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天煌教風雪堂,王亮今日得了兩個紅果子。堂中弟子知道他們當家二師兄愛吃,但凡下山總要帶點什麽孝敬師兄。王亮揣着兩個果子,去給大金開開眼。沒想到等到入夜,都沒見大金回來。正巧碰上大金唯一的小師妹許薇薇來醫藥堂抓草藥,問了大金的去向。
許薇薇最害怕風雪堂的人了,尤其是口氣特別兇,長得也特別兇的王亮。王亮還沒問前因後果,許薇薇就說了自己偷懶,大金替她下山除狼的事。
“你自己沒手,要你師姐下山?”王亮覺得除狼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覺得許薇薇太不把大金當回事了,反正左右都是等大金,訓着許薇薇等人,就當打發時間。
“可是,可是狼多髒啊,還好多血。”許薇薇小聲道。
“你師姐還沒狼高呢,你也真好意思。”王亮瞪了她一眼,“倒杯水來。”
許薇薇被王亮數落了一個多時辰,夜裏寒氣太重,肚子又疼的厲害起來,王亮瞧着她也挺痛苦的,就放她走了。左右山上無事,他便牽了馬下山去尋。他找到大金的時候,大金還蹲在地上哭。要不是她穿着門派的白紗衣,真就看不見人了。他攔腰撈起她,展開她的手掌,打了一巴掌。
“疼。”大金縮了縮手。
“不老實。”王亮将她攬在懷裏。大金覺得風沙的聲音小了,狼的叫聲也沒有了。前路也清明了。
“二師兄你怎麽來了?”她仰着頭問她。
“今兒得了兩個果子。”王亮瞧見她兩眼渴望,哼了她一聲,“就拿來給你看看,饞饞你。”
大金被他逗得咯咯笑,抱着王亮的脖子蹭啊蹭:“二師兄最好。”
她從王亮懷裏摸出一個果子,趁着王亮不注意偷偷啃了一口,聽見王亮哼她,又谄媚的舉給王亮啃一口。
“我來的時候,聽聞和同說過緣由了,後面這些新入門的也真是反了,想怎麽出氣,二師兄給你撐腰。”
大金啃完一個果子,問:“我為什麽要出氣?”
“污蔑師姐,以下犯上,條條把他們逐出師門。”王亮出着壞主意。
大金想了想,點了點頭:“師兄說的對,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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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關系?大金受委屈了,就是天大的關系了。想好怎麽治他們了麽?”
大金抱着王亮,他身上暖乎乎的,很舒服:“教裏是有規矩的,師兄既然說了他們以下犯上,堂主會讓他們跪禁閉室的。”
“哼,便宜了這幫小崽子。”他摸了摸大金的頭,“等他們出來二師兄絕對重新教他們什麽叫尊師重道。”
許薇薇被王亮訓過,不見大金回來根本不敢睡。她聽到此次獵狼的師兄師姐,十一人只回來四人,打聽之下并沒大金,心中更是害怕。直到王亮帶着大金回來,許薇薇這才松一口氣,上前噓寒問暖,上藥鋪床。
已經快近黎明,隐約聽到有早起的弟子晨練,許薇薇小心除掉化膿的血痂:“聖女說今早議事堂,要師姐過去。”
“昨夜尋仙堂的師兄托我跟師姐求個情,說是他們小師妹沒見過死人,昨天口無遮攔了。”
大金手上吃痛,握緊了一下,許薇薇的刀片劃破了她的五指。
“師姐。”許薇薇趕緊撒金瘡藥。
“我怎麽不知道。”
“師姐昨夜已經睡下了。”許薇薇道。
帶換好藥,王亮來接大金一同去議事堂。許薇薇站在門前,抱着一盆血水,想到了剛入門的時候,人們經常提及的,有一屆小師妹,負重十二塊石板領跑早課。自此之後,再也沒出過那麽大懸殊的弟子。雖然近六年來早課多有偷偷帶石塊的弟子,但是負重四塊還能不落隊,已經是極限。那個傳聞中十二石板的小師妹,久而久之就成了石師兄口中激勵新來弟子的傳說。她去年入聖女門下,曾經跟着大師姐王蓉住過一段時間,她自小對玄之又玄的事情很感興趣,便問師姐那位“十二石板師妹”是哪位堂主的事跡。王蓉見她一直念叨這個傳說,才将她打發到了醫藥堂。
她第一次見到大金的時候,是很失望的。
也許現在入門的弟子,聽了這個傳說太久了,不信這個傳說也太久了。
“師姐能不能原諒師弟師妹們。”許薇薇追上去喊,“他們,我們其實都很崇拜師姐的。他們只是忘記了。”
大金摸了摸許薇薇的額頭,看着她的黑眼圈道:“沒有發燒。你是不是太累了?我早些回來替你。你先在醫藥堂小憩一下。”
王亮牽了大金的手,向議事堂走去。
邊走還邊感嘆:“他們這群新人還挺有情義的。”
“可能都是同期吧。”大金說完這話,看到王亮嗤笑她,她低下頭道,“我是個個例,我那時看二師兄脾氣暴躁沒人理,全心全意照顧二師兄了,是以同期不熟。”
“可是不熟。”王亮陰陽怪氣道。冒充許薇薇獵狼,聞和同都沒認出她來。
“我以後會注意多多走動的。”大金順順王亮的毛。
“你走動什麽,讓他們過來看你。”
大金很為難:“他們若是能來看我,必然也是來看病了。如此太麻煩,還是不要來了。”
二人一同進了議事堂,如今風雪堂無堂主,二師兄暫代堂主之職已有六年,此刻便坐在了風雪堂堂主的位子上,大金走到臺階左首,聖女身後,垂目站定。
對于辱罵大金的弟子,罰關禁閉三個月。就此次遇到馬賊一事,教主又問了許多細節。聞和同當時救同門心切,對那群馬賊觀察并不細致,大金一一作答。話畢,尋仙堂一名女弟子站出來道:“弟子有一事不明。”
大金朝她看去,那姑娘長得十分高挑,胸前起伏明顯,她沖大金笑着,笑起來還帶着一對兒酒窩,令人不由心生好感。尋仙堂堂主準她發話:“白芙直說便可。”
“師姐剛剛說,他們的行囊裏有我派護手,師姐便與他們起了沖突。然而剛剛聞師兄回憶,我教下山的弟子,并未與那群馬賊交鋒就遇了埋伏。我教此次下山除狼,便是一日的功夫,除了水囊并未帶其他物品,那馬賊那套護手,是哪裏來的?”她上前一步,站在犯錯的弟子面前,“他們見到師姐,第一反應就污蔑師姐是叛徒。弟子大膽一猜,只怕此事,有師兄和師姐都未注意到的情況。師弟師妹雖然該罰,卻也該聽一下緣由。”
大金驚訝的看着白芙,這姑娘看上去已經有十七八歲,比大金高出半個身子不止,她卻毫無羞澀,真誠的叫她一聲師姐。她從未被人這樣喚過,臉一紅,低下頭去。
聞和同轉而問幸存的弟子,到底看到了什麽,才會認為大金是叛徒。
昨夜第一個辱罵大金的弟子咬了咬牙,應聲道:“她就是叛徒。當時我與聞師兄系在一根繩子上,聞師兄為了救我,割斷了自己身上的套索,我就一下被拉了出去,我看見那個馬賊頭頭,就在不遠處,他手上還拉着一截繩子。那截繩子後來被他纏在巨石上,繩子的那頭系的就是大金師姐!她假裝舍身救聞師兄,實際上根本就是苦肉計!”
大金沒讀過多少書,聽不懂他們很多話:“什麽叫苦肉計?”
本是一個提問,此刻卻成了一句責問。
聞和同沉默片刻,做和事老道:“大金師妹不要急。”
“我沒有急,我就是想問問他,苦肉計是什麽意思。”大金認真解釋。
聖女淩煙知道大金的脾氣,出聲道:“既然這樣,不如就查一查吧。大金且去禁閉堂小住一日,聞和同擇幾名子弟一同去尋馬賊蹤跡,稍後我會命人徹查大金住處。”
“什麽禁閉堂小住。”王亮拍桌而起,“又不是沒地方,大金是我風雪堂出去的,這次就當回娘家,回不回去也不是你們說了算,我風雪堂想什麽時候讓她走,她想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聽見了嗎?”說着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弟子,“跟這種分不清身份的人說話,真累了我的嘴。”
大金偷偷笑他,他順帶着瞪了眼她。
散會的時候,王亮氣還沒消,還想回去跩他一腳,被大金拉住。
“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不也挺好的麽。”大金蹭蹭他,“可以回家啦。”
“哼,便宜了那小狼崽子。”
許薇薇一日沒等到大金回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搜查住處的議事堂弟子,心中起了慌亂,坐在房門口大哭了起來。聞和同聽到哭聲,看到蹲坐在門欄下的許薇薇,夕陽中顯得格外動人。他不禁上前勸慰。
“我,師,師姐呢?”她問。
聞和同聽她如此稱呼大金,不由得對這個師妹更生喜歡:“這些日子她搬去風雪堂住。”
許薇薇看見來人:“那你們是來幫師姐搬東西的麽?”
聞和同見她如此關心大金,不忍讓她擔憂,于是撒謊道:“大金師妹手受了傷,不太方便過來。”
許薇薇點了點頭,回屋拿了許多藥膏一一講給聞和同聽,要他轉交給大金師姐。聞合同一一應下,許薇薇是個很會辦事的姑娘,她又取了一盒金瘡藥,放在聞合同手上:“大師兄經常下山,這藥師兄一定要收下。”
聞和同又安慰了她幾句,待到搜查完畢,他才最後一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