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9

傳聞陸家也曾入過仕,在百年前的前朝,也出過将相貴妃。現在的祖宅,金瓦碧樹,皆是前朝積累。這個說法捕風捉影,江湖人是不信的,大多是在販夫走卒之間,看到陸家闊綽,想象出來的。伊瀾跟着奉水林,也算得上是見過世面了,但在陸氏鑄劍山莊面前,她也不禁要苦笑搖頭。

金色的門面簡直要晃瞎人眼,但金的卻不俗氣,從雕花到配色,都做的巧奪天工,讓人在驚訝于這滔天富貴之前,先折服于鑄劍山莊的華美。

雷少則拉着伊瀾,脫離開月星很遠,小聲咬耳朵道:“陸家這門面,看幾次都覺得要瞎眼。”

伊瀾一把糊在他臉上:“那你別看。”

同行的人都覺得這二人膩歪的不忍直視,轉過頭去裝看不見。

“他們好像誤會了。”伊瀾想抽出胳膊,雷少則抱的更緊,“你放開我行不行?我說了不會說就真不說。”

“不行。”雷少則求道,“月星姐是個人精,我有猜不透你想什麽,萬一你忍不住說了,或者她一個走眼看出來了呢。出鳳城之前,你要跟我在一起。”

“哎,我的清白啊。”伊瀾望天嘆道。

“行了行了。”雷少則不忍她做作演技,“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你對我好點呗。”

因為雷少則和伊瀾都是江湖上排不上名頭的愣頭青,這倆人膩歪在這,除了同盟的人,別人根本不會在意。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在今日的鑄劍大會上。管家看到武林同盟的智多星也來了,上前附耳說了幾句話,月星神色微微凝重,跟着他去了後堂。伊瀾正要跟,雷少則拉住她。

“不許去偷聽。”他道。

“無聊。”伊瀾推開他。反正現下月星不在,雷少則也放松了警惕,只要伊瀾在他五步之內,他就放她自由活動了。伊瀾跳到擂臺邊的百年古樹上,猶如一只靈巧的燕子,低飛了一下就隐沒了蹤跡。雷少則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見她站在了樹梢。她閉上眼,感受着風的流向。

雷少則在樹下搖頭:這樣的輕功,世間難尋第二人。

他胳膊上的刀口隐隐作痛,正要從懷裏拿兩顆止疼的藥丸,面前就投下一片黑影,蒼白的手掌抵過一瓶精致的藥丸,雷少則手微微顫抖,想要擡頭看他,卻聽他道:“今日恐怕有詐,要是一會兒起了沖突,你身上有傷,一定要先走。”

黑影一閃而過,陽光又灑在他臉上。

雷少則握着冰冷的小藥瓶:“子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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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瀾在各方的争論裏,隐約辨別出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有些久遠,但因為那是大漠裏,第一個打開她外面世界的男人,她記憶特別深,甚至在離開天煌教的六年裏,她一直試圖明白,什麽是溫婉。

一切都是拜那人所賜。

她聽到了陸劍鋒的聲音。

“有人想要借鑄劍大會生事……說來慚愧……是的,我們至今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六弟他并不知道這件事……大哥已做好最壞的準備……月星壇主能來,也是……說的是……眼下聚集了這麽多人,要散也散不掉了,我倒是希望那挑事的人先出來,不然我們太被動了……我六弟?說來慚愧,他從未鑄過兵器。”

雙刀上的紅纓迎風而動,伊瀾在樹上翻身而下,落在雷少則面前。

“子安哥哥!”

雷少則擡頭,看見的是伊瀾。

伊瀾看到他手裏的小藥瓶,知道駱子安已經混了進來,也沒空搭理他,只是問道:“你認不認識這裏的管事,或者公子小姐一類的?”

“你要做什麽?”雷少則不解,但看見伊瀾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他摸了摸後腦勺道,“不安分啊。果然是不安分。還好有我照着,你在這兒等着,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

現在莊子裏上下都非常忙,雷少則想找的人不知怎的都沒在自己的住處,他帶着伊瀾繞了大半個後院,眼看前面的大會就要開始了。他咬了咬牙道:“有一個人,是一定不會動的。不過就是脾氣不好了點,小瀾兒,你非要見到管事的人麽?”

“嗯。非見不可。”伊瀾心中隐隐焦慮。

“那好吧。”雷少則道,“我帶你去見陸二爺。他脾氣不好,你最好有點準備。”

他們一路繞過來來往往的丫鬟仆人,走入一處僻靜的院落,此時雖說已經入秋,但鑄劍山莊的財力,四處都如夏日繁花,并無深秋落敗之景,反倒是這個院子,似乎并不屬于鑄劍山莊,處處透着寂寥。

日光很難照到院子裏的樹,樹向光而長,橫着歪曲着貼着院牆向外探頭。

伊瀾被這樣的景象震住了。

雷少則站在光陰處,給她指了指那個院子:“還要去麽?”

“那地方怎麽看都不像是有活人的。”伊瀾搖了搖頭,“要是真的有人住在那裏,想必也不喜歡別人去打擾。”

“就是這樣了。”雷少則面露遺憾,“其實以前陸二爺也不是這樣的。陸家的莊主十分寡言,陸二爺是暫代莊主打點鑄劍山莊一切事務,我小的時候跟義父一起來見過他許多次,是個爽朗大氣的人。不過是六年前那件事,陸家人其實很驕傲,更何況是有實權的陸二爺,雙腿廢了之後,脾氣也大變,我義父來時,他還用前朝的花瓶把我義父的頭砸破了。”

“但他卻是我們能找到唯一管事的人了。”伊瀾摸着自己的雙刀,“你先回去吧。”

“不行。”雷少則警鈴大作,伊瀾不按常理出牌他是見識過了,他一定要看好伊瀾,不能讓她出亂子。

伊瀾沒理他,刀穗紅绫一閃,人就已經躍入牆內。

伊瀾聽過陸家二少的事情,傳聞裏是個能文能武的當時才子,在他出事之後,所有人都以為鑄劍山莊就此完了。可見此人威信。她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死心垂暮的枯坐之人,沒想到看到的是個面容極好的青年。陸見銳早就聽到了牆外二人的争吵。左手邊放着一卷未讀完的書,右手正舉着一顆白子,研究着棋局。

棋盤正中央的窗臺上,擺着一只插着枯枝的花瓶,讓讀書下棋這件悅心事,變得并不舒心。

伊瀾毫不懷疑,要是她拔刀,那顆白子會沖她打過來。

陸見銳膝下蓋着金色的絨毯,是這間屋子裏唯一亮眼的顏色。

伊瀾懷疑,這條毯子,也不是他本意。

伊瀾取下雙刀,放在離門最近的桌子上:“不請自來,還望前輩海涵。六公子聽聞鑄劍大會一事,特意托我送了這柄雙刀前來。”

陸見銳目光掃過那柄刀,又看向伊瀾,一顆白子打在她身上,被她險險閃過。

“晚輩也知道如此時機,冒昧前來,鑄劍山莊也不會輕易相信。這柄雙刀,晚輩就放在這裏了,是展是棄,自有前輩定奪。”陸見銳才不信好意還是歹心,先将人攔下來再說,伊瀾也不願意與他糾纏,在他擲出第二顆棋子的時候,破窗而出。

雷少則聽到裏面有打鬥聲,正要從正門進去,就被跳出來的伊瀾拉住,一路輕功,跑出了鑄劍山莊。

“小瀾兒,你到底幹了什麽?”雷少則擔心死了,都有些後悔幫了伊瀾。但看到伊瀾左手似乎擡不起來,又看到她背後兵器沒了,不由得一驚,“怎麽回事?”

“沒什麽。”伊瀾跳下房。見雷少則生氣,解釋道,“我的兵器,是出自鑄劍山莊的。要是這一次鑄劍大會是有人從中作梗,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但是有那副雙刀,多少能圓過去的吧。”

雷少則驚的說不出話,“怪不得你說話有鳳都口音。怪不得大師說,此去苗疆,若是你有不測,可以送到鳳都鑄劍山莊。”

“哦?大師還說什麽了?”伊瀾笑道。

“也沒什麽。”雷少則才不敢跟她說,是義父約談了玄容大師,核查伊瀾身份,被他偷聽來的。

秋興寒雖然相信伊瀾是西域商會的人,但不代表她就是正道,也有可能是惡人谷的人借由西域商會,安插到秋葉谷的。他做到武林盟主這個位子上,用人總是要慎之又慎的。玄容說伊瀾很有可能來自鑄劍山莊,秋興寒這才讓伊瀾随同他們一同下苗疆。

那邊陸家人聽到陸二爺的傳信,也向那個小院落而去。

陸七小姐第一個到的,看到破窗以及牆上的棋子,不由得一驚,趕忙看她二哥傷勢。随後到的是陸三與月星,陸三看到了門口那柄雙刀,眼中一亮道:“是天煌教的人來了?”

“天煌教?”陸見銳回想了剛才伊瀾的樣貌舉止,搖了搖頭,“不像是。”

陸劍鋒笑笑,“他們不能随便入中原,想來也是喬裝一番的。這柄雙刀,是六弟六年前在大漠所鑄。是我托人去天煌教碰碰運氣,本以為來不及了,沒想到竟然真的被尋回了。”

正說着,前面有家丁來報,說是有一商隊求見陸三公子。領頭的是個女子,名叫白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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