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鬧到這個程度,跟那瀾還算不算好聚好散,紀春風也說不清楚。
不過她覺得,以那瀾的聰明,應該不至于會沒事找事,彼此之間的聯系,也應該就到此為止了。
這樣很好。
不是不傷心,春風扪心自問,她對那瀾的感情,也許還沒到愛得死去活來的地步,但既然将對方看做可以交往的對象,當然也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何況,被背叛,對任何一個人而言,都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事。
那些山盟海誓、心意相通,那些好聽的情話,那些溫柔與讨好,竟然全部都是假的,多可怕?
只是紀春風最厭煩的就是糾纏不休。如果在灰暗的童年時期,母親能夠強硬起來,早點跟父親了斷清楚,也許她的人生,将會是另外的樣子。她無法改變過去,只能努力不讓自己成為這種人。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嘛。
跟那瀾分開,春風本來打算回住處去,但才走到路口,就遠遠看見了等在外面的杜十裏。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就那麽跟那瀾走了,落在十裏眼裏,恐怕只會認為她是被那瀾蠱惑,怎麽都不可能放心,肯定會過來看看的。
春風在原地躊躇片刻,最終很沒出息的溜走了。
她聽見了那瀾和十裏的對話,當然也就明白了杜十裏對自己的心思。就像她跟那瀾說的那樣,她暫時不想面對這個問題,因為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處理。所以在那之前,春風不太願意跟她見面。
從路口拐出來,春風給十裏發了條短信。
“我跟那瀾談完了,也已經把話說清楚。謝謝你對我的維護,不過實在沒必要這樣。這些問題我會自己處理。”
打完字之後,春風斟酌了片刻,确定自己想要表達的謝意都寫進去了,但又沒有表現得太明顯,仍舊保持着彼此之間的“距離感”,才按下發送鍵。
片刻後就收到了回複,只有三個字,“明白了。”
然後,春風在黑暗中看見十裏騎着車從自己面前走過,轉入了園區內,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不知道為什麽,心底最深處留下的,卻是一抹無法言說的黯然。
雖然說要想好怎麽處理跟杜十裏的關系,但實際上,紀春風本能的拒絕去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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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陰影之中站了很久,最終沒有選擇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乘上公交車,去了市區。站在“半影”門前,紀春風盯着招牌認真的看了很久,漸漸從這兩個字之中,品味出了一種難言的滋味。
她聽過的關于同性戀最美好的解釋是:這個世界上有三種人,男男、男女和女女,當他們降臨塵世時,卻因為種種原因暫時被分開,于是每個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自己失落的半身,無關性別,只是要找最契合自己的那個人。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牽起身邊人的手,篤定地說“這就是我的另一半”呢?
在吧臺前坐下時,雅雅問她,“怎麽在門口站了那麽久?”
“覺得這家店的名字很有趣。”春風說。
雅雅笑了起來,“失戀了?”
“嗯?”春風半是驚訝半是慌張,“你怎麽知道?”
“只有失戀的人,才會用你這種表情提起這家店的名字。”雅雅指了指吧臺,“每天坐在這裏的人不知凡幾,我習慣了觀察每個人,多少能看出來一些。”她頓了頓,将手中調好的酒放在春風面前,“再說,你今天沒跟那瀾一起來。”
春風低頭笑了笑,是啊,有時候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其實全世界都能看出來。
她抿了一口酒,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問,“不是說這家店才剛開幾個月嗎?”但是看雅雅的樣子,感覺就好像做這一行好多年了似的。
雅雅随口道,“這家店是才開幾個月,但還有別的店呀!”
見春風愣住,她便笑道,“你以為北京有多大?”說着指了指春風,又指了指自己,“北京城有兩千萬人口,但是像我們這樣的人,仍舊是少數中的少數。這個圈子太小了,所以等你混的時間長了就會發現,跟誰都認識。”
“那……不是很尴尬嗎?”春風問。
雖然她說得含糊,但雅雅卻聽懂了,“習慣就好。圈子小了就是這樣,今天跟你看對眼的姑娘,很有可能就是你前任的女友。大家見了面,還是該怎樣就怎樣。所以外面才說我們的圈子很亂。想想,談來談去都是認識的人,再加上舊情重燃破鏡重圓之類的戲碼,就算咱們自己聽起來也覺得一團亂,不怪人家覺得同性戀就是罔顧道德倫理的濫/交。”
“總比出去禍害別人強吧?”春風抿着唇道。
雅雅點頭,“你是個明白人。不過呢,實話實說,抱着及時行樂的想法的人呢也不少。畢竟咱們這個圈子,要找個真心相愛,過得長久的人,太難了。”
春風品味着及時行樂這四個字,忽而一笑,這不就是她嗎?
她将酒杯砸在雅雅面前,“再來一杯。”
又有別的客人過來,雅雅轉身去招呼,春風就一個人靠着吧臺喝酒。
因為酒吧的布局問題,吧臺這個位置總是很受人矚目。所以坐在這裏的人一般都會側過身,方便打量場中的人,也方便別人打量自己。所以這裏往往被默認是想要“約”的位置。但紀春風不是,她背對着人群,就坐在那裏,寂寥的喝着酒,一看就知道是喝悶酒的,也沒人回來不識趣的來打擾,所以反而清淨。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客人離開,雅雅又走了回來,春風轉着手裏的酒杯,忽然問她,“那瀾……你也認識嗎?”
“當然。”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春風問。
雅雅笑了,“你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春風仔細想了想,搖頭,“我還真不知道。這麽一想也覺得很可笑,虧我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還覺得我們兩個相處得很好,就算不是模範戀人也差不多。原來只是彼此把氣氛渲染得很熱鬧,誰都沒舍得把真心掏出來。”
她說着自己笑了起來。
雅雅等她笑完了,才說,“那瀾就是我之前說的及時行樂的典範,所以分了其實也不可惜,想開點。”
春風好像有點兒明白自己跟那瀾談得來的原因了。然後又聽雅雅說,“雖然我不知道她家裏是做什麽的,但也能猜到應該是很傳統的年齡,到了年紀,肯定會被安排結婚。估計因為這樣,所以趁着還自由,當然要盡情享受。”
“那你呢?”春風盯着她調酒的手,在這個突兀的問題之後,又道,“你的手真漂亮,調酒的動作也很帥。”
這麽一稱贊,連前面那個問題都不顯得過于無禮了。雅雅笑了笑,“雖然‘大環境就是這樣我也是被逼無奈’這個理由很萬金油,但我始終覺得,究竟做得對不對,每個人自己心裏都有一杆秤。所以我做事,但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呢?”
“我?”春風幾乎毫不猶豫的道,“我不會結婚的。”
這個答案,甚至跟她喜歡的對象是男是女沒什麽關系,春風打心底裏抵觸婚姻。
“為什麽?”
春風本來以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會很難給出,但她很快發現,那只是因為自己沒有想過,只要認真想想,居然很容易就能得出結論,“婚姻是需要負責任的。”
她也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可以接受那瀾,卻不能接受杜十裏了。
雖然沒有具體分析過,但她本能的可以分辨出,跟那瀾在一起不需要負責任,因為兩個人都不太認真。但杜十裏不同,她喜歡一個人,一定是掏心掏肺的。
但紀春風卻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