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天煌山上,夜空很亮,星星很大。

大金自此,沒再說過一句話。

陸瑾白換着法子的給她講話本,大金眼中時而略過一抹精光,但很快逝去。好像再難有什麽撥動她的心。陸瑾白沒有放棄,他隔三差五就會送一些好吃的東西喂她。大金見到了她這輩子都沒有聽過的東西的,西湖醋魚,螞蟻上樹,糖醋裏脊……

但她病了。

聖女說是心病,屏退了衆人要她好好靜養。

陸劍鋒上山來接陸瑾白,小白很不放心大金,與陸劍鋒大幹了一仗,大金披着紅色的鬥篷來勸架,她臉色很白,連陸劍鋒都看的出來她現下很不好。她沒有看陸劍鋒,只是走到二人中間,絲毫沒在乎險些穿透她胸口的重劍,看着陸瑾白道:“小白,等我身子好些了,就去追你。”

陸瑾白這才十分不情願的與陸劍鋒回去,還一步三回頭,囑托了許多人照顧她。大金沒有去送行,白芙正好聽說有騷動,看到大金,脫口道:“陸六少且放心,我定會照顧好師姐。”

陸瑾白與白芙在昆侖墟一戰也有想當的了解,二人算得上合得來。更何況他們共同守住了大金去過昆侖墟的秘密。所以陸瑾白很信任她,點了點頭道:“要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去長安商鋪直取,總之什麽都要用好的。”

這天夜裏,送走了日夜逗她開心的陸瑾白,大金的氣力一下抽走了不少。倒在床上昏昏沉沉便要睡去。不知是誰一直在搖晃她,待她醒來,卻已經不是她的卧房了。

她不曉得那是哪裏。

只是覺得很熱,像是被火烤一樣,四周的空氣都有些變形。她站起身,這感覺很像是聖火教的火牢,然而不同的是,她可以望見對面結冰的棺椁。

大金從未入過聖賢塚,并不知道聖賢塚都是冰棺。而根據教義,引導教中各位先靈的是,不滅聖火。聖賢塚用機關術讓冰火看上去共存,實則大金看的近在眼前的冰棺,還在另一間石室,她要是這樣直直走過去,是永遠都走不出聖火室的。

聖火室本來就是一個招魂的象征,只有在添加蠟油的時候才會在外面開啓,在室內的人,是無法自己出去的。大金并不知道這些,走了許久仍然在原地打轉,整個人被烤的已經開始意識模糊。

忽然間隐約感到是誰拉了她一把,将她抱了出去。

那人胸膛很硬,隐約還在跟另一人争執什麽。大金從臂彎裏隐約可以看到對面那人覆面的紅紗。

“二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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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他的人微微一怔。

淩煙沒想到大金竟然還有意識,只是看着他,那人搖了搖頭,淩煙雖有不甘,但還是離開了。

抱她出來的并不是王亮,而是四大護法之一的文穹,他喂了大金一些水,給她身上的燙傷做了簡單的處理,放她在聖賢塚的祭拜堂,等她醒來。

大金睜眼看到了冰窟中,銀發肅穆的戰神。

他一如她記憶中的樣子。

那一眼,她好像回到了拜師的那一天,她張了張嘴,在心底叫了聲“師父。”

文穹輕嘆了一口氣,大金這才看到他,他長得十分高大,但同時又十分的瘦,像是大漠中被風沙掩蓋的幹屍。

“文護法。”

文穹點了點頭,算是應答。他從懷裏掏一個藕黃色的布袋,扔給大金。

“老伊拿得出手的徒弟,也就你一個了。總要有個活着的人還記着他。這裏面是戶籍,通關文牒。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為什麽?”大金不懂什麽是文牒,什麽是戶籍。

“你見過小彤了吧。”文穹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淩煙這輩子最忌諱的就是小彤。因為有小彤在,淩煙總覺得她會失去聖女的位子。淩煙容不下你的。看在老伊的面子上,我讓你走。”

大金咳嗽了幾聲,畢竟是醫藥堂出身,多少是明白的,她病的太奇怪。

可是她不想走,二師兄不要她了,她去哪都沒有意義。

“過幾天,我會親自下山去與千羽軍交涉押送小彤的事,你這幾日調整一下身子,到時候與我一同下山。”

大金打開那個藕黃色的布袋,看着上面她認不全的字。

文穹告訴她,從今往後,她叫伊瀾。

伊瀾,江南人士,永正十年全族遷徙關外。父親是伊永長,江南進士,曾經是文武雙全的青年才俊,也曾迷倒過萬千少女,就是那個冰棺裏的男人。他一生無妻無子,這一紙身份,是他還在世的時候,托江南朋友僞造的。那個時候天煌教與中原武林關系緊張,風雪堂已經有太多人有去無回,他僞造這一身份,便是想的,萬一哪一日中原人殺進聖域,還有一人,可以帶着天煌教武學逃離,不求她能重振天煌教,只希望千百年來的教義與武功不要就此失傳。

然而天意,天意不曾亡天煌教,天意,只是召回他。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這個布袋就一直由文穹收着,作為思念友人的一件舊物。

因為王亮下山,大金失去了靠山。教主覺得大金知道的太多,就同意了聖女除去大金的意思,他思前想後,念在祈願日一戰,大金曾經照顧老伊多日的份上,這才勉力一救。

不過大金只是個孩子,他也不願與她說太多。

大金隔着冰棺摸了摸師父的臉,然後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隔日,白芙去看大金,發現大金并不在卧房,便先行去給大金煎藥,發現藥草似乎不太對,似是多了一味毒草。白芙本不懂醫,但是她惜命謹慎,知道教主除她滅口之心仍在,所以從不敢大意,也就多看了許多醫術。今日在大金的藥草裏看到了毒草,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四下尋找大金,以求她還安好。

後山山谷中,許薇薇哭的要斷了腸子。

她崇拜的小師姐死了。

據說是墜崖摔死的。

許薇薇從來沒想過大金會死,她後悔昨夜該陪着大金一起睡,聽說今天是大金采藥草的日子,想來也是這位小師姐不顧自己身子來采藥,結果失足。她不敢看大金摔爛的臉,只是越哭越難過,越哭越可惜。

白芙遠遠的站在一邊,看到了趕來的聖女,又匆匆離開。

陸瑾白的馬隊人多,應該還沒有走太遠。白芙日夜兼程,在出聖域之前,看到了他們的人,她認定陸瑾白要是知道大金死了,必然會帶她尋個好地方安葬,她就可以混入送葬隊伍,離開聖域。先看到她的是陸劍鋒,他與領隊的說要去小解,繞了個彎截住了白芙。

重劍掃過風沙,他挑下馬上的白芙,看清了來人。

他的重劍抵在白芙的脖子上,并沒有收回。

白芙悲切道:“大金師姐,大金師姐她……”

“死了是麽?”陸劍鋒替她說完,不看她眼中驚訝的神色,“是中毒死的,不是麽?我六弟與她這幾日同住同食,尋仙堂每日都會多給我六弟帶一壺水,說是他講書口渴。那應該就是解藥了。”

“你……”

“那是你們天煌教內部的事,與我無關,與我六弟無關。”他收了劍,“別再跟來。”

黃沙大漠,駝鈴聲聲。

陸瑾白看到他三哥從後面追上來,隐約可見一名天煌教的弟子的背影,問道:“怎麽回事?我的小師妹出事了麽?”

陸劍鋒拍掉袖子上的黃沙:“什麽師妹?那丫頭四歲就上山了,按照中原的規矩你要叫她師祖,就是天煌教的規矩,你也要叫聲師姐。”

“你是說大金師……”

“你師姐勤勉好學,尊師重道,師出名門,被內定為下一任聖女,永遠侍奉他們天煌教的天神,此生不會再出天煌教一步,你就不用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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