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說起來,那時的我真的是有一種謎之信心。

我對江睦荻一見鐘情,然後我居然完全沒有想過要去做些什麽。

去找他,至不濟也要找到他的聯系方式,告訴他,或者問他,暗示他,追他……

都沒有。

在別人看來,我是仗着美貌而特別沉得住氣,其實與這個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我是真的……懵圈了。

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我被刮懵了,根本沒想到要去做那些。

後來我才反應過來,我好像是已經默認了他也喜歡我,所以只要等着故事發生——不,繼續順其自然地推進就好。

事實上,我确實也沒有等太久。

一周後,我就收到一封郵件。

郵件裏附着上次拍攝廣告時的一些現場工作照及攝影師順手給我拍的寫真,當時說是備用,不過後來其實也都沒用上,都白便宜我了。

廣告公司的攝影師那是真的專業了,拍的這些在我這個外行看來全都是大片,如同電影的片段,情節感十足,整個構圖和光線都非常高級。

我們宿舍的妞們湊過來一起看,一個個大驚小怪贊嘆不已。這年頭影樓寫真大家就算沒拍過也見過很多,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那些照片大都一眼驚豔,但并不耐看。而這樣的照片,就連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見,那天因為拍廣告就是要突出學生氣,大家化的都是如同無妝的生活妝——噢是的,廣告公司的化妝師也與普通影樓的化妝師不可同日而語,那種清新自然的好看連我自己看到都要抽氣。

是我自己,但鏡頭放大并凸顯了所有我意識到和沒意識到的美,那些角度和表情抓得精妙絕倫。

對于我來說,更讓我在乎的,是給我發郵件的那個人。

裏并無內容,但發件的郵箱地址,以及左下角信息齊全的簽名檔,都擺明了是江睦荻本人。

我一邊思考着該如何回複郵件,一邊将他簽名檔裏的手機號輸入我的手機通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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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箱地址是之前留給經紀公司的,而他既然拿到了這個信息,當然也該有我的手機號了。

琢磨到這裏,我猛然想起我的微信設置為不讓別人通過手機號搜索到我。

正這麽想着,我就看到重新點開的微信通訊錄那一欄亮起了一個嶄新的紅色“1”。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看到推薦給我的這個人來自手機通訊錄,叫Mood,簽名檔是“江上牧笛”。

我咬着嘴唇,點擊添加到通訊錄,然後輸入“我是祝悠然”,略一遲疑,到底還是點下“發送驗證”。

他……會不會根本不知道祝悠然是誰?

驗證秒過的時候,我給他回複的郵件也剛發出去。

郵件內容就一句話:“謝謝!請問片子也出來了嗎?”

他微信上給我發了個笑臉過來,郵箱也随即跳出收到新郵件的提示。

我點開,看到他寫的是:“廣告公司說片子還要等等,到時會給咱們鏈接去下載。”

我喜歡“咱們”這個詞,也喜歡他明明可以微信上很便捷地跟我說這句話,卻偏偏要回複郵件。

那是一種“任何對話都由我來結束、不能讓你的問話落空、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周到和殷勤。我懂。

但同時在兩個地方說話也委實沒必要,于是我在微信上對他說:“郵件收到啦!好,那我等片子!”

“嗯,到時我發給你。”

只說了這麽幾句就結束了?

哪怕有他關于下一次也仍親自發給我的承諾,可……這怎麽行!

我想了想,給他說了件剛才就讓我略有疑惑的事:“老板這麽辛苦?還要親自給我們發郵件嗎……不是應該助理來、或者經紀公司發?”

發一封郵件并不難,但他發來的附件裏只有我的特寫、以及有我的片場照,如此說來,四個演員,就至少要篩選和分別發送四組,還是有點費時費事的。

他:“我就給你一個人發,再忙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我僵在原處。

還沒等我決定到底要不要按照那個方向去理解呢,他又發過來一句:“就算再忙,這點時間也總要有的。”

我的心跳得很快,點開他的朋友圈時,手指都有些肉眼可見的發抖。

我想要從他過去這一周的文字裏找出蛛絲馬跡,去印證我的猜測。

但他基本上每天只是發一兩條店裏的某個角落,或酒水、餐具、餐食的特寫,文案也以宣傳為主,生活的記錄寥寥無幾。

可就在我退出的時候,我發現我想要找到的信息,來了……

他的頭像從剛才的雪山湖泊風景照,變成了一條沉穆寂靜的鐵軌,伸向無盡的遠方。

他的簽名檔,變成“南山下,春江上,牧笛悠悠”。

我是火車鐵道控,所以我的頭像是一列文藝的火車。

我的名字,悠然——見南山……

《怕什麽》的音樂又一次在我腦海裏響起——

我肯定你是愛我的,我肯定你是認真的……

我再打字時,寥寥數語竟一連錯了好幾次,不斷删掉重打才終于成功:“你剛換了頭像?”

“嗯,跟你搭配,好不好?”

我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又發過來一句:“現在有空嗎?我來你們學校,我想見你,可以嗎?”

可以,可以的!

二十分鐘後,我在約定的圖書館門口見到了江睦荻。

他戴着只口罩——不是通常大家戴的醫用白口罩,而是當時剛剛流行起來的花色口罩,酷黑系,明星同款,跟他整體氣質很搭。

到了此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還不是我男朋友啊……之前怎麽能那麽确定,那麽自然而然毫無過渡地就……

心一亂,我整個人都亂了,迎着他烈烈籠罩的目光,我絞着手指,不知所措:“你、你怎麽……”

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我的手,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把自己扭疼了。

他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我怕我再不快點,你就要被別人追走了!”

被他擁在懷裏時,我緊張得渾身僵硬,又止不住地有些發抖,我為此羞愧得無地自容……

這也……太菜鳥太小白了吧……

被他拿捏得無計可施的狀态展露無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完全無法自我保留……

我聲音虛弱而發抖:“不……不會的,我等了你好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別人……誰也追不走……”

他在我耳邊悶聲說:“真的好想吻你……可是我感冒了,舍不得傳染你,只好忍着。”

那是我和江睦荻在一起的第一天。

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從食堂出來,暮色籠罩的世界讓好不容易才剛剛适應了有男朋友這個現實、勉強自然下來的我又不自在起來。

黑夜似乎總暗示着邪惡,我避嫌似地問他:“那個……天快黑了,你那兒是不是要忙了?”

他對我溫暖地笑:“是,我得回去了……”

我還沒确定好自己是要戀戀不舍還是松口氣,已冷不丁又被他攬進懷裏。

他輕聲說:“我明天再來看你,中午一起吃飯?”

我點點頭:“嗯。”

在校門口分開的時候,他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揉了揉我的頭發,拉着我的手,到不得不放才松開,望着我緩緩地倒退幾步,才毅然決然一般地轉身,大踏步走進華燈璀璨的夜色裏。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我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笑——說不定就像個花癡一樣!

可也沒辦法了,顧不得了!

我一路往回走着,滿心裏亂糟糟地回憶着剛才跟他在一起那兩個多小時裏的一點一滴。

為了解釋我剛才那句脫口而出蘇得不像話的“我等了你好多年”,我跟他說了夢中情人是金載沅的事,一邊說才一邊後悔……

這……可能并不會讓他高興吧?

奈何此時才反應過來已經晚了,我到底不是情聖,甚至連一次戀愛經驗都沒有,根本沒有足夠的經驗和急智來替我圓這個說辭,只好實話實說。

哎,早知道之前就找個追求者來練練手了……

不出我所料,他聽了有點郁悶,讷讷地說:“沒想到,我是別人的替代品……”

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是不是,我……沒有,我都不認識他,我只是、只是……”

他看着我,卻突然釋然地笑了:“沒事,給他當替代品就能得到你,這是別人想要都得不到的,我其實很幸運。”他握緊我的手,“我知道他只是你幻想裏的一個影子罷了,我才是那個真實存在的具體的人,你愛的是我。”

那天的每一個片段,每一個細節,我們說過的每一個字句,他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讓我強迫症一般不斷反複地去回味。

回憶一遍,就幸福一遍,甚至剛才身處其中而茫然惶惑來不及反應過來的,乘着後勁的幸福感來得更為強烈,雖然這些都才剛剛發生,新鮮到根本不足以成為回憶。

後來我看到一位很喜歡的作者,在游記的開篇語裏寫道:體驗在于過程,快樂則在于內心,旅行結束回來再寫游記,或許相當于又玩了一遍,幸福感變成雙倍!

對于初初相戀那天所發生一切的持續反刍,大約也有這樣的作用吧。

在回味的間隙,我的本能反應是向我的好閨蜜彙報此事,掏出手機才發現好半天沒理睬它,此時已積了好幾條微信和短信。

有條短信是通知我去取快遞,我認真想了想,這幾天沒買東西呀?

肯定又是……李暮崖!

果然,微信裏他一個多小時前就在說:“給你買了個東西,我看顯示派送中,收到告訴我一聲哈。”

“收到了嗎?”

“在上課?”

“吃飯了嗎?怎麽一直沒反應?”

我深呼吸,然後給他回複:“Sorry,剛才一直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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