杜媽媽,互相見過禮,杜媽媽推辭不過,挨着梨花木椅坐了四分之一。

互相敘過各自家裏情況,杜媽媽方拉着孟玉拆的手,眼眶微紅,“姑娘長開了,老爺夫人都惦記呢。這次叫我來送了些西北的皮革毛料,也瞧瞧姑娘。”

孟玉拆回握杜媽媽的手,眼裏含淚,哽咽道:“大伯父大伯母哥哥們都好嗎?”

“好,今年初大少爺娶了親,說的延平守備家的大姑娘,好着呢。家裏都記挂姑娘,瞧着姑娘在國公府過得好,也要多謝親家老夫人和幾位少夫人。”

杜媽媽恭維沈家的人,不過為着她好過。當初孟長賢和沈儀先後去世,孟家便派了孟玉拆的大堂哥孟植來接她去西北。

不巧那時候沈傭親自帶人過去,念着她一個嬌滴滴在江南長大的姑娘不适應西北的氣候,那邊人文粗犷,不似順天府天子腳下,富貴繁華。

孟長雄便放棄了接她過去的想法,也是真的惦記她,過年的時候送了一車西北的料子,都是些在京都有錢難買的好東西。

府裏上上下下的禮都由大伯母林夫人分門別類的準備好,讓她拿去做人情,生怕委屈了侄女,被人看輕。如今終于來了人,孟玉拆恨不能将樁樁件件都細細過問。

在老夫人屋裏敘過話,晚上孟玉拆便将杜媽媽接去自己的院子,又叫孟媽媽拿錢去大廚房治一桌酒席,送去外院給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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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媽媽忙拉住孟媽媽,“使不得,我們過會子還回京都的宅子,不在府裏久留的。不麻煩了。”

孟玉拆直叫孟媽媽去,孟媽媽也笑道:“老嫂子,叫你受用一回,也是姑娘的孝心,只當替西北的大老爺家受了,安心着罷。”

一會兒回來了,說是國公爺叫去問話了,大夫人已經叫人備好了房屋,只管在府裏住下。

杜媽媽沒奈何,只好在孟玉拆屋裏由孟媽媽陪着吃了一席。飯後,孟玉拆叫白露翻箱子出來,她雖沒去西北,也沒閑着。

一應的鞋襪衣裳穿着,孟家人人有份,白露笑着拿出一件背心,“說是西北風大,能将人卷上天去。去歲新出的棉花,姑娘得了些,給大夫人填了一件衣裳。”

又是幾位少爺的靴子,膠底厚幫子,針腳紮實,杜媽媽看了一回,笑道:“哪裏就缺了這些,姑娘受累了。”

“不受累,閑着紮幾針,多半年得了這些,媽媽回去便帶上,有事沒事叫大伯母多給我寫兩封信。”孟玉拆笑着回道。

杜媽媽仔細看了看這幾大包的東西,哪裏是閑着紮幾針就有的,心裏妥帖的很,“若是當初帶着姑娘去西北,一家子在一處穩穩當當的,也不至于這般牽挂。”

說完,看了屋裏一眼,不等人回又道:“不過在這府裏也好,姑娘嫡親的外祖母舅舅,不比咱們家照料的差。我瞧着姑娘倒是長了些肉,還是親家養的好。”

孟玉拆問杜媽媽西北的戰事如何,大伯父一家生活如何,杜媽媽一一答了,“原在西北待久了,只當沒有比那更艱苦的地兒了,這一路上又叫我開了眼。從西北延平往南走,這一路上耗了一個月,說是北邊出了旱災,一路一路的餓死了好多人喲。”

孟媽媽驚道:“有這回事,這京都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

“住在這高宅大院,一方天地裏,哪裏知道外頭這許多事。家裏人更不會叫姑娘們聽見。”杜媽媽嘆道。

“那媽媽這一路上可還安全,聽說那些餓極了的人連人.肉都吃呢。”谷雨好奇。

“咱們帶的又不是吃的,捆在車上一看就是山貨,還有孟家軍随同呢,倒沒出什麽事。”

晚上孟玉拆留杜媽媽歇在這裏,杜媽媽堅持去了外頭。第二日在老夫人房裏,跟府裏的夫人們說些西北的人情習俗,地域風貌。

這一日到了孟家夫婦周年,孟玉拆前一日便禀了要去濟遠寺打醮,老夫人便吩咐沈珲送去。一早,拜別了老夫人,孟玉拆協同杜媽媽孟媽媽白露坐車,帶上禮儀前去。

先在監寺長老的陪同下添了香油,點了長明燈,又去大殿做法事,念了半日的經文。大殿裏煙熏煙燎的,孟媽媽跪的受不住先下去了。

孟玉拆由白露陪着燒了抄寫的往生經,沈珲往裏頭看了一眼,那道纖細的白衣身影格外孱弱,忍不住道:“表妹身子嬌弱,跪了這半日,想必姑媽姑父已經收到了心意。還是起來歇一會兒,病了也得不償失,媽媽說呢?”

于是杜媽媽便跟孟媽媽一道陪着孟玉拆出來,先到備好的廂房裏用了齋飯。孟媽媽将孟玉拆拉到窗前的矮塌上,“瞧姑娘臉白的,先睡一覺,不急在這一會兒。”

雖不想睡,架不住孟媽媽不叫她出去,将人往床上一按,便退出門去守着。孟玉拆爬起來,站到後窗前,濟遠寺建在山腰,這會兒滿山的桃花開的紅豔豔的一片。

一眼望去,仙雲缭繞,飛泉流水,這廂房卻是個好地方。她趴在窗上,遠眺隐在層層疊疊白雲後的青山黛水。

菱格的窗扉後一人高的矮叢動了動,倏忽冒出一個人來,她嗐了一聲,往後退兩步。那人撐在窗格上,頭發上黏着青葉,一張白白的臉活似這山間千年難遇的山魅。

她沒好氣,“你又來幹什麽,唬我一跳。”若是叫來了人,渾身是嘴怕也說不清。

他笑了笑,小心從懷裏掏出一包油黃紙,遞給她,眉頭輕挑,“打開瞧瞧。”

一包山間烤的紅薯,握在手裏溫熱暖心。孟玉拆掰開小口吃了一點,小巧的嘴牯扭牯扭的動,“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雙手一抄,“好吃罷。”

他今兒來濟遠寺辦事,遠遠便瞧見沈家的馬車,本不打算理會。聽寺裏的小沙彌說國公府來給姑奶奶夫婦倆做周年,他就知道她來了。

“大概是心有靈犀知道你在這裏罷。”

她咽下甜甜軟軟的薯肉,水靈的眼睛睜大,不放心的往後瞧了一眼。轉頭回來,猛然被他按住唇角,輕輕擦了一下。

柔軟的指腹上一點橙黃的果肉,孟玉拆頓時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睑躲開他的注視。心頭有些亂,聽見他說,“往後我不在國公府,你要仔細,離那些人遠點。”

在他眼裏誰都是壞人了,有沒有一點他往後也會是一國暴君的自覺啊。孟玉拆想了想,算算他上戰場的時機,斟酌的開口,“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去忙?”

“是。”他也沒解釋要忙什麽,她也不問,兩人之間有一種無言的默契。

“那你小心一點,我聽說北方遭了旱災,好些難民若是南下,順天府外怕是不安全。”也不知道這樣的消息對他有沒有幫助。

趙楚铮眼睛眯了眯,随即恢複清明,擡着下巴想問她怎麽叫沈珲送她來,一時又覺的沒立場,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我要走了,你不對我說什麽嘛?”挺期待的。

“那祝你諸事順利,程鵬萬裏錦衣歸。”

他往前一探,側臉快要挨到她的臉,入目是白嫩水潤仿佛剝了皮的荔枝,喉頭咽了咽,低聲道:“借你吉言,等我回來。”

随即身子一矮,等她伸長脖子去瞧,早沒了蹤跡。頓時有些悵然若失,他越來越像前世那個人了,那個她感激又恐懼的鐵血帝王。

法事做完已是午後,供奉了孟長賢夫婦的牌位,孟玉拆磕了三個響頭,打道回府。

先去老夫人院子裏問了安,準備回去歇息,進門在西園見到沈清蘭。本想上去打個招呼,不想那頭正在訓丫頭,沈清蘭容色嚴厲。

“叫你看着人,屋裏兩天沒人住了你現在才知道,早幹什麽去了。”沈清蘭氣的臉都紅了,為什麽這麽難,她不過想擺脫上輩子的困境,總也不順利。

趙楚铮是她翻身的依仗,她自認足夠了解對方的心理,她善意的慢慢靠近一定會俘獲他的。結果呢,人竟然不見了,她還自以為運籌帷幄。

芙蕖急的快哭了,低着頭道:“姑娘先別生氣,我瞧着他走不遠,再如何還是咱們家奴呢。”

“他若是不見了,壞了我的大事,我找誰說理去。”沈清蘭語調陰沉。

這還是孟玉拆第一次見沈清蘭發火。

作者:  來啦~明天飛外地,更新會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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