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日裏的陽光此時都像是裹上了一層冰雪,凍得人骨肉分離。

陳星南見他沒說話,翹起一邊嘴角,“幹嘛?看哥長得帥嗎?”

他邊說着,邊不要臉地摸了摸下巴。

祢爾玉盯着他,黝黑的瞳孔就像是一塊打磨好的黑曜石。

他這副一言不發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模樣就像是設定好的機器人,讓人忍不住産生恐怖谷效應,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祢爾玉看了一會兒,慢吞吞開口:“嘴尖皮厚腹中空。”

“嘿!”陳星南額角蹦出青筋,“你丫是要找事兒是吧?”

祢爾玉站姿筆直,清清淡淡說:“你也只配動動手了。”

“卧槽,小白臉你長能耐了啊。”陳星南一把薅住他的衣領,擰着眉瞪他,“你再說一遍試試?”

祢爾玉的冷白皮幾乎能在太陽底下發光,他瞥了一眼陳星南手指上纏繞的氣球線,撩開清冷的單眼皮,一字一頓說:“不要随便讓人誤會,數學只考個位數的同學。”

陳星南都要氣笑了,他咬着牙,怒火在眼中燃燒。

“行,祢爾玉,你丫行啊!”

他猛地提起拳頭,就要沖着祢爾玉那張過分英俊的臉砸去。

祢爾玉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被他砸的不是自己的臉一樣。

“陳星南!”楚李白的魂都要吓飛了。

他一把撲上去抱住了陳星南的手,“有話好好說!”

陳星南啐了一口,“有話好好說個屁,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他扯着祢爾玉,猛地拉近,惡狠狠道:“天天一副死樣子給誰看呢!”

“覺得不想活了就去死好了,別在這裏礙眼!”

祢爾玉猛地擡眼,眼中刺出一抹寒光。

勸架的楚李白急了,“陳星南,你是不知道祢爾玉的情況,他也不想這麽行屍走肉般活着,但……但是……”

祢爾玉突然動了。

他緩緩舉起手,捏住陳星南攥緊他衣領的手,一點一點用力。

陳星南額角青筋跳了幾下,猛地撒開了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上面已經被祢爾玉按出了紅痕。

祢爾玉面無表情地看着陳星南,整理平整自己的衣領,将拉鏈拉到恰到好處的位置,如果仔細看會發現,竟與跟陳星南扯亂前的位置絲毫不差。

祢爾玉:“勞您費心,我的身體即便是塊毫無反應的頑石,我也不會輕易去死。”

他的視線掃過不遠處的秋果,又看向了陳星南,“你身上的味道讓我呼吸道不适,離我遠一點。”

他這副目下無塵的高傲模樣讓陳星南的肺都要炸了,“你……”

“啊啊啊!陳星南,星哥!”

楚李白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走走走,我有件事要問問你。”

陳星南一把甩開他的手,楚李白又嬉皮笑臉摟了上去。

“星哥,別不好意思啊。”

陳星南一臉嫌棄,“滾,滾,滾,別動手動腳的。”

楚李白笑呵呵指了指他手邊的氣球,“星哥還要去送氣球吧?眼看着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了,別浪費時間了,走走走,我陪星哥你一起。”

陳星南冷哼一聲,一手插兜,從祢爾玉身旁經過。

楚李白給秋果使了個“幫幫忙”的可憐兮兮哀求眼色,又忙不疊地去追陳星南了。

秋果在原地磨蹭了一下,猶猶豫豫走上前。

祢爾玉鼻子的血已經止住了,臉頰上的傷口也貼上了一個草莓圖案的創和貼。

這個可愛的創和貼倒是沖淡了他身上那股疏離人情的冷漠。

秋果笑盈盈立在他身前,原地踮了踮腳尖,這才看向對她來說是個小巨人的祢爾玉。

唉,一米五八和一米八五之間是永遠沒法兒平等溝通的。

老話說得好,二十還能蹿一蹿呢,她這輩子的最大希望就是能夠突破一米六這一大關。

她看着他的身高,神情忍不住帶上了一絲羨慕,“同桌啊,你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祢爾玉垂眸看她,那副幹淨清澈美少年模樣正是每個少女夢中的初戀的樣子。

秋果正等着他回答呢,卻看他輕輕一提褲線,就在她眼前慢慢蹲了下來。

蹲下來的一米八五瞬間比她矮了一個頭。

他保持半蹲的動作,擡起頭,認真地對她說:“剛剛不是我故意惹事。”

嗯?

秋果不明白他為何要對自己解釋。

她只能笑了笑,“我覺得陳星南也不是故意的,一場誤會。”

秋果原本是要和稀泥的,卻不知怎麽祢爾玉聽了她的話後蔫頭耷腦地垂下了腦袋。

她想了想,也在祢爾玉身邊蹲了下來。

祢爾玉轉頭看她。

她伏在膝蓋上,歪着頭,長發垂落,朝他盈盈一笑。

他呆呆地望着她,許久,他嘴角淺淺勾起,映着陽光的眼眸竟像是一灘清澈溫暖的湖水。

祢爾玉睜大眼睛。

少年總是一臉冷漠,那難得的笑容顯得尤為珍貴,更何況他微笑的時候,臉頰兩側會有一小處凹陷的梨渦,梨渦淺淺,卻盛滿了陽光釀成的花蜜。

祢爾玉還真是不笑時鹽的像個大魔王,一笑起來甜的像是小王子。

他的笑容就像是昙花,短暫盛放便又無聲凋謝。

秋果可惜地咂了咂嘴。

也不知道她的表情讓他誤會了什麽,他突然将臉埋進了膝蓋了。

“對不起,”他悶悶出聲,“又吓到你了。”

“啊?”秋果回過神,搖頭如撥浪鼓,“沒,沒,你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祢爾玉低垂的脊背一僵,慢慢地,慢慢地擡起頭,目光亮閃閃的簡直像是會發光的寶石。

秋果突然發現,他還挺好哄的。

祢爾玉抿了抿唇,微垂着眼,“其實……我與你……”

他的唇抖了抖,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黝黑的瞳孔在白水銀般的眼中偏移,落在她貼在他頰邊的手。

秋果一觸即離,笑着抱歉,“對不起,只是你臉上的創和貼讓你剛剛蹭開了,啊,你臉上的傷口只需要貼創和貼就可以了嗎?”

他盯着她的手指,“嗯,醫生說我來的再晚些就不用來了,因為傷口已經自己痊愈了。”

秋果:“……”

她幹笑兩聲,“你當時直接告訴我臉上有筆印就行了,幹嘛要自己親手展示啊,親手展示也就罷了,還用那麽大力,你都沒覺得疼嗎?”

祢爾玉輕聲回答:“我不疼。”

秋果:“怎麽會不疼?”

他抿緊唇。

“啊,咱們在這兒蹲着做什麽?還這麽冷,走走走,快回教室吧。”

秋果往上一躍,直接跳了起來。

祢爾玉看着她,久久沒有動作。

秋果眉眼彎彎,燦爛一笑,朝他伸出手,“是不是腿蹲麻了,我拽你起來。”

他擡起手,骨感修長的手指順着她尖尖的指尖往裏滑,最終握住她的手,然後,他反手一口,将她的小手納入掌心。

他輕輕松松站起身。

秋果想要抽出手,卻抽不出了。

他正呆愣愣地望着交握的手,像是發現什麽難的的美景,目光閃爍着細碎的星芒。

秋果咳嗽了兩聲,故作蒼老的聲線,“少年啊,你這樣做是很危險的。”

“危險?”他聲音艱澀地重複一遍,看着她的目光竟帶上了一種躍躍欲試。

秋果被他盯着,忍不住想要退後了。

祢爾玉轉身,拉着她往教學樓走。

她伸着手指,戳了戳他的後背,又緊緊攥了他手掌一下。

他毫無反應。

眼看着他們兩個就要手拉手入教學樓了,可不想違紀扣分的秋果連忙叫住了他。

祢爾玉這才像是想起了兩人還握着手的事情,慢慢松開了手。

他開口:“抱歉,我忘記了。”

秋果看向他那只被她攥的發紅,還不小心被指甲劃出一道紅腫印子的手。

他皮膚是極容易顯出傷勢的冷白皮,這樣的傷在他的手上更顯可怖了。

連秋果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原來用了這麽大的力氣嗎?

她偷偷看他,他面上毫無表情,就好像那只手不是他的一樣。

這也是因為病情嗎?

……

晚飯後,又上了四節晚自習,直到晚上九點,他們才放學。

這個時候,一高的校門口早已經排起了一條高級車的車龍,都是來接孩子下晚自習的家長。

像秋果這樣的住校生則要穿過教學區和住宿區的小花壇前往宿舍樓。

班主任蘇博告訴了秋果她要住的宿舍,也把鑰匙給她了。

秋果課間的時候和同樣住校的牧小童商量好,兩人先去學校的超市買點東西,再一起搭伴回宿舍。

秋果收拾書包的時候,身後的楚李白不住催促祢爾玉,“阿玉,你倒是快着點啊,你磨磨蹭蹭做什麽呢?”

他狐疑地看着祢爾玉手裏的書包,納悶開口:“你還要收拾什麽?你書肚裏根本一本書都沒有啊。”

祢爾玉一本正經回答:“有的。”

然後,他掏出了一本練習冊附贈的知識點小手冊,只有巴掌那麽大,磨磨蹭蹭地翻來翻去就是不往書包裏放。

楚李白:“……”

等秋果招呼牧小童離開,祢爾玉立刻停止動作,望向秋果的課桌。

楚李白嘆氣,“人在時候你倒是努力些啊,也不用人走了才睹物思人。”

過了好久,他都以為祢爾玉不會回答了,祢爾玉才緩緩開口道:“我已經很努力了。”

“唉——”楚李白的嘆氣聲更大了,他可真為祢爾玉犯愁。

……

學校宿舍的床鋪只有一個墊子,秋果需要自己置辦行李和洗漱用具。

校園卡裏的錢也有不少,足夠她來買自己需要的東西了。

秋果偷偷将錢數記下來,打算以後還回去,她不信學校的補助會有這麽富餘,班主任定然也貼了不少錢。

她自己能掙錢,也偷偷存下了不少,足夠用了。

女生宿舍是八個女生一個宿舍,宿舍人多了,大家反倒都維持着表面一層塑料友好關系,只圖大面上過得去。

她住在521宿舍,裏面已經住了七個女生,剩下的床鋪是在左手邊靠窗的上鋪,一個又高又瘦的短發女生睡下鋪。

見秋果過來,她虛弱地笑了笑,開口說:“你好,我叫丁寧,我原本是睡在上鋪的,自從下鋪的女生走讀把位置讓出來後,我就挪到下面來了,我身體不好,不能老是爬上爬下,希望你不要介意。”

就算是介意也晚了啊。

秋果大方地說:“沒事,你住吧,不過,你身子這麽差真不需要走讀嗎?畢竟高三最後一個學期了,不要因為身體影響到自己的成績啊。”

丁寧:“倒也沒達到要走讀的地步。”

呵呵。

秋果:“那你歇着,我要去鋪床鋪了。”

“還有一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我神經衰弱,晚上容易驚醒,你睡覺沒有什麽聲響吧?”

秋果:“這倒是沒有,我睡覺很安靜。”

丁寧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那能不能麻煩你晚上睡覺的時候盡量不要翻身啊,咱們學校裏的床用的年月久了,稍微活動一下就咯吱咯吱響。”

“丁寧,你稍微忍一下怎麽了?”對床上鋪的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忍不住怼她。

丁寧瞪大眼睛,“林粒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體不好,多照顧一下我怎麽了?舍友不就是互幫互助的嗎?”

林粒粒冷笑一聲,“光見你讓別人照顧你,容忍你,還從來沒見過你照顧過別人呢。”

丁寧把頭一撇,裝作沒聽見。

秋果明白了這位丁寧的性子,笑眯眯說:“也不是不可以,可我擔心你晚上會犯病,你不介意我明天把你的情況給班主任報備一下吧?”

丁寧一噎,“砰”的一聲把盆摔在床下,翻身上床準備睡覺。

秋果心裏啧啧兩聲,這樣的孩子一看就是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她之前在飯店裏端盤子的時候,員工宿舍是十八人寝室,一個宿舍住十八人是什麽概念?她怕是一輩子也不知道。

秋果洗漱完後,爬上了床。

晚上,她正要入睡的時候,聽到床下傳來清晰的說話聲。

原來是丁寧用偷偷帶進來的手機跟校外的男朋友聊天。

私自帶手機進校園,違反校紀。

高三早戀,違反校紀。

就寝時間聊天講話,違反校紀。

她若是被查寝紀檢學生或老師抓到了,也不知要扣多少分了。

秋果剛這麽想着,就聽宿舍門響起了敲門聲,紀檢老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把門給我打開!打電話那個女生出來!”

宿舍裏寂靜一瞬,丁寧慌忙藏起手機,裝死不應聲。

老師不耐道:“別裝了我,非要我點出是誰嗎?”

林粒粒“啧”了一聲,“丁寧,老師叫你呢。”

丁寧一聲不吭裝死。

老師又拍了一下門,“左邊靠窗最下面那個女生,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要找你們班主任,要他請一回你的家長了。”

見實在糊弄不過去,丁寧摔摔打打地起了床,一臉不忿地拉開門出去了。

宿舍裏先是安靜了一瞬,接着,不知道從哪個床位傳來一聲輕笑。

顯然,他們對丁寧早已有了宿怨。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下留言,明日發紅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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