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文商一路連沖了好幾個紅燈,當他趕到穆遠所說的那家臨元大道沐足館時,周圍早已經平複了下來,他沒見着穆遠的人,卻在沐足館門前看見一攤血跡,色澤是新鮮的豔紅色,還沒有完全風幹,沐足館的大門是緊閉的,文商四周查看了一圈,他跑過馬路對面的一家士多裏,向店老板詢問道:“請問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老板想起當時的場面,仍心有餘悸,他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文商:“具體情況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有幾個後生仔可能因為一些口角之争,突然就打了起來,他們幾個人打一個人,還拿刀捅人,當時有路人看不下去,想打電話報警,結果還被威脅了,說誰報警的話就砍誰,那些家夥實在太嚣張了,簡直目無法紀啊。”
“那幾個人裏頭是不是有一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染了茶色頭發的男子?”文商急切地追問。
老板回憶了一下,“對對,就是他被那幾個人一起圍毆的,結果被對方拿刀子捅傷了。”
輕描淡寫的幾句陳述,卻是吓得文商心驚肉跳,他不僅感到害怕,擔心穆遠遭遇什麽不測。
“捅了哪裏?他後來怎樣了?去哪兒了?”那語氣相當的緊張急促。
“我隔得那麽遠,沒看清他被捅了哪裏,但地上那攤血确實是他留下的,那個後生仔還挺能打的,後來他掙脫逃跑了。”老板指着左邊的十字路口,“往那個方向去了。”
一陣短促刺耳的剎車聲從街道對面傳來,先是一輛白色的旅行商務車停靠在沐足館門口,沒過多久,其餘的車子也接連而來,約莫至少有個十來輛。
賀東英在接到向炀的電話以後,立即召集了六屋所有的人馬趕來現場,除此之外,盛易的其他兄弟在聽聞穆遠被大K惡意找茬這一消息以後,也都紛紛從四面八方前來幫忙,深夜時分,原本空蕩蕩的臨元大道瞬間湧現了上百號人,他們個個都滿腔義憤,手持“工具”,揚言要找大K徹底清算。
那家24小時士多店的老板被眼前這派來勢洶洶的陣容吓得渾身哆嗦,以為這一帶将要發生什麽大屠殺,連門店生意都丢下不管,沖到外面死命逃跑。
文商大步朝前邁,往那片黑壓壓的人群走了過去,很快他便在一衆人裏頭找到賀東英的身影,文商把剛才打聽到的情況跟賀東英複述了一遍,賀東英聽完以後,表情嚴肅地點一下頭,“我明白了。”
随即,拿出手機,撥了幾通電話,很快受到了确切的最新消息。
“英雄哥,怎麽樣了?知道老大現在在哪兒嗎?”阿治上前問道。
“有人看見他和大K等人被方振能帶過去雷堂了。”
人群間頓時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地高聲議論起來,雷堂是仁合的本部,被帶去那裏,說明此事已經到了驚動坐館的程度,性質已是非同小可。
都說盛易出名打仔多,随便在盛易的成員中放眼挑選,十個裏頭有十一個都是義字當頭,能打能抗的骁勇善戰之輩,這個說法是毫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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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是大K還是常雲宣,大不了就是踢館!今天既然出來了,大夥兒就已經做好準備奮戰到底,二話不說,轉移陣地,抄着家夥直接殺過去雷堂。
路上,文商始終一言不發,他心裏清楚得很,人在江湖,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他相信穆遠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可還是忍不住為他擔心,為他祈禱,希望他千萬不要出事。
雷堂一片燈火通明,守夜的幾名保镖看見門外這麽大陣仗,也是傻了眼。立馬傳呼常雲宣,向他彙報情況,并詢問需不需要調遣人馬過來增援。
大夥兒不廢話,開口便向對方要人:“我們阿大在哪兒?!今天你們要是不放人,我們一群兄弟就跟你們拼了!”
人聲鼎沸中,有個身影從雷堂裏頭走了出來,隔得遠遠的,文商便已從那個輪廓和熟悉的走路姿勢認出是穆遠。
他的動作比任何人都快,第一時間邁開步伐,飛快地沖上前去,即便當着在場左右人的面,他也不管不顧,一把将穆遠拉到自己跟前,将他緊緊地摟抱住,湊在穆遠的耳邊,用很輕很輕的聲音,不停地喃喃:“擔心死我了……你擔心死我了……”
面對來人不容分說的擁抱,穆遠隐隐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在微微發顫,低沉輕柔的嗓音落在耳朵裏,仿佛帶電,沿着神經抵達左心房,微微地刺激便加快了節拍,神奇得很。
穆遠愣在原地,過了好幾秒之後,才将文商推開,瞪了他一眼,“靠,這麽多兄弟看着,你特麽要鬧哪樣?”
非常時刻,其他兄弟們也沒那個空暇好奇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看見穆遠出來,也都陸續圍上前去,關切地詢問他的狀況。
“阿大,你沒事吧?仁合那些家夥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穆爺,你這手上的傷是誰弄的?”
“是不是那個大K?操`他媽的,不知死活,咱們這就去把他給劈了!”
“走,兄弟!”
大夥兒愈發激動,氣得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吼了出來,穆遠趕緊在他們暴走之前将衆人的情緒控制住,他大聲解釋道:“我沒事,真的,我跟大K的私人恩怨已經了結了,今晚什麽也沒發生過。”
鑒于大K此人此前的重重惡劣品行,兄弟們都不太放心,首先提出質疑的是阿治:“老大,有什麽事情你就直接跟我們說,不要自己一個人硬扛着。”
“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大K他以後不會再來找我麻煩的,放心吧。”穆遠催促道:“大家趕緊回去吧,今天晚上搞得那麽大陣仗,怕是要驚動差佬了,別在這繼續瞎耗,解散解散。”
大夥兒似乎還不放心,直到最後穆遠再三向他們保證,才陸續解散離開。
文商堅持要親自載穆遠回去,穆遠也沒拒絕,上車以後,文商沒有馬上發動引擎,他坐在駕駛座上,轉過身子,正對着穆遠,直直地望着他,與他平視。
“幹嘛你這是……”
文商沒有回答,他傾前身子,認真地檢查着穆遠身上的傷口,臉上的淤傷,嘴角處的破損,手背的擦傷,手臂的劃傷,還有身上的其他地方……
腫的腫,淤的淤。
文商指着穆遠左臂包紮的繃帶,問他:“這是怎麽回事?”
“挨了一刀。”
風輕雲淡的描述,就跟家常便飯一樣,文商聽得一陣心疼,臉上的表情都皺得舒不開了。
“你經常遇到這種事情嗎?”
“還好。”穆遠聳了一下肩,“出來混的,就預了會這樣的,這種事情避免不了的。”
話語剛完,一只溫熱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将他牢牢地牽住,另一只手來到他的臉頰邊,輕柔地觸碰撫摸。
文商幾度欲言又止,他想過很多話,比如說“以後你要多加小心注意”;比如說“你還是別混社團了,太危險”;比如說“你以後盡量別一個人在外頭”,等等。
然而那些都是廢的,說了也是沒用,到最後,他只道了一句話,唯一的一句:“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話音很輕,落在穆遠的耳朵裏很重,猶如嘹亮的洪鐘,在他的腦海久久地萦繞回蕩。
心酸與感動摻雜在一塊,他都忘了多少年沒有人用這種真情流露的口吻予以溫柔的關切。
穆遠将臉貼在那只寬大溫暖的手掌上,像小動物一樣,輕輕地蹭了蹭。
兩人誰也沒說話,就這麽保持着現在這種暧昧的姿勢。
不知過了多久,穆遠帶着一股沙啞的聲音,對文商說起了正事:“剛才我在雷堂看到了常雲宣,另外還去見了一個人。”
“誰?”
“白威”穆遠告訴文商,“他原來就是我三叔。”
“你三叔是仁合的創建人?”
穆遠點頭,“我當時看見他的時候也感到很意外,一直猶豫了很久,不知該不該喊他。”
“你們說了些什麽?”
“我向他詢問了關于二叔當年遇害的事情。”
“那他怎麽講?”
穆遠搖搖頭,撇了撇嘴巴,“他讓我回尼敦的舊宅找一樣東西,說我找到以後,帶着那樣過去找他,到時他會跟我詳細說明。”
停頓了一下,穆遠又開口:“我打算明天就過去一趟尼敦,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好。”文商不假思索地答應他。
聽見他回答得那麽幹脆,穆遠不由得彎起了眼眸,連帶嘴角的弧度一塊上揚,他打心底裏笑起來的模樣很好看,文商的眼睛都是發直的,他按耐不住自己,雙手捧住那張帶着瘀傷的臉蛋,湊到那雙紅潤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覺得不夠,又接連親了好幾下。
穆遠沒有拒絕,安靜地合上雙眼,感受着他嘴唇的溫度,還有舌頭的濕度,頭一次細細地品味,才發現原來男人的吻,也可以如此軟軟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