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
謝劍觞一陣狂拍。而他不疾不徐用出坐忘無我和吐故納新保護自己,又是繞背一記天地無極!
他總共只用了兩個技能,丐幫弟子卻很明顯落于下風。
想來丐幫弟子也意識到了,又使出龍嘯九天,這次是用作減傷,而謝劍觞不管他,開了憑虛禦風梯雲縱蹑雲出去再鋪下生太極和碎星辰,等丐幫弟子減傷沒有了,再扶搖跳起來拍了個八荒歸元。
一共三個技能,丐幫弟子盡顯頹勢,雖然沒有完全落敗,也已經心服口服。他不打算再比下去,一把扯下雲幕遮,明澈雙眼看着落回地上氣息未亂的謝劍觞,拱手道:“君山郭化,幸逢敵手,還請問閣下大名。”
謝劍觞微笑,搖頭:“小卒之名,不足挂齒。”
郭化臉一沉:“切磋的規矩,完事兒之後互通姓名,道兄是要壞規矩?”
謝劍觞為難:“非是如此,實在是……不太方便。”他想了想,又道,“那我明天請郭兄喝酒,屆時告知郭兄,可否?”
郭化大笑:“可!明天中午,就在你們純陽住的客棧見。”提着酒壺扛着棒轉身潇灑走了。
圍觀的人散去,聞豈歌再看,已沒看到楊楚月。
他定了定神,走過去叫謝劍觞:“君山……最近有些寥落,滿場切磋的,竟就那一位丐幫弟子,還不參賽。”
謝劍觞看着郭化離開的方向,淡淡道:“雖只有一人,卻很是有趣。”
“哦?”聞豈歌來了興致,一時也把要看洛嘉行的事兒抛開了。
“他有求于我。”謝劍觞背手,淡笑,“并且篤定有一天我會有求于他。”
“這麽說,他看出你身份了?”聞豈歌玩着筆,也看着郭化的背影。
“沒有,他要求的是純陽罷了。”謝劍觞看了一眼天色,天聚了烏雲,怕是要下雨了,“我們走吧,洛師弟他們恐怕不會來了,估計是有事吧。”
聞豈歌嗯了一聲,想了想,也沒告訴他剛才切磋的時候楊楚月也在看,畢竟楊楚月沒有在這裏出現的理由。
兩人翻身上馬,趁着下雨前最後的一點時間,趕緊往城內去了。
第二日,謝劍觞卻沒有去純陽弟子所住的客棧,而是在城中的酒樓定了一間,差人去叫了洛嘉行,也讓人蹲着郭化,帶他到這裏來。
畢竟外面人多——有些話還是背後說的好。
屋內已擺開矮幾,謝劍觞為主,自然是坐在上面,聞豈歌坐在他右手邊,左邊的那張矮幾還空着。
然而,謝劍觞旁邊,還留了一個空位。
聞豈歌疑惑:“這是?”
謝劍觞跪坐,低頭,自斟了一杯酒,放在左邊,淡淡道:“有不請自來之客。”
門口屏風外一聲輕笑:“劍觞說我是客,不怕晚上向我讨饒嗎?”
竟是楊楚月。
他繞過屏風走到裏面來。今日他一身長歌弟子的入門裝,白衣飒拓,琉璃桃花簪如新折。眉間玉墜剛好遮住他入魔後的朱砂痣,也更襯得他膚白如玉,端是翩翩長歌貴公子。
他和聞豈歌互相見禮,徑直走上去,撩袍跪坐到了謝劍觞身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今天的事情,我怕劍觞你吃虧,就來了,。”
“不過是一筆各取所需的交易,丞相多慮,不過來參謀參謀也是可以的。”謝劍觞微笑。
他倆就是像打啞迷,聞豈歌一句也不知道說的啥。不過算是知道昨天楊楚月的出現不是巧合,而是盯上了什麽人,只能搖搖頭,自斟了杯酒喝了。
正在此時,有人輕輕敲門:“大……大師兄,人帶到了。”
三人同時放下酒杯,郭化走了進來,看到座上竟是三人,挑了挑眉,一副沒想到的樣子,也還是抱拳規規矩矩一個禮。
謝劍觞揮揮手,遣退了跟進來的人,又伸手邀:“郭俠士請坐。”
郭化大大咧咧坐下來,就先喝了一氣酒,末了又一擦嘴唇:“好酒!”
“好酒以待,所以郭俠士想說什麽,可以直言了。”謝劍觞亦斟了小半杯酒端在手上看他。
郭化又一挑眉:“你別忘了,今天是得你告訴我,你是誰。我的事情,不重要。”
謝劍觞輕笑,放下酒杯:“我姓謝。”
“姓謝……”郭化咀嚼着這兩個字,突然反應過來:“國師?”
“不才沾了純陽的光,混了個虛職。”謝劍觞點頭,“所以俠士所求之事,不妨直言。”
郭化收起玩笑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想向純陽求藥。”
“哦?”謝劍觞奇了,“純陽并不精通醫術,若是親友病重,應該去詢問萬花的大夫,或者五毒的巫醫,為什麽要來求純陽,還不是直接求,非要背地裏問呢?”
“因為我求的藥,別人都給不起。”
郭化這句直接,聞豈歌擡眼,但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他也想知道這丐幫弟子所求何物。
楊楚月按住了謝劍觞給自己斟酒的手,示意不喝了,道:“你要求的藥只有純陽有?從什麽渠道得知的?”
郭化滿不在乎:“渠道你不管。但是如果幾位能幫忙,以後好處肯定有的。”
“我是國師。”謝劍觞抽回手,把酒壺放在桌上,淡淡道。
言外之意,要他的好處有何用。
“市井坊間,總有出其不意;朝堂高樓,總有傾塌之時。國師好好謀劃。”郭化一拱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場上一時無聲。
謝劍觞直起身,平視郭化,臉上沒什麽表情:“所求為何。”
“鶴心蝕骨。”
聞豈歌聞言直接擡頭,神色不可置信:純陽有名字這麽狠毒的藥?
楊楚月也以詢問眼神看着謝劍觞。
“不行。”謝劍觞一口否決,“鶴心蝕骨只有配方,沒有成藥,藥材可以找,但我不知道配方中幾味藥是什麽,顯然不行。且必須要用老君宮的煉丹爐,煉藥是不可能不讓別人知道的。”
“好吧。”大概是預料到了,郭化只是有些惋惜。
他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那要服了鶴心蝕骨的人一碗血,也是可以的。”
“也不行。”謝劍觞回絕,“俠士所要的,恕某給不起。我只知道純陽有配方,但不知道有誰服用過這個藥。”
郭化朗聲大笑:“沒關系。”
謝劍觞不言,端起酒杯,遙敬了一下,一飲而盡。
郭化起身,向他行禮:“來之前我就知道不容易,打擾到道長,郭某先走了。”就提着酒壺,拎着棒,邊走邊喝離開了。
屋內只剩三人。
聞豈歌楊楚月一齊看着謝劍觞。
他跪坐着沒有動,因為低着頭,墨色的鬓發遮住了臉,看不分明神色。
聞豈歌還是先開口:“若真的想給他,那萬花谷或許能做此藥。”
“不能。”謝劍觞搖頭,“我是真的不知道具體的配方,難不成還讓我回純陽盜出來?”
“他求的是什麽藥,連你都不能知道配方?”楊楚月看着他,在桌下輕輕捉住他的手。
謝劍觞沒有反抗:“□□。”
“毒……”聞豈歌失聲,但很快鎮定下來,“你們純陽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
“萬蠱千蟲為毒,亦可為醫。”謝劍觞看他一眼,“治病用的。”
“那……治什麽病?”楊楚月試探着問他。
謝劍觞好像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只搖頭。
“這很重要嗎?”聞豈歌也問。
“重要,我不知郭化怎麽知道這個藥的,但是肯定不能給他,即使我知道配方,也不會給他的。”謝劍觞也不願再多說,起身,“走吧,我們先回去。”
他看起來心事重重,聞豈歌楊楚月對望一眼,都不好多問,就一前一後,跟着謝劍觞走出了酒樓。
番外三·③ 不吃狗糧
回到國師府,聞豈歌想了半天,決定還是要搞清楚這件事情。
謝劍觞是不會說的,那誰知道,又能松口的呢?
——他師弟,氣宗首席洛嘉行!
聞豈歌确定目标,就開始策劃怎麽接近洛嘉行。
其實接近洛嘉行他也有私心,此人捉摸不透,卻讓他分外熟悉。若是沒有這件事,為了那熟悉感,他也會調查洛嘉行的。
但他自己調查不了,畢竟皇城,天子腳下,到處都是楊楚月眼線,楊楚月知道了就等于謝劍觞也知道了,何況洛嘉行也不是省油的燈。
所以他還是去找了郭化。
市井之間,沒有比整天浪跡茶樓酒肆的丐幫弟子知道得更多的了。
郭化倚着牆角,斜着眼看他:“知道規矩吧,你得做個交換。”
“純陽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不用問了。”聞豈歌開口就否決。
“料你也不知道。”郭化甚是無聊的樣子,拿着枚銅錢抛上抛下,“那……暫時也沒什麽能換的,你就請我喝兩次酒就行了,小事。”
這很容易,聞豈歌同意了。
而郭化那邊的動作也很迅速,不過兩日就給他整理了一份調查洛嘉行的結果。
氣宗首席,自不必說,性格什麽的都略過。
聞豈歌的重點放到了一行字上:脖子左側有一不明顯傷,疑是被斬。
聞豈歌悚然一驚,洛嘉行被砍過脖子,還活到了現在?
他繼續看下去。
後面還寫了洛嘉行的一些樣貌特征和喜好,最後一點尤為重要:與叛臣賊首王不毂五分相似。
王不毂……聞豈歌閉上眼,想了許久,把紙在燈燭上點了丢進火盆。
王不毂沒有說留下兒子啊……何況王不毂自己也不大,剛平叛才幾年,洛嘉行年紀做不了他兒子的。且如果是叛臣之後,純陽作為國教,是不可能收他入門的。
那就是……王不毂的血親。
叛臣王不毂有……有個弟弟,說是在楓林戰場死掉了。但有沒有可能……是假的?
聞豈歌神色一時難以置信。
他又想起長安城外驚鴻一瞥。那裏離楓華谷并不很遠,那個在逃亡的白衣少年,珍稀卻輕易送人的短刀,他去的方向……正是純陽!
他猛地站起來,看着火盆裏火舌舔舐着紙,直到消融殆盡,還沒回過神來。
洛嘉行,不會就是他找了八年的人吧?
郭化能調查的就這麽多了,剩下的只能聞豈歌自己動手。
瞅着這幾日謝劍觞一臉有氣無力,能坐着絕不站着的樣子,怕是被吃醋的楊楚月折騰得厲害,沒空和他一起出去,他就自己出門了。
采用的方法也很直接了當。
趁着洛嘉行落單,一把折扇攔住了他的去路。
洛嘉行止步,轉頭。
他容貌并不太出彩,比起謝劍觞差些,只能算清秀。但眼睛特別好看,明亮如朗星,令他看起來很有朝氣,配上純陽道袍,顯得很有精神。
聞豈歌收回折扇,啪地打開,搖了搖,一臉溫和笑容:“洛道長,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就又是去了城外。
長安城郊外的樹林裏,聞豈歌拿出随身攜帶的短刀。短刀被绫羅包裹,擦拭幹淨,還配了刀鞘,顯然是保存得很小心。他遞給洛嘉行,笑:“是不是物歸原主?”
洛嘉行接過,打開,拔出短刀,挑眉,神色訝異:“是你。”
果然是他。
聞豈歌這才收起笑容,規規矩矩給他行禮:“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小事。我記得同行還有姑娘,你妹妹呢?”洛嘉行收起短刀問他。
“舍妹在萬花谷有事,沒有出來,改日我帶她上純陽再給你道謝。”
“不必了。”洛嘉行搖頭,“不足挂齒。”
聞豈歌想了想,試探着問:“洛道長,我可不可以問你幾件事?”
“但說無妨。”
聞豈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了:“你是……王……王不稷?”
洛嘉行神色稍變,看着他,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聞豈歌趕忙解釋:“道長多慮,我只是……哎呀,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了,但是道長入了純陽,就和以前的事情沒關系了,是不是并不重要,我是想問你另外的事情,和你有關的。道長放心,我絕對不會向外說一個字,以我萬花首席之名擔保。”
洛嘉行沉默許久,才道:“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聞豈歌舒了一口氣,他這是算承認了。,也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你想問什麽?”他偏頭問聞豈歌。
“前兩日……有人向你師兄求藥。但你師兄回絕了,我覺得藥有些奇怪,故來問你。”
洛嘉行嗤笑,帶了一點點輕蔑:“聞先生好奇心可真強。”意在指他外人竟然想過問純陽的事。
其實這絕對是大忌,聞豈歌已有窺探別的門派秘辛的行為,洛嘉行殺了他都不為過。
并不理會他帶嘲諷的語氣,聞豈歌又道:“藥名,鶴心蝕骨。”
果然,洛嘉行神色又變了,“他怎麽會知道純陽有這個藥?”
“他沒說怎麽知道的。劍觞說他只知道有配方,不知道內容,他又說要服藥之人一碗血,劍觞也拒絕了,說不知道有誰服用過。”
“他當然拒絕。”洛嘉行這次沒有嘲諷他,“因為師兄是真的并不知道。”
聞豈歌敏銳抓到重點:“你知道?”
洛嘉行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師兄為什麽會和他談這個?”
“他說要跟你師兄做個交易,具體的……可能是暗示,你師兄準備好退路吧。”聞豈歌沒有瞞他。
洛嘉行不言,似在認真思考:“退路……”
忽然,他抓住聞豈歌的手,神色緊張,倒把聞豈歌吓了一跳:“快帶我去見那個人!”
“別急別急。”聞豈歌趕忙道,“明天我把他約出來,可以嗎?”
洛嘉行也感到自己失态,松了他的手,才點點頭:“師兄他們怕是有麻煩,還不小。”又道:“我得先回去了,出來這麽久,純陽弟子找不到我定會心急。明日中午你把他約到這裏來,我們再談。這件事情很重要,拜托你。”也沒有多話,急匆匆離開了。
聞豈歌站在原地卻摸着他剛才抓的手腕,看着他匆匆背影,臉不易察覺紅了。
——那什麽,拐走他師弟,謝劍觞不會把自己從純陽追殺到萬花吧?
第二日中午,聞豈歌到的時候,洛嘉行已經到了。
兩人也沒有過多交談,雖然聞豈歌心懷不軌,然而不急一時嘛。
等了好久,才看到郭化提着酒壺和打狗棒搖搖晃晃往這邊走。
洛嘉行皺眉:“就他?”
聞豈歌點頭:“的确是他。”
洛嘉行見他身形搖晃,醉酒模樣,嗤笑:“怕是江湖騙子。”
聞豈歌只笑搖頭。
郭化走近了,把酒壺和棍子別在腰上,豪氣一拱手:“大夫,又見面了。”
聞豈歌也拱手:“郭俠士好,這是純陽洛道長,關于你要的藥……”
郭化眯起眼睛打量洛嘉行,忽然他确定了什麽一樣,直起身,神色變得欣喜,點點頭:“找到了。”
“?”聞豈歌不解。
郭化卻是一臉鄭重:“洛道長,若你能幫忙,刀山火海郭某也願意去趟。”
“這不必。”洛嘉行負手,“你說說,我師兄怎麽回事。”
郭化擰開酒壺,喝了一口酒,滿臉不在意:“朝堂之事,我們市井小民不明白,但是……市井小民,往往能出其不意。”
“你要找的只是知道這件事的純陽弟子,但條件一直都是我師兄,因為你篤定,不管是誰,知道的話都會幫忙,只不過沒想到第一次就碰到了正主。”洛嘉行分析,“我且不管什麽事,但這次交易做成了,你必須立刻消失在長安的表面上,我不管你在長安幹嘛,但是不能讓我師兄和……丞相知道你在哪兒,明白嗎?”
郭化點頭:“洛道長放心,郭某也知道的。”
洛嘉行閉眼:“壺拿來。”
郭化解下酒壺,把酒倒了遞給他,洛嘉行伸了左手,右指凝成劍氣,往自己手腕劃去!
聞豈歌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洛嘉行服用過此藥!
洛嘉行面不改色,放了小半壺血,直到郭化說夠了夠了,聞豈歌才趕忙掏出随身帶的止血散給他敷上,又拿出帕子給他包紮好。
洛嘉行示意無妨,然後對郭化道:“這有多重要自不必說,你若是拿去為禍蒼生,我純陽宮定不會放過你,甚至不放過你們君山。”
郭化道:“我知道,我是拿去救人,絕對不給別人說,也不會另作他用的。”擰好蓋子,郭化鄭重其事把酒壺揣好,再給他行禮:“洛道長放心,郭某日後定會在合适的時間再出現,別的絕對不會在國師丞相面前礙眼。”
洛嘉行這才點頭,讓他走了,自己低頭,看着傷口,有些出神。
聞豈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鶴心蝕骨,到底是什麽藥?”
洛嘉行擡頭瞟了他一眼,放下手,隐在寬大袍袖之中:“□□。”
“毒……你師兄也……”聞豈歌止住了話語,想到了什麽,“以毒攻毒?”
“不是,它就是□□。□□不也是藥嗎?”洛嘉行側過脖子,給他展示那一條已經淡得快看不出來的傷口:“這裏,曾經被人砍了一刀,整整半個脖子,差點直接砍頭。就是這個藥,讓我活了過來。”
“活死人肉白骨,這是好事啊。”聞豈歌看着傷口。那傷口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可怖,可以想象洛嘉行受了多大的痛苦。
洛嘉行嗤笑:“不過是一個活屍罷了。”他抓住聞豈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摸摸。”
聞豈歌閉上眼感受,竟是沒有心跳!
不,還是有的,很緩慢的心跳……像是瀕死。
洛嘉行放開他的手,聞豈歌卻沒有抽回,繼續感受他并不明顯的心跳。
“它的藥材別的不是特別珍稀,只有一個最重要,要一顆活人的心。純陽為什麽會有這種禁藥的配方,不得而知,但是确實,煉出來了。”洛嘉行閉了眼,“一顆鶴心蝕骨,就是一條人命,以命換命,你說,是不是□□?”
聞豈歌回答不了他,只能輕輕問:“那這顆鶴心蝕骨,是誰的心呢?”
“有一個人,他有宏圖霸業,卻折在了他弟弟身上。”洛嘉行神色黯然,“他知道自己是錯的……但是事情已經開始,就無法回頭,在路的盡頭,最後能做的,只有給他弟弟一條命。”
聞豈歌嘆息一聲,手離開了他的胸膛,睜開眼:“你在純陽隐藏這麽多年,也是因為這個藥?”
洛嘉行嗯了一聲:“藥太重了,受不起,養了好幾年才能出來。”
他也不願意再多談,給聞豈歌拱了拱手:“多謝你能讓我知道這件事情,以 後師兄有難,也多了脫身的途徑,我還得謝謝你。”
“不用了,我是私心好奇,誤打誤撞。”聞豈歌笑,“走吧,吃個飯,我請,過兩天你手腕好了,我們切磋切磋。”
洛嘉行自然應承下來,和他一起并肩往城裏走去。
(聞豈歌:撩羊第一步,耶!)
番外三·① 再次入魔
自洛嘉行和聞豈歌算是正式認識以後,聞豈歌總是有事沒事去找他。兩人喝喝茶,插插旗,也算是過得開心。
謝劍觞倒是察覺到好友對自己師弟圖謀不軌,然而他沒空去管。
嗯,丞相大人,醋勁還是很重的= =
如此時光蹉跎,就是名劍大會的最後五位選手争奪冠軍了。
不出意外,聞豈歌和洛嘉行都在這五位選手中。剩下三位都是霸刀弟子。如今武林霸刀獨大,別的門派式微。能有萬花純陽弟子進入五強實屬不易,是以在決賽之日,長安來了很多人,都是來看着萬花和純陽弟子是如何厲害,力挫群雄,和霸刀弟子對戰的。
本來決賽的裁判藏劍山莊那邊請的是謝劍觞,畢竟他一是純陽劍宗首席,有威信;二是他現在又任着國師,算有身份地位,裁決也會相對公正。但是臨着時間,到前一天了,宮裏突然有事,必須前去處理,這裁判眼看着是當不了了。他這國師平時就是個虛職閑得慌,然而皇帝要他看看,咳,鬼神之事什麽的,還是推脫不了。
考慮到各個方面,藏劍山莊沒有辦法,硬着頭皮去請楊楚月。
本以為這千島出來的國相會端個架子,驕矜一下,為難他們。即使不為難他們,也會有許多繁雜國事要處理,哪有多的時間去裁決江湖事?他們都做好了讓西湖那邊星夜兼程快馬加鞭喊個人過來的準備,但沒想到楊楚月一口答應下來,倒讓藏劍山莊那邊有些意外,看來這國相倒是個好相與的。別的準備還算充分,所以這次決賽的裁判就變成了楊楚月。
比賽前一晚。
謝劍觞還在宮裏。
宮裏出的事兒吧,還是件挺大的事兒。厭勝之術,也就是俗稱的紮小人,歷朝歷代都有過出現。謝劍觞是不信這個的,但姓葉的好像很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是,皇帝們都挺忌諱這個。所以這次在寵妃床下發現的,寫着謝劍觞生辰八字,釘滿了針的布偶讓“姓葉的”出離憤怒。
“詛咒國師,這有傷國祚!”“姓葉的”火冒三丈,廣袖一拂,案幾上的,也不管是什麽墨汁狼毫筆山,零零碎碎的東西嘩啦被掀了一地。宦官宮女們全額頭點地跪着,大氣都不敢出。
寵妃?早被拉出去下獄上刑了,怕是這會兒已經沒了人形。
謝劍觞袖着手立在他不遠處,溫聲:“陛下息怒,臣無大礙,厭勝之術并無作用,如今要做的是問清……問清為何釘的是我,還有是誰教的,我的生辰八字哪兒來的。”
“姓葉的”……嗯,葉鳴玉,尊貴的皇帝陛下仍舊怒氣未消,他背着手在屋內踱步,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踢了一腳太監總管,可憐的宦官被吓得面上血色全無,還要戰戰兢兢承受皇帝陛下惡狠狠的問話:“蘇嫔是誰送進來的?”
太監總管跪着,頭點地,聲音都是顫抖的:“回……回陛下,是戶部尚書選,選了送進來的。”
葉鳴玉點了點頭,飽含怒火的聲音:“他送進來的人出了這種事,他人呢?”
“回陛下,在玄武門跪了半天了,要不要……喊進來?”
“繼續跪着!”葉鳴玉吼他,吓得太監總管連滾帶爬出去了。葉鳴玉還沖着他狗爬的背影又吼了句:“蘇嫔宮裏的全部處死!”
謝劍觞搖搖頭,這陛下啊,脾氣太壞。但這種事兒他是求不了情的,只可惜這幾十條性命了。
難得有沒盯着謝劍觞瞅的時候,葉鳴玉扶額,跌回寶座,擡手有氣無力揮一揮:“都下去,朕和國師談事了。”
宮人們求之不得,跑得比兔子還快。
“國師坐。”葉鳴玉指了左側位置,閉着眼,輕輕揉額頭,也沒看他。
謝劍觞跪坐好,葉鳴玉沒睜眼,忽然問:“國師以前在純陽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謝劍觞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想了想道:“泛善可陳,每天定時定點早課練功切磋晚課,偶爾下山執行任務。”
葉鳴玉嘆了口氣,坐直了身體,很認真看着謝劍觞說:“是朕不好,國師非紅塵中人,朕卻偏偏讓國師涉了這朝堂肮髒。”
“陛下何出此言。”純陽為國教,出一人做國師是歷來的規矩。多年來,除了戰亂的時候不設國師罷了。即使他不下來做這些事,也會有人來做,只不過各種機緣巧合恰好是他罷了。
“丞相……哎,國師對丞相倒是特別的。”葉鳴玉又坐随意了,随手抓了抓頭發,“國師可從沒對朕有這麽好臉色。”
知他是開玩笑,謝劍觞并不解釋,只是微笑。
其實葉鳴玉對謝劍觞,真的就是單純覺得好看,忍不住多看幾眼罷了。
雖然歷朝歷代斷袖皇帝多了去了,但葉鳴玉絕不在此列。
不然他要是真有那個心思,楊楚月還能容忍謝劍觞出現在葉鳴玉面前?
“把國師在宮裏留一夜,丞相怕是又要小心眼,下次朕有什麽想法,還得花樣給我塞回來。”葉鳴玉抱怨。但他知道楊楚月是對的,每次楊楚月怼的都是他異想天開的點子,正經的治水理政財務方面還是沒給他下過絆子。
畢竟長歌門首席弟子,輕重還是拿捏得穩的。
“陛下,臣看此事也未釀成禍端,不如就此算了,免得牽連更多人,殺的人多了,朝臣又會來煩陛下了。”謝劍觞建議。
葉鳴玉搖搖頭:“國師,此事不僅是對你的詛咒——你想想,都敢詛咒國師了,下一個就是朕呢?國師為仙人尚無妨礙,但要是詛咒到朕身上,又怎麽辦呢?”
謝劍觞失笑,葉鳴玉還真對厭勝之術深信不疑。他?仙人?還是尚不夠資格的。
“國師在宮中陪朕兩天,朕安心些。”葉鳴玉嘆了口氣,還是把宮人叫進來,說自己被厭勝之術沖了心神,停兩日早朝,着刑部調查此事,三日後早朝上務必要有個結果。又讓人打掃了偏殿請謝劍觞去休息,謝劍觞忙道不用,自己去了宮中觀測星象的觀星臺。葉鳴玉想了下,觀星臺和自己所去不遠,也由得他去了,回了寝宮睡覺。
謝劍觞在宮中一耽擱就是兩日,等他回到國師府,名劍大會已經結束了。
他剛一回來,就看見穿着一套雪河的聞豈歌手裏玩着筆,站在院子裏笑着和他師弟洛嘉行講着話。見到他,聞豈歌揮揮手,一臉的慵懶:“喲,國師大人可算回來了。”
謝劍觞懶得理他,問洛嘉行:“師弟,名劍大會結果如何?”
洛嘉行還未回答,聞豈歌就插話:“你師弟太厲害了,我們四個都不是他對手,一舉奪得今年桂冠,不才在下敗在他手下,堪堪拿了個第二。”
洛嘉行笑:“還是聞公子讓着我的原因。”
謝劍觞點頭,又問:“楊楚月呢?”
“丞相大人比賽剛結束就到刑部去了,宮裏不是出了厭勝之術的案子麽。”聞豈歌努努嘴,“說來你倆還剛巧錯過,一個剛出宮,一個從刑部出來應該也剛進宮。”
謝劍觞本想着楊楚月在的話和他商量下這個案子怎麽辦,畢竟朝堂勢力盤根錯雜,他和楊楚月此前全無背景,卻占據了帝國最好的兩個位置,怕是很多人都想扳倒他們。他有預感,這個案子絕對不止厭勝之術這麽簡單。
然而現在看來,明日朝堂之前是沒有辦法見面了。謝劍觞嘆了口氣,心事重重回房換衣服,留下聞豈歌洛嘉行兩人面面相觑。
兩日後處理結果出來了。楊楚月和謝劍觞一個想法,采取了息事寧人的辦法,僅僅處死蘇嫔和她宮中所有宮女和宦官,別的不連坐。葉鳴玉對這個處理結果勉強滿意,就算這麽揭過了。
但謝劍觞總覺得這件事沒有結束。
原因是他和蘇嫔素不相識,緣何會詛咒于他?還有,蘇嫔背後的人是戶部尚書,他和戶部尚書倒是沒有什麽過節,但是楊楚月有啊。楊楚月初上任就查過戶部的帳,發現了收支嚴重不符的情況,當時鬧得朝堂風雨大作,後來也是由于自己沒有背景勢力,也沒用充足的證據,這件事情就算了。
也不對啊,那是楊楚月和戶部的事情,和他謝劍觞也沒關系啊,況且這是朝堂上的公事,和後宮之禍看起來沒什麽關系。
還沒等他想通,一個月後,楊楚月就身陷囹圄。
刑部、工部、戶部三部一起彈劾楊楚月在去年燕地旱災時,私吞了赈災款,還私收了賄賂,導致水利工程修建質量很差。
葉鳴玉震怒,但并未失去理智。按照慣例楊楚月暫時卸職回府軟禁,禁止一切人探望,連謝劍觞也見不到他的面。葉鳴玉考慮一下,由于彈劾楊楚月的有刑部的人,由刑部來審理此案肯定不再适合,就把此案交給了京兆尹。
然而京兆尹剛開始調查,就把又一個罪名被安在了楊楚月身上。
——謀反。
證據也很确鑿,從丞相府到國師府上上下下,全是長歌門的人。
要知道,長歌門不僅是讀書人的地方,它也是個江湖門派!
留這麽多江湖人在長安,楊楚月是何居心?
謀反死罪,朝堂嘩然。這次葉鳴玉沒有留情,直接罷相,楊楚月下獄!并且把丞相府和國師府上下全部軟禁,再把謝劍觞客客氣氣請到了觀星臺暫住,畢竟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大家眼裏每天就看看星象,看看國運,煉煉仙丹的國師和這件事情有任何關系,并且現在看起來他還是個受害者,被楊楚月全天候監視着不得自由。
事情發展到現在,謝劍觞在觀星臺再坐不住,只能向長歌門求助。長歌門收信後火速派人前來交涉,但都被拒在宮外,衆人都焦急盤桓在驿站不知如何是好,商議着門主是不是要親自來一趟。
現在六部有三部涉及此案,京兆尹也涉及彈劾楊楚月謀反。京中一時無人可以調查這個案子,葉鳴玉就把這個案子的貪污部分交給謝劍觞調查,謀反依舊由京兆尹審理。
謝劍觞一時難以接受:現在就是,他要親自去調查楊楚月的罪名,哪怕明知他是無辜的?那該如何為他洗脫罪名?至少不能真的被人誣陷了貪污。
算算案發以來,楊楚月即刻被囚禁,幾天後就下獄他們竟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