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20

Molly Rosenberg橫趴在床上,兩個小腿懸空,腳上還穿着運動鞋呢。她拉了一張椅子,将iPad和黃色記事本放在椅子上,然後随手把紫色和綠色的記事本扔在地毯上。

之所以用這麽別扭的姿勢趴着,是因為這兩天她一直坐着分析選舉地圖,并為張淩歌的人造子宮做規範設計,現在腰酸背痛的,只好趴着來緩解腰背部的肌肉緊張。

Molly事先研究過新鄉州的情況。這一屆新鄉州的州參議員和衆議員,D黨都占了絕對多數。加上州長也是由D黨人士出任,因此像人造子宮這樣的進步技術,在新鄉州不太可能受到阻擾。

實際上,在這一年左右的時間裏,Molly和她的同伴們,已經說服了新鄉州和馬州大多數D黨的兩院州議員。新鄉州衆議員Amy Jones,也在半個月前提交了《人造子宮法案》。

新鄉州內部沒有什麽搞頭了。不僅州的兩院沒有搞頭,聯邦層面的參議員也沒有什麽搞頭。現在新鄉州兩個參議員都是D黨成員,年紀也都不大,只有60來歲。Molly不想讓自己的母親或者Goldstein教授參與D黨內部傾軋——這也太浪費資源了。

聯邦衆議員還是可以再争争。雖然在前年的中期選舉中,D黨成了聯邦衆議院多數黨,但是衆議院人數再多一些,對聯邦層面立法還是很有幫助的……Molly想,今年就是大選年,來不及了,幹脆讓媽媽在後年的中期選舉,再角逐聯邦衆議員吧。

應該去哪個具體的選區呢?前年新鄉州國會議員選舉,第24選區被R黨的人拿下了。這個選區位于新鄉州中部,有新鄉州第四大城市錫市,周邊還有很多大學,選民結構其實還可以。以往大部分年份裏,這個選區的衆議員都是由D黨人擔任的。但是3年前唐特的當選,帶動亞米國右轉,某些D黨優勢地區,也變成了搖擺區甚至淺紅區。

Molly查了一下第24區的人口結構、受教育水平和結婚率,認為這個地區還是可以争一争的,至少在後年聯邦衆議院換屆時,人造子宮可以作為選舉時宣傳的一個議題。

Molly和張淩歌讨論過人造子宮的潛在客戶——首先,收入是很重要的因素,至少在目前是這樣的,因為人造子宮剛開始産業化,價格肯定不便宜。所以收入較低的州和選區,她們現在不打算争取;其次,受教育水平很重要,沒有受過教育的人群,接受新事物的比例相對較低;最後一個關鍵因素就是結婚率了。女性不婚人數越多,收入越高,使用這個技術的可能性就越大。

Molly的母親Clair Rosenberg畢業于上州醫學院,現在她們家在錫市還有一套房子呢。Molly的阿姨,目前擔任Onondaga縣檢察長,在當地很有聲望。Molly打算和母親商量一下,讓她去第24選區參選衆議員。

至于Goldstein教授,最好去淺紅州或者搖擺州。Goldstein教授離開羅斯大學醫學院,到聖瑪利亞醫院擔任普外主任前,曾經在潘州的醫院工作過多年。除了女性堕胎權等女性權益外,她在很多議題上都相對保守。比如說,她支持公民的合法持槍權、支持減稅,反對氣候變暖的說法等。她的“中左”觀點,在潘州應該很有市場。不過現在離潘州參議員換屆還有4年,Goldstein教授最好能在最近兩年移居潘州,在當地再争取一些民望。

Molly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然後給Goldstein教授發了一封郵件,告訴她現在潘州R黨參議員受到性醜聞指控,連任的幾率大大降低。而且,女性團體将組織人去協助她在潘州的競選工作,問她有沒有興趣改在潘州選舉。

張淩歌回到家時,已經過了晚上8點。住院醫和醫學院實習時的工作強度差太遠了,現在她每天回到家,都累得什麽都不想做,和衛強也已經2個多月沒有聯系了。

進門後打開所有的燈,張淩歌再擰大暖氣,把溫度打到80華氏,然後倒在沙發上,審視着自己的小家。

這個大樓就在之前玲姐姐公寓的旁邊。心內科住院醫培訓期是3年,現在玲姐姐已經完成規培,match到潘州一個只有幾千人的小城市做心內科醫生。現在她已經完全習慣了小城市的生活,不想再在新鄉這個鬧騰騰的“大蘋果”混了。

在新鄉租房子,有的房東會要求租客找擔保。擔保人的要求還不低,年薪至少要10萬刀。好在張淩歌周邊都是醫生,年收入至少幾十萬。因此在Molly的母親做了擔保後,她和Molly租了兩套相鄰的套間,做了鄰居。

這是一套兩室兩衛一廳的套間,有個蠻大的開放式廚房。不過張淩歌太忙了,實在沒有時間在這裏鍛煉廚藝。

房子離醫院只有兩個街口,張淩歌卻不打算步行——每天天不亮就要上班,黑幕降臨還不能到家,加上每周一個28-30小時長班,因此從安全角度考慮,她還是買了一輛全尺寸SUV。

買車、租房、養車,花了張淩歌不少錢。剛來亞米國時,她看到群裏薩蒙蒙發的“馮大大最新指示”全文,也很認同馮晨夏的節儉理念。不過張淩歌認為自己的安全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而是關系到新新生命公司未來的發展——自己就是這家公司最重要的資産。因此她必須愛惜其身,在安全上花多少錢都是應該的,因為新鄉市,遠沒有國內的大城市安全。

“有錢為什麽不花?你有那麽多錢,億萬富姐啊……”Molly幫張淩歌選購家具時,嫌棄她花錢太小氣,“必要的生活素質還是應該保證的。我和我媽媽每年都會捐款,但也完全不會委屈自己,畢竟我們的生活必須符合自己的身份!”

“還有,別以為我是同情你才陪你在這裏租房子的。我家的房子離這邊雖然不遠,但開車也要二十多分鐘,有這個時間,我寧可花在睡覺上。”

……

發了一會兒呆後,張淩歌站起來,翻了翻冰箱裏的存貨,覺得它們都面目可憎,瞧着就沒有一點胃口。看來得找一天,開車去唐人街掃貨了。

她從茶幾的零食盒裏拿出2個蛋白質棒,然後沖了一杯奶昔,就拿着保溫杯離開家,去了隔壁Molly家。

一打開房門,Molly就看到張淩歌手上的蛋白質棒和奶昔了,她嫌棄地搖搖頭,打開冰箱拿出一盒沙拉,遞給張淩歌,然後把自己今天完成的競選建議和人造子宮規範草案發到張淩歌的郵箱。

在新鄉東北部撒拉納克湖畔的一塊墓地上,埋葬着“無名醫生”特魯多。特魯多的墓碑上,刻着這樣一段銘文:To Cure Sometimes,To Relieve Often,Tofort Always(有時能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在安慰)。這個墓志銘也成為醫生的行為準則。安慰病人就得多說話,所以在亞米國當醫生,每天說的話,比國內醫生一周說的都多。

在醫院裏說多了,回家後,張淩歌和Molly都不想開口。兩人即便面對面坐着,也是能發信息就發信息,能發郵件就發郵件。做朋友時間久了,Molly甚至覺得自己和張淩歌,已經開發了眼神交流的技能。

Molly坐在張淩歌邊上,抱着電腦,正在看自己新建網站Artificial Wombs(人造子宮)上的網友反饋。從目前的留言來看,支持人造子宮的男性,至少不比女性少——Molly想起張淩歌“男性無子宮焦慮症”的理論了。

張淩歌看完人造子宮的規範草案,在“潛在父母死亡後嬰兒歸屬問題”和“胎兒遺傳病篩選标準”兩條下劃了重點,然後扭頭對Molly說,“你比我考慮全面。”

“我阿姨就是學法律的,她當了很多年的律師。”見張淩歌終于願意開口了,Molly很開心。雖然上班時要說很多話,比較煩,但今天一天都沒說話,對她這個話痨來說也是一種折磨,“人造子宮的培養時間長達好幾個月,這些法律問題就必須考慮,即便幾率很小很小……寫規範時,其實最困擾我的,不是常規法律問題,而是醫學倫理問題。”

張淩歌又看了看規範——囊胚和胎兒孕育階段就篩除掉21三體、18三體、16三體、苯丙酮尿症,肝糖原貯積症,黑蒙性癡呆,威爾遜氏綜合征,無眼症,亨丁頓氏舞蹈病,三Ⅹ染色體綜合征,特納綜合征,遺傳性共濟失調症……看來Molly更關注染色體變異、常染色體遺傳疾病和X染色體遺傳疾病。

張淩歌想了想,去掉了鐮刀型紅細胞貧血病和地中海貧血病的強制性篩除,“我是嶺南省出生的,那裏有不少人患有地貧,或者是地貧基因攜帶者。如果只是攜帶基因,我覺得囊胚或胎兒是可以保留的。在瘧疾高發地區,地貧攜帶者也多,這是自然選擇的結果。地貧基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抗瘧疾……我覺得我們的原則應該是:在提升人口身體素質的前提下,盡量減少人工幹預。因為我們對人體了解非常少,某些現在看起來有害的基因,未來可能對人類有很大幫助。所以必須保證基因多樣化。”

對于競選建議,張淩歌沒有什麽意見,這不是她熟悉的領域。不過她知道,Molly的某些具體條款,比如女性平等就業權、同工同酬權、同等晉升權等建議,肯定會被反對者解讀為“身份政治”。

這次來亞米國之前,張淩歌和馮晨夏探讨過所謂“身份政治”。馮晨夏認為,如果身份對一個群體的影響非常大,這個群體當然可以、也當然應該搞身份政治——比如說,如果一名少數族裔人士,覺得自己因為少數族裔身份受到了歧視,造成生活和職業的諸多不便,TA當然可以追求種族平等。而種族平等就是一種“身份政治”;同理,在絕大多數女性受到性別歧視的今天,女性追求性別平等,搞“性別政治”,有什麽不可以呢?

只要能提升女性地位,什麽标簽不重要。張淩歌這麽想着,然後把改好的文件發給Molly,“本人已經同意了,你去執行吧!”

Molly哈哈大笑。覺得張淩歌和她以前見過的亞裔都不一樣,張淩歌特別張揚。

是因為張淩歌已經拿到了綠卡,所以才這麽自信嗎?當然不是,拿到綠卡和公民身份的亞裔那麽多,他們身上依然透着一股虛勁兒。所以根子還是在于張淩歌打心眼裏覺得自己就是最棒的。而且,不打算長居亞米國又掌握核心技術的她,底氣足着呢,根本沒有必要讨好那些“鳥人們”。

八月底來亞米國後,張淩歌只和衛強在一起待了兩天,就投入到忙得不知晨昏的住院醫工作裏了。

雖然剛開始很嫌棄新鄉市的髒亂差,但是衛強很快就喜歡上這個城市了。這裏有豐富的精神食糧——大量的博物館、音樂廳和小衆藝術團體,很适合學藝術的他;這裏還有種類繁多的物質食糧。2個多月裏,他不僅嘗遍了新舊唐人街的美食,也嘗遍了從法餐、墨西哥餐,到古巴菜等一系列異國風味。

可惜,美中不足永遠是生活主調。這個不足,差點就把衛強推到了抑郁症的邊緣。

柯大雕塑專業只有他一個華夏學生,這算是一個小小的困擾;更大的困擾是,這邊的風格和評價标準,迥異于他以前的大學。

華夏的藝術生培養,延續了雙頭鷹國立列賓美術學院專注寫實的風格。是否能夠準确地刻畫人體的骨骼和肌肉走向,是評價雕塑學生學得好不好的标準。當然,華夏美術學院也有現代藝術培養,但是寫實能力,一直被視為最重要的基本功。

來到柯大後,衛強才發現自己的強項,變成了別人嘲笑的話題。就連當初把他招來的教授,都明确告訴他,基本功只是基本功。現代科技的發展,已經讓寫實變得不那麽“藝術”了。衛強不應該拘泥于新古典主義和文藝複興時期風格,而應該去創造,去創新,搞出點“激動人心”的東西,讓教授們對他也能另眼相看。

衛強來柯大的第一個雕塑作業的主題是“風”。風有清風、微風,也有疾風、烈風。衛強選擇了寫實性組雕,表現幾位漁民在狂風中收帆那一瞬間的形态,組雕的人物表情非常生動。衛強特意選擇了不穩定結構,來展示作品的動感。但是這個耗費了他大量心血和精力的作品,卻只得了個B!

室友用幾塊泡沫塑料模拟石頭,在“石頭”上插着兩根木棍,上面綁幾片破布,然後在一米外放了一個工業風扇對着吹……衛強覺得室友簡直在搞笑,但室友的作品得了A-。

得A的那個作品,更是讓衛強哭笑不得——這個學生直接用錄音機錄了上個月飓風肆虐新鄉市的音效,再配上BGM和氣象預報員的聲音。就這麽個玩意兒,和雕塑有什麽關系?居然得到教授和同學的一致贊揚,說作品非常有時代感。

評價标準如此不同,衛強完全懵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應該怎樣從事創作。

衛強不滿19歲,還沒有長成世俗要求的“心裏能藏事的男子漢”。郁悶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想從張淩歌那兒得到安慰和指引。

也不知道張淩歌是忙啊,還是不在乎衛強,每個信息,都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才會得到回複,最誇張的一次,兩天後他才看到張淩歌回的信息。

幾天前,衛強忍不住向梁家俊吐槽了張淩歌。梁家俊安慰道,“她一直就那個樣子。叫人不爽得很。她身上有兩種傲,一種叫‘旁若無人’的傲,一種叫‘無所畏懼’的傲。你只是不巧碰上了她旁若無人的時候,等她不忙了,會理你的……”

梁家俊沒有說錯。

11月中旬,考完step3的張淩歌,喜迎第一個5天年假。前兩天值完28小時的長班,累得要命,她回家就睡了,一直睡到這天下午4點多。睜開眼睛,她終于想起了衛強。張淩歌躺在床上,給衛強發了條短信,讓他買點青菜帶過來,晚飯就在她家裏吃。

衛強一收到信息,就開心得跳了起來。他收拾了幾套換洗衣服,跑到附近一家超市買了番茄、西蘭花等亞米國常見蔬菜和肉、蛋,還抱了一顆大白菜,然後轉了一次地鐵,來到張淩歌的家。

衛強也是嬌生慣養的獨生子,以前從來不下廚房。不過,他和對生活沒啥要求的張淩歌不一樣,來亞米國後,平時閑着沒事,他在宿舍裏還是會做飯的,而且手藝居然蠻不錯。

衛強一進門,就圍上圍裙,在廚房裏忙碌起來。他不僅很有點大廚範兒,做出來的菜也頗有賣相——醋溜大白菜、番茄炒雞蛋、三杯雞,配上兩包公仔面,雖是尋常味道,卻有了家居感覺。爐子上還小火煲着洋蔥炖牛尾。擺盤時張淩歌就在想,自己的“小奶狗”真不錯,要貌有貌,還會做飯,必須把他養起來!

吃完飯,碗筷都堆在水池裏呢,張淩歌和衛強就擁在一起了。數月未見,現在倆人就像幹燥的柴火,一點火星子就能點着。反複折騰了幾回,倆個家夥終于搞不動了。張淩歌一如既往地,拖着疲憊的身子,進了另一間房,反鎖後倒頭就睡。

本來張淩歌打算休息半小時,就讓衛強回學校宿舍的。沒想到這幾天太缺覺了,她這一睡,就是近4個小時,爬起來時,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

衛強只睡了不到2個小時,就爬起來幫張淩歌打掃衛生,整理家務。看着窗明幾淨的家,再想想新鄉的治安,張淩歌不好意思大半夜的把衛強趕走,就收拾了一下床鋪,讓衛強在自己家休息,然後抱着枕頭和毯子,跑去打擾Molly。

假期這幾天,張淩歌和衛強去百老彙看了歌舞劇《貓》和《壞女巫》,逛了大都會博物館和萊特設計的古根海姆博物館,吃了古巴特色菜油炸菜蕉和烤龍蝦,還買了幾套衣服……張淩歌覺得這安穩現世幾乎要消磨掉她折騰的心氣了,想把女兒們“培養出來”的心思更熾烈,就在晚飯時,提出讓衛強取精的建議。

“明年1月份,我考完第一年住院醫考試後,又有一個五天假期。我打算在之前就自己打促排針,然後在假期取卵。”張淩歌一臉向往地說,“你也取了之後,我們就可以搞出受精卵,囊胚也能凍起來了。等人造子宮在新鄉合法化了,我打算在實驗室裏親手培養我們的孩子,多好!”

什麽人造子宮?衛強知道張淩歌在搞科研,但這和自己的孩子有什麽關系?他從來沒有和張淩歌聊過這個話題。聽張淩歌科普後,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孩子必須由張淩歌自己來懷。

這兩天的閑适生活,讓張淩歌長了不少耐心。她給衛強科普了人造子宮在篩查胎兒疾病方面的長處,科普了女性懷孕生産的死亡率和其它風險。但衛強堅持說不接受工業化培養孩子。張淩歌終于忍不住了——

“要麽,我們現在就分手,我給女兒另外找個爹;要麽,你寒假回國時,接受最少8小時婦産科見習。你自己選吧!”張淩歌拖開椅子,去收銀臺買完單後就匆匆離開了餐廳。

看着張淩歌的身影消失在暮霭中,衛強非常恐慌,這幾個月來一直無法擺脫的孤獨感和無力感再次将他籠罩——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那……就去婦産科見習吧。衛強把自己的選擇發給張淩歌,然後一個人形單影只地上了回校的地鐵。

到家後,張淩歌給在坦福大學讀材料方向博士學位的顧濟民打了個電話,問她如果不選擇玻璃的話,人造子宮應該采用哪種醫用塑料?玻璃易碎,不太安全,醫用塑料種類又太多,不知道應該選擇聚醚醚酮(PEEK),還是選擇聚四氟乙烯(PTFE)。顧濟民說自己不研究這個,但是可以幫她問問搞醫療材料研究的同行。

和顧濟民聊完,張淩歌又在203室微信群發了個信息,說衛強寒假要回國,請何荟和薩蒙蒙把他帶到婦産科,讓他聽至少8小時的産婦哭叫聲。

“保證不擇手段地完成任務!”何荟和薩蒙蒙開心地回複道,“8小時夠嗎?如果不夠,就把他綁在架子上,讓他聽夠80小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