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8

本來豔陽高照的正午,閑閑的飄過一朵烏雲,玄容擡頭看着天,心中隐隐有一絲不安。阿酒等人礙于玄容身法,不敢上前也不甘心後退。眼看太陽一點點西斜,阿酒心中越發焦慮:“臭和尚,你到底要跟我們耗到什麽時候,再不找到我阿姐,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玄容見她是真心焦慮,寬慰道:“我等不會虧待秦彩施主,只是見秦彩施主膚色異于常人,可是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說的好聽,你們還不是跟秦家一樣。把我阿姐當藥引,既然走到哪都是藥,我阿姐身為秦家至少還答應照看我們整個寨子,你們中原人只會拿感情騙人,騙走我阿姐,害了我們所有人。”

“秦彩施主是人,怎麽會當做藥。這其中定是有誤會。”玄容解釋道。

“騙子!他們鑄劍山莊的大當家都病了好多年了,你以為陸六為什麽天南海北的跑,還不就是為了他們家那個病秧子!他不是還去那個大漠的天什麽教待過麽?聽說那個天什麽教可以讓死人跟活人似的,保持屍身不腐,有不傳秘術可以讓人不老不死。你們當初那麽多門派去打人家,不就是為了他們的秘術麽。你們中原人,最不是東西,壞事沒少做,好話都讓你們說盡了。”

“阿彌陀佛,陸莊主沉迷武學,無意江湖紛争,常年閉關參悟劍術,并非你所說的這般。”玄容道。

“胡說胡說胡說!”阿酒氣的直跺腳,“他們鑄劍山莊打着采礦的名義去我們寨子好幾次了,你見過采礦是拔草的麽?你見過采礦是抓我們那的蟲子的麽?你見過采礦是擄我們那的大夫的麽?最可惡的是,你們還挑唆那些跟我們有往來的大家族幫你們,要不是秦家出面,我們早就被鑄劍山莊的人折磨死了!”

“這……”玄容只覺得心中慌亂,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他也無心再做辯解,只道,“武林同盟派了人去秦家調節此事,若是真有此事,盟主定會保你們安危。”他想到不知去了何處的伊瀾,想到那日追殺她的紅魔,已經無心戀戰,只道,“今日之事,或許是有誤會,我們暫且休戰吧。”

阿酒左右打不過他,他肯放過他們最好不過了,哼了一聲算是輸人不輸陣。

玄容急匆匆的向客棧飛去,客棧因為起了騷亂,已經有府衙的人出來維持秩序。見玄容走近,一名穿着戰甲的男子走進道:“千羽軍駐鳳城駐軍副将郝飛虎,見過玄容大師。”

“郝将軍怎會到此?”

郝飛虎曬得黝黑的臉顯的十分憨厚,他四下看了看,小聲道:“官府的人怕江湖人鬧事,鎮壓不住,縣老爺去找将軍求援了。将軍就讓今日輪休的我們來城裏随便轉轉。”

這個随便轉轉,就轉到客棧門前了。

玄容看着混在百姓裏的将士們,又問道:“那客棧裏可有什麽人負傷?”

郝飛虎封鎖客棧也有一會兒了,想了想道:“這倒是沒有,不過鑄劍山莊那邊好像出了點事,我正要趕過去看看。大師不如一起?”

玄容想了想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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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伊瀾。

她拼命的想要接近地牢入口,次次被阻攔。她看不到任何東西,看不到他來了,看不到身後的九節鞭,看不到險些要割掉她耳朵的長劍,看不到瞄向她的□□。

她的眼前,只有近在咫尺的地牢。

郝飛虎沒由來的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卻又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姑娘,只是脫口而出:“這人,脾氣性子都好像我師姐。大師你看像不像,就是在回龍客棧那個聖火教總壇,咬牙殺出一條血路的那丫頭。”

他話音未落,玄容大悲咒已誦,聲音層層震蕩開去,震掉了衆人手上的兵器,震碎了她眉心的發飾。

伊瀾目光越過衆人,看到了他。

玄容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大漠,他失去了師父,卻不懂如何悲傷。他關在火牢裏,心中明明懼怕死,卻動不了一步。他看到身邊的孩子獲救,看到他們痛苦,他卻不知如何哭。衆人皆道他有定性,不愧是佛家弟子。然而他卻很迷茫。

他跟着衆人走出來時,看到了滿臉血污的她。

那個時候的伊瀾眼中沒有他,那個時候的伊瀾,迷茫又倔強。

他跟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走啊走,一路血水浸染了鞋襪,他忘記了念往生經,只是想知道,她會帶他去何方。

行至無人處,她踉跄跌倒在地,他很想上去扶一扶。但是看到她一身血污,止步了。他要追随的是大乘佛法,而不是紅顏修羅。

有些時候,人要明白自己走的路,總是需要走一段彎路,确定自己不想要什麽,才會明白追求什麽。

他轉身離開,卻聽到背後嗚咽的哭聲。

那是他參悟路上的一道魔障,越是研習佛法,越是為當時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感到煎熬。

他終于有機會,為六年前的轉身贖罪。

伊瀾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看着走出來,護在她身前。

她強作無所謂的笑了笑:“大師,他們不相信我。”

他為她開出一條路,守在地牢門口,目送她進去。他說,“他們只是被情緒迷了眼,給他們些時間,你要相信時間,會把一切送還給你。”

伊瀾被他這樣注視還有些不适應,側身在地牢口道:“大師你不是該說,要相信佛祖,佛祖會讓好人有好報麽?”

他萬年入定的臉上浮出一抹淺淺的笑:“你看,你已經悟道了。”

陸七見玄容站在伊瀾那一邊,大罵伊瀾是妖女,而衆人卻迷茫了。他們不知該相信鑄劍山莊,還是少林。

玄容雙手合十,垂目而立。

聽着風動,人心動。

聽着樹不動,葉在動。

終于,他聽到了自己的心動。

即便是念過千萬遍心經,也無法抑制的心動。

地牢中彌漫着香甜的血腥味,陸瑾白本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想到還是中了招,那身體已經極度虛弱的苗疆人在他疏于防備的時候下了毒,竟然将他的衣服換下,自己穿上了他的衣服。

他聽到了外面的打鬥,卻用不上一份力氣。

他清楚的看到壓在他身上的苗疆人盤算的眼神,卻發不出一聲警告。他聽到伊瀾臨近的腳步聲,聽到她叫了聲“小白”,就見那人轉身,舉着一片碎瓷碗,瘋狂的撲了上去。地牢裏的燭光因風晃動,伊瀾睜大了眼睛,看着撲上來的“陸瑾白”,失聲笑道:“小白,是你算計了我麽?”

陸瑾白焦急的想發出聲響,卻只看到她放棄了掙紮,任由那人刺向她。他突然覺得心底某一個地方猶如逆水,不能呼吸。

他心裏那個小丫頭,懵懂卻倔強,從不肯放棄希望。

他聽說她會留在山上,成為下一任聖女的時候,遺憾是有的,他以為那是可惜。

他三年前因為二哥受傷,跑去天煌教尋她醫治,知道她死的消息時,難過是有的,他以為那是可憐。

當他們再次相遇,他感覺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欣喜。

如果她沒有再出現,他的感情不會發生這麽大的變化。

有些時候,催化一段感情的,只是過去一段美好的時光,加上一次偶然的再會。

伊瀾沒有反抗的倒下了。

突然之間外面的光線照進了,大批的中原人擠進來,郝飛虎撥開衆人,先一把抱起伊瀾,拼命的喊“大師”,玄容站在那裏,腦中一片空白。

郝飛虎力排衆議,帶了一幫将士圍了一間客房,将伊瀾放在裏面,還抓了玄容,請了軍醫,郝飛虎坐在門前臺階上,氣呼呼的說:“我确定這就是我師姐,你看她手上那條疤了沒?那就是為了救我們師兄弟留下的。我師姐從小就帶種,我說我想當兵,她當時就把我留在千羽軍營了。我師姐根本不是會在乎金錢啊權力那種東西的人,我跟你大師,我懷疑我師姐根本就不知道權力是個什麽東西。”

郝飛虎看着自家軍醫匆匆趕來,擡了下眼皮讓他進去,玄容也要進去,被郝飛虎拉住,繼續聽他發洩,“這幫孫子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大師你是出家人,你替我們問問佛祖他老人家,我師姐該被這幫兔崽子圍着打麽?真想缺斷這幫兔崽子的腿兒。”

因為千羽軍将鑄劍山莊圍了個水洩不通,進出都不許。月星等人醒來之後,拿着伊瀾留在客棧的幾份解藥,求入無門。

月星是聽到伊瀾與秦彩的對話的。以她的聰明才智,可以将事情還原七八分,雷少則跟着月星在鑄劍山莊門口蹲着,看着月色道:“咱們要不翻牆進去?”

“估計你還沒落地,就被射成刺猬了。”月星可憐智商。

“那怎麽怎麽辦?”雷少則自醒了就吃了一個不知道誰留在他床邊的肉包子,此時餓的很,十分煩躁,“你說他們捂着這麽嚴實,到底出什麽事了?”

月星神色凝重,看了眼天色,今日夜色晴朗,無烏雲蔽日,應該是能度過難關的。她帶着雷少則去找吃的,順便推測道:“這次的事,應該是鑄劍山莊一手謀劃的,只是不知所圖為何。”

“啊?你是說,那那個,陸三公子故意來害咱們?”

月星想到他們并未收到英雄帖,便道:“我們應該是無意闖進去的,不然他不會提出送咱們,以鑄劍山莊的財力,把我們留在莊子裏,更順理成章。他們應該是不希望我們插手。”

“那小瀾兒怎麽辦?”雷少則道。

月星揉了揉眉心:“只怕小瀾兒危險了。”

雷少則頓時忘了餓,掉頭就往鑄劍山莊跑,被月星一把拎住:“幹什麽去”

“當年是救小瀾兒。”雷少則道。

“晚了,千羽軍圍莊,說不定此事跟朝廷有關。咱們不适宜再插手了。”月星推測道,“不過伊瀾是我那個沒用弟弟托付給我的,我不會不管。”說着她看了眼雷少則,生怕他被感情沖昏了頭,傻不拉幾沖進去,她更怕對盟主沒法交代,“為今之計,我們先要搞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先去找那一個叫秦彩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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