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知莫問
第三章被鎖,要看的移步微博,“青深墨落水雲徹_”,搜索竹筍開車就OK
待謝劍觞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夕陽斜斜,餘晖将盡,溫暖夕光透過撐開的竹窗映得滿室金黃。謝劍觞在夕陽的暖意和搗藥聲中醒來,撐着床板慢慢坐起,輕輕扶着額頭,一時竟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全身酸,軟,痛,不用想也知道是昨夜楊楚月幹的好事留的後果。身上中衣幹淨一看就是換過,白衣袖口用白偏青的繡線繡着長歌門标志,是楊楚月的衣服。
被子也掖得很小心,像是怕他冷着。謝劍觞聞了聞,總覺得少了些什麽,才感覺到不知為何屋內常熏着的熏香停了,也沒有慣有的炖着竹筍的清香,冷鍋冷竈就罷,更不見楊楚月其人,只聞搗藥之聲不遠不近,不急不緩,該是在門口搗藥。
想起什麽,謝劍觞低下頭,看着別有洞天安靜靠在牆邊立着,流蘇打理得整齊,挨着洞仙引和青玉流,三把武器皆被擦拭得幹淨,一時又有萬千難言。
自己破軍道袍大概是被拿去洗了,只有頭冠放在桌上,枕邊是他帶的另一套衣服,算是成就純陽道子絕色之名的破虜,疊得整齊,方便他醒來就穿上。
謝劍觞拿過衣服,一時不知想到何處去了,坐着出神,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把衣服穿上了。
搗藥聲不絕于耳,他穿好衣服後坐在床上調理了氣息,雖還是有些腿軟,下床走幾步問題應該不大。
他穿上靴子下了床,輕輕推開竹門。金黃的陽光斜斜瀉進屋子,撒了他滿身。
搗藥聲一停。
楊楚月果然在門外院中搗藥。他今日沒穿長歌的衣服,穿了件江湖上千金難求、白色的雲間金月,長發就用發帶紮了沒有束冠。聽到竹門吱呀響聲,他停下手上的活計,擡頭看謝劍觞。
謝劍觞也扶着門看他,一時四目相對,兩相無言。
這沉默還是楊楚月打破。他放下藥杵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向謝劍觞行了一禮,甚是隆重,道:“請道長見諒,楊楚月犯如此大錯,本應叩拜以謝罪,然楚月曾立誓,此膝只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但道長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楚月絕無半個不字。”
謝劍觞搖搖頭,聲音仍有些沙啞:“我要你的命何用之有。待諸事妥當,先生便和我回純陽一趟吧,讓掌門想辦法為先生解除魔性,遲則生變,先生的情況恐越來越嚴重。”
楊楚月擡頭,神情難以置信:“道長竟不怪罪于在下?”
謝劍觞清咳一聲,微微臉紅,別開頭去:“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吧,也非是先生本心,且有……有我修行太淺,道心不定的緣故,無理由怪罪先生。”
楊楚月神色暗淡了些:“此為在下心魔,所做即是在下所想而不敢做,道長怎知不是在下本心?”
謝劍觞搖搖頭,避重就輕,沒回答這個問題:“那不過是寄居先生身上的魔罷了,此時既已過去,先生切莫挂懷。”
楊楚月長長嘆了口氣,負手而立,沐着斜晖,白衣黑發,分外蕭索。
謝劍觞看着他,突然就覺得他有些可憐。
是的,可憐。
作為堂堂長歌一代翹楚,行事說話皆被束縛,心中有話不知何處向和人傾訴。一人站在高處,天姿卓絕,為掌門和各位先生器重,門中普通弟子該是無人敢與他交心談天,是故他該是獨身多年。而這麽多年勤學苦練,沒有朋友,看起來也沒有親人,只能無聊之中學會了這麽多東西,實在是孤單又可憐。
他躊躇了一下,組織了語言,還是說:“先生若有心事,往後不妨對劍觞直說,劍觞不會将先生當外人。”說完自己也不敢看楊楚月神色,轉身進屋了。
楊楚月呆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把自己當真正的朋友了?
可他……楊楚月又嘆一口氣,撣去袍襟浮灰,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搖搖頭,蹲下去繼續搗藥。
那夜楊楚月大概真是用力過猛,謝劍觞在床上躺了兩三天才行動自如。期間楊楚月照顧無微不至,是愧疚也是真心。
謝劍觞借機與他閑聊,也慢慢知道了些他的事。
果然如自己所想,幼年自洪水中失去雙親,作為孤兒送入長歌,自小在長歌門長大,學無不精教無不會,被譽為天才,雙心法雙修同輩莫能望其項背,身為門主親傳弟子早早獨居,沒有朋友,唯一算親近的只有在長歌門養的幾只鹿和自己的師父。後一念入魔,打傷同門,被李白先生和門主制住後獨住一島,長歌門更無人敢接近他,他只能自己辭行,離開長歌周游天下,最後因為這裏竹筍好吃,決定暫時落腳蜀中。
看起來風光無限,實則個中辛酸,如人飲水。
知他郁結在此,謝劍觞有意開導他,但每次提到楊楚月都是搖頭,眉目愁色不減。他也不知如何開解,只能與之閑聊,兩人聊了幾日更覺惺惺相惜。
後謝劍觞終于好全,準備周全,動身前往純陽宮。
給竹屋落鎖時楊楚月笑:“也不知還能不能再來。”
謝劍觞想了想:“其實先生不必落鎖,山中多有獵戶,若獵戶山中迷途見此竹屋,能得片刻栖身歇息,也是好事一樁。”
楊楚月點頭:“道長此言有理。”手上微動,銅鎖碎裂落地。二人相視一笑,就此離開茫茫竹海中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