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3歲,其父母太疼愛這個娃娃了,每天給她煲湯,沒想到喝出了尿酸石。

嶺南的第三個地方特色病是慢性腎病。這裏是全世界三大腎病高發區之一,也是華夏腎病發病率最高的省份。雖然其腎病發病率12.1%,比全國平均水平10%的發病率高得不太多,但是嶺南人煲湯時喜歡亂加中藥材,這些中藥材不少是有腎毒性的,加上高嘌呤導致尿酸性腎結石,因此嶺南的腎病患者,快速發展至需要做血液透析的卻高居全國前列。

張淩歌沒想到嶺南引以為傲的飲食習俗居然這麽不健康!

淩歌深海出生深海長大。她父母都是外省人。張全和陳勻在20多歲研究生畢業後就南下,到深海打拼,因此她家的飲食習慣已經完全嶺南化了。雖然不至于每天煲藥材湯,但每周兩三次還是有的。至于鹹魚,更是飯桌上常客。

張淩歌一邊想着怎麽改變自家的飲食習慣,一邊把自己查閱到的養生知識貼到社交群。

看到張淩歌貼上來的數據詳盡的資料,社交群裏一片哀嚎聲。不過群友們并不打算就此改掉自己的飲食壞習慣,反而叫嚣着現在就要去煲個靓湯,再吃多幾塊鹹魚壓壓驚……

張淩歌苦笑着把手機鎖屏了,然後繼續查慢性腎病的治療方案。

華夏是個人口大國,也是慢性腎病大國。尿毒症患者超過200萬,但最後接受了腎移植的病患不過幾千例。供體缺乏是手術量少的主要原因。大部分國人不接受遺體器官捐贈理念,而親屬匹配率其實不算高,且親屬匹配意願也比較低,導致腎源少,遠遠無法滿足需求。

而腎源少也直接造成了能做腎髒移植的醫生少。缺乏足夠的手術來“練手”,因此大部分從事腎髒移植的醫生,其手術成功率比亞米國同行的平均水平要低不少。

不僅腎移植如此,肝移植也如此。

華夏是“乙肝大國”,有近一億乙肝患者。而慢性乙肝患者,有一成至一成半的人會在5-10年內發展成肝硬化,肝硬化患者又有兩至三成會在10年後發展成肝癌,這是個驚人的數字。對于終末期的肝病患者,包括肝衰竭和肝癌患者,肝移植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療辦法之一。

張淩歌覺得器官移植好像是不錯的方向。亞米國的器官移植醫生,不會像國內一樣,只做肝移植或者只做腎移植,而是分成胸腔和腹腔兩部分。腹腔移植外科醫生會做肝移植、腎移植、胰腺移植、小腸移植等多種腹腔器官移植手術;胸外科醫生會做心髒和肺髒移植。

不過,移植器官源問題依然存在。即便在器官移植第一大國——亞米國,可供移植的器官也遠遠不夠用。

能不能用什麽辦法來解決器官源問題呢?能不能在解決器官源問題的同時,徹底解決患者需要終身服用免疫抑制劑的問題呢?雖然國內有專家聲稱調節性T細胞可以誘導肝移植患者免疫耐受,但是這項成果還遠未達到可以臨床應用的地步,且其他器官移植患者終身服藥問題也并沒有解決。

要不,我就當個器官移植專家?看來要好好學醫學英語了,張淩歌想,至少要去器官移植技術最成熟的亞米國學習一段時間。

進入八月份,深海的天氣愈發悶熱。

光看氣溫,深海的夏天似乎并不難過,比起長江流域幾大“火爐”動辄40度的高溫,這邊夏天的最高溫度一般不會超過35度,但是加上90%以上的濕度,馮晨夏覺得呼吸都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了。

雖然是暑假,但是老爸老媽還是要做事的。高校教師在寒暑假期間,不僅要完成一系列論文,還必須外出做調研,參加各種學術會議。

于是馮晨夏在18歲生日那天,驚喜地發現家裏除了她,空無一人。更驚喜的是,連電都放假了……連日高溫,市裏開始實行區域斷電,她家所在的小區,今天不幸輪到了停電。

馮晨夏本來打算訂個蛋糕,然後只約張淩歌一人來陪自己過生日的。現在停電了,沒有空調的日子太難過,她只好約張淩歌去市中心的一家大型Mall,打算在裏面随便找家餐廳對付一下。

一進到餐廳,張淩歌就看到馮晨夏在最裏面的一個角落向她招手。現在已經是中午1點半了,餐廳裏人不多,張淩歌不知道馮晨夏為什麽選了那麽偏的角落吃飯。

“為了和你說悄悄話啊。什麽‘帶色兒’的詞兒都可以說,沒有屏蔽詞哦。”馮晨夏一邊拆張淩歌送的禮物的包裝紙,一邊笑着打趣她。

撕開兩層花花綠綠的包裝紙,裏面是一個淺褐色活頁夾,封面寫着《嶺南人怎樣活到一百歲》。馮晨夏又好笑又吃驚地翻開內頁,發現裏面還列了一二三章、ABC條,全部是關于怎麽避開嶺南飲食陷阱,從而實現長命百歲目标的醫療和養生建議。

馮晨夏笑着用活頁夾拍了一下張淩歌的頭,“這也就是我,別人一定會跟你急。吃飯的時候讓我看這個……按這上面的說法,這裏還有什麽菜可以點啊?”

還可以點青菜啊,張淩歌心虛地笑了。

好在這家餐廳的大廚手藝不錯,雖然她們點的肉菜不多,不過味道蠻好的,兩個人都吃得滿嘴油光。

“馬上要開學了,你想好了将來從事什麽專科嗎?”馮晨夏問。

“移植外。”張淩歌抹掉嘴角的飯粒,口齒含糊地說道,“我将來的任務真的很繁重哦。一邊要學移植外,争取當最好的移植外科醫生,一邊要研制人造子宮和人造可移植器官。我是不是胃口太大了?”

“志向不在于大小,而在于實不實。我以前立志太多,現在真的認真去想,反而不知道到底應該立什麽志向了。”說到這個,馮晨夏有點郁悶,“不過未來的日子還長着呢,我總會找到自己的目标。”

張淩歌看着馮晨夏糾結的模樣,覺得自己作為朋友,應該幫她分擔一些。不過,自己算馮晨夏的朋友嗎?她這麽優秀,應該會有很多好友,哪裏需要自己這個書呆子?

沉默了一會兒,張淩歌還是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問馮晨夏是不是有很多朋友,“我說的是朋友,不是只能談論化妝、穿着,或者男朋友這些事的閨蜜。”

馮晨夏想了想,發現自己雖然相交滿天下,但沒有一個可以深入談理想和嚴肅議題的朋友,于是搖了搖頭。

“那,我們做朋友吧!”張淩歌開心地伸出手來,“做可以讨論經濟、社會,可以談及歷史、軍事,可以争吵時事政治,可以一起抉擇我們人生大方向的真正的朋友!”

馮晨夏看着張淩歌雀躍的模樣,也斂起郁色,緊緊地握住張淩歌的手,“好的,做朋友!我發誓,在未來的日子裏,我不會和你為男人、為金錢、為容貌妝顏反目。如果未來我們不幸成為對立面,也是為了理念,為了各自內心的正義!”

報道2016

往年中都大學的軍訓都是在八月中旬就開始了。今年有所改變,9月2日才開始軍訓,所以馮晨夏可以和張淩歌結伴赴中都。

這幾天,張全就像得了什麽症候似得,每天都要檢查一遍張淩歌的行李,特別是那個随身小包。

看着攤了一床的錄取通知書、新生指南、報到須知、身份證、八張一寸證件照、戶口遷移證、團組織關系材料還有兩捆紅色的毛爺爺,張淩歌覺得很無語。每天這樣翻一次,真的弄丢了什麽東西怎麽辦?

陳勻把氣鼓鼓的女兒拉到廳上,眼不見心不煩。他知道妻子之所以這麽焦躁,是因為女兒要單飛了。這是典型的“空巢綜合征”,其實他自己又何嘗沒有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據說對孩子投入得越多,父母在心理上對孩子就越依賴。陳勻很認同這樣的說法。

淩歌剛出生時,看着這個紅彤彤的“龍崽子”,陳勻無法像做了十幾年“育兒夢”并懷胎十月的妻子那樣,立馬就愛上她。但是被張全逼着每天給孩子喂奶、換尿布,小學時負責接送孩子上學和上繪畫興趣班後,陳勻發現自己越來越疼愛寶貝女兒,也越來越享受父親這個角色了。陳勻心情低落地想,看來還真讓張全說着了,愛是需要投入的,包括時間和金錢。沉沒成本越大,付出者的依戀感越強。而依戀感越強,孩子單飛後就會覺得更痛苦。

馮晨夏家,又是另一番景象。

為了給女兒送行,辜煥沁放下即将完成的論文,讓馮爸爸也推掉了一個學術會議,專門在家裏陪女兒。別看辜煥沁在外人眼裏整個一個高冷女神範,在自己家裏,卻只能被女兒欺負。

這兩天,辜煥沁和馮爸爸求着馮晨夏每天學一道兩人的拿手好菜,現在她終于能做出頗像樣的蜜汁叉燒、蒜蓉豆豉蒸排骨和電飯煲豉油雞。

馮晨夏打電話叫張淩歌過來試試她的拿手好菜,被嚴詞拒絕了,理由是:“我不能把嘴養刁,否則會受不了大學食堂裏的大鍋飯的。我現在連蒜香骨都不吃了。”

馮晨夏覺得張淩歌說的好有道理。大學宿舍裏不可能讓自己發揮廚藝,還不如練練怎麽煮快食面呢。于是馮家的“廚娘培訓班”戛然而止,馮晨夏堅信自己這幾天學來的廚藝,也會在幾天後灰飛雲散,不留下一點蹤跡。

見馮晨夏對繼續學做飯興趣了了,辜煥沁也不再勉強,只是不停地嘀咕說:北方人哪裏會做飯?好在馮爸爸這個學期開課不多,一周就三節,還是連續兩天的課,以後每周可以飛去中都為馮晨夏做三四天的飯。

“千萬別!買飛機票的錢,不如給我下館子。有這個錢,我什麽好吃的吃不到?”

看見馮晨夏又急了,辜煥沁只好賠笑着說,不經常去也行,至少報到時讓她和馮爸爸陪着去呀。

“張淩歌都是自己去的,她媽那麽寶貝她都沒有陪。”馮晨夏煩躁地說,“你想讓我一開學就成為別人笑柄嗎?我還準備将來競選學生會主席和團委書記呢。”

“也對,也對。政治生命非常重要。”辜煥沁覺得馮晨夏說的也有道理,點點頭,又轉過身子,把魔爪伸向馮晨夏的行李,想看看她有沒有帶夠厚衣服,“北方天寒地凍的,一定要帶夠衣服。”

雞飛狗跳的日子,時間好像跑得特別快。馮晨夏和張淩歌終于在8月31日晚上,拿着大箱小包,離開了溫暖的家,離開了濕熱的深海,坐上夕發朝至的動卧,于次日早上7點鐘到達中都西站。

張全有個親戚,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特別遠,是她母親的堂哥的兒子。在得知淩歌考上了和諧醫學院後,這個遠房表哥打了幾十個電話,表示要替表妹照看淩歌。

這個遠房表哥,當年初中畢業後,就開始搗鼓小生意。剛開始呢,只是倒賣一些鄧麗君的磁帶或者一些十八禁盜版碟,後來西關村火起來後,又在電子一條街倒騰電子元件和內存條什麽的。到2000年初,發達了的遠房表哥,發現自己的學識不足以在西關村混,就開始進軍建材行業,現在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壕了。

其實張全在中都的好友非常多,不至于非得把女兒托付給這麽個幾十年很少打交道的遠房親戚。但是對方熱切地表示要幫忙,張全也不好意思反對,于是一邊托遠房表哥幫着接車并送兩個孩子去大學報到,一邊私底下給張淩歌普及安全知識:

“女性不管怎麽樣,體力比男性還是差很多。”張全小心翼翼地措辭道,“寶貝千萬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重男輕女,但是我們得承認現實。女性在面對侵犯時,是很難反抗的……”

張淩歌笑着點點頭,把媽媽的潛臺詞說了出來:“我知道,我會離表舅和他兒子遠點的。性侵案七成以上是熟人犯案,所以我會遠離一切男性熟人。”

“生人更得小心了!”張全趕緊加上一句。

遠房表舅和他兒子各開了一部車來。張淩歌猶豫了一下,把自己和馮晨夏的行李都搬到表哥的SUV上,然後背着裝了證件和錢的小包,拉上馮晨夏,一起上了遠房表舅的大奔。

看着兩個小丫頭身着白T配藍底一側一豎白條的校褲,表舅哂笑道,“你們深海人怎麽這麽土啊?雖然深海比不得中都,但好歹也算是國際化大都市啊,看看你們穿得?又不時髦,又沒有範兒。淩歌,想穿什麽漂亮衣服,和表舅說,表舅給你買!”

馮晨夏低頭暗笑:你們中都人哪能理解深海學子對校褲的熱愛?前段時間,馮晨夏去港城接媽媽好友的女兒回國休假,這位已經二十好幾的小姐姐,穿得還是深海中學校褲。後來,這個小姐姐還專門去校服專賣店買了好幾條全棉的校褲,說要帶回亞米國呢。

“有男朋友嗎?”表舅問。見張淩歌和馮晨夏都搖了搖頭,表舅說道,“那可得抓緊了。像你們倆,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材沒身材……別看你們一個中都大學、一個華清大學,其實咱中都人根本不在意這個。中都戶口多值錢啊。中都男孩子,都喜歡找咱中都自己的大妞。你們外地人千萬別挑,甭管學歷多高,有人要就不錯了。”

張淩歌一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表舅叨咕着,要她和馮晨夏千萬不要讀博士,否則沒有男人敢要;要趁年輕抓住有中都戶口的同學,抓不住就趕緊在外面找,初中沒畢業的中都人也好過外地人雲雲。張淩歌懶得告訴表舅,自己畢業就是博士,馮晨夏也肯定要讀研究生的……犯不着,何必置氣?

好在雖然堵車,一小時左右車也到華清大學了。本來表舅和表哥還說要專門送一趟馮晨夏的,張淩歌說就不麻煩了,還說馮晨夏打算逛逛華清大學,順便陪自己報道。于是倆人搬下行李,目送兩輛車揚長而去。

華清大學一向性別比例失調,女生只占三分之一左右。據說華清大學學長們特別喜歡在迎新活動做志願者,以期結識(勾搭)女生。但是穿着深海校褲、拖着大包小包的張淩歌和馮晨夏,還是成功地被所有男生無視了。

張淩歌讓馮晨夏看好行李,自己跑到不遠處抓住一個迎新學長,問他新生報到程序。這個學長很不耐煩地瞥了眼張淩歌長短不齊的頭發和皺巴巴的T恤,指了指身後:“A樓有公示,看好自己是哪個宿舍的,然後按公示上的程序做。”

看見張淩歌一臉郁悶地走過來,馮晨夏笑得咯咯地,“被鄙視了?告訴你吧,越是其貌不揚的屌絲,越是顏控。都說大學是女生整容院,你在這八年好好拾掇拾掇,再長點個子,說不定也能變成美女。至少是清秀挂氣質美女。”

張淩歌撇撇嘴,拖起兩個大箱子往A樓走,兩個大箱子上還各挂了一個大背包。看着同樣做派的馮晨夏,她覺得自己和馮晨夏活像倆難民。

好在宿舍在二樓,張淩歌一個人把兩個大箱子和幾個大包分批搬上樓,把箱子随便堆在左手靠窗的那個床鋪下面,背包扔床上,然後審視一下這個宿舍。四人間,條件還行,有空調、獨立衛浴,還有飲水機。未來兩年半要在這裏度過,雖然待在宿舍的時間可能不會多,但是條件好點還是讓自己很開心。

張淩歌滿意地跑下樓,然後讓馮晨夏先守着行李,自己去綜體樓辦理報到,同時辦好學生卡。至于剩下的手續,她準備先送馮晨夏去中都大學辦完手續後,回來再說。反正上午弄不完,還可以下午繼續。

看着攤得橫七豎八的行李,馮晨夏有點後悔,剛才應該讓張淩歌的遠房表舅、表哥送送自己的。馮晨夏知道張淩歌擔心自己和兩個不熟的男人獨處會不安全,但是這是中都,應該沒有問題吧……

正糾結呢,一輛出租車突然開過來,猛地剎住,橫在行李前。張淩歌跳下車,一邊招呼着馮晨夏,一邊把行李拖到出租車的後尾箱邊。

“地圖上華清大學和中都大學好像是挨着的,其實很遠的,走路大半個小時都到不了。剛才看到有的士送新生報到,我就攔了一輛。”

馮晨夏躺在床上,覺得全身沒有一塊骨頭不酸痛,沒有一條肌肉不抽搐。最難受的是,右肋下,有個地方拉扯痛,看來是岔氣了。

剛才馮晨夏不僅和張淩歌一起搬了自己的行李上四樓,還在送走張淩歌後,幫了好幾個新生搬行李,現在累得快癱了,根本沒有力氣做拉伸,只能躺在床上,等着岔氣自行緩解。

明天上午要開新生軍訓動員大會,馮晨夏被指定為新生代表,要在動員大會上發言。之後,新生們會被拉到長慶大學生軍訓基地展開為期兩周的軍訓。

自己這樣子如何熬過軍訓?又怎麽能在軍訓時“脫穎而出”?看來暑假還是鍛煉不夠。馮晨夏有點灰心地想着,你看張淩歌怎麽不岔氣呢?

馮晨夏是個要強的。她的要強,不僅體現在學習和體育成績上,還體現在愛當官上。她的本科“仕途目标”是:先當上班長,然後争取當團委委員和學生會幹部。等到高年級了,再争取當團支部書記或者學生會會長。

今年中都大學法學院的新生總數大約為130多,其中女生能占到6成以上。而自己的本專業:經濟法學專業, 12個新生中女生就有8名。按往年慣例,所有法學院的新生會分成三個班。“至少要在自己的班上得出點風頭才行。”

馮晨夏覺得自己很有女人緣,自信能搞掂這些女生。而在法學院,搞掂女生,就等于搞掂了班長民主選舉。至于老師,馮晨夏一點也不擔心,像她這樣又是學霸,又愛張羅事兒的學生,是所有老師的摯愛。

怎麽搞掂這些女生呢?張淩歌剛才提議,要不給其他女生提供免費防曬霜吧?反正她張淩歌帶了十幾瓶防曬霜,不馬上用完,過期就太可惜了。

張淩歌還買了好多長度不一的衛生巾,正适合墊在36碼到39碼鞋子裏。她看過很多軍訓攻略,據說姨媽巾是軍訓必備,可以吸汗,防止腳臭,還可以減震保護腳踝。

不過馮晨夏認為,防曬霜、姨媽巾可以分享,她不是個小氣之人,但是她不打算靠大量分發防曬霜、姨媽巾來收買別人。

必須站着就把官給當了!她可不想再重複“讨好型”人生。

還是得靠實力啊!馮晨夏想,所以軍訓不能偷懶。嗯,另外還要改改暑假期間的“怼人”癖好,增加親和力。她準備扮演“新生指導員”角色。

精神的力量,一定比物質大。

軍訓2016

馮晨夏低估了自己吸引她人目光的能力。

9月2日,在新生軍訓動員會上,馮晨夏是法學院唯一一個發言的新生代表。也是發言最樸素實在的代表。

站回隊列後,她發現自己居然是經濟法專業長得最高的。身高169公分(穿上軍訓鞋,加上裏面墊的衛生巾,至少172公分),比全專業的人,包括男生和輔導員都高。甚至比全法學院至少7成男生高。

本來女生就顯個兒,加上馮晨夏習慣挺直腰身,于是脫掉短了幾公分的深海校褲,和大家一樣穿着一身迷彩服的她,看上去特別軍人,特別有範兒。

等到正式軍訓後,馮晨夏發現她還低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作為一個德智體全面發展的“別人家的孩子”,她是深海中學歷年運動會的拿獎主力,什麽1000米長跑、4×100接力賽、跳高、跳遠,都是她的強項。因此大家視為畏途的站軍姿,對她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兩腿分開與肩同寬;雙手下垂緊貼訓練褲中縫;肩胛骨後收并略下沉;提臀收腹、昂首挺胸;眼前如臨大敵,目光專注嚴厲,暗含怒意;丹田孕育乾坤,正氣激蕩經脈,上達百會;腳掌緊抓大地,巍然生根,如松如柏……

本來運動神經就無比發達的馮晨夏,只是在暑假看了一遍軍訓動作要領視頻,就硬是把自己站成了軍姿典範。

中都大學軍訓是按學院分連隊、班隊的。法學院一百來人,分成了三個班。本來一班的李教官看見自己這個班裏大部分是女生,擔心有的女生太嬌氣,自己這半個月會很難過。沒想到軍訓第一天,就看到了軍姿标準、器宇軒昂的馮晨夏。

李教官叫馮晨夏站出隊列,又讓她做了幾個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和踢正步。看到動作有姿有款的馮晨夏,李教官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軍訓教官們,其實暗地裏都有點互相比試的心,李教官更是個好勝之人。于是在炎炎烈日下,李教官讓馮晨夏在自己班的隊列前,和其他班的教官和隊列前,一遍遍踢正步、左轉右轉向後轉,還讓她在離二班教官不到10米遠的地方,表演标準的俯卧撐和軍姿下蹲。

看見二班和三班教官對自己翻了翻白眼,李教官樂得嘴角都飄到耳朵上了。他得意地正了正衣領,大聲宣布任命馮晨夏為本班特別助教,協助糾正其他學員的動作。

為了今天這個出風頭的時刻,馮晨夏很是花了點心思。軍訓嘛,自然是要塗防曬霜的。馮晨夏不擔心被曬黑後不漂亮(咱是實力派,又不是偶像派,臉不重要),但是在張淩歌普及了紫外線和皮膚癌的關系後,馮晨夏還是随大流買了幾瓶防曬霜。不過呢,為了軍訓時形象好,她挑防曬霜時,不看SPF和PA值,光看哪種防曬霜可以在大量出汗時保證不花臉。于是在其它人臉上都浮着不均勻白色的時候,馮晨夏依舊保持着軍人儀容。

馮晨夏知道自己今天收獲了很多“關注值”,不過這些“關注值”是善意還是惡意,還得看自己接下來的表現。

因此在糾正同學軍姿時,馮晨夏态度尤其“慈祥親和”。只要這個同學的動作有一點做到位或基本到位的地方,她都會柔聲鼓勵,還不忘叮囑幾句:

“王萌,站的時候重心稍微靠前一點,不然大腿會抽筋。回去記得要按摩一下,晚上我還會教大家拉伸動作。”

“趙爾然,今天是你的生理期嗎?怎麽臉色這麽蒼白?如果覺得不舒服,不要硬撐,我幫你向教官請假,可以去樹蔭下歇一會兒。”

“李珏,你剛才是不是鞋子打滑了?是不是鞋子裏面沒有墊衛生巾?晚上我給你幾個,墊進去可以減震防滑。記得晚飯後提醒我啊。”

……

收獲一大框感激眼神後,馮晨夏又跑步向李教官彙報,告訴他有幾個女生正是生理期第二天,不适合長時間站軍姿,希望教官能允許她們去樹蔭下略休息幾分鐘。還說自己晚上會給她們繼續講動作要領,保證不會讓本班軍訓的任何項目落後于其他班。

一般的教官不會喜歡這種愛講條件的學員。但是李教官怎麽可能是一般的教官呢?重視戰友情,講義氣,有領導能力……李教官已經給馮晨夏找出了好幾個優點,于是他不為意地揮揮手,讓馮晨夏安排這幾個女生的輪休時間,只要不影響隊列的整齊就可以了。

晚上的自由活動時間并不充裕,馮晨夏只挑了幾個針對腿部和肩部、腰部的拉伸動作,演練給同學看。此時,走廊上列着兩排雙手扶牆、一只腿前腳掌踩着踢腳線,另一只腿全腳掌着地後伸的女生。一邊拉伸着,這些女孩子還一邊發出咿咿呀呀的既痛苦又享受的呻吟聲,聽上去暧昧極了。

拉伸結束後,馮晨夏叮囑大家明天一定要多喝水,最好是運動飲料,或者加了少許鹽分的礦泉水,防止大量出汗後出現電解質紊亂。還告訴她們,不用擔心喝水過多會想上廁所,水分都随汗液流掉了,基本不會有尿意。

“還有,後面會有‘拉歌’環節。咱們這裏女孩子多,如果沒有掌握好呼吸方法,不僅‘拉歌’時聲音太小,會輸給二班、三班,而且長時間大聲吼叫,會損害嗓子的。我明天會教大家正确的呼吸和發聲技巧。”馮晨夏想了想,又叮囑一句,“大家都去打點熱水泡腳吧,不然腳上長泡就糟了。”

軍訓不到二十四小時,馮晨夏就成了班裏的“溫暖大姐大”。她非常滿意今天的“指導員”角色,準備明天也教其他兩個班女生一套拉伸動作,擴大一下“溫暖值”。另外,還得特別留意這三個班裏比較內向的女生,既要給她們足夠的關注,又不能讓她們感覺到任何壓力。看來,成為一個優秀的指導員,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馮晨夏回憶了一下今天的一些細節,又想了想做女生團隊工作的辦法。

馮晨夏之所以特別關注女生的思想工作,是因為她當了十來年的學生頭頭,知道作為一個“女官迷”,争取同性支持,比争取異性支持要容易得多——這個結論,和很多人的所謂“直覺”相反。

男性在很小的時候,就接受過父母、師長及社會環境的“熏陶”,認為男性就應該屬于“領導性別”。因此在一個女性和一個男性具備同等資歷和同樣能力時,他們總是高估男性,同時低估女性。

有研究稱,男性高估同性、低估異性的比例,在大多數情況下會超過30%。換而言之,這兩個同樣能力和資歷的人,在男性眼裏,那個男性候選人的資歷和能力,比女性候選人至少強60%!

女性雖然也有低估女性,高估男性的現象,但是女性的态度,尤其是受過教育的女性的态度,大部分時候是有可能轉變的。而男性對女性的輕視,由于社會大背景的影響,非常難改變。

馮晨夏從深海小學、深海中學一路走來,一直頗受同學愛戴。但是即便這樣,在小學三年級後,她就發現自己無論做得多好,都無法贏得大部分男生的支持。等到上了初中、高中,男同學的支持率減少得更明顯,最高不過六成,大部分情況下低于五成,呈現出年齡越來越長,男生支持率越來越低的情況。而女生對馮晨夏的支持率,基本保持在八成以上甚至九成以上。

她的“迎合型人格障礙”,和試圖贏取男生支持,有一定(不小)的關系。有一段時間,她甚至因此差點抑郁了。

現在,法學院6成以上的女生比例,和直選班長機制,讓馮晨夏覺得仕途有望。

在馮晨夏看來,贏得女生的青睐,最粗暴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做個“溫暖的中性人”。

恰好,馮晨夏的身高、形象和處事風格,都頗為中性。更重要的是,即便在其“迎合型人格障礙”最嚴重的時候,她也基本做到了示好而不讨好,待人處事盡量公平。

作為一個“上位者”,需要有所謂分寸感。而分寸感,在很多時候體現在距離上——熱情而不交心;關注每個人但不狎昵;不透露也不談及個人隐私;努力解決同學需求但同時懂得什麽問題需要上達、什麽問題需要規避,再挂上熱情但暗透着一絲距離的笑容,會讓每個女生都覺得馮晨夏平易近人(這個詞本身就意味着此人地位其實是高人一等的),不搞小團體,是團隊的最佳領導人選。當然,若隐若現的距離感,也是她為什麽沒有親密朋友,甚至也沒有閨蜜的原因。

馮晨夏還知道,這個年齡的女生,大部分希望吸引到異性的注意力,對所謂的“情敵”,即便只是想象中的“情敵”,也有很大的敵意。尤其是那些熱衷于“宮鬥文”及“宮鬥片”的女生。因此女性領導者,最好不要吃窩邊草。好在這對馮晨夏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法學院的男生,馮晨夏都見過,沒有一個看得上的。她也沒有興趣去培養所謂的“潛力股”——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培養自己呢。所以她肯定不會和本院任何一個男性,包括同學、學長、學弟和老師,搞出“桃色事件”。對于某些癡迷于“宮鬥”的女同學,消除了這個敏感點的馮晨夏,至少不會是她們的死敵。

有了頭幾天的友好打基礎,加上對二班三班同學表達了善意,馮晨夏的民意基礎更堅固了。讓她最開心的是,這次收獲的善意,不是以小恩小惠收買到的。

用錢買善意是以前的馮晨夏經常做的事。為了讓馮晨夏能受老師和同學的青睐,辜煥沁還專門給她準備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以便她買小禮物送人。

而這次,她除了幾片不值錢的衛生巾外,什麽“血”都沒有出。這是個好兆頭,馮晨夏想,升米恩鬥米仇的事,自己也遇到過不止一次了,以利合,必将以利分。何況,在成年人的世界裏,不僅八面玲珑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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