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屏障泡泡

(六)

晨時天亮,幽谧山洞內終于窺見一絲天光。沈檀漆這才知道,原來這山洞并非沒有洞口。

昨夜他辛苦半晌沒有找到,白白遭了不少罪。

身邊早沒了白龍的身影,看來他口中所謂的虛弱,只是發.情期到了。

走了也是好事,留下誰都尴尬。沈檀漆撐起身子,朝洩露天光處走去,身前卻倏忽亮起一道金色屏障。

他吓了一跳,仔細看去,屏障上竟然還有幾行文字。

“師弟的蠱,我去采藥救他。”

原來清早不見龍影,是去替他給小師弟采藥了,沈檀漆抿了抿唇,有點分不清這白龍究竟是好是壞。如果是好,昨夜壞心眼地折騰他半宿,如果是壞,又仔細惦記着他說的每句話。

然而目光看到下一行,沈檀漆嘴角微抽。

“你安心養胎,不要走動。”

胎什麽胎,都說了男人不可能生孩子。

這笨龍有沒有點人類常識。

他推開屏障,試圖逃出山洞,卻發現那屏障忽然變成個大泡泡,将他整個人包裹在裏面。

眼前又浮現一行字。

“別跑太遠。”

語氣有點無奈,像是早就猜到沈檀漆一定不會聽他的話,專門用這屏障泡泡來保護他。

金色的屏障泡泡并沒有隔絕空氣,好像只是用來隔絕外面的傷害,伸手去觸,看起來堅硬無比的屏障居然像棉花雲朵般柔軟,就算在裏面摔倒,也一定會像摔在雲上似的。

沈檀漆莫名有些想笑,這白龍看起來漠然無情,做起事卻心思細膩。

真把他當成懷胎的孕夫看待了。

不過,開始沈檀漆還不知道這屏障到底能起什麽作用,待他走到山洞洞口邊沿時,忽然恍然了。

怪不得系統那時把他傳送到最近的安全地點是個山洞,這山洞外是血寞崖的崖底,洞口處被一道陣法屏護,外面盡是一片可怖的黑霧瘴氣,到處布滿動物死屍和幽深的沼澤。

凡人随意踏入,不死也難活。

沈檀漆猶豫了陣,還是選擇朝洞外探出一步,屏障泡泡果然将外面的一切瘴氣迷霧都隔絕在外,這也意味着,無論他想去哪都很安全。

他随意地踩着泡泡朝外走去,這裏看起來極其荒涼,完全不像會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地上滿是各種風幹屍骨,看得沈檀漆膽顫心驚。

如果沒有這層屏障,恐怕他打死都不敢出來。

不過這次出來,沈檀漆更想去找點能吃的東西。他昨天餓壞了,把白龍的幹糧吃得所剩無幾,清晨白龍走得早,他沒來得及提醒,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這件事。

他可不想餓死在這鬼地方。

四下看去,這裏不僅毫無生物存在的跡象,就連植物大多也都是枯死的,連潭淨水都沒有。

沈檀漆晃蕩半天,終于在一棵三人環抱粗的百年老樹下,找到了一朵紅蘑菇。

不過,紅傘傘白杆杆……

算了。

還是等白龍回來再麻煩他跑一趟買吃的。

正當沈檀漆轉身要走時,眼前倏忽朝他飛射而來一支利箭,他吃驚地想要拿手去擋,卻見那利箭還沒觸碰到他一根汗毛,就被屏障泡泡車當螳臂似的擋碎了。

沈檀漆:……

這玩意兒好啊!

居然還能防暗殺,簡直是鹹魚菜雞夢寐以求的金手指。

他正高興着,卻聽周遭傳來一聲驚恐大喝。

“呔,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絕魔障!”

沈檀漆:?

誰在說話。

他循着聲音看去,地上那“箭”居然長了一張嘴,開口說話了。

“你爺爺我!”

沈檀漆默了默,從地上撿起塊石頭來,面無表情地砸在那支“箭”上。

“箭”痛呼一聲,罵罵咧咧開了口:“你不過區區金丹修士,敢拿石頭扔你爺爺我,出去打聽打聽,你爺爺在血寞崖乃是八大血魔之一!”

沈檀漆搬起塊大石頭。

“等、等等,有事好商量。”

聽到這話,沈檀漆滿意地擱下石頭,坐到它面前商量起來:“你說你是什麽之一?”

那“箭”倒是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見沈檀漆惹不起,便憋屈窩囊地開口解釋:“此地乃狗屎嵘雲宗關押世上罪惡滔天、殺人無數的魔族之地,能被關到這的魔族,起碼都有五百年的道行,八大血魔更是其中最強大的八位魔族。”

聞言,沈檀漆思考片刻,說道:“那你呢?”

“箭”努力地想要從地上躬起身子,試圖找回點氣勢,“我?都跟你說我也是八大血魔之一,剛剛差點就幹掉你了,你等我起來……”

“不想被削成牙簽就說實話。”

“……嘤。”

被威脅過一遭,箭終于老實了,它從地上爬起身子,渾身散發一陣濃霧,竟然變成條黑色小狗。

小黑夾着尾巴,分外委屈道:“我是八大血魔之一梅無佞派來鎮守血寞崖入口的魔使。”

沈檀漆明白了,“哦……看門狗。”

小黑憤怒地朝他汪汪幾聲:“你才看門狗,你全家都看門狗!我只是修為倒退,只能勉強維持成攻擊和防守形态,若你見過我原本高大威風的魔族模樣,你怕不是現在早就吓得屁滾尿流。”

沈檀漆沉默了陣,不忍拆穿。

原來攻擊形态是箭,防守形态是狗……

合起來,箭狗啊。

“我不跟你扯了,主人的任務我還沒完成。”小黑晃了晃尾巴,扭着屁股便要離開。

見它走得痛快,沈檀漆連忙出聲叫住它:“你有什麽任務?”

小黑回頭看他,不屑地道:“我是鎮守入口的魔使,當然是要每時每刻盯着血寞崖有沒有什麽掉下來的蠢貨人類,把他們宰了給主人下酒吃。”

原來傳說中魔族吃人是真的。

沈檀漆不禁一陣脊背發涼,眼前的小黑也變得可怕幾分。

本打算就這麽回山洞裏去,他卻忽然聽到遠去的小黑自言自語,“要是再找不到活人,恐怕主人這月又只能吃泥鳅了,哎……”

這話怎麽那麽像灰太狼抓不到羊說的話。

不過,活泥鳅?

沈檀漆眼前一亮,立刻踩着屏障泡泡跑到小黑面前,擋住它的去路。

小黑不耐煩道:“幹嘛?”

沈檀漆笑眯眯開口:“告訴我你在哪抓到的泥鳅?”

“我憑什麽告訴你?”小黑捯饬着四條小狗腿,哼哧哼哧地繞過沈檀漆離開。

見它這樣,沈檀漆一手隔着屏障揪住了小黑的尾巴,淺笑着道:“說不說?”

尾巴被揪住,小黑吃痛掙紮着,發現根本逃脫不了眼前這可惡人類的魔爪,呲牙咧嘴一番,忍氣吞聲地開口:“松開!沒禮貌的東西,我帶你去就是。”

很好,有點硬氣,但不多。

沈檀漆笑着松開它,任由小黑在面前帶路。

一路上雜草叢生,灌木遍地,偶遇幾條小溪,水質也渾濁至極,活像污水排放的淤泥廢料。哪裏也不像是會有活水之地,更不要提裏面會有魚。

然而在小黑的帶路下,路邊的植物肉眼可見的慢慢重獲生機,走到最後,竟然還能看到老樹新芽,潭水潺潺,雖談不上是什麽景色,卻也綠意盎然。

沈檀漆突然有一種武陵人誤入桃花源的感覺,眼前的一切和方才他看到的簡直不像同一個世界。

看來魔族也不是那麽喜歡住在黑漆麻烏、臭氣熏天的地方。

“好了,你要的泥鳅。”小黑一臉鄙夷愚蠢人類的模樣,把沈檀漆帶到一條清澈溝渠邊。

這裏空氣清新,景色宜人,細聽之下還有婉轉鳥鳴。沈檀漆不由得心情都變好了些,他踩到河邊,卻發現這屏障泡泡居然連河水都可以隔絕,試探着朝水深處走去,居然完全沒有沾濕鞋襪。

原來這就是神龍大哥的金手指!

沈檀漆激動興奮,對白龍的稱呼都變了。

他俯身下去,仔仔細細地在溝渠裏尋找魚的蹤影,不一會兒,還真叫他尋見了幾條肥美泥鳅,擦着他腿窩處的屏障飛快鑽入了泥洞中。

興致上來了,沈檀漆一下回憶起從前他在老家和同學在附近的泥潭抓泥鳅,別人的魚筐半天只那麽一兩條,只有沈檀漆一抓一個準,不一會便滿載而歸。

這是他的強項。

他正全神貫注地等待一條大泥鳅在自己腳邊游過,剛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其捉住,身後卻忽然聽到“乒——”地一聲金屬碰撞的響聲。

沈檀漆一臉懵逼地回頭去看,只見一個臉色涔白的紅袍男人,正舉着長劍,紮在他的屏障泡泡上。

——旁邊還站條小黑狗,正在喝彩助威。

怪不得沈檀漆半天沒看到它,合着是回去搬救兵了。

“這就是我主人八大血魔之一的梅無佞大人,怕了吧。”

“主人使勁,紮死他,紮死他!”

然而那柄長劍無論再怎麽用力,也無法攻破屏障泡泡一分一毫。

場面變得有些尴尬起來,沈檀漆試圖勸他:“呃,這個很硬……你要不歇會再紮?”

梅無佞默了默,沒有出聲,只是像受到無比嘲諷般,額頭冒汗,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地繼續用力紮。

沈檀漆沒見過這麽執着的人,他撓了撓頭,再次開口:“那你先紮着,我抓條晚飯。”

這裏的土著真奇怪啊。

在沈檀漆眼疾手快抓到第二條肥泥鳅時,衣裳兜不住了,他回頭去看,那本來臉色煞白的梅無佞已然氣得滿臉通紅,目光定在沈檀漆身上,像是忍不住想把他生吞活剝。

見沈檀漆看過來,梅無佞終于冷冷開口:“此乃化神期的絕魔障,是那條白龍在護你。”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看來他早就見識過白龍了。

沈檀漆不甚好奇他們發生過什麽,抓好泥鳅牢牢實實兜進衣裳,便轉身要去再尋點下飯佐料,鹽、醋、生姜……上哪整點醋好呢。

可他要走,梅無佞卻不依不饒起來,他立在沈檀漆面前,嘴角勾起一抹獰笑,沉聲問道:“你是他什麽人?”

什麽人。

沈檀漆哪裏說得出來。

他仔細想了想,誠懇回答:“絕對是陌生人。”

梅無佞細眸微眯,忽然笑道:“不信,他把絕魔障給你,定是熟人,我若殺你,你不冤枉。”

話音剛落,不待沈檀漆反駁,梅無佞忽然解開紅袍衣襟,袒露出胸口上的刺目傷口。

那是幾乎稱得上毀滅性的傷口,足足有籃球大小,出手的人果斷狠絕至極,似乎想要用這一招便直接了結他的性命,真正的前心看得見後背,傷周皮肉外翻,血肉淋漓,觸目驚心。

一招制敵,不講道理的狠。看來白龍在這個世界強得離譜,不愧是男主絕處逢生的金手指。

“若不是魔族天生體質強悍,我僥幸逃生,怕是當場就要死在他手底下。”梅無佞俯身過來,額頭抵在沈檀漆的屏障泡泡上,目光狠戾盯着他:“你說,你該如何替他還我這筆賬?”

沈檀漆:“……”

他瞥了梅無佞一眼,轉身揣手,踩着泡泡揚長而去。

關本鹹魚屁事。

你有本事去跟白龍說啊,跟我說有啥用,回山洞美美做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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