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長歌首席楊楚月一念入魔傷人,只能辭別門主出游,長歌損失大才,令人痛心。但二載之後楊楚月突然回到千島,且魔氣盡除,長歌衆人皆喜。楊楚月言乃蜀中得一奇遇,得以見到純陽宮主,蒙純陽衆真人協力而除去心魔。門主楊逸飛當日便修書與純陽,以表謝意。
長歌門,楊楚月獨居的院內。
正是江南春景,杏花開滿枝頭,花團錦簇,好不美妙。楊楚月盤腿坐在樹下,閉眼,漫不經心撫着洞仙引。身邊小鹿乖巧坐着,眸子清澈靈動,似是在認真聽他撫琴。
微風徐來,花落滿他發梢肩頭。
門外腳步聲漸近。
他按弦,仍是閉眼:“師父。”
楊逸飛剛到門口,還未推門,便笑:“入魔二載,功力大進,一朝除魔,功力不減,感官反而更加靈敏,你因禍得福。”
楊楚月抱琴起身,微微彎腰算是行禮。
楊逸飛背着手,慢慢走到石桌邊,拂掉花葉,坐到了石凳上。小鹿見了熟人,也不害怕,湊過來複蹲坐在楊逸飛腳邊。楊楚月将琴抱回了屋裏,拿了茶具出來給他沏茶。
“你游歷二載,可是有甚收獲。”楊逸飛輕端起茶杯,撇了浮末,抿了一口。
楊楚月撩袍輕坐在他對面:“師父想問什麽不妨直言。”
“還是這老樣子,”楊逸飛被他一開口就逗得有點想笑:“你在蜀中碰到了誰?我沒猜錯,怕是不止只是位純陽弟子這麽簡單。”
還真是開門見山。楊楚月偏頭:“師父問這個幹嘛,我自有分寸。”
“你可真有分寸,有分寸到失神成這樣,三日足不出戶,我長歌門派活動,首席弟子不在門中便罷了,身在門中卻竟然缺席,要不是我說了你身體不好讓你靜養,怕是這臺下不來。”楊逸飛嗤笑,慢悠悠蓋上茶碗。
楊楚月暗暗心驚:這幾日竟是門派活動,自己出去兩年,全然忘了……
見他側目不言,楊逸飛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又問:“純陽宮那裏,怕是有人找你論道了吧。”
“師父神算,弟子确和掌門論過幾句。”他連這個都能猜到,楊楚月皺了皺眉。
“那邊是否還說,你去修仙比留在長歌有前途。”楊逸飛放下茶碗,淡笑。
“确是,但弟子已和純陽宮主論道,不願修仙。”楊楚月把他們的談話內容如實相告。
“你傻。”楊逸飛聽完後評價。
“為何?”楊楚月不解。
“你既為長歌弟子,本輩首席,純陽不會失心瘋來挖我長歌牆角,他們這是在試你罷了。”楊逸飛點撥。
“哦,是嗎。”楊楚月愣了一下,語氣淡淡,“試我?我有什麽好試的。”
“我沒猜錯,和你有淵源的那人,在純陽地位必定不低,且為人比你還傻,他長輩不願意看他吃虧,先試試你底細。”楊逸飛看似猜測,實為肯定。
“……是,他亦是純陽劍宗首席。”都被楊逸飛猜到,楊楚月只能說了。
“那就是了,你最後沒帶他回來,純陽宮主對你說什麽了?”
“宮主說,我入朝堂,會讓他去輔佐君王,若有緣有份,那時再說不遲。”
“人家這是不放心你。”楊逸飛笑着搖搖頭,“你啊你,看似聰明,這些事上怎麽這麽傻。”
可不是麽,就是個傻子,楊楚月默然想,謝劍觞都不喜歡他,他非要腆着臉往上湊呢。
“我問你,他真有這麽好?”楊逸飛又問他。
“……有。”楊楚月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師父知我過往,如他般待我真心之人,天下也就那麽兩三個。”
“男的女的?”楊逸飛突然問。
“這……”楊楚月不知該如何答了。
事已至此,華山與千島山重水複,于情于理,他都不該再糾纏,楊逸飛問到這個問題,恐怕也是此意。
見他默然,楊逸飛了然:“別亂想,我非是在意這個,你讀書衆多,也知這并非什麽重要事情。我是想說,我能理解,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理解,且你二人身份關系門派,純陽那裏應該也是這麽想的,才試探你,順便讓你知難而退。”
“弟子之顧慮也是如此。”楊楚月輕輕嘆了口氣,手指不安地攪在一起,“且……他是華山之雪,高冷難沾,弟子不過千島小小一尾魚兒,不敢誤他清白名聲。”
楊逸飛思索片刻,道:“你入魔之心結,也是因他而解?”
“是,”楊楚月點頭,“弟子遇他後,心結漸開,以前常覺這世界無人知我解我,故而孤高偏執。現覺世間之美好我不過淺嘗一二,若太過偏執反而少嘗了美妙。”
“這樣吧。”楊逸飛聽後撫掌,“你現歸來,繼續任長歌首席,管理長歌弟子與外交,半年後,你便帶幾名弟子去輔佐陛下。這時間也夠你和他分別想清楚,之後你二人要如何,我不會阻攔,想必純陽那邊也不會管。”
楊楚月起身,很是感激:“謝師父理解!”
華山之巅,清冷純陽。
謝劍觞着沐雪,正在切磋。對面是一名紫虛弟子,劍法不錯,攻勢正猛,逼着他交技能。而他不急不忙,卡了空隙大道了對面,然後打了一套技能,大道結束開着憑虛禦風,反手執劍,一式瑤臺枕鶴落回生太極。弟子不甘,竟舍了生太極追來。他又扶搖起來拍了個八荒歸元,對面弟子措手不及,技能偏離,落敗,心服口服:“劍觞師兄厲害。”
“師弟謬贊,”他淡淡道,将劍插回劍鞘,“師弟勤學苦練,招式銜接自然些,出手再果敢些,看好技能,日後不輸于我。”
勝而不驕,細心指點,是謝劍觞的切磋風格。是故純陽弟子雖無人能勝他,卻都樂意與他切磋。
對面弟子很是感激:“謝師兄指點!”
謝劍觞微微颔首,見天色漸晚,拒絕了另外幾位弟子的切磋請求,說好明日再來,便從柒柒那裏取了丹藥,往仰天池打坐去了。
待他走遠,幾位弟子才湊過來,小聲交談。
一靜虛弟子道:“我覺得師兄從蜀中回來後,怎更加清冷,雖然還是切磋,也指點,但就是不愛笑。”
一靈虛弟子附和:“是啊,雖然劍觞師兄原本就不笑,但好歹沒現在這麽冷冰冰,除了切磋,都不說話了。”
還是掌門座下的玉虛弟子消息多,一位平時就比較八卦的道姑四下看了看,見于睿沒注意這邊,才悄悄說:“是因為師兄心上人走了呀!”
衆弟子一片噓聲:“那可是長歌首席!師妹莫亂傳消息為好。”
見他們不信,玉虛道姑柳眉倒豎:“不信便罷!我可是聽着掌門和他們交談的!分明是長歌首席有意、我純陽師兄無情!所以長歌首席很快便走了。”
衆人這才信了幾分,一金虛弟子想了想,問她:“既是劍觞師兄無情,何來心上人之說?”
玉虛道姑得意一笑:“你們看師兄那樣子,像是無情的嗎?不過是想不清楚,悶着罷了。”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清虛真人在看我們了。”靈虛弟子看到于睿頻頻往他們紮堆的地方看,趕緊提醒。衆弟子當即作鳥獸散。
時間過去三個月。
這次不用別人提醒,所有人都能感到,謝劍觞真的不一樣了。
劍術越來越精進,修為越來越深厚,卻越來越形單影只,越來越沉默寡言。
若說從前的謝劍觞只是寡言少語,為人還是随和,現在的謝劍觞就是面無表情,走哪兒哪兒就發散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就像死了十個情緣。”衆弟子如此評價。
“這樣下去不行,這孩子遲早憋出病來。”李忘生評價。
結果還真被李忘生說中了。
某日早課,謝劍觞照例前來,日常打坐調息卻岔勁了,當即吐出一口血昏了。于睿去看了看,回來就給李忘生說怕是不行,他心頭淤積太深,傷到了心脈,只能先用上官博玉的藥吊着,寫信給萬花求醫。
李忘生嘆了口氣,讓弟子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火速送去萬花,另一封卻是快馬加鞭送去長歌。
楊楚月給低階弟子講書到一半,被人叫去見掌門,頓時有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楊逸飛手上停着只金閃閃的紙鶴,一看便知是純陽的消息。
楊楚月急忙上前行禮:“這……?”
“他病了。”楊逸飛也不跟他廢話,手上光華流轉,紙鶴被拆開,遞給他,“郁結于心,傷到心脈,純陽萬花正在合力救治。”
楊楚月看着信心都提起來了,分別不過幾月,謝劍觞,他竟然……?
“怕是你想通了,這純陽道子沒有想通,自個兒悶出事兒了。”楊逸飛搖搖頭,“沒有十全把握救回,你去看看?”
楊楚月把信揣到懷裏,失魂落魄點點頭:“弟子這就去。”
“帶上盈缺,或會有幫助。”楊逸飛提醒他。“門派這邊,我幫你處理。”
楊楚月點頭當聽到了,急忙出門收拾東西,很快就離開長歌,去往華山。
純陽,謝劍觞屋內。
謝劍觞好些了,但還是躺在床上。
萬花聞豈歌正在就着一盞豆燈寫方子。
他生得極是好看。
若說謝劍觞是華山冰雪,楊楚月為千島水紋,他便是萬花花海。眸若朗星,眉如新月,發如松墨。任誰看到他都移不開眼睛。
最好看的還是他的手,是雪的白,指節也好看,如竹般骨節分明。握筆寫字,簡單動作卻極盡風流。
方子寫好,交給候着的靈虛弟子,待他退下,屋內只有他和謝劍觞二人,才開口道:“你一天到晚都想什麽,把自己憋成這樣。”
謝劍觞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來是沒打算回他。
聞豈歌嗤笑:“你我多年老友,還有什麽好瞞的。”
“非是欺瞞。”謝劍觞輕聲,“不知何處說起罷了。”
“時日尚多,從頭說起。”言下之意,謝劍觞大概是死不了。
謝劍觞這才小聲講訴他和楊楚月的淵源,講到楊楚月入魔對他用強,還是臉皮薄,輕咳一聲。
聞豈歌帶着些玩味看他:“能讓你身居人下還不怨恨,此人很是有趣。”
“有趣又有何用,掌門與他論道,我和他不是同道中人,不必多糾纏。”
“非也。”聞豈歌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你是因為他才想不通?”
“那又如何。”謝劍觞也沒有否認,“多半是我想多了。”
“他不是說他悅你麽,何來你想多了之說。”聞豈歌不解。
謝劍觞不置可否:“你不懂的。”
“我明白了,你是怕他一時興起,而你太過認真?”聞豈歌細細思索,想通其中關節。擡頭見他被子沒有掖好,起身替他掖整齊,“我聞掌門修書給長歌了,恐他這兩日便到……”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吹進些許寒氣風雪。
聞豈歌低着頭,頭發剛好遮住謝劍觞的臉,擋住門口,是有些暧昧的角度,從門口看來,是親昵過分了。
聽到門響,他倆一齊看向門口——
楊楚月???
楊楚月風塵仆仆,一臉倦容,身上尚有風雪之氣,一看便是從長歌星夜兼程趕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謝劍觞,又看着床邊彎腰給他掖被的聞豈歌,臉色并不是特別好看。
聞豈歌知他想錯了,心中起了點兒壞水,也不辯解,輕輕一笑,繼續給謝劍觞掖好了被子,輕言細語像是在哄他:“早點睡,晚些我過來給你喂藥,你最好別動,乖乖躺着。”言語亦是十分暧昧。
楊楚月臉色更難看了,但還是保持了應有的禮數,給他二人見了禮:“宮主道劍觞病重,楚月接宮主書信,特來看望。不知這位公子是?”
“萬花,聞豈歌。”聞豈歌起身也拱手行禮,“見過楊公子。”
楊楚月看了看謝劍觞,謝劍觞別過頭去,沒有看他。
聞豈歌走到桌旁,開始收拾筆墨,邊收拾邊說:“你要靜養,這次我也沒有十全把握,只能你自己調息得當才有望好全。日後也不要争強好勝,每天勉力修行了,太累了,會傷到你身體,懂嗎?我會擔心的。”
他把秋聲燭影背好,拍拍手,長發從肩頭滑落:“我晚上再過來,這麽短時間純陽恐怕難給我安排個離你近的房間,晚上我來和你一起睡吧,和以前那樣,正好照顧你。”
聞豈歌佯裝漫不經心地收拾紙張,實則偷瞄楊楚月。果然楊楚月臉色特別難看,加上謝劍觞也很配合他不言不語當默認,他差點笑出聲。
也不知他們這些迂腐文人是否都如此吃味,聞豈歌心想。
目的達成,聞豈歌滿意離開,還貼心給他們掩上門。
楊楚月站在門口,沒有再近一步。
謝劍觞躺在床上,亦沒有多言。
門外風雪簌簌,門內炭火擁暖。而楊楚月站在冷暖之間,不知何去何從。
好半天,謝劍觞才開口:“站着幹什麽?坐啊。”
楊楚月臉色蒼白,慘笑:“就不坐了,看看你就走。”
“純陽到長歌一趟不容易,你多待幾天。”
楊楚月搖搖頭:“沒有必要了……我甚至都不該來,徒給你眼睛添沙子罷了。”
謝劍觞終是沒忍住,撲哧笑了一聲,楊楚月不解看他。他笑了後小聲道:“剛才逗你的,聞豈歌他沒有壞心思,就愛逗弄人罷了,我和他是好友,一起出過任務。”
楊楚月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想多,又被人戲弄,看來是關心則亂。他俊臉微紅:“你們怎麽都愛逗我說笑。”
“不逗你了。”謝劍觞終于看他,目光溫柔如水,“躺着太累了,扶我起來,我下床給你沏茶。”
“不用了不用了。”楊楚月忙道,“沏茶就算了,我扶你起來坐會兒?”
謝劍觞應了,楊楚月過去坐在床邊,小心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
剛扶起,楊楚月就能感到,他消瘦了好多好多。
本來就不重的人,如今輕得像鴻羽一般。
病中的人難得乖巧,讓他抱着也沒有多說話,楊楚月試探着環住他的腰,看他是默許了,心中湧上歡喜。
屋內甚是安靜,只有燈芯燃燒的劈啪聲。
過了一會兒,也是謝劍觞先說的話:“楊公子不是舌戰群儒,巧舌如簧,現在怎麽成啞巴了?”
“不知該說什麽。”楊楚月把頭放在他肩上,輕聲說,“怕說了……你又……”
“不會。”謝劍觞摸索着拉住他的手,“我想明白了。”
一句“想明白了”,令楊楚月大喜過望,拽緊了他的手,拽得謝劍觞喊疼,才發現自己太過激動,連忙賠禮道歉,不敢再用力,喜悅心情卻不知如何發洩,最後化作輕輕一吻落在他臉上。
謝劍觞被他弄得不太自在,加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推了推他:“好了好了,這麽激動作甚麽。”
楊楚月像倍受冷眼的小孩忽然受到寵幸,有些手足無措。他一遍又一遍揉搓着謝劍觞的手,好半天才說:“我沒想過劍觞會答應我。”
“你還記得,掌門和你論道的時候。”謝劍觞倚着他,“我都聽到了。”
“你仙道人道論得清楚,泾渭分明,我和你不是同道中人,所以我沒有答應你。掌門也是這個意思。
“這些時日,我除了修習,就在想,我對你到底是什麽感情。後來差不多想清楚了,但你把人道仙道分得這麽開,我就……”
“好了。”楊楚月打斷他,“我知道了,是我不好,當初以為是掌門要勸我入純陽,我為了開脫才和他論道。後來師父也說我傻,是我錯了。”
“還好不晚。”他輕輕嘆了口氣,更加抱緊了謝劍觞的腰,“還來得及,劍觞。”
謝劍觞微微擡頭,看着他溫柔目光,還有他眉間入魔後留下的朱砂痣,點點頭:“來得及。”
“你的病……”楊楚月還是擔憂。
“郁結心脈,有些小傷,聞豈歌說得嚴重,問題不大,我自己好調理。”
“傷到了心脈,就不算小傷,恐怕你調理不好就會落下病根。”楊楚月道,“我長歌不止莫問,還有相知,不如你好些後和我一起回長歌,讓門主給你看看?那邊溫暖些,也好養。”
楊楚月這個提議确實很可行,謝劍觞同意了。
兩人靜靜待了一會兒,楊楚月突然問:“那萬花還回來不?”
謝劍觞噗地笑出聲:“你怎麽還在吃味,他自有歇息的地方,不過是想逗逗你罷了。”
楊楚月這才點頭。因為用藥有安眠成分,謝劍觞不多時便困了,楊楚月把他放下,兩人又小聲說了幾句,楊楚月就給他蓋好被子,出門看藥煎得怎麽樣。
結果第二日,謝劍觞醒來不見楊楚月,身邊枕席冰冷,該是起得很早。
剛醒,送藥的弟子就來了,順便告訴他不好了聞大夫和長歌的楊公子打起來了!
他們這又是鬧哪一出?謝劍觞很是無語,懶得管他們,喝了藥披上衣服起床,從床頭的盒子裏拿出一個小冊子,寫了一些東西,又放了回去。
剛巧他放東西回去的時候楊楚月回來了,瞧見了也沒多問。看他抱着盈缺的得瑟樣子,謝劍觞就知道,聞豈歌肯定沒打過他。
“讓他花間游打你治療心法,楊公子哪裏學的如此無賴。”謝劍觞蓋上盒子,笑他。
楊楚月撇撇嘴:“他自己要說,‘還沒見過我打不過的長歌弟子’,又沒說什麽心法,欺負我相知無人?給他個教訓,少說大話。”
謝劍觞笑着搖搖頭:“他又沒有惡意,大概是手癢了,想試試你功法深淺,與你切磋下罷了。少欺負別人,不然下次你用莫問,他用離經易道試試?你怕是還不如他花間打相知。”
楊楚月涎着臉湊過去坐他旁邊:“你胳膊肘往外拐啊,到底誰是你夫君?嗯?”
謝劍觞臉紅了,才定情一天,這長歌就一改之前翩翩公子,禮數周全的作風,調笑真是順口。他嗔怪:“純陽清淨之地,休要胡言亂語。你以前不是大道理頭頭是道,最是講禮的嗎?”
“非是胡言亂語……”楊楚月趁他不注意,親了一口他臉頰,笑得活像是偷腥的貓:“以前你是摯友,自然以禮相待,如今你是我楊楚月枕邊人,當然不用再拘禮……難不成劍觞想在上面?來,切磋一把,你贏了就讓你在上面。”
這根本就是廢話,之前完好的謝劍觞就敵不過楊楚月,被他吃幹抹淨,如今還抱恙,楊楚月卻是因禍得福功力大進,勝負不言而喻。
謝劍觞懶得糾結這個問題,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打開床頭的盒子,卻擋着不讓楊楚月看見,從裏面拿出一個紅繩穿着的小鈴铛,寶貝似的放在楊楚月手上:“此為同心鈴,雖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卻是我……是我母親留給我最後的東西。她把我送上華山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更不知道我父親是誰……給你了,你拿着。”輕輕包住他的手,将銀心鈴握住。
楊楚月看着這紅繩串的鈴铛,感動後內心一陣酸楚:這怕是謝劍觞最重要的東西之一了,如今給了自己,他是真心待自己的。
楊楚月沒有說話,只默默抱住了他。
謝劍觞乖巧讓他抱着,過一會兒又拿過銀心鈴,給他挂在腰上的玉佩旁邊。
楊楚月輕聲道:“我自幼失去雙親,早記不得父母樣子,卻是沒有什麽東西能送你的。大概……以後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什麽?”
“夠了,你就知道吃。蜀中吃了一年多竹筍還沒吃夠麽。”謝劍觞笑,“那行,就這樣,我吃什麽你做什麽,你做飯,我洗碗。”
“不敢勞夫人大駕,做飯洗碗我全包。”楊楚月也笑。
炭火燃過,屋內有些冷了。楊楚月照顧謝劍觞躺好,加了些炭,又把燈挑暗了些,也厚着臉皮蹭上床去抱着謝劍觞說話了。
門口吹着風雪的聞豈歌:大抵單身狗就是這麽悲哀吧。
番外一·上 吃羊肉啦
番外一·國師和丞相哪裏不對的樣子
反賊盡除,天下大定,河清海晏。新帝登基,廣招天下賢士,以治河山。
天下江湖門派紛紛響應,有的讓朝廷給了編制,成了兵,鎮守一方安寧;有的朝廷給了些隐秘的工作,成了皇帝的眼線;有的寫書,傳授醫術。林林總總,不一而論。
其中最讓人矚目的還是純陽和長歌兩個門派。
聽聞長歌之名,新帝親臨千島湖,向門主求一名賢相。門主欣然應允,點了長歌首席楊楚月。
而純陽在天下亂時出了不少力,且一直以來為國教,新帝也向宮主要一名國師,便是謝劍觞。
出了國師和丞相,一時間純陽長歌好不風光,衆多學子慕名來了長歌學習,亦有不少道門衆人去往純陽修行。
而國師和丞相——
朝臣總覺得他們有哪裏不對的樣子。
看起來國師丞相應該是之前就認識的,朝堂之上對話毫不見外,甚至……有些親昵?
嗯,以前就是朋友,有共同語言,能更好為陛下服務,這很好,很合陛下心意。
雖然,陛下對……對國師更感興趣。
咳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長國師那個樣子的……活脫脫的冰山美人啊!
動手動腳是不可能的。陛下還是有節操的。
就是每次見到國師眼睛都不帶轉向的。
咳,國師嘛!純陽劍宗首席嘛!道心堅定嘛!陛下每天這麽瞅着他還能這麽淡定,真的不愧是劍純(?)。
但是丞相就有點奇怪了。
你說陛下瞅國師就算了,你瞅啥?
國師長得好看忍不住?
額,這算一個理由,非常成立。
所以每次上朝,朝堂上就是所有人一起瞅國師。
陛下瞅國師是因為他心懷不軌,丞相瞅國師……跳過,朝臣瞅國師純粹是因為陛下丞相都瞅他,只好跟着一起瞅了。
這種奇怪的上朝氛圍終于有一天被純陽來使打破。
純陽來使是氣宗首席,洛嘉行,謝劍觞的師弟,來給謝劍觞交代點兒事兒,順便大家都懂,給陛下送點兒吃不死人但也沒啥用的丹藥來的。
他把丹藥送上來,太監給陛下呈上去,結果陛下看着國師,手一滑,藥瓶子磕了。
得,陛下終于,移開視線了。
他一皺眉,看起來想呵斥這太監。
太監早吓得面如土色,磕頭如搗蒜。
這時候,所有宦官內侍的男神,每次出事都給他們開脫,坐擁後宮(所有宮女太監)當小迷妹小迷弟,整個朝堂的焦點,好看得不行,就是不怎麽愛說話的國師大人開口了。
“陛下,臣剛默算了一卦,剛本應是陛下不慎嗑到手臂,是此瓷瓶為陛下擋了這一下,還請陛下不要怪罪他人。”
得,這一聽就是胡扯。反正什麽磕了瓷瓶,茶太燙手,手滑掉了竹簡,國師都能扯出理由。
也是好心,為了讓他們這些侍臣不受罰。
陛下也特吃這一套,反正國師說什麽他都信,所以就擡擡手讓那個太監滾了。太監撿回一條命,感激涕零地下去了。
太監滾下去後,陛下第一次沒盯着國師看,終于注意起了國師的師弟。
這個洛嘉行……怎麽也有點兒好看……
朝臣看着陛下的眼神,就明了,紛紛掩面。
怎麽就攤上個花癡皇帝呢……
不對,丞相也好看,陛下卻從來不盯着他瞅。
看來是陛下好冰山美人這一口,朝臣們斷定,丞相屬于那種溫柔型的,陛下不喜歡。
洛嘉行被陛下盯得毛骨悚然。
終于到下朝了,洛嘉行出了門,蹭着謝劍觞悄悄問:“這陛下,該不會……天天瞅着你,瞅到下朝?”
“是啊。”謝劍觞倒是很淡定,“他看他的,心外無物,當他不存在就好了。”
這話讓陛下聽了得氣炸:感情我天天瞅你,你就當沒看到我???叽叽叽???
洛嘉行又看了眼淹沒在朝臣堆裏的楊楚月:“那陛下知道你和他……?”
“沒人知道。”謝劍觞搖搖頭,“我有分寸,他也有,不會有事,你放心。”
洛嘉行有點兒擔憂:“你們這,太不容易了。”
誰說容易呢。謝劍觞也看了眼朝臣堆裏的楊楚月,他沒有看過來,身邊是戶部尚書,應該是在交談剛才未定的北方旱災該撥款多少的問題。
本以為同朝為官後兩人會有更多時間相處,結果各忙各的,楊楚月身為一國之丞相,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處理,什麽旱災,小地方叛亂,外邦使臣,天天下朝就不見人影。
謝劍觞倒是閑,國師嘛,看看星象,看看風水什麽的,一般沒啥用,求個心安而已。
但是楊楚月太忙了,忙得沒時間來找他說說話。
細細算來,兩人上一次……咳咳,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了,還是楊楚月設宴,宴請在燕地平叛有功的将領和幾位出謀劃策的朝臣,他被玩了次下藥play,一杯下去就啪叽在矮幾上起不來,然後就看到楊楚月一臉奸笑說國師果然清修之人不勝酒力扶下去吧,結果直接就被心腹擡到了楊楚月房裏然後楊楚月宴散了就……咳咳,少兒不宜。
洛嘉行沒待幾日就回去了,朝堂的日常又從陛下換來換去看國師和他師弟,變成了盯着國師瞅。
楊楚月很不爽。
陛下,那個姓葉的,對謝劍觞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他身為謝劍觞正牌相公,當然會不爽!
媳婦兒太好看了被人盯上了,自己還拿那人沒辦法怎麽辦,在線等特別急。
于是楊楚月開始給陛下使絆子。
丞相就是丞相,和所有丞相一樣,這一只也可以說是老謀深算了。
什麽太後要陛下選秀,陛下不同意——
不同意怎麽行呢!陛下九五至尊,雖年齡不大,可是總要有人繼承陛下的宏圖霸業嘛!如今後位空懸,陛下早日選秀,充實後宮,能選個皇後就更好了!
又什麽陛下覺得這宮裏大廚做菜不好吃——
陛下!大廚的良苦用心啊陛下!他這是要告訴陛下,天下還有很多人連飯都沒得吃!陛下吃着他做的飯,每次覺得不好吃就會想到這裏,讓陛下每時每刻關心民生疾苦嘛!
又比如陛下覺得早朝時間太早(注:早朝取大概時間,也就是淩晨四點左右吧),實在起不來,想推遲一個時辰——
陛下!這是祖制啊陛下!非是臣等不通情達理,實在是更改祖制,事關重大,恐傷國運,不信陛下可問國師!(神游中突然被點名的國師:?)還請陛下慎重!慎重啊!
更比如陛下想打着視察民生的旗號下江南游玩——
這更不行了!陛下!多年戰亂,民不聊生,好不容易托先帝們保佑,陛下初定江山,巡幸之事大費民力,怕是百姓怨聲載道,陛下萬萬不可!!
陛下:無fuck說。
楊楚月很得意。
我就是讓你也不爽!
并且你也把我沒辦法,因為我是你自己從長歌門叫來的,且治國兢兢業業,反駁有理有據,一片丹心天地可鑒。
就是這丹心可能摻了點兒墨水,比較泛黑。
然而還是改變不了蹭不到媳婦兒的現實。
啊……楊楚月深吸一口氣,仿佛是聞到了謝劍觞身上,像是在華山雪浸染進骨子裏的冷香。
想起上次的下藥play,楊楚月還是回味無窮,啧,很久沒對謝劍觞用強了……自從蜀中之後,這種事情一般看謝劍觞樂不樂意,畢竟清修之人嘛,不太容易動情……所以這麽久了,魚水之歡也就寥寥幾次,用強的更是沒有了。然而那次猝不及防的下藥,啧……謝劍觞在床上,手腳酸軟,除了能說話,啥都不能幹……啧,這羞紅的臉,這欲拒還迎的“你怎麽如此下作”,噫不能再想了要流鼻血了!
然而不想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想媳婦的。
楊楚月一甩袖子,不行了,得再算計國師一道!
正在看水文的國師打了個噴嚏,侍女以為他着了涼,給他拿了件披風披上。國師大人揉揉鼻子,繼續研究水脈了。
番外一·下 吃羊肉肉
心動不如行動,長歌門出身的楊楚月,自小受到良好教育,自然也是行動派啦!
他把這次作案地點選在了國師府。
啥,你問丞相府也就罷了,國師府楊楚月怎麽下手?
嘿嘿嘿嘿,你覺得謝劍觞那種人,華山上清修多年的道子,府裏上下這麽多人,會是他自己招的?
當然是丞相關♂心國師,國師府上上下下都是丞相府送過去的啊!
謝劍觞身邊嘛,更是心腹,基本都是從長歌門帶來的人,全是楊楚月的人,他要對謝劍觞下手簡直易如反掌。
所以楊楚月特地挑了個晴夜,以同國師一起觀星象為由蹭過去了。
謝劍觞腦子裏可沒他那麽多心思,單純以為他是過來聊聊天的,最多嘛搞上一兩次,搞就搞吧反正都在一起了……并且是在自己府裏又不是野戰是吧。
嗨呀說起野戰也就那麽一次啦……謝劍觞那次病好了之後和楊楚月回了長歌幾天,在翠湄居的水邊上……嗯,點到為止,點到為止,反正謝劍觞從此禁止楊楚月在外面動手動腳……
綜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