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間星河下的帕寧四處潛伏着危險。

靜谧中的未知危險更給這片土地增添了一份神秘感。它蛇蠍如女人,溫柔又似水。撩撥的自然,讓人執着且迷戀着。

蔣沅又做噩夢了,她在黑暗中坐了起來,愣了有幾秒,然後摸黑開始找藥。

“藥,”她拉開睡袋露出她随身攜帶的包,将包裏的所有東西倒出來,她在刨弄着,見還沒找到便越來越焦慮,越來越着急,“我的藥呢?!”

她扯了扯頭發開始四處尋藥。

韓執坐在駕駛室仰面閉目養神,聽見了帳篷裏傳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他頓時提高警覺。帕寧最常見的便是鼓腹蝰蛇,它的毒液都是排世界前幾名的。

他的目光注視着帳篷,手伸向副駕駛拿起麻袋,另一只手已經握住腰間的匕首,下一秒抽了出來,随後打開車門,走到帳篷前。

他壓低腳步,然後緩慢的拉開帳篷,随後他愣了愣,在昏暗中,他看見蔣沅在胡亂翻騰着,一會兒抓扯頭發,一會兒發瘋般的踢打着睡袋,似乎不受控制。

韓執揉了揉額角,頭疼道,“瘋子。”

她這樣大的動靜會引來夜行動物。

狼在帕寧還沒絕跡,鬣狗也常夜晚出沒,這兩個誰都不好對付。

狼的兇殘,鬣狗的下流。

一個牙尖,一個掏肛。

但韓執如果心狠手辣起來,他會将鎮靜劑換成子彈直接爆.頭,再打成篩子,陰間的黑白無常來索命也得三思而後行更別說人的那點膽量。

如今的他心有信仰,而這些動物便是他的貴人,殺掉這些動物等同于背叛信仰。

所以——

“你快給我松……唔!”

蔣沅被韓執随手塞了一個東西進嘴裏。

這東西有點硬,太黑她也不知道是什麽。

韓執綁好她後,壓低身與她在黑暗下零距離接觸,他滾熱的氣息撲打在她耳垂上。

“鬣狗掏肛聽說過沒?老實點。”語畢後他擡手拍了拍蔣沅對後腦勺才直起身。

黑暗裏蔣沅頭發淩亂,卻有一雙恨目,她吹開遮眼的頭發,而韓執已經從帳篷裏走了出去,他把帳篷重新掩蓋好,自己才上了車。

他已經含住煙了,打火機也拿出來了,但是下一秒他将這些通通塞了回去。他擡手摁下按鈕,天窗被打開,他放倒椅子,自己也跟着倒下,單手枕着頭。

他涼薄的目光透過天窗看着比他目光還薄涼的夜色。

夜□□人,似罂粟,容易上瘾又難戒。

黑夜下的帕寧便是提純後的海.洛.因,是毒品,但也曾給予他仁慈。

......

兩年他從中國又回到了肯亞城,還被保護中心的舊人發現,他們封鎖機場,韓執只好逃進了他最熟悉不過的帕寧裏,在那裏展開了激烈的追逐。

追逐了五天四夜。

但是韓執的車就在這時爆胎了,他直接砸壞了擋風玻璃被甩了出去,他倒地後還有知覺和力氣,于是帶傷徒步走了十多公裏,那個月正是旱季,烈日炎炎,韓執因脫水栽進了塵沙之中。

他醒來是因為一場雨,那場雨救了他,他張嘴大口的喝着,這水像是給了他二次生命,他又滿血複活,他站在濕潤的塵沙之上,衣服全濕透,緊貼着肌膚,肌理紋路十分清晰。

他不是個僞善的人,他也懂得恩情是什麽。

随後他跪在地上向這片土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他曾犯下大錯,而這片土地卻給他仁慈,讓他活下去。

就從那天,帕寧成了他的信仰,活下去的信念。

他想贖罪的念頭也是那天開始的。

^^^^^^

李嘉闫正開車向西行駛,他要去一趟補給站,聽說那裏有幾位外國人動物學家因為争論而打起來了,他又身為副站長,所以必須去處理一下。

“闫哥,你說上面派下來的是什麽人啊?”在副駕駛的一個男生問道。

李嘉闫看了看後視鏡挺直腰,“調查大象被殺的事。”

“這個不是歸我們保護中心管嗎?”

“你還說,我們保護中心這次這麽大的失職,上頭沒當面責罰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真搞不懂林遇怎麽巡的邏。”

“事情發都發生了,等人來處理吧,我們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再說別的。”

方央抱着衣服挺不服氣的,“也對,他現在因為車爆胎受了傷正在休息,因公受傷,誰說他都不行。”

他這話李嘉闫不愛聽了,“瞧瞧你那點德行。”

這時李嘉闫的手機響了。

“幫我接一下。”

方央接通并開了免提。

“您好,李站長,我是嘉達國際機場巡警一支隊隊長,您名下的別克昂科拉GX于昨天下午四點五十分在機場外的機動車道上和一輛商務轎車相撞,側翻後立即自燃,車中兩人均已死亡,請您盡快到支隊來處理一下。”

聽後李嘉闫猛地踩下剎車,方央因為系了安全帶才沒撲向擋風玻璃。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讓人一點心裏準備都沒有。

車停穩後,他立馬拿起手機看了眼,的确是他所熟知的支隊隊長,于是他取消免提放在耳邊。

“Alston,你剛剛說,”他突然有些哽咽拂了一下臉,仰面靠在椅背上,“你剛剛說死了兩個,身份确認了嗎?”

“還沒,就是等您來确認,不過有一個确認了,因為才從英國飛來,叫Cliff。”

柯利福,正是上面派下來的調查大象出事的人。

那不用猜了,另一個一定是小段。

昨天他讓小段去幫林遇,林遇受傷了就回來養病,小段就開車去機場接人,沒想到就......死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來。”說完他挂了電話,丢在一旁。

他揉着發紅的眼睛,覺得鼻子堵的難受。

小段才十九歲,他的父親曾是一名自然保護聯盟的志願者,他随他父親去過可可西裏在那曾是巡邏隊一員,後又去過大興安嶺做過一年守林人,再後來被派來帕寧,他父親在三年前死于和偷獵者搏鬥,身中數槍而亡。

方央看着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耷拉着腦袋,車裏的氛圍十分的沉重,像是有塊巨石壓在車頂,想把他們狠狠的壓進塵沙之中。

李嘉闫吐了一口氣,直起身重新啓動。

“阿央你馬上給補給站打個電話,讓他們先自己解決。”

“好。”

李嘉闫調整好狀态打了個方向盤掉頭往回開。

有些昏暗的房間裏,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生坐在床上,腿上是一臺筆記本電腦,男生額頭和下巴分別貼着創口貼。

他手裏拿着一杯咖啡,欣賞着電腦裏的視頻。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突然失去控制沖撞開分界欄筆直的撞上對面的一輛轎車,随即發生側翻只聽“嘭”的一聲車燃了起來,濃濃的煙像極了他杯中咖啡的水汽。

他按下空格鍵,視頻暫停。

男生用手托着拿杯子的手肘,然後揚了揚唇角,饒有趣味的喝了一口咖啡。

這時,彈出一條MSN:

K:Ma pan to(波蘭語:得手了嗎?)

男生單手在鍵盤上打出幾個字後一個回車鍵發送出去。

Y:Sukces.(一切順利。)

随後他将電腦合上,又喝了一口咖啡,随手放在一旁桌上,然後整個人躺進了被子裏。

另一邊。

因為昨晚睡的遲,韓執醒來也已經快中午了,車裏不知何時鑽進了幾只蚊子,嗡嗡的響個不停,他感覺額頭瘙癢,便猜到被蚊子咬了,幸好他來時曾在國外買了磷酸氯喹片,他從包裏拿了出來,吃了藥後,他下了車,正午的陽光一下子變得熱烈起來,溫度也一下子飙升。

他拉開帳篷,把蔣沅拖了出來并給她松了綁。

松綁後的蔣沅扯出嘴裏的東西。

她的板鞋。

現在的她嘴裏全是塵沙,她精致的五官緊皺到一處去了,她一個勁的“呸呸呸”。

韓執看笑了。

蔣沅将狠狠鞋子扔過去,“笑你大爺!”

韓執接住板鞋翻到鞋底看了看,故意逗她,“你好像還踩到了糞便。”

蔣沅臉一下子刷白,只感覺胃裏胃酸倒流,她轉身撐着帳篷吐了起來。

韓執拿過駕駛室的水仰頭喝了一口,喝的太猛有水珠順着他的唇角滑落在他上下滾動的喉結處停留了一會,滴落到了土裏。

蔣沅盡吐了胃酸,她轉身就看見正在喝水的韓執,有些失神,這樣的男人如果會憐惜女人,那蔣沅說不定會愛上他。

但至少現在是不可能。

韓執一口下去水沒了三分之二,他舔了舔牙齒,眯着眼回頭把水扔給蔣沅。

“你喝過的。”

“不想被渴死就喝。”

韓執打開駕駛室車門,她抱着水瓶看着他問:“你究竟要帶我去哪?總不可能漫無目的的來旅游的?”

韓執手搭在窗框上,微微俯身倚着車門,頭壓低,嘴角挂着一抹極淡的譏笑:“你看我像什麽?”

蔣沅并不覺得韓執這個人簡單,第一次在帳篷裏她抽走他的皮帶,他腰上的那把K9軍用匕首就讓她起了疑心。

前前後後又有兩批人來抓捕他,他都能帶着她成功逃脫,想來他是受過特訓的人。

這讓她不由得想到特工。

“你是情報局的人?”

“呵,”他冷哼一聲,用手摸了摸下巴,胡渣的觸感并太好,他皺了眉,嘴角滿是諷刺,“我沒你想的有那能耐,”随後他低頭吃了一片薄荷葉,擡手遮了遮陽光,嘴裏咀嚼着,目光深遠,“看見了嗎?那座雪山。”

蔣沅也随之望去。

聖潔的雪頂,萬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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