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午夜十二點半, 每個喝酒的人都喝醉了,只是程度深淺而已。
卿松例行經理職責,把杜己睿和其他同事當上帝一樣相送, 但阿宇沒走, 他坐在空落落的包廂,擰着眉頭,看樣子不太舒服。
祝蔚假裝去送人,送到一半偷偷撤回, 跟秦理要了杯溫水。
“喝水嗎?”
水杯遞過去,阿宇不睜眼, 嘴唇動了動,說:“讓秦理送你回家。”
嗓音有點啞......後半段确實沒少喝。
“你呢?”庡?
“我睡這。”
祝蔚放下水杯, “那我走了。”
一聲低沉的“嗯”, 阿宇順着靠背倒下去, 整個人躺在沙發上,手搭額頭, 一條腿蜷起。
祝蔚看着他手上的創可貼,只覺雙腳發沉, 有種走不出去的感覺。
秦理開門進來, 指着阿宇跟祝蔚對嘴型,“睡了?”
祝蔚點頭, 又馬上搖頭, 走近小聲問:“有醒酒藥嗎?”
秦理忽然笑了, “這點酒用不着,放寬心, 走吧, 我送你回去。”
祝蔚回頭又看了眼, “我自己打車,你把他背樓上辦公室睡吧。”
“別鬧!宇哥一米九,我背他?腳都得拖地。”
Advertisement
本來祝蔚還有點擔心,被秦理這麽一說又特別想笑,“反正你自己想辦法給他弄上去,我走了,bye-bye。”
“诶?別啊!我送你。”
秦理關門追上去。
......
雙休日,祝蔚在家宅了兩天,天氣越來越冷了,下過幾場雪後降溫降得厲害。
付西文發信息過來說頭疼,喝斷片了,問祝蔚幾點回的家,聊了幾句後發來一張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我會錯意,我感覺宇哥看你的眼神,咋有點不對勁呢?”
照片是團建那晚在恰西包房拍的,最左邊是祝蔚,最右邊是阿宇,中間隔着杜己睿和幾個同事,包房暧昧的燈光灑在一衆人臉上,除了阿宇,其他人都看着屏幕......
“當然是你會錯意,他喝多了,眼神難免暧昧。”
祝蔚回完付西文,她緊接着發了一個失望的表情,“還以為有真人cp磕了呢,沒意思沒意思。”
話雖這麽說,但這種想法在付西文心底埋下了種子,她打算實時留意。
關掉對話框,祝蔚躺在沙發上盯着這張照片,持續很久。
阿宇是在看她嗎?
好像,是的。
......
周一,祝蔚早上剛出門就被眼前大雪驚住了,雙腳踩在雪上,有種秒被冷風從腳底穿透的感覺,本來她穿的是羊絨大衣,想了想,轉身上樓又換了件羽絨服。
趕到公司的時候阿宇已經來了,和杜己睿正坐在祝蔚那聊天,手裏端着一次性紙杯,時不時吹吹熱氣。
她走過去,邊脫羽絨服邊打招呼,“杜叔,早。”
“蔚蔚來啦!正好吃早餐,阿宇買的,還熱乎呢。”
麥當勞的套餐,就放在花盆旁邊,她掃了一眼阿宇的手,創可貼沒貼,傷口已經結痂了。
他今天也穿了羽絨服,一身黑色,長款及膝,好像個剛從黑夜走出來的旅者。
如果他此時站在街上,風雪吹落一身,沒人看起來比他更孤獨。
祝蔚想象這樣的畫面,竟然有些期待親眼目睹。
“你吃飯,我倆先過去。”
杜己睿跟在阿宇身後,給祝蔚騰地方。
......
下午兩點鐘,微信對話框閃動一下,變成黃色。
祝蔚點開,看見關俊良發來信息,讓她把上次會議的周報數據打印一份給他送去,平時這都是總助的工作,今天怎麽找她了?
祝蔚猜測關俊良找她肯定還有其他事。
帶着打印數據,祝蔚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A4紙放到長桌上,關俊良只掃了一眼,讓祝蔚坐下,還給她拿了瓶蘇打水。
祝蔚沒喝,預感不是很好,看來打印數據只是由頭。
“來了有......三個月了吧?”
“嗯,差不多。”
關俊良抿了口茶,“在學校有談戀愛嗎?”
“沒有。”
切入正題有點快,幸虧水沒喝,要不然祝蔚肯定嗆着。
“意中人呢?”
好有年代感的詞,“......沒有。”
茶杯在手裏撚了兩圈,關俊良說:“你是敬淳的女兒,所以私下裏我就是你叔,從你來公司我一直有心留意,你工作特別認真,表現不錯,大家都挺喜歡你的,我呢,是覺得關海這孩子不錯,想撮合撮合你倆。”
祝蔚驚了,非常吃驚。
她和關海,八竿子打不着好嗎?!而且關海和餘茶沒斷,雖然那晚在恰西發生了不愉快的事,但兩人一早庡?在茶水間眉目傳情,祝蔚可看見了......
“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我說,沒關系。”
關俊良幾次和祝蔚聊天都很和善,他批評過公司不少人,但從未跟祝蔚發過火。
“小關總有女朋友,我和他性格方面也不合适,再說我實習完就回廣州了,下學期要忙畢業答辯,沒時間談戀愛。”
祝蔚少有地在關俊良面前說了這麽多話。
他聽完眉頭一皺,“不對吧,關海怎麽跟我說他沒女朋友呢?還說對你有好感。”
祝蔚吓得連忙搖頭,這種男人的姻緣她可承受不起。
“你可能不了解關海,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心思特別細膩。”
“啊......”
“關叔還是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起碼考慮考慮。”
“啊......啊?”
祝蔚擡頭,和關俊良對視,他一臉長輩的慈祥,态度誠懇得就差給祝蔚拱手作揖了。
“行,我也不為難你,你倆自己處處,實在沒感覺再說。”
祝蔚真不知道該回什麽,匆忙離開關總辦公室,她手裏有個工作着急給阿宇,弄完還要跟他去恰西,卿松說聖誕節快到了,店裏要搞大活動,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做準備了,所以阿宇和她最近肯定要勤往恰西跑。
雪不知什麽時候停的,總之下班的時候萬裏無雲,即便黑天還是能分辨清楚,因為那幾顆僅能看見的星星沒有一點遮擋。
“車呢?”
大雪把所有車頂都蓋上厚厚一層,祝蔚忽然想起電視裏總用這樣的詞形容北國的冬天——蒼茫大地,銀裝素裹。
阿宇毫不猶豫地走到一輛車旁,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拿出一個除塵撣子,開始掃車身上的雪。
祝蔚走過去,阿宇揚起的手臂來不及收,雪花紛揚落在她頭發上,臉上,衣服上。
祝蔚下意識閉眼,冰冷讓她瞬間失語,緩了兩秒再睜眼,阿宇站在她面前,給她撣落發絲上的雪花。
順着頭發往下,碰到祝蔚臉頰時她往後一躲。
“......沒事,我自己來。”
祝蔚粗暴拍了幾下身上的雪,轉頭坐進車裏。
來公司這段時間,因為工作關系,她和阿宇出入辦公樓很多時候都在一起,大家也習以為常,可自從團建那天唱k之後,祝蔚發現自己有點變了,或者是再往前一點,在籃球館給阿宇送手機那天。
怎麽變了說不上來,具體表現在此刻......
“你沒事吧?”
阿宇上車看了眼後視鏡。
從祝蔚來實習,阿宇的副駕駛一直是她的專屬座位,可她今天卻坐後面。
“沒事啊。”祝蔚回得故作輕松。
“生氣了?”
弄她一身雪......
祝蔚扭扭身子,“當然沒有,我就是聽說車上最安全的位置是司機後方,以後我就坐這了。”
阿宇沒再說什麽,啓動車子,任她去。
......
一路上随處可見裹着厚厚工作服的清潔工在忙着鏟雪,有的路面已經被清出來,效率很高。
拐進恰西停車場,阿宇問祝蔚,“下午關總是不是找你了?”
“找了。”
祝蔚已經習慣阿宇對她的事了如指掌,這個男人眼線遍地,也不知道哪來的好人緣。
祝蔚把她和關俊良的對話如數講給阿宇,他聽完什麽也沒說,只是冷笑了一聲。
幾個意思?
走進恰西剛好六點鐘,店裏員工基本都到了,做營業準備,祝蔚對這裏早已輕車熟路,熟到可以自由出入吧臺找東西喝。
阿宇走在前面,穿過大堂時撞到身旁的高腳凳,随之一腳踹倒,“叮當”滾落一圈,祝蔚被吓着了,趕忙過去扶起來,阿宇卻頭也不回。
“宇哥怎麽了?”
秦理從吧臺出來,往阿宇消失的方向看。
“不知道,從公司出來還好好的。”
“肯定誰惹他了,要不然他輕易不發脾氣。”
秦理看着祝蔚,意思很明顯,她一臉無辜,“你認為我敢嗎?”
秦理呲着一口白牙笑笑,“不敢嗎?我感覺咱們這幫人就你不怕他。”
祝蔚拍拍心口,“我都要怕死了。”
說完她瞄了眼吧臺,“有沒有什麽酒我能喝?度數低一點,我壯壯膽。”
“死了這條心吧,自從你過生日那天喝醉,宇哥不讓我們再給你酒喝,一滴也不行。”
祝蔚抻長的脖子縮回來,“他說的?”
“當然,哥啥時候騙過你。”
秦理說話莫名往後邁了一步,祝蔚看見皺皺眉,怎麽?礙他眼了?
秦理看出祝蔚納悶,他笑笑,說:“沒別的意思哈!宇哥不讓店裏任何一個男的撩你,但你長得太好看了,我怕情不自禁。”
祝蔚了然,不只是恰西的人,就連良錦那邊店裏的男同事也好像在刻意和祝蔚保持距離,不用問,肯定是趙敬淳的意思,這時他倒會行使父親的權利了。
“你腦袋上紮的啥玩意兒啊?”
秦理像是忘了剛說過什麽,又站回原來位置,盯着祝蔚馬尾上綁的東西越看越眼熟,“這不宇哥領帶嗎?”
“啊,他不要了,給我當頭繩。”
祝蔚原話複述,今天早上等杜己睿走後她去還,阿宇這麽說的。
秦理撇撇嘴,“兩千多的領帶當頭繩,你倆好像都有點毛病。”
兩千多?祝蔚有種想扯下來的沖動。
“你快去看看宇哥,他要是發火,我怕恰西今晚營不了業。”
“行,我去看看,回聊。”
“珍重啊!”
秦理擺擺手,有點擔心,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
“晚上吃什麽?”
上樓的時候,祝蔚絞盡腦汁,打算先用這句話迂回一下。
辦公室門大敞四開,祝蔚走到門口剛要說自己演練了一路的話,看見阿宇站在魚缸前,手裏拿着裝蝦幹的罐子,而他身後站着一個女人,憑側臉和身段判斷,好像是茜玥。
察覺自己有點打擾,祝蔚要離開時茜玥突然從阿宇身後環住他的腰,臉貼着阿宇後背,眼睛卻和祝蔚對視了。
“哐”地一聲!阿宇突然将罐子砸向牆壁,轉身一臉冷漠地扯開茜玥抱他的手,也是這時,他發現了祝蔚。
茜玥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流連,祝蔚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既心慌又難受,她低頭誰也不看,抓住門把手,緩緩把門關上,意思很明顯。
你們聊,我回避。
穿過那條總是昏暗的走廊,祝蔚下樓找到秦理,他正在搬酒,祝蔚要伸手,被他攔住,“別忙了,最後一箱。”
幹完活,秦理洗洗手,問:“咋了?被宇哥趕出來啦?”
祝蔚搖頭,“茜玥來了。”
秦理暗暗罵了聲“操”,“我怎麽沒看見?肯定偷偷溜進來的。”
祝蔚不太知道茜玥和他們的關系,但從秦理話中不難分辨曾經肯定發生過什麽。
他脫掉幹活穿的工作服,“不能讓宇哥和她單獨待在一起,我得去看看。”
說完見祝蔚不動,他有點急了,“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見死不救啊?”
“怎麽了?”
秦理撓撓腦袋,“茜玥喜歡宇哥。”
“所以呢?”
“而且喜歡的方式很極端。”
“啊......”
秦理繼續撓,“宇哥胸口有道疤,你知道嗎?”
“我要知道會不會很奇怪?”
“那道疤是茜玥拿刀劃的,宇哥看她過得可憐就沒追究,也沒辭退她,可是......哎呀!”
秦理急得不行,拉着祝蔚趕忙往樓上跑。
可剛跑到樓梯口,看見茜玥從樓上下來。
“怎麽?怕我殺了你們宇哥啊?”
秦理往後退了一步。
茜玥冷笑一聲,“放心,要論心狠,誰也比不上阿宇。”
說完看了祝蔚一眼,抿着鮮豔的紅唇走了,腳底高跟鞋有節奏地踩着水泥地面,發出磨人的聲音。
秦理長出一口氣,沖祝蔚招手,“走吧,讓宇哥單獨待會兒。”
祝蔚搖搖頭,給他使眼色。
秦理順着祝蔚的暗示看過去,阿宇正站在樓梯上面,單手插兜,俯視他倆。
“哈哈~”
秦理幹笑兩聲,“玥姐啥時候來的?也沒跟我打招呼。”
“上來。”
阿宇說。
秦理歪頭問祝蔚,“你還是我?”
“我。”
祝蔚慢慢往樓上走,生怕腳底一個不穩再滾下去。
作者有話說:
過去一年謝謝你們的陪伴,願明年我們都有個好運氣,好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