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秋月星華50
不知是該說這人反射弧實在太長, 還是這人太能憋得住話,燕鷗對于這突如其來的一見鐘情真的毫無察覺,這一回後知後覺, 真是又意外有驚喜。
他看着季南風, 眼裏藏不住笑意:“你那麽早就喜歡我了?”
“對。”季南風坦誠道, “現在回想起當初,覺得你真的好可愛啊, 那麽多人圍在一起讨論, 只有你搬着馬紮就坐到我旁邊,憋着一肚子問題想問, 又怕打擾我, 只敢等我休息的時候才很禮貌地找我搭話……”
“你真的從那時候就開始注意我了啊!”燕鷗更驚訝了, “我真以為最開始,我對你來說只是普普通通的那一個,要不是我死纏爛打、用心感化你, 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呢。”
季南風雖然孤僻, 但畢竟外形條件和個人能力都十分優異,追求愛慕者也必然多到數不清, 但絕大多數人都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燕鷗以前就問過,季南風連他們的名字都記不住幾個, 想想也真是無情得很。
對此, 季南風不置可否:“我确實很反感別人追求我,或者說在人際交往過程中, 一旦有人越過我安全區的那道紅線, 我就會非常焦慮痛苦, 牽扯到感情關系就更甚。”
“但是你的一舉一動,都讓我覺得很舒服, 崽崽。”季南風笑道,“從一開始就是——你搬着畫板坐到我旁邊到時候,我就沒有想要逃跑的沖動,你跟我說話、向我請教問題,我也不覺得難受。你是我遇到過最會把握距離感的人,情商高、會說話,又懂禮貌,完全是我羨慕和喜歡的樣子,所以見到你的第一面,我的心就願意為你敞開了。”
“對不起,明明喜歡你,還讓你追了我那麽久。”季南風有些自責,“真是辛苦你了。”
燕鷗聽到這裏,愣了許久,然後張開雙臂,給了季南風一個大大的擁抱,真誠道:“一點都不辛苦,謝謝你願意喜歡我。”
對于季南風當初的逃避,燕鷗沒有半點兒責怪與不解。他知道對于當初那個季南風來說,去談一段戀愛,幾乎是不可能的挑戰,他願意嘗試着對自己敞開心扉、卸下防備,比自己願意鼓起勇氣追求他,還要難上百倍。
這份感情的促成,沒有誰比對方付出的更多——他們一樣努力、一樣勇敢,所以他們此刻能夠擁有彼此,擁有自己贏來的幸福。
真是太好了。燕鷗撲在季南風的懷裏,心想——世上大約沒有比擁有這樣一段愛情更幸運的事情了。
這個早上,他們在湖邊一邊閑聊,一邊畫畫寫生,燕鷗很久沒有認真畫過畫,再加上手術之後一直有輕微的手抖問題,畫出來的東西,仿佛回到了大一剛開學那回的水平,用他以前大言不慚的話講,這叫純正的野生派,活脫脫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雖然手的問題幾乎是沒有好轉的可能來,但燕鷗也沒有因此又一次郁郁寡歡,反而順勢抱住季南風的胳膊,像以前那樣,央求季南風給他改畫:“學長,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畫怎麽才能起死回生啊?”
一句“學長”再次讓季南風心髒亂跳,他幹脆把畫筆顏料扔到一邊,俯身朝燕鷗的雙唇吻去。
燕鷗本就是故意用這話去勾他的,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他們每次這樣都得胡鬧半天,這一回也頗有幾分曾經的影子,只是季南風的吻裏更多了些無奈的悲傷。
他抓着燕鷗的手更用力了。
燕鷗能感受到他幾乎顫抖的呼吸,和胸口劇烈的起伏,季南風積壓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但與此同時,他又顧及着燕鷗的身體,所以一直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沖動。
燕鷗确實吻得有些吃力,但他也舍不得分開——他對季南風的愛意,分明也是一樣的灼熱澎湃。
在那人愈發急促的心跳聲中,燕鷗攥緊了拳頭,鼓起勇氣像曾經那樣回應着他。他本來想着,如果能在這樣的愛意中激昂地死去,似乎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浪漫,但當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淩亂的前一秒,季南風還是艱難而堅決地見好就收了。
季南風看着他還有些失神的目光,再次心疼地把他抱緊懷裏:“對不起……我……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只是有些缺氧,但季南風停得很是時候,燕鷗搖搖頭,有些疲憊地抱住他說:“沒有,我好得很,老婆辛苦了。”
燕鷗怎麽不知道這樣戛的然而止對于正常健康的男性來說,是多麽艱難的事情——病痛和化療讓他不得不暫時放下這方面的想法,但季南風還是個正常人,他有需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偏因為自己的病,讓他連這點事情都沒法去做了。
燕鷗有些愧疚道:“回去吧,我幫你弄……我也有點想。”
季南風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喝了口水,然後伸手幫他理好衣服:“風大了,把圍巾圍好。”
燕鷗鐵了心要幹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風确實太大了,我好冷,我們趕緊回去吧。”
這個借口季南風根本找不到角度拒絕,他只能把燕鷗重新一圈一圈、一層一層地裹好,收拾好畫板,帶着他回到民宿去。
一回到房裏,燕鷗就拉過那人的手,仰頭去吻他。
但此時,季南風已經冷靜得差不多了,只輕輕讓開身,嚴肅地問他:“頭還疼嗎?”
“不疼了。”燕鷗說,“你親我,我就不疼了。”
季南風拿他沒辦法,只能跟他講道理:“我們說好了,想要去北極,就要學會克制……”
燕鷗知道他要這麽說,伸手輕輕捂住他的嘴,說:“我心裏有數的,老婆,我是要去北極的人,不可能胡來的。”
看着他這麽堅定的目光,季南風陷入了沉默。
見他不再那麽抗拒,燕鷗擡頭啄了一口他的耳垂,嬉皮笑臉地央求道:“求求你啦,老婆!我又不要多認真的,就用手呗,你幫我,我幫你。總憋着對身體也不好啊,之前醫生都說沒事兒的。”
季南風被他一口一口啄得心猿意馬,但理智還是牽住了他的行動——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平日裏更加理性沉穩的燕鷗,變得愛随性子撒嬌,而習慣了毫無章法順義而為的季南風,卻成了三思後行的那一個。
燕鷗看還是說不動他,只能拿出撒手锏。
他垂下眸子,頗有些難過道:“老婆,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就真的再也沒機會了……”
果然,一聽這話,季南風的眼神也晃動起來。
燕鷗又擡頭親他一口,捧住他發熱的手心:“來吧老婆,我控制不住,我的全身上下都在說我好愛你。”
他笑着圈住了季南風的腰。
和說好的一樣,兩個人沒有太過火的體力活動,只是用盡可能溫和的手法,配合他們細膩卻又起伏的情感交流。
有好幾次,燕鷗覺得這人看着自己的眼睛像是要哭了,便主動攀過去,吻他的眼角和臉頰。
最後,盡管燕鷗的嘴比什麽都硬,但了解他狀态的季南風,還是選擇了點到為止。
果然一宣告結束,燕鷗便氣喘籲籲趴到他的胸口上,季南風心疼地摸摸他的頭發,問他說:“是不是過頭了。”
“怎麽可能?!”燕鷗立刻擡頭自證,“我很行的好不好!”
季南風還是擔心他,一邊幫他擦着身體,一邊問:“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吧?”
“沒有。”燕鷗彎起眼睛笑道,“我現在覺得整個人都好起來了,感覺還能再活五百年!”
季南風又好好把他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又看了看這人雖然滿臉疲态,但是容光煥發的模樣,倒也放心了。
他低頭親了親燕鷗的臉,回想了一下剛剛的場景,有些無奈地笑起來:“我們可真任性。”
燕鷗也懂見好就收,亮着眼睛跟他保證道:“就偶爾一次!我會克制自己的!不過你身體還好着呢,要是需要,我可以幫……”
話還沒說完,季南風就捂住他的嘴:“不用。”
燕鷗調侃道:“見外了啊老婆~都老夫老妻了,這種事情還要背着我偷偷摸摸自己來~”
季南風輕輕給了他一個腦瓜崩,笑道:“得了吧,我怕受不了這個刺激。”
他說得沒錯,哪怕是燕鷗撅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在這種刺激下都能回光返照流個鼻血再走。
燕鷗樂呵呵笑起來,一個翻身又抱住季南風閉上眼。
這一頓放縱也許有奇效,頭還真就不怎麽疼了,但他現在身子也是真的虛,接連幾天都疲勞得很,連下床都得季南風扶着。
他不得不又跟攝制組續了幾天假,兩人權衡再三,還是覺得這放縱盡量少來為妙。
燕鷗在床上躺了三天,終于趕在了拍攝收工的當天歸隊,所有的素材已經收集到位,回去經過後期剪輯,就能出成片了。
對于自己從頭到尾的缺席,燕鷗分外慚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把你們叫過來,結果自己就撒手不管了。”
導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拍片子最讨厭有人管,也謝謝你給我這個導演發揮的機會啊!”
胡辛文也安慰他,說保護區的幾個年輕人做事非常周到,不管是安排食宿還是拍攝需求,都照顧得妥妥帖帖,當地政府也給了很大的支持和便利,預想中的難處都沒有出現。
簡而言之,整個拍攝過程順利又愉快,一切都在既定的軌道上進行着。
晚上,燕鷗終于有精神和大家一起吃一頓散夥飯,他們喝酒,他和季南風就喝飲料,有人喝多了抱着他的肩膀嚎啕大哭,他就嘿嘿笑着,拍拍對方的後背表示安慰。
王伯也罕見地喝了兩杯,頭發斑白的老人紅着一雙醉眼,無比真誠道:
“我真的替鄱陽湖的鳥們感謝大家,你們是它們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年輕人們自覺受不起,趕忙勸着王伯。
“王伯,我們只是做了我們能做的,現在成片還沒出來,成果也沒有看到,暫時不敢說幫上什麽大忙。”導演道,“但是我們都在媒體行業工作,最不缺的就是宣傳的渠道和資源,最終效果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哪怕能為鄱陽湖生态做出一點貢獻,我們這一趟就值了!”
燕鷗看他們喝着酒,大聲說着豪言壯志,明明抱着的是果汁,臉上卻也笑出了紅暈。
吃完飯,一群走出餐館,不喝酒的扶着喝多了的,歪歪倒倒倒也熱鬧。
似乎只是吃了一頓飯的功夫,天氣又一次大降溫,還好季南風給燕鷗帶足了衣服,其他人嚎着冷的時候,他安安穩穩裹在大棉球裏,滿面無辜。
餐廳就在保護區不遠,走兩步就能看見夜裏漆黑靜谧的湖。
黑夜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燕鷗伸出手,眼睜睜看着指尖被吞進黑暗裏,下一秒又被季南風握住了:“牽着我。”
于是他就乖乖跟他十指相扣。
忽然,走在隊尾扶着小翟的小高發出一聲驚嘆:“呀!是不是下雪了!”
燕鷗這才擡起頭——無邊的夜空中,似乎真有幾片雪花飄落下來,那是極小的雪花,好像就是用手撚出來的一撮細鹽,風一吹就沒了痕跡。
但是真的下雪了。
“冬天了呀。”一旁,季南風輕輕道,“好快啊。”
“是啊。”燕鷗伸手抓住一片雪花,下一秒就化成了一滴水,躺在他的掌心裏——
“冬天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