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一早,太陽還沒升起來,秋果的生物鐘就早早叫醒了她。
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聽到下鋪丁寧正一邊說着夢話,一邊磨牙。
這種對于別人總有一大堆要求,輪到自己頭上就沒标準沒要求的人,就是被家裏寵壞了,需要現實生活給她一計回旋踢,讓她好好醒醒腦子。
每一層宿舍樓的左右兩側都有專門的洗漱間,洗漱間裏是兩排長長的水臺,牆上則挂着長鏡子。
她掬了一捧涼水,猛地打到自己的臉上。
她被冰的一哆嗦,可也清醒了不少。
她擡起頭,望着鏡子裏濕漉漉的自己,咧開嘴笑了一下。
她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絮叨:“又是新的一天,秋果,你真是個小天才。”
她朝鏡子裏的自己露出虎牙,又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晨曦悄然爬進洗漱間,溫柔的光映在玻璃上的倒影。
……
秋果來到食堂吃飯的時候,飯菜還沒有上齊,秋果便只喝了一碗小米粥,便去教室裏了。
可教室還沒有開門,她只好站在走廊裏的窗戶旁,一邊背着英語單詞,一邊等同學來開門。
沒等多久,樓梯下方傳來了熟悉的聊天聲,準确來說是楚李白一個人叭叭叭。
“我說,阿玉,你是打了雞血吧?怎麽這麽早就來叫我上學啊,你知道我昨晚幾點睡的嗎?”
祢爾玉語氣平平道:“我不知道。”
楚李白噎了一下。
他痛心疾首道:“沒想到連祢爾玉你都變壞了,快點老實交代,究竟是誰教壞了我們的祢神。”
“你。”祢爾玉言簡意赅。
楚李白再次啞聲。
過了會兒,楚李白的聲音有意壓低,“喂,你老實交代,你這麽早來該不會是想做什麽壞事吧?還有你這書包是怎麽回事兒?你都裝了什麽,才讓它這麽鼓鼓囊囊的?”
祢爾玉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起伏,“書。”
“書?你不是都背下來了嘛,還看啥書……哦,我懂了,嘿嘿嘿,我的阿玉終于長大成人了嗎?”
祢爾玉冷冷淡淡吐出兩個字,“猥瑣。”
剛說完,祢爾玉和楚李白就轉過了拐角,剛好對上了站在樓梯上方秋果的視線。
秋果禮貌而不失尴尬地朝兩人揮了揮手。
楚李白立刻站直身子。
祢爾玉開口:“李白,以後少看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楚李白:“……”
他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緊貼着牆壁,一副遭受了重大背叛的戲精模樣,“祢爾玉,我跟你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你居然這麽說我?再說了,我有什麽好東西不是和你一起分享的?”
祢爾玉瞪向他。
楚李白眼睛瞪得更大。
誰怕誰,敢壞我名聲,要死一起死!
秋果笑容不失尴尬,“那個……打擾一下,你們誰有教室的鑰匙嗎?”
楚李白三步并作兩步跳上臺階,“在我這兒,在我這兒!”
祢爾玉看了他一眼,長腿一邁,直接邁過他跳過的那四階臺階,從從容容地趕上了他。
楚李白盯着他的大長腿,慢慢往上移,無語地盯着祢爾玉的臉。
祢爾玉拍了拍褲子。
楚李白聳肩一笑,“阿玉你啊……”
他将兜裏的鑰匙晃了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慢悠悠做走了上去,“鑰匙在我手裏呢,走的再快也需要等我啊。”
祢爾玉頗為無語。
秋果抿唇一笑。
楚李白用兩根手指捏着鑰匙,在祢爾玉面前晃蕩了兩下。
祢爾玉伸手去拿,他又嗖的一下縮回了手。
他一轉身,面對着秋果,笑眯眯說:“走吧,我去開門。”
秋果:“麻煩你了。”
“哎,這是我應該做的,之前沒跟你說,我……”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是咱們班的班長。”
他将門打開,微微欠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朝秋果活潑潑地眨了一下眼睛,朝她伸出手。
秋果笑着想要配合他演戲,伸出手,正要搭在他的手上,一道身影突然搶入兩人之間。
楚李白看向他,祢爾玉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
楚李白退後幾步,聳聳肩。
祢爾玉深吸一口氣,剛準備說些什麽,就見秋果已經自顧自進來了。
她從兩人身邊經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翻起自己的書包,完全無視了兩人。
祢爾玉:“……”
楚李白:“……”
楚李白轉過身,偷偷将一樣東西塞進祢爾玉的手中。
他拍了拍祢爾玉的肩膀,小聲嘀咕:“別說我不幫助你。”
祢爾玉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那是一支護手霜。
他還給楚李白,“不需要。”
“哎,祢爾玉你不知道……”
祢爾玉:“我有。”
楚李白一驚,随即笑着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來你并不需要我的指導嘛,行,我知道了。”
楚李白捏着那支護手霜回到座位上,随手将護手霜甩進桌肚裏。
既然祢爾玉有準備,那他的就不需要了。
“唉。”
楚李白将一本數學書豎在桌子上,自己趴在書後。
他看到祢爾玉飛快地從褲子掏出一個銀色物體,偷偷塞進她的桌肚裏,動作快的都能看到虛影了。
楚李白給祢爾玉豎起一個大拇指。
秋果低下頭,打算從桌肚中拿出昨天記的筆記看一遍,卻看到了一個明顯不屬于她的東西。
她将那東西抽出來,才發現那是一管牛油果護手霜。
銀色的表皮觸手卻是溫熱的,這顯然是有人在手裏攥了好久,剛剛才扔進她桌肚裏的。
而且,送禮物的人太過緊張,攥的這支護手霜緊了些,上面清晰地印下了幾道指痕。
秋果用自己的手指比了比,比自己的手要大。
她轉頭看向祢爾玉。
祢爾玉站在桌子旁,漫不經心地翻着書包。
她拿着那管護手霜在他眼皮子晃了晃,笑眯眯問:“同桌,這是你的嗎?”
祢爾玉擡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她的眼色,小心翼翼開口:“嗯……是……不是……”
秋果緩了緩臉色,轉頭又問身後的楚李白。
楚李白從書上面露出一雙眼睛,他給了祢爾玉一對大白眼。
慌什麽啊。
祢爾玉慢悠悠吐出最後一個字:“……呢?”
秋果板着臉,轉過頭。
祢爾玉下意識站直了身子。
楚李白雙手拿着書,露出整張臉,背着秋果對祢爾玉做口型“你怎麽那麽慫”。
“嗯?”秋果狐疑回頭。
楚李白綻開大大的笑顏。
祢爾玉背着秋果對楚李白用口型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垂着頭,用一副認罪的口吻說:“嗯,是我送的。”
他飛快補充,“但我絕對沒有傷害你的意識,我只是……”
一朵花雖然不記得曾經路過她的蝴蝶,那只蝴蝶卻想要守護她的盛放。
他想幫她,又怕把握不好度的好意反而會刺傷她。
他從來沒有這麽一刻渴望長大,渴望變得圓滑,高情商,會說話,可以将自己的好意打磨成圓潤的鵝卵石,讓她觸之不會紮傷。
秋果低頭看了一眼,随即擡頭一笑。
“謝了同桌。”
她晃了晃護手霜,抵在額角,笑容燦爛又明媚,“我還沒有送你什麽見面禮,你倒是先送我了,我會回禮的。”
祢爾玉詫異地看着她,忍不住放柔了神情。
“好。”
她遠比他想的還要成熟溫柔,對待他人的好意也有着更妥帖的回複。
可是,她的成熟與溫柔卻讓他心疼,因為那是通過無數苦難磨練出來的。
他捂着心口,慢慢佝偻起身子。
“你沒事吧?”秋果吓了一跳,忙去扶他。
她一只手攙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
她略顯粗糙的指腹貼合着他露出的手腕。
他看到從她的指尖冒出一根鮮綠的荊棘,尖銳的刺紮破他的皮膚,纏繞着他的血管一點點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舌尖舔到了一股讓他鼻尖冒汗的火辣味兒,鼻腔裏蜂擁而來的是秋雨過後的微涼清新水汽。
他天生感覺紊亂,或者說感覺障礙,有時候會感覺缺失,包括痛覺,也包括觸覺,對其他感覺也有倒錯的現象。
別人碰到他,他不會有知覺,只會聞到什麽或者嘗到什麽;若是他吃了什麽東西,也不會有正常的味覺,而會感覺到奇怪的觸覺,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惡心,讓他排斥。
他受不了與人親密接觸,也難以品嘗任何美食。
可他從來不知道,他與她接觸會産生這樣美妙的畫面。
她指尖纏繞的荊棘上開出了紫寶石一般的花。
他空洞黑暗又無聊的生命開了一朵花。
原來在操場那場接觸所展現的美景不是他的幻覺……或者說,确實是一場盛大美麗幻覺。
秋果見他愣了好久,有些擔心,只好先扶着他坐下來。
他就像是一具等比例的人偶,随着她的動作坐下,腦袋卻像是太陽花的花盤一直繞着她轉。
“同桌,你好點了嗎?”
祢爾玉“嗯”了一聲。
秋果縮回手,他的手飛速一伸,又在觸及她的剎那活生生停住了。
他捏着桌角,小指不停震顫。
“我給你帶了書,我用不着,你可以用。”
秋果驚喜,“真的啊,那太謝謝了。”
祢爾玉将書包裏翻出的書全都推給了她。
秋果大略一翻。
這些教科書就像是新書,非但一點筆記都沒有,連翻看的痕跡都很少,上面只留着松木沉香一類的味道,顯示這些書曾經屬于過另一個主人。
“唔……你真的都背下來了?”
祢爾玉點頭。
秋果:“我考考你,可以嗎?”
祢爾玉:“嗯。”
她随便找了一本數學書,問出一個公式,他想都沒想就直接說出公式所在的頁數。
她又用語文書念了一句課文,祢爾玉垂着眼,将頁數和這整個頁數中的課文都背了出來。
這簡直是神一樣的記憶,怪不得叫祢神。
秋果坐正了身子,掃了一眼攤在桌面上的幾本書。
她眼神一轉,笑眯眯說:“這一頁一共有八行,第一行是三個字,最後一行是七個字,還要我多提醒你一些嗎?”
祢爾玉清清淡淡瞥了她一眼,“思想政治必修一經濟生活的封面,很難嗎?”
秋果:“……”
她雙手抱拳,施了一禮,“哥哥,是灑家被燕子啄了眼,未看到哥哥頭頂的天才光環,以至于慢待了哥哥。”
祢爾玉擡起手,壓下了她的抱拳,“弟弟,你我二人兄弟一場,何必如此?”
他的大掌抱住她的手,“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前生未了因。”
秋果:“……”
論戲精居、居然也是我輸了!告辭!
祢爾玉瞧了一眼憋笑着快要窒息的楚李白。
楚李白立馬大筆一揮,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展示給祢爾玉。
——一頓操作猛如虎,你憑自己單的身!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下留言,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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