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1

回到新鄉後,衛強苦熬了兩天,才見到張淩歌。

張淩歌今天心情不錯。

一來,昨天Goldstein教授告訴她,說普外住院醫五年內至少要上850臺手術,這才半年多,她已經上了200多臺手術了,作為第一年intern,這個數字也夠看了。因此忙完1月份的一年級住院醫考試,張淩歌就可以提前做人造可移植器官的實驗。

二來,連着一個多月的夜班,上得她幾乎虛脫,下周,她終于可以回歸“朝6晚7”班。雖然上班時間還是這麽久,但至少作息可以正常一點。

讓張淩歌更開心的是,聖誕節她有兩天額外的假期可以休息一下,而且衛強也回來了。

看着把頭埋在自己身上不肯起來的衛強,張淩歌難得地沒有發脾氣。衛強一上飛機,何荟和薩蒙蒙就把他在産房外的表現,一五一十都彙報給了張淩歌,所以見到他現在的樣子,張淩歌并不奇怪。

“答應用人造子宮了?”張淩歌揉着衛強的頭發,“那我馬上就去打促排針。現在針藥就在冰箱裏,我自己打,很方便的。一考完試,我就可以去取卵了。你也得節制一下,從明天起,我們就不要同房了。除了注意休息、別熬夜外,你最好鍛煉一下,這樣精子的質量才會好。”

衛強擡起頭,聲音有點嘶啞,“你是女人,你不明白我們男人的心理……”

“有什麽不明白的,不就是‘男性無子宮焦慮症’呗!”張淩歌鄙視地瞥了衛強一眼,“男人不掌握生育資源,所以特別心慌,我能理解。但你們也不能因為沒有子宮,就逼着女人受生産的罪吧?”

“我沒想到會這麽慘。我以為是個女人都能生……而且幾千年幾萬年了,女人不是一直在生,也沒啥事嗎?”

“誰告訴你沒啥事的?”張淩歌終于怒了,“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華夏女性一輩子有三成幾率難産;20世紀中葉,每10個華夏女性,就有一個最終會死于生孩子。即使現在科技發達了,生孩子也比當消防員危險——平常年份,消防員的死亡率是10萬分之8.72,而女性的生産死亡率,大概是10萬分之20到30多吧,是消防員死亡率的3到4倍!”

“女性冒着生命危險生孩子,結果孩子還不和自己姓。我想問問,你們男人哪兒來那麽大的臉,怎麽好意思讓孩子和你們姓?”張淩歌越說越氣。她突然想起之前和衛強關于孩子姓氏的争執,一把推開衛強站了起來,“我的孩子,必須和我姓,也必須在人造子宮裏孕育。答應的話,下個月去取精;不答應也沒關系,我去精子庫買幾管就好。你自己決定吧!”

中午吃完飯,倆人不再這麽劍拔弩張,張淩歌也有心情關注衛強的學業了。

聽衛強絮絮叨叨地說着自己的煩悶,張淩歌不以為意地笑着,讓衛強說說什麽是他心中的優秀“現代藝術”。衛強拿出手機,給張淩歌看了幾張自己以前的立體構成作品。

“難怪你們教授說你太落伍呢!”張淩歌樂得歪倒在沙發上,“這不是亨利·摩爾的風格麽?他的巅峰期是20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距今也有5、60年了……你還真是個老古董!”

“但是他們搞的那些東西,我覺得不能算雕塑呀!”

“你的基本功确實不錯。實際上,我本人也更欣賞寫實派雕塑作品。”張淩歌畫了多年素描,欣賞能力還是很棒的,“但我覺得你教授說的也有道理。你再寫實,比得過相片嗎?比得過3D倒模嗎?而且,上次我們也看過現代藝術展,那些現代藝術你就一點也不喜歡嗎?”

“但是去錄飓風……我真的接受不來。”

“藝術是相通的。有表現聲音的雕塑,自然也可以有表現雕塑的聲音。”看到衛強臉上露出“你逗我嗎”的表情,張淩歌從餐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反手就敲在他的腦袋上,“怎麽這麽笨?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嗎?如果你真的看不上你同學的作品,就自己搞出耐看的東西來。雕塑也不是說只能寫實,還可以有抽象雕塑、意向雕塑。如果确實不想學這些,你還可以轉行去搞室內設計。反正将來咱女兒的房子,我都交給你了。”

聽張淩歌說起未來兩個人的生活,衛強很是情動,他順手拿出一包套子就想求歡——張淩歌要求他學會套套的正确用法,還告訴他,正确使用的話,避孕效果能達到98%,不正确使用,分分鐘懷孕。

這次張淩歌選了後背體位。

王爾德說過一句“名言”,《紙牌屋》裏的Underwood也引用了——Everything In The World Is About Sex Except Sex. Sex Is About Power(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關于性的,但性本身除外。性是關于權力的)。這句話被很多人奉為圭臬。男性認為這句話佐證了他們在性關系上的征服地位,女性也認為某些體位是屈辱的,只有自己在上面才代表“翻身做主人”。

張淩歌對這樣的說辭一向是嗤之以鼻的——能代表權力的只有權力本身。性的功能只有兩個,一是愉悅,一是繁衍。現在自己搞出了人造子宮。性就只有愉悅這一個功能了。所有在這方面糾結的女性,腦子都不好使。她們被男性話語權指揮着,卻不去想想男人在性上真的有那麽大的權力嗎?而且,與其争這些東西,不如争社會權力。有了權力的上位,何愁沒有性的上位?

一月下旬,張淩歌迎來她的第二個5天假期。在假期的第一天,張淩歌就去取了卵。

取卵後24小時不能開車,衛強還沒有去考駕照,倆人只好叫了輛Uber。在車上,張淩歌忍不住數落衛強,讓他趕緊把駕照拿下來。

衛強本來想今天就賴在張淩歌家過夜的。張淩歌說兩人的關系還不到這個程度,堅決不肯留宿,還說自己等下要和幾個朋友視頻聊天,終于把衛強打發走了。

視頻聊天什麽的,只是張淩歌随便找的理由。沒想到剛關上大門,就接到曹欣的視頻請求。

“其實也沒啥,我就想問個好!”曹欣臉上挂着尬笑。

“有事說事!問好需要視頻嗎?”

“哈哈,那,我真說了?”曹欣扭扭捏捏地開了口,“我就想知道,現在女女生育的技術,是不是已經有了?合不合法啊?”

“技術已經成熟了,不過人體試驗即便有,做過的也不多。”張淩歌不知道曹欣為什麽突然關心起這些技術了,“法律這玩意兒,沒有禁止就可以做。現在新鄉州人造子宮已經合法了,我想這個應該也沒問題吧?至少可以悄悄地做。”

“用什麽來做人工精子呢?對方的頭發?血液?還是卵子?”

“頭發不行,血液嘛,目前也不行。卵子可以,包括沒有成熟的卵子。”

“那求求你幫我做兩件事呗?”曹欣不好意思地請求道,“我覺得人造子宮也需要有卵子庫,多餘的卵子,包括不成熟的,都可以凍在卵子庫裏。說不定将來就有人要呢。明天馮晨夏就去新鄉,你能幫我說說這個嗎?還有,我要是搞到了沒有成熟的卵子,你能幫我做出人工精子嗎?”

“沒問題。”

張淩歌爽快地答應了曹欣。挂斷視頻後,卻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接到馮晨夏的電話。馮晨夏讓她聯系一下新鄉這邊的人,好商量一下怎麽建人造子宮醫院。

新新動力最終定價43刀,IPO當天收盤報價54.12元,漲了25.86%。

這次馮晨夏沒有那麽糾結了——總得給二級市場的投資者一點空間。錢不可能全讓自己賺了。而且,兩個公司上市後,單計算亞米國的資産,馮晨夏的身家已經接近400億刀了,在華夏富豪榜上排名第三!

去新鄉前的那個晚上,幾個小姑娘一臉激動地算着馮晨夏到底有多少錢。

“還有雛鷹公司和國內的醫藥公司沒算呢。”楊二車賓瑪興奮得紅光滿面,“我們這是傍了個大款啊!”

“大大,你現在可以稱得上‘富可敵國’了。”曹欣看着依然忙碌的馮晨夏,“有什麽感言要發表嗎?”

“富可敵國是最可笑的一個詞!”馮晨夏放下手頭的活兒,“現代貨幣,都是信用貨幣,靠得是國家信譽。當你只有幾百萬上千萬時,錢真的是錢;當你有幾百億上千億時,錢還是不是錢,就不是你自己可以說了算的。”

“打個比方吧。假設巴邛雅拿着幾張紙,上面寫着100億,200億,你們會覺得那是錢嗎?”大家都看着巴邛雅狂笑,說她大概會被抓吧,不是抓去精神病院,就是抓去蹲監獄。看到女孩子們都吸引過來了,馮晨夏繼續說,“既然巴邛雅寫的紙你們不當成錢,為什麽印刷機印出來的鈔票,你們就當成錢了呢?”

“因為那是政府印的……”巴邛雅猶猶豫豫地說。

“也就是說,紙上財富,必須依附國家信譽,才有購買力。如果哪天國家倒了,或者不背書它們了,它們就是廢紙……你們可以數數,歷史上、現實中,有多少國家的鈔票變成廢紙了!”馮晨夏覺得現在就得給大家普及正确的財富觀,“商人是不可能做到‘富可敵國’的。這個詞,信之則傻——真正的財富,不是這些鈔票,而是土地和人民!”

馮晨夏來到新鄉後,就住在張淩歌家裏。

第二天,馮晨夏、張淩歌和Molly,一起拜訪了幾位新鄉的州議會議員。回來後,馮晨夏給簡州那邊打了個電話,讓搞工程預算的人在之前概算書的基礎上,再搞一個預算書,包括主體建築和設備的預算。

12月中旬,馮晨夏已經訂購了一批醫學塑料容器和其它醫療器材。劉樂召和駱炫瑛去年設計的自動檢測設備,國內留守人員在其基礎上做了改進,産業化流程設計也早在2個月前通過了驗收。現在的問題就是主體建築設計、建造和設備安裝了。

“真的恨不得把華夏工人運到這邊。”馮晨夏算完建造工期,煩躁地嘆着氣。

“其實可以先租實驗室。我覺得我們可以問問Goldstein教授,能不能租聖瑪利亞醫院的實驗室?要多少錢。”張淩歌給馮晨夏遞了一杯果汁,“另外,下個星期開始,我會全職做幾個月的科研。後面的設備測試,我應該能趕上。”

“嗯,這是一個思路。你和Molly想想怎麽弄。”馮晨夏揉揉眉頭,覺得事情真的又多又急,“我打算把人造子宮醫院設在朗島。雖然新鄉市政府給了不少稅收優惠,但是市中心的地價太高,還是在邊緣地帶比較好,不過你的交通時間會長很多。新鄉塞車太可怕了。”

張淩歌給Goldstein教授打了電話,确認可以租用醫院實驗室後,又給幾個Goldstein教授介紹的醫院打了電話,問他們有沒有空餘的實驗室可以租用。

兩人正忙着呢,Molly的電話打了進來。

“好消息,我找到現成的廠房了!”Molly激動地說,“就在新鄉市曼島有一個廠房。去年工廠清盤後,這個廠房一直空着。我去看過了,層高、結構什麽的,都符合我們的要求。裏面還有對外開放的一個大停車場,如果我們租下來或者買下來,停車場就是我們專用的……這個廠子附近治安不錯,當然,我們也可以多雇一些安保人員。”

“好的,明天我們去看看。”馮晨夏開心地說,“如果對方開價不過分,我傾向于買而不是租。”

第二天看了廠子,馮晨夏對地點和房子本身都非常滿意。剩下的事,她打算交給法律部門,由她們和對方律師去撕。如果順利的話,下個月就可以安排裝修和設備進場了。

回家的路上,張淩歌建議人造子宮醫院也搞個卵子庫。

“孤雌繁殖還是需要研究一下,”張淩歌邊開車邊說,“你應該明白為什麽。”

“當然,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了。技術方面,現在有什麽進展?”

“從一月底到七月初,我有5個多月可以做實驗。不過,可能有些時間我還是要去普外科。大概有2個月左右,會半天待在手術室,半天待在實驗室。我準備先搞兩代小鼠的孤雌繁殖,大約需要耗時40天,同時也做做人工精子研究。”張淩歌想了想又說,“目前有把握的技術是用女性卵子來做人工精子,這個難度不高。未來,我還是想試試用其它細胞,包括血液或者皮膚細胞,這樣的話,可能需要用到iPS誘導性多能幹細胞了……”

“你剛才建議把未成熟卵子也凍起來,我覺得這個建議可行,反正冷凍費用也不高。”馮晨夏覺得還有個問題沒有解決,“冷凍卵子的移植成功率遠低于冷凍囊胚。如果我們想建立卵子庫,而不單是囊胚庫,就必須解決冷凍卵子的成功率問題,否則可能不少女性需要取2到3次卵。”

“未成熟卵子,你願意捐贈給卵子庫嗎?”張淩歌想起曹欣的托付,暗笑一聲,“如果有人想用,你願意嗎?要不要告訴你誰用了你的卵子?”

“不用,雙向匿名。”馮晨夏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她非常豪氣地揮揮手,“誰愛用誰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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