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發覺

杜媽媽夫妻倆在京都待了一旬, 走的時候也是滿車的東西,孟玉拆依依不舍的送到二門, 見人上了馬車, 由國公府下人送至大門外,方轉回來。

沈清芸在院子門口找着她, 笑道:“喲,還哭鼻子了, 不知道的當國公府虧待了你, 在孟家人面前哭的這麽傷心。”

“你少胡說了。”輕輕擦掉臉上的淚珠,孟玉拆嘴裏怪着推了沈清芸一把, “你從哪裏來?”

沈清芸頓時一臉懊喪, “甭說了, 方才我去母親屋裏。她正在勸我哥哥叫他好生讀書, 好歹也掙個進士回來,你也知道,他志不在此, 就喜歡管着鋪子四處走動,自然說不動。”

她出來的時候,兩人還争呢,沈清芸挽住孟玉拆的手, “你跟我去瞧瞧, 你去了,我不信他倆還争的鬥公雞似的面紅耳赤。”

孟玉拆不大去三房,跟三夫人之間淡淡的, 按說三夫人這會兒氣頭上,她該去勸勸。只是有沈珲在,該避的還是要避。

在猶豫的空檔,沈清芸已經拉着她走了。三房的院子來過幾次,前後兩進的獨立院落,符合府裏一概奢華內斂的布置。

進的大門來,但見滿目青蔥的綠意,一條鵝卵石鋪就的碎石子小道,蜿蜒前去,鑽進陰.幽的樹叢。對面四間紅木高窗的正房。

姐妹倆進門,婆子朝屋裏喊叫,“六姑娘跟表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裏頭三夫人已經迎出來,抿了抿整齊的鬓發,拉過孟玉拆往裏走,“好姑娘,我正說找你過來玩,你就來了。”

“無事便來打攪舅母,不怪罪就好。”孟玉拆笑道。

三夫人将兩人安置在臨窗的矮塌上,底下丫頭訓練有素,來來往往,裙裾翻飛不見琳琅環佩聲響。一時桌上擺滿了紅豆糕、松子糖和杏子一些時令的果蔬。

這才上前來陪兩位姑娘說話,孟玉拆端起茶嘗了一口,四下裏一瞧不見沈珲的身影,暗自松氣。

這正想着,外頭便進來一個人,長身玉立,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穿了一件淺青的長衫,腰間系着五彩蝴蝶鸾縧,腳上蹬着黑緞粉底小朝靴。

不是沈珲又是哪個,孟玉拆連忙站起來見禮,三夫人拉住她只叫坐。瞪向兒子,“你又來作甚,是不是見你老娘沒叫你氣死。”

沈珲挨着沈清芸坐下,隐晦的瞧了孟玉拆一眼,見她粉面桃腮,眉清目秀,不敢多看,“娘說的什麽話,兒子怎麽會那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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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當然知道沈珲不會這樣壞心思,要說起來,府裏這幾個嫡出庶出的少爺加在一塊兒,數沈珲孝順。他本性溫柔,處事大方,心思細膩。

這府裏誰不喜歡沈珲的寬宏謙遜,雖說讀書不及沈望沈琏,府裏一些生意卻打理的頭頭是道,他自己也對這個感興趣的很。

就是不喜歡讀書,三老爺外放,三夫人一人在府裏支撐,總盼着兒子争口氣。大房二房說些得意話時,她也能插一兩句,挺直腰杆。

誰知他這麽不争氣,三夫人轉頭跟孟玉拆抱怨,“你瞧瞧你這表哥,叫他讀書考個功名在身,像叫他去摘月亮一般為難。你們兄弟姐妹親,幫我說說才是。”

沈珲耳垂微紅,偷偷拿眼睛去瞧孟玉拆,她卻正對着他笑,“表哥還小呢,性子不定,再多讀幾年,把握大一些十拿九穩就好了。”

“什麽小,翻過年便十五了,人家屋裏這個年紀連……”停了一下,看兩個姑娘面無異色,應該沒聽懂她的畫外音。

“表妹在這裏,娘就不要說這些了。”沈珲又偷看孟玉拆一眼,嘴唇抿起的角度很矜持。

三夫人觀他似有些羞惱的面色,心裏咯噔一下,迅速轉頭去瞧孟玉拆,後者安之若素。三夫人心頭舒了一口氣,這一下大起大落的,又添了一樁心事。

這府裏三位老爺,大老爺繼承家業,承襲鐵帽子王的爵位,往後自不必說,一家富貴無憂。二老爺會讀書,如今在清貴的翰林院,将來若入閣,便是天子近臣。

只有三老爺,學問上沒什麽天賦,考到三十出頭連個舉人也撈不上,還是沈傭活動了一番,求了個外放的地方官。

沈珲也不是天生會讀書的料,但望子成龍,三夫人還是在他身上存放了希望。

眼瞅着三房落于人後,她低兩個妯娌一等,便越發渴望沈珲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争取上游。

再不濟,憑他的人才樣貌,往後找個家世不錯的媳婦,得岳丈扶持一把,總有好處。是以孟玉拆絕對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如今見兒子似乎隐隐有別樣的心思,三夫人可謂烈火烹油一般,坐立難安。專兒尋着孟玉拆說話,言談間提及沈珲,是既驕傲又憂慮。

孟玉拆只管勸說萬事順其自然,沈珲并不差,定有逞心如意的一日。沈清芸依着孟玉拆坐着,一派天真爛漫。

三夫人留了飯,由沈珲兄妹陪着,半個時辰才結束。孟媽媽去老夫人房裏知會了一聲,吃完飯又過來,孟玉拆喝了幾杯酒,臉蛋紅紅的。

孟媽媽支撐着姑娘半邊身子的重量,吶吶道:“怎麽吃了這些酒?本來也不會。”

因着在孝期,并沒有飲用多少,還是瓜疏釀的果酒。只是她自來不會喝酒,兩杯下肚便找不着西北了。

孟玉拆困的很,這幾日上山打醮,又陪着杜媽媽在老夫人跟前說話,實在乏得很。頭才挨上枕頭便睡着了,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

白露守着她在碧紗櫥下做鞋子,孟玉拆要了一杯水,又問了時辰,有些頭疼。白露笑道:“今兒倒是高興了,三夫人也能留住你吃酒。”

孟玉拆笑了笑,回憶起三夫人話裏話外的暗示,也不知是她多心還是确有其事。白露拿了衣裳伺.候她穿上,“方才老夫人屋裏來人問呢,三夫人那裏又送了醒酒湯來。”

孟玉拆摸了摸臉,光滑滾燙,“我也沒吃多少。”還記着在孝期,就兩杯,哪知醉成了這樣。

起來晚了,便也沒去東院,陪着屋裏丫頭在燈下做了一會兒鞋子。月亮升上中天,庭院裏花影婆娑,寂無人語。

孟玉拆站在窗前,望着院子裏小橋邊一顆柳樹,孟媽媽過來,“才吃了酒還沒散,冷風吸進肚子裏,要生病咧。”

于是回來睡覺,一夜無話。

趙楚铮不見的第五日,沈清蘭有些坐不住了,重來一次,她本來有足夠的決心和信心扭轉乾坤。可趙楚铮在她眼皮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讓她意識到有些未知的東西還是會阻礙到她。

趙楚铮身份特殊,安國公也不能完全放心他,那是皇帝‘寄存’在沈家的。搞不清楚趙楚铮的作用之前,沈傭也不敢就真的不管他。

沈清蘭想着她人手有限,不若叫父親幫她找,勝算總大些。

正要安排人籌劃一番,既能讓沈傭發現趙楚铮不見了,又能将她自己摘出來。長公主府卻傳太後懿旨,要宣她進宮觐見。

沈清蘭一瞬間的恍惚,前世也是如此,在長公主府脫穎而出,緊接着便有太後的旨意傳來要見人。就見了那一次,奠定了她往後悲苦的生活,甚至在芳華之年香消玉殒。

她面色沉郁,心口一股郁氣湧起,無限悲涼,難道重來一次也不能改變前世的命運?

大夫人喜形于色,幾個大丫頭笑容滿面,仿佛已經見識到身為皇妃尊貴的冰山一角。大夫人親自打扮女兒,送到二門外,“不要怕,好好跟着長公主,我兒這樣的氣度,得太後召見只會是好事。”

沈清蘭嘴裏發苦,她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好事,可是她什麽都不能說。她的命運,沈家的命運,那一切未知的變動。

大小姐叫太後宣進宮半個時辰後,府裏方陸陸續續傳開來。斜陽草樹,滿庭芳菲,纖纖的指尖夾着一顆黑子,緩緩落在棋盤上。

孟玉拆有些出神,被沈清芸的聲音喚回來,“你說,宮裏召見大姐姐幹什麽?前兩天才下了三位皇子的賜婚旨意,就剩個五皇子,不會要選她罷。”

若真是她,又走了前世的老路了,孟玉拆再落下一子,“我也不清楚,恐是其他事情呢。就是選皇子妃,大姐姐的身份也是夠格的。”

沈清芸癟癟嘴,她不喜歡沈清柔炮仗的性子,也不喜歡沈清蘭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高傲,“本來就夠叫人吃不消了,再得個尊貴的身份,往後咱們這些人都沒法如入她眼了。”

沈清芸還真猜對了,沈清蘭自持身份,與府裏的姐妹們合不來,嫁入皇家,可不是當低嫁的姐妹塵埃一般嘛。

她前世因為朱老夫人的脅迫,厚着臉皮去接近沈清蘭,很是碰了幾回釘子。

全府上下對于沈清蘭的進宮翹首以盼,終于在三個時辰後被長公主府的長史送回來。大夫人親親熱熱的領人去見了老夫人,得了賞賜再将人送出門。

等人走了,老夫人那雙渾濁的眼睛便看向沈清蘭,大夫人容色也急切,沈清蘭撩裙下跪。

原來,因着上次悟智大師看八字,雲生子也破格說了幾句,沈清蘭得了兩人截然不同的批語。長公主進宮說給太後聽,太後很是好奇,便叫人請了沈清蘭去瞧瞧。

“……也沒跟孫女兒說什麽,就聊些家常,後來聖上身邊有人來,太後忙了,便叫人将我送出來。”說着,又拿出太後娘娘給的賞賜。

都是些貴重的釵環,老夫人只叫她收着,“既然沒說什麽便罷了,太後召你入宮也不是什麽大事,還給你長臉呢。”

雖說有悟智大師那樣不得人意的批語,如今在太後跟前露了臉,也不是壞事。

作者:  我以後寫古言也不要弄這麽多人了,自己都給攪糊塗了,主角配角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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