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喜歡我嗎?
沈清麗歡歡喜喜的兜攬下事情, 孟玉拆也歡歡喜喜的将她送走,不管真是馮正儒要叫她去告別, 還是誰寫來捉弄人的, 她都不會去。
等人走了,谷雨又湊上來問, 孟玉拆想了想,還是道:“我交代你一件事, 可得辦好了。”
主仆幾人回來院子裏,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風平浪靜的, 半點閑話也沒有, 等到給老夫人請過安, 在出來的路上, 孟玉拆攔住沈清麗。
問她昨天可是沈清芸捉弄人玩了?沈清麗笑容有些僵硬,一看這表情,難道昨日見到的人也不如她的意, 百思不得其解。
沈清麗一把拽住孟玉拆的胳膊,“玉丫頭,昨日是不是你叫我去堵六妹妹的?”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還來跟她确認一遍, 轉念一想, 想必是要她做什麽證。孟玉拆湛然一笑,信是她給的,鬧出來也推脫不掉。
于是露出一個叫人安心的笑容, “自然是我叫你去跟芸丫頭周旋的。”
沈清麗微微松一口氣,這才簡單敘述了昨日的經過。本來寫信邀請的是孟玉拆,來的卻是沈清麗,馮正儒不由一陣失落。
心情也不大美麗,也不知該跟沈清麗說什麽,正在敷衍之際,小道那頭忽有人帶着人過來了。兩人皆吓了一跳,原來是看院子的婆子。
沈清麗當即方寸大亂,六神無主,在旁人看來,這時間地點怎麽看都是她在跟馮正儒私會。一看馮正儒也有些緊張,沈清麗便不亂了。
這不正是她要的結果嘛,跟馮正儒親近的結果,就算最後将她牽扯進來,信也不止經了她一人的手。正在百口莫辯之際,馮正儒險些說錯話,他邀請的是孟玉拆。
話說道一半,沈清麗都聽出來了,忽聽有人道:“表哥,該走了,交代完了嗎?”
衆人一驚,才發覺原來是沈珲站在另一頭,聽他那語氣,好似跟馮正儒一道似的。婆子們面面相觑,沈珲上來三言兩語帶走了馮正儒。
沈清麗本想借此坐實她跟馮正儒關系匪淺,沈珲卻沒給她機會,将馮正儒拽着走了。孟玉拆聽完也有些驚心動魄之感,若是馮正儒昨日說錯話,又是一場官司。
即使老夫人疼愛她,這盆髒水也得濺到她身上,往後叫人指指點點。孟玉拆第一次惱恨一個人,馮正儒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
還好留了後手,既然沈清麗與馮正儒見面的時候沈珲也在,便也沒什麽閑話可傳了,也是沈珲去的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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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恰巧見沈珲站在廊下,月色清輝,少年挺拔,眉目溫柔,搖搖的望過來。孟玉拆本想裝作看不見,躲開去。
後又一想,她一直秉着逃避的态度,那樣躲着沈珲了,話不多說,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三夫人還當她眼中釘一般,着實無趣。
便擡步走過去,晚風穿堂而過,冰涼浸骨,激的人攏起豎領。孟玉拆眼睛微彎,行禮道:“表哥。”
她終于肯跟他好好說話了,都多久了,每每見到他仿佛見到貓的老鼠,千方百計的躲避。心窩一熱,沈珲激動的上前一步,語調含情,“表妹。”
眉目缱绻,聲線溫柔,好似天地之間都只剩了他們倆,他這個樣子,倒叫孟玉拆有些後悔,“天兒冷,表哥讀書注意保暖,這會兒快回去罷。”
沈珲舍不得走,咽喉微咽,“多謝表妹挂懷,既然表妹相勸,再怎麽也要好好讀書的。只天分有限,能走多遠不敢妄下定論。”
一直知曉沈珲不喜歡入仕,她不過随口一說。兩人沿着花園甬道往前走,一路張燈懸彩,天色将晚,天青的天空靜谧,沈珲心想:這路若是沒有盡頭該多好。
他的目光蘸着一抹靜夜的怆涼,沉澱着濃濃的不甘與掙紮,突然一把拉住孟玉拆的手。她吓了一跳,接觸到他濕潤的目光,不知怎麽就停止了掙紮。
微微颦着黛青的眉頭,“表哥……”
沈珲深深的底下頭,避免她看見眼角的水光,聽到低低的嗓音,“表妹,你喜歡……這裏嗎?國公府,有祖母有伯父們,還有我……跟姐妹們,大家親人一家子,你喜不喜歡這裏,過一輩子。”
他明明想問的是她喜不喜歡他,可是那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孟玉拆收回手,沈珲也就放開了,動作僵硬,略微有些不舍。
“喜歡啊,外祖母舅舅們待我好,又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喜歡的。”她的聲音低下去,及不可查的一聲嘆息。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着實有些不自在,察覺到沈珲今日情緒不佳,孟玉拆便先走了。沈珲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走出老遠,戀戀不舍的收回視線。
年關将至,老夫人體諒夫人們諸事繁忙,免了請安,只是姑娘們陪着說話,打發日頭。前兒翻檢閣樓,找到一只冰淩的玻璃缸。
便捉了幾尾錦鯉來養,懶怠出門了,盯一會兒新鮮新鮮。琥珀叫底下一個小丫頭每日換水喂食,孟玉拆立在木架前看了一會兒。
沈清蘭輕輕悄悄的走到她身後,浴缸裏幾尾魚活靈活現,逍遙自在,“表妹昨兒怎麽不在?”
孟玉拆轉身,面露迷惑,“大姐姐說什麽,我該在哪裏?”
沈清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神色仿佛在說‘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瞞我。’孟玉拆卻莫名其妙。
沈清蘭此人她是知道的,心思深沉,目的性極強。要幹什麽,在旁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不出手則已,動手必有收獲,她一直心存警惕。
沈清蘭靠近孟玉拆,聲音輕緩帶笑,好像姐妹間說悄悄話,“表妹跟馮表弟處的好,都是親戚,就是我知曉了又如何呢?”
往後退了一步,身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消退,孟玉拆微吐口氣,揉揉耳朵,“姐姐說什麽呢?”
沈清蘭卻笑眯眯道:“沒什麽,好歹表妹遠道而來,有什麽不便跟人說的,叫我知曉也是一樣的。”
一直到沈清蘭走了,孟玉拆還在回想她的話,若是真的十三歲的孟玉拆,怕是聽不出來沈清蘭到底要表達什麽。卻忽略了一點,孟玉拆也是從幾年後回來的。
沈清蘭的心思不說了解的透徹,好歹知曉幾分,原本想着人在屋檐下,能不跟沈清蘭沖突便躲着,現在瞧來沈清蘭是徹底盯上她了。
偏偏太過自負,今兒過來一通炫耀,叫孟玉拆有了防備。過了兩日,馮家派人來接馮正儒回去,跟着婆子來向老夫人辭行。
孟玉拆躲在耳房裏,聽見老夫人叫回去問候馮大人馮夫人的話,馮正儒一一應了。磨蹭了許久,話說完了也不走。
三夫人笑着走上前來,扶着老夫人胳膊,“這些時日,正哥兒跟兄弟姐妹們相處的也好,就要家去了,還沒說一聲呢。”
又朝馮正儒使眼色,後者眼前一亮,拱手上前,恭恭敬敬道:“在府裏叨擾了這些日子,打擾兄弟們良久,走前還是說一聲,只當全了禮儀情分。”
老夫人雖覺得小題大做,又不便見女眷,只是在她跟前,又是通家之好,見一面有什麽。屋裏一片其樂融融,孟玉拆卻覺得心頭一跳,一點不想出去。
拖拖拉拉的墜在後面,沈清蘭笑嘻嘻的上前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表妹磨蹭什麽,馮表弟要回了,咱們好歹道一聲別。”
孟玉拆朝後看去,今日跟她過來的白露叫沈清蘭的兩個丫頭堵在一旁,近不得前來,不由心頭火氣。冷笑一聲,“表姐說笑,我跟馮少爺不熟,話不話別有什麽打緊。”
沈清蘭別有深意道:“熟不熟,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
孟玉拆被沈清蘭拉着出了屋子,正在跟沈珲說話的馮正儒立馬看過來,兩步走到她跟前,笑吟吟的,“表妹,咱們那麽要好,你也不跟我道別。”
孟玉拆冷着一張俏臉,蹲身道:“馮少爺說笑,一家的兄弟姐妹,都是極要好的。”指尖掐着手心,感受到屋裏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如鋒芒在背。
馮正儒的視線在屋裏掃了一圈,朝孟玉拆逼近了一步,“表妹,等我家去了,我叫我娘來看你……”
這話太有深意了,馮正儒的聲音又不小,沈清蘭背對着老夫人,臉上隐隐有得逞的笑意。孟玉拆臉色有些發白,氣的眼眶都紅了。
“表哥!該說的都說了,外頭都收拾好了,要看妹妹們,正月裏有的是時候。”沈珲咬着牙說完,一雙憤怒的眼睛,幾乎要焚化了馮正儒。
再看孟玉拆低着頭,身姿單薄,孤立無援的模樣,心疼的揪起。這麽好的機會,馮正儒怎麽可能放過,隐晦的看了沈清蘭一眼,見她神色篤定,獲得了一絲勇氣,便想繼續說。
忽聽老夫人笑道:“既然這樣,便先回去,以免你姨媽等的急了,到時候再來。”這話是對沈珲說的。
老夫人開了口,馮正儒自然再沒法說什麽,遺憾的走了。沈清蘭緊緊的拽着帕子,功敗垂成,就差一點點。
馮正儒一走,屋裏又熱鬧起來,只是氣氛不似先前融洽輕松。老夫人按了按眉心,哼笑了一聲,說是累了。
三夫人很是乖覺,拉着還想跟孟玉拆打探情況的沈清芸先走了,其他人陸陸續續也走光了。孟玉拆孤零零坐在梨花交椅上,垂着頭。
老夫人狠狠嘆口氣,跺着拐杖道:“玉丫頭!你過來。”
孟玉拆起身跪在老夫人榻前,一滴淚砸在紅木油亮的地板上,“老夫人,外孫女沒有。”
“誰叫你跪的,起來。”
琥珀便看了老夫人一眼,将孟玉拆扶過去坐下,笑道:“姑娘莫急,老夫人養的姑娘,還不知曉咱們姑娘是什麽人嘛?”
孟玉拆擡起眼睛,紅紅的眼眶,孺慕信任的目光,看的人心都軟了。老夫人将人摟進懷裏,“哭什麽,難不成我老糊塗成那樣,不信自己親外孫女,倒去信個外人。”
孟玉拆仔細的觀察老夫人的臉色,老夫人唬着臉,任由她瞧。良久,孟玉拆安心了,揪着帕子道:“我也不知他什麽意思。”
“哼,什麽意思,是我家的白菜養的太好了!”老夫人恨恨道:“誰都想惦記。”
孟玉拆低頭,也不知聽沒聽懂,陳媽媽上來,笑道:“老夫人就愛說笑。”又對孟玉拆道:“老夫人發了話,姑娘便不必惦記這些了。”
只要老夫人相信她守規矩,旁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孟玉拆松口氣。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沒多說什麽,便是站在她這邊的意思。
出來的時候,白露氣呼呼的跟上,“姑娘,大姑娘方才什麽意思?一定要将您推進去,聽那馮少爺胡說八道。”
“什麽意思?”孟玉拆低低的呢喃了一句,沈清蘭一定知曉馮正儒的打算,“是我太礙眼了。”
白露臉上紅紅的,“分明跟四姑娘親近,倒來說那些模棱兩可的話,還好三少爺攔住了,否則姑娘如何在府裏立足?”
若真在衆目睽睽之下跟馮正儒私相授受,她怕是除了嫁進馮家便沒退路了。孟玉拆緊緊的攥住手,心頭不安,總覺得這事沒完。
依照前世她對沈清蘭的了解,沒達到目的之前,她是絕對不會露出一點破綻的,今兒已經叫她看出了端倪,還有什麽後招?
沈清蘭對趙楚铮有企圖,因着他倆走的近,勢必要除掉她。今兒的事情因着老夫人的信任寵愛,對她不疼不癢。
一定還有後續,她一直準備着,沒想來的這樣猛烈,晚上的時候,谷雨氣的臉色通紅的回來,“爛了舌根子的長舌婦,看見什麽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看我不跟老夫人說去。”
将東西往桌上一放,便要出門去,白露一把拉住她,“忙什麽?怒氣沖沖的回來,也不說個明白,你要跟誰拼命去?”
谷雨這才義憤填膺嘴裏蹦豆子一般叽裏咕嚕的說,原是她跟往常一般去廚房領點心,回來卻聽見路上有婆子說孟玉拆的閑話。
今兒在老夫人房裏發生的事情,傳的親眼看見一樣,說是孟玉拆跟馮正儒如何依依不舍。兩人先前便親昵的很,沈家與馮家好事将近,只等孟玉拆除服。
孟玉拆平靜的聽完,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到實處,原來在這裏等着呢,冷笑一聲,“誰在說這話?”
谷雨氣呼呼道:“先是三夫人院子裏的婆子,後來又見幾個守夜的婆子也在說,一本正經,親眼所見的一樣。”
這裏面肯定有沈清蘭的手筆,不過除了今天攔她,一點破綻不露。孟玉拆叫過谷雨,交代了幾句話,去找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