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宗主之邀

結果江原還是被關了起來。

并不是因為懷疑他是內賊。

而是因為連照情怒于江原對他的容貌有所懷疑。

連照情這個人,很小氣,心眼比針小。也很要面子,裏外都要。他雖不是那種娘裏娘氣的人,卻也特別愛惜容顏。他本來叫連照晴,蘇沐領他回岳仞峰,滿山青翠鍍夕陽,從山間走出,這暖色便打在連照情身上。

蘇沐若有所思,說:“不如給你改個字,叫連照情吧。”

雖有晴空萬裏,無情也顯孤寂。

連照情沒有意見,不過是個名字而已,但既然是蘇沐給改的,他就也很喜歡。但大約是天性的涼薄,到底他算不上是個有情的人。蘇沐也沒有看錯,不論從察言觀色,還是心計謀略,連照情都比白晚樓更适合當這個無情宗的宗主。

江原蹲坐在草垛上,一臉無辜。

雖然他說見了好看的人容易引雷,但也不是人人都這樣。不然天下好看的人那麽多,豈非要把人電死。江原怎麽能确定,他見了連照情,就一定會劈雷呢。到時候豈非是他在說謊?

再說了這雷又不分人,首當其沖劈的是他啊。

誰閑得沒事把自己腦袋當鍋使哐哐哐砸了不怕疼。

江原默默嘆了口氣。

連照情果然奇怪。

又要喝他手指泡過的酒,又主動要被雷劈。

一想到白晚樓被這樣的連照情關起來,莫名還挺同情。

但是想到那只小蝴蝶,江原有些斟酌。成沅君建議連照情去問問蝴蝶谷的金非池,說不定能有線索。但金非池也不一定清楚,因為這種蝴蝶的品種在西域。而這蝴蝶初時常被用來傳信追蹤。後來才煉成幽冥蝶,用來操控活人,甚至是死人。

Advertisement

為什麽有人要用幽冥蝶,針對的是誰?

江原沒有等到一個答案,也沒等到別人。

他等來了雲行。

終于有空溜出來的雲行急急忙忙趕過來,巴着門看他。

“江原,你沒事吧。連宗主是一時在氣頭上,你別——”

話才說了一半呢視線就落在江原手中的掃帚上。

掃帚是舊的,地是新的,‘急’這個字莫名就說不出口了。倒是江原,自如地收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把牢房過成了自己家。這才說:“我不急。”

屋裏井井有條,連個柴垛子都碼得整整齊齊。

雲行:“……”好像真的不急。

連照情如果要找他麻煩,就不會只是關起來那麽簡單,所以江原是真的不擔心。不過雲行好像挺操心他的。正好江原還關心着白晚樓,他問:“白長老沒事了嗎?”

“還沒醒,應該沒事。”

雲行本來是關心江原來着,但是江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方自如很多。他突然就想到之前把他坑了兩次的人好像就是眼前的人。所以他為什麽要關心江原?

但是來都來了,不能白來。

雲行幹巴巴道:“你需要我做什麽嗎?”

江原:“倒是有一件。”

哦?

雲行有些驚訝。

他随便問問的。

江原答這麽快,難道很要緊嗎?竟然有讓江原覺得要緊的事,雲行忽然就興奮起來。他帶着一種莫名被寄予厚望的心情,壓低聲音道:“你說。”

江原問:“晏齊叫你去晗寶閣拿剩下那只玉兔時,你翻我東西了嗎?”

雲行:“……”

當然翻了啊。

誰知道那只兔子在哪裏。

情況緊急,何止是翻,幾乎把晗寶閣給倒了個兒。

“你要是翻亂了,就給我整理回來。”江原很和善。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收拾庫房很累,也不容易,尤其還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搞破壞的話。江原是個不怎麽發火的人,一般情況下也挺能忍。但江原畢竟是個人,是人就會不高興。

他不高興起來——

是會天打五雷轟的。

雲行在聽到江原的要求後,差不多是甩頭就走了,叫都叫不停。江原還挺滿意的,覺得這位師兄果然不愧是大弟子,說風就是雨,動作這麽快。看來無情宗前途無量。

沒兩個時辰,門外又來了弟子。弟子來時江原正在打坐,聽到開門的動靜,不禁心想,難道又是雲行?他動作這麽快,已經把晗寶閣整理完了?但當他睜開眼,便發現不是。這個弟子衣着繁複,和雲行簡單的青衣流紗袍不同,一看就很上檔次。

上檔次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暴發戶成沅君,一個是‘金枝玉葉’連照情。成沅君膽子再大也沒臉大到在這裏還安排手下,所以這回來的人應該是連照情派的。

“江師弟,連宗主有請。”

江原:“什麽事?”

弟子恭恭敬敬:“江師弟随我來便是。”

江原就站起身。

既關他又找他,連照情很閑?

連照情閑不閑,江原不知道,但就算是鴻門宴,江原也得去。他理理衣裳,跟弟子出門。走之前回頭看了眼,心裏還有點舍不得。這裏才被他收拾妥當,連睡也未睡過,這麽快就出去,不是白收拾了嗎?如果白收拾了,不知道能不能問連照情要誤工費。

那弟子一邊領路,一邊好奇地打量江原。瞧着文靜寡言,皮膚白皙,又身着青衣,身量挺拔,如同雨後翠竹,翠色若滴。這樣的人,應當不是惡流之輩。他想到連照情召見這個青衣弟子的目的,心裏不禁有惋惜也有好奇。

“這位師兄。”

突兀間江原開口。

弟子吓了一跳;“啊?”

江原略略扭頭:“你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我已命不久矣。”

弟子頓時大窘。

“你看得見?”

江原道:“看不見大約就需要你牽着我走了。”

弟子一想也是,這人雖然眼上蒙紗,走起路來實在穩當,一點也不像個看不見路的瞎子。他心裏實在好奇,既然江原開了口,便道:“你犯了什麽事?”

犯事?

江原有些驚訝:“我不是立了功嗎?”

他不惜以身犯險,拿雷劈了小蝴蝶,雖然不慎誤傷了白晚樓,但誰知道白晚樓會突然抱過來。雷劈到白晚樓,也不是江原故意要這麽做的。這如果算不上立功,應該也不算犯事吧?

弟子道:“不犯事你為什麽會被關起來?”

哦這件事——

江原想了想,這得問連照情。

說到連照情,連照情既然把他放了出來,難道是想通了立功行賞?總不可能是讓他給白晚樓治病,江原不是金非池,也不是孫玺,哪裏會看病,還是瘋病。

江原揣測着連照情的用意,便聽弟子說:“前面是倚荷院,連宗主住的地方。”

說是倚荷院,這裏卻沒有池塘,連支花都沒有。原來是有的,很大一片,後來出了那探子的事,連照情不欲看這被采過的花,就叫人填了,種滿了柳樹。

每到春起,這裏柳色青青,枝葉依依。

江原邊走邊想,人如其名,地如其人。

這地方果然和主人一樣。

還挺好看。

他往前踏了一小步。

曼舞的柳枝突然就瘋狂地抽打起來。

一不小心就能深可見骨。

弟子追上前來,道:“稍等。”

說着拿出一塊令牌,上頭靈紋轉了一圈,如同漣漪散落,暈入有如墨潑的樹幹之中。方才還發瘋的柳枝頓時散了力道,風一吹,好一出柔弱無骨。

江原:“……”

這地方果然和主人一樣。

好看,但有病。

連照情住在這裏,江原難免要想到白晚樓。白晚樓與晏齊他們雖為師兄弟,看着感情好像也不怎麽好,十分寡淡。他說:“連宗主和白長老平時來往嗎?”

“不來往。”弟子引着江原,拂過柳枝,自然道,“只有晏齊峰主偶爾會來岳仞峰。”但那也只是有事的時候,比如商量白晚樓的事。

“衡止真人呢?”江原問,“我聽說,衡止真人終年呆在伏龍嶺。”

“伏龍嶺有許多妖獸,衡止真人負責看守。”

“一個人?”

“有弟子随侍身側。”

“那白長老呢?”江原順勢問,“他也有弟子随侍身側?”

弟子看了眼江原,沒看出名堂。但他總有種感覺,似乎江原繞了一圈,問了這麽好幾個人,就是為了開這最後一個口。

“白長老不是。”眼看拂過最後一根柳枝,前面掩在青翠中的就是飛檐樓角,連照情住的地方就要到了。弟子說,“在無情宗,只有白長老是一個人住的。”

說到這裏,他忽然看了江原一眼,笑了一下。

“說不定接下來就不是了。”

江原要邁進屋子的腳微微頓住。

傳聞有言,白晚樓犯起失心病,六親不認。曾經連照情給白晚樓派過三個人,都沒有出雲頂臺。總歸別人認為或是死了,或是失蹤了。于是再沒派過人,也再沒人敢去。

江原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關于白晚樓的閑話實在太多了,他不想聽也會聽很多,倘若稍微留意一些,甚至能編個一整出的愛恨情仇,含連照情在內能有上下兩冊那種。

弟子現在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門大開,人端坐,江原已經收不回腳。

他不用再揣測。

連照情已經就在眼前,撐着頭,聽見腳步聲,便微微擡眼。他有些疲倦,故而姿态間帶着慵懶,說實話這一眼是真的飛着風情——幸好江原瞎。

“你來了。”連照情偏頭示意了一下,“進屋吧。”

連照情關着白晚樓。

連照情姿色豔麗不近女色。

連照情讓他進屋——

江原莫名就扒住了門框,有些抗拒。

“連宗主。”他一臉正色,“我不是這種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問:請問江原說的‘這種人’,是哪種人?

小劇場:

入宗門時江原要過安檢。

弟子拎着江原抖一抖——

“帶危險物品嗎?”

“沒有。”

“腦袋掃描過了嗎。”保安隊長晏齊,“我看他思想很危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