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交手

裴七很想說一句,他家王爺不是蔥,然而,身為豫親王左右手,王府門面之一,争辯不是他此次出行目的。

他要有禮,就算這姑娘一開口就讓他很郁悶。

“姑娘,還請跟卑職走一趟。”裴七恭恭敬敬的道。

琳琅聽完,轉身走人,此路不通,大不了換條路走,有那個時間去理一個不認識的破王爺,她還不如想想怎麽做籃子裏的小蛇。

它肉太少,可能不夠寧方吃。

裴七看着人背影,深深的看了眼,大步邁過,手刀升起,複而快速落下。身為蕭揚的人,他的身手自覺還不錯,就是沒想到有一天要用到一手無寸鐵的姑娘身上。

向來正直的他,此刻罪惡感油然而生。

琳琅:“……”

這世上最痛苦的莫過于,明知道身後有人要打暈自己,自己還得把脖子亮出來給人,完了,還得來一副對方好厲害,成功弄暈她的樣子讓人沾沾自喜下。

她心塞,然後眼前黑了,最後一抹意識是無奈的向上蒼祈求,希望那個王爺不是個變态。

還好不是個變态,不過可能也離變态不遠了……

一個時辰後,琳琅還沒完全清醒,萦繞在鼻尖的缭缭熏香,舒服的她想直接一覺睡過去。

可惜不能。

“醒了?”

聲音很好聽,像壇埋了二十年的陳年美酒,就是有點耳熟?

她擡起“柔弱無力”的胳膊揉了揉脖子,睜開如受驚小鹿般惹人憐愛的眼睛,粉嫩小嘴剛剛開啓,桌前華服男子一身清冷,目光如炬。

于是,“砰”的一聲,她又“暈”了過去,倒在那張床上,不省人事。

蕭揚:“……”

“姑娘,既已清醒,何必暈回去?”蕭揚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道。

琳琅躺着,當機立斷選擇左耳進,右耳出,當做什麽也沒聽到,九連山的山賊頭,這點本事堪稱一絕。

更何況,小羊羔貌似成長成了獵鷹,她除非腦子進水,才往人陷阱裏鑽。

“林琅,你無恥起來,還真是一點不變。”蕭揚起身,踱步到床邊,床上的女子一臉“昏迷不醒”的樣子,都這地步了,還能當作沒聽到。

琳琅此刻很想習慣性的扶下額前碎發,然後嘴角扯開,更加無恥的回他:“多謝誇獎。”

可惜,她現在“暈”了過去,不能回他,更不能氣他。

蕭揚會不清楚床上躺着的那個是什麽德性嗎?那絕對是禮義廉恥拿去喂狗的家夥,九連山半年相處,足夠他終身難忘。

他看向那只手,不出意外的微微動了下,随即歸于死寂。

呵,當他還那麽蠢嗎?

“來人。”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張“安穩”的臉,咬了咬牙,“去請大夫過來。給這位姑娘,好、好、看、看!”

琳琅輕嘆了下,小羊羔還是不長進啊,就算叫來禦醫,他還能叫“醒”她?

裴七走了進來,聞聲,狐疑的偷偷擡起頭來,王爺還是王爺,就是覺得哪個地方怪怪的?

好像有點……幼稚?

如跟小兒比賽,輸了多回,終于贏了一次,現在揚眉吐氣了?

他領命退下去,又找來大夫,大夫把着脈,垂首道:“王爺,這位姑娘身強體壯,沒什麽大問題。”

蕭揚得這意料之中的答案,看着人,嘴角往一側一勾,意味深長的又問道:“那為何還不醒?”

不醒?

當他還是當年的任她捏圓搓扁的蕭揚?

現在他有的是方法,能借着看病的名義叫醒她!

“這個……”大夫尴尬的看了眼躺着的人,對着蕭揚接着拱手。

“姑娘睡着了而已……”

蕭揚:“……”

論氣死蕭揚,林琅絕對是個中好手。

他都想好了,待會讓這大夫各種銀針毒·藥伺候上去,現在……床上的人呼吸均勻。

他現在猶如蓄滿力量的一拳,終于打了下去,結果發現打在棉花上了。

這也不能怪寧琳琅,她這幾日被何夫人使喚過度,已經累到不行,恰好,蕭揚這床夠軟,這香夠安神,她面對的又是個熟人,雖說這熟人可能跟當初的軟糯可愛相距甚遠,但架不住她困了……

蕭揚一雙手捏的咔咔作響,眸中,火苗蹭的一下燃起,隐忍着怒氣,袖子一揮,轉身背對着床上那個氣到他的:“給本王叫醒她!”

最終目的還是達到的,就是過程跟性質不太一樣了。

大夫溫聲細語的,充分發揮了醫者父母心當中的父母心:“姑娘,姑娘……”

那叫的那叫一個輕柔,堪比催眠曲,于是,寧琳琅睡的更沉了。

蕭揚:“……”

四年多前的蕭揚對于禮義廉恥做的很是一般,不好不壞,橫豎沒人管他,他向來怎麽舒服怎麽來,但四年多後的豫親王,可以說是堪稱京中表率,嚴苛的令人發指,當然,他家母妃搗亂的時候例外。

現在,“禮義廉恥”的标杆,一個轉身,一把拽起床上的人,在空中抖了兩下,愣是把睡夢中的人活活吓醒。

琳琅瞬間懵了下,猛的睜眼,還沒看清小羊羔的臉色,天旋地轉間,她又被拖下床,猛的往靠牆的坐椅上一扔,震得她屁股……

有點疼。

她睜着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曾經軟軟的小羊,現在居然如此暴力。

更恐怖的是暴力完之後,是一副什麽都沒發生,剛剛那暴力的人不是他般,現在負手而立,神情自若,如那日街上看到一樣的清冷嚴肅,高居神壇。

他沉聲着進入今天真正的目的:“好久不見,本王該叫你林琅,還是寧琳琅?”

琳琅:“……”

他難道不覺得這兩個沒區別?

她深吸了口氣,頭恰到好處的垂着,充分顯視出了她一弱女子來到陌生環境的恐慌,又将她的做賊心虛藏的幹幹淨淨,她再伸出手來,攪着衣角,蚊子般叫着的聲音不安的認真作答着:“随……王爺。”

嗯,恐慌有了,羞澀也有了,林琅滿意了下。

“什麽?”

蕭揚聽不懂,短短三個字,不一樣的語氣出來,能有不一樣的意思……

他莫名的有種他是真的在親切問人叫什麽的感覺。

于是,見鬼一般的看着曾經放蕩不羁的人,現在如只受驚的小鹿,我見猶憐的?

琳琅再接再厲,帶着吓壞的哭腔,抽抽嗒嗒的:“琳琅爹……還有何夫人都直接叫的琳琅,不熟的人會叫寧琳琅。”

蕭揚嘴角抽了下,心底很配合的升起一股詭異的感覺,該感覺告訴他,他可能在強搶良家婦女……

他穩了穩心神,即使現在面前坐着的有多不像林琅,但……他還有種種證據支撐着他。

“寧琳琅,京城人士,祖父寧向餘,曾任太閣,父寧方,尚在苦讀,母徐璐笙,現改嫁……”蕭揚薄唇輕起,越背着寧琳琅的資料,心越安。

琳琅:“……”

她回來後,怕傷到她那嬌弱爹爹,所以,寧家的事從來沒問過,這位到好,直接替她解決了。

原來,她娘沒死,只是改嫁了?

琳琅愣着,還沒回神,蕭揚那張臉忽的湊近,嘴角輕翹,帶着審視犯人般的冷意:“寧姑娘,你五歲被綁,那請問,你這麽多年,在哪?”

琳琅繼續垂着頭,手指攪得發白,她聲音正常的微顫着道:“瞿州……方山縣。”

蕭揚起身,聽着她跟現有資料完全一樣的答案,一手敲着桌上剛送來的記錄,道:“寧姑娘,需要本王給你看看你一路過城門留下的部分記錄嗎?雖說時間短,還不能查出你真實來自哪裏,但再過段時間,總能清楚。”

“王爺,到底要做什麽?”琳琅含淚欲滴,小羊執着起來,怎麽還是那麽可怕?

“不做什麽,只是姑娘那日街上,跟我一故人笑得很像,而那故人恰好是個山賊。”蕭揚看着她,将那張臉看的仔仔細細,看的一絲一毫都不放過。

換成任何人,此刻都得被他那眼神吓得冷汗直流,大腦一片空白。

而對一個人是無效的。

琳琅小嘴微張,将掉不掉的眼淚瞬間憋了回去,她有點驚恐,四年多的時間,小羊羔居然向着變态的路上狂奔?

有哪個人會因為別人一個笑容,一個跟四年多前相似的笑容,順藤摸瓜,查那麽多?

正常人難道不是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錯了嗎?

“王……王爺……您确定不是您記錯了?”她呆了下,那麽多年來,能讓她覺得這世界真神奇的,蕭揚是一個,另一個就是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爹。

蕭揚看着意料之中的表情,戳着人的破綻:“寧姑娘,普通姑娘聽到自己被懷疑是個山賊頭的時候,可不會是你這種‘這家夥是變态嗎’的表情。”

琳琅:“……”

你也知道自己是變态?

“你說她們會如何表現?”他望着她,嘴角含笑。

琳琅:“……”

原來小羊羔不是在變态的路上狂奔,而是已經到達終點。

他給她設套了……

蕭揚:“她們不說會吓得下跪喊冤,求本王明察秋毫,至少也要花容失色吧?”

蕭揚繼續等着人回答,然後找出更多的破綻,只見人先是震驚了下,随即垂下頭,攪着衣服的手松開,一手扶上額頭,辨不清神色,聲音帶着輕微的戲谑,問道:“還有嗎?你所謂的證據?”

她想笑,突然想知道,當年的小羊羔如今能變态到什麽地步。

“有。”蕭揚冷聲着“來人,把他們帶進來。”

門打開,琳琅分了點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進來的三人,這幾日在她身邊的各種“黴運”。

蕭揚:“說。”

醉酒的男子:“這位姑娘神情十分淡定的避開小人的酒壺,毫無驚吓的模樣。”

琳琅看着,這是當然,那時四下無人,旁邊又只有一個醉鬼,她懶得裝。

非禮的男子:“當時小人攔下這位姑娘,逼到角落裏,被這姑坦然自若的踢了命根子,最後她什麽也沒發生般的揚長而去。”

琳琅看向第三人,今日的扒手。

扒手道:“小人東西剛到手,手上忽的一陣麻,就又沒了。”

“噗”的一聲,輕笑傳來。

蕭揚轉頭看向人,只見剛剛還唯唯諾諾仿若被吓壞的女子突然垂下頭,掩嘴輕笑,規矩并攏的雙腿開始交疊,身子慵懶的往椅背去,十指相扣于胸前。

“變聰明了呀。”

她擡頭,睜着雙戲谑的眼,嘴角往上輕輕一勾。

“羊、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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