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0
鑄劍山莊的招待宴席開的很大,好像是喜宴一般。
席間人們見到了一表人才的陸六公子,他攜着一名女子的手,一一向來參加鑄劍大會的衆人,衆人皆還禮,說是鑄劍山莊好醫術,安都秦家好小心眼。美人就該配英雄,六公子與阿彩姑娘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酒敬到伊瀾這一桌,伊瀾喝的已經微醺,小臉紅撲撲的,站起來的時候有些不穩,玄容不動聲色的扶住她,她舉杯,陸瑾白眼中閃爍,卻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伊瀾放下酒杯,握了握阿彩的手:“你身子不好,別到處亂跑,多多休息,多多保暖。”阿彩對她很是信任,連連點頭。伊瀾拍了拍陸瑾白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換下一桌了。
她剛坐下,才發現旁邊坐的是玄容。
她不好意思的讓人把酒換成茶水,還悄悄告訴上菜的丫鬟,把素菜調過來。一切弄好後,她才裝作剛看到玄容,驚訝道:“大師怎麽坐這裏?”
玄容替她換了杯溫水道:“我一直都坐在這裏,你剛剛不是還命人上幾道素菜與我麽?”
伊瀾有些不好意思:搖頭晃腦道:“佛不是說,不可說麽?”
玄容笑笑,果然不再說。
伊瀾覺得玄容變了許多,卻不知道變在哪裏,只是莫名其妙的喝了那杯水。不一會兒在上座坐不住的雷少則哭着讓玄容坐回去,玄容巋然不動,他只好求伊瀾跟他換位子,伊瀾瞄了眼上座的陸劍峰側首,好像是白芙,猶豫了一下。
陸劍峰看向她,舉杯,白芙終于注意到了她。
燭火闌珊處,白芙追上離席的伊瀾。
“師姐?”
伊瀾轉身,笑的柔和:“小芙,好久不見。”
“原來師姐還活着,怪不得我下山的時候,風雪堂堂主在我水囊裏下毒。”白芙自言自語道。
那日她下山之前,還抓了由折來質問,問他師父為什麽投毒害她。由折拿着大勺,一副凜然的樣子:“雙刀既然遺失,很有可能是大金還活着。我們不會讓你去加害大金。”
Advertisement
沒想到,真的被他們料對了。
這便是風雪堂的情誼麽?
“剛剛席間,陸三公子說要再次攻打聖火教一事,要我們鼎力相助。聖火教雖然會拐幼童,但并不會做毒人,是師姐誤導了他們?”白芙推測道,“為什麽?”
“鑄劍大會那天,我見到你了。”伊瀾走上前去,替白芙理好風吹亂的頭發,“我雖然詐死逃了,但你沒有。我一直都很擔心你,看你當上四大護法,覺得很心疼,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不容易。”
“小芙,聖火教一日不除,你我一日都不會有真正的安寧。”伊瀾走上前,額頭頂上白芙的額頭,伊瀾的手很暖,額頭也比她暖,白芙強撐了這麽多年,突然很想哭,只聽到伊瀾輕聲道,“小芙,謝謝你那天救了我,這一次,換我救你。”
白芙滑落在她懷裏,打濕了她的裙襦。
外面的酒席還在繼續,這邊見伊瀾離席,玄容默默跟着她,但見尿遁的陸劍峰也走了上來。他邀了玄容道:“大師這麽早離開,便是不給鑄劍山莊撐面子了。”
玄容忙道:鑄劍山莊自有積威,貧僧只是一個小小的修道之人,談不上面子。”
“說起來,大師與這丫頭一直同行,昨日還當着衆人的面出手助她,大師已經知道她的來歷了吧。”陸劍峰側過身,躲在陰影裏,避開了白芙的身影。白芙因為情之所動,并未看到玄,陸二人,告別了伊瀾,走回酒席。
玄容點了點頭。
“也是,大師心細,這個當年送弘理大師屍首回少林時,我就見識過了。”陸劍峰重提當年事,玄容終于将目光移向他。陸劍峰終于引起了他的重視,繼續道,“我勸大師不要與她提舊事了,昨夜我六弟想要好好與她相認,被她拒絕了。大師既然救過她了,當日她保住弘理大師的恩情也算是還了,不如,大師也放下吧。”
“她為何不與六公子相認?”玄容還記得,她對那副雙刀的愛惜,可見陸瑾白對她很重要。
“這我就不清楚了,大師要是感興趣可以去問問白護法,白護法可是她的師妹,知道的一定比我多。”陸劍峰頓了頓,轉入正題道,“只是剛剛看她們二人密談,我突然有些疑慮,這一次是不是着了天煌教的道兒了。”
玄容雙手合十:“陸施主何必庸人自擾。同門久別,自然有一些話要說,若是敘舊都有陰謀,陸施主過的未免也太累了些。”
“大師說的極是,若是敘舊都揣着幾分算計,她活的确實不輕松,我倒是有點好奇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了。”他看了眼已經在席間觥籌交錯的白芙,告別了玄容,向酒席走去。
玄容離開了鑄劍山莊,向客棧走去。
此時已經入夜,由鑄劍山莊出來,有一排紅燈樓點亮到去客棧的路,這是專門為武林同盟的人回去點起的路燈,玄容沿着這條路走着,看到臨近客棧的角落,似乎是伊瀾的衣袖。他停在那裏,明知不可再上前,卻又很想見見她。
伊瀾單手抵在巷子口,盡量往陰暗的角落走,她好煩這猶如白晝的燈火,讓她無處隐藏。她意識有些渙散,膝下一軟,跌倒在巷子裏。
木箱翻到的聲音驚了籠子裏的雞,雞發出尖銳的叫聲。
伊瀾很想堵住那只雞的嘴,努力伸手夠到雞籠子,卻怎麽也抓不住雞脖子。玄容聽到動靜跑過去,就見她癱軟在地上。
他伸手要扶她,她反手,匕首劃落他的袖子,他第一次看到如此警戒的伊瀾。
那不是好奇武林盟主受了多重的傷的小得意,也不是每次吃飯都看別人先吃幾口的小心翼翼,而是真正的拼死的決意。
伊瀾看清是玄容,默默的将匕首收回袖子裏,玄容看到她袖口染紅了血,看到她本不清明的眼神,漸漸強打起精神。
“原來是大師。”她一如往常般淺笑。
“為何要自殘?”玄容不解。
伊瀾笑笑,收在袖口的匕首又插進幾分,這才讓她神智更清醒了些:“我好像中毒了。”
玄容看的清楚,他要去找鑄劍山莊求助,被伊瀾拉住,她臉有些微紅,手心很燙:“大師要去哪裏?大師要是還顧念這些日子的情誼,就當做沒看見我,放我一條生路吧。”
“你說什麽?”
“你不會懂的。”伊瀾也沒想跟他多解釋什麽,說來說去,她就是個早就該死的人。也許是秦彩找到了她沒有用了,所以苗疆人要殺她;也許是陸劍峰覺得她知道的太多了,要除她滅口;也許是天煌教的人還是發現了她,要斬草除根。不管怎麽樣,鑄劍山莊,都不是她該留下的地方,所以她剛剛感到一點點的頭暈,就起身走了,為了确定症狀,還跟追上來的白芙碰了碰腦門,她的體溫已經異于正常人,中毒是跑不了的了。她扶着牆繼續向黑暗的角落裏躲,玄容一把抓住她。
她的體溫很高。
“如果你不想回鑄劍山莊,那我去找月星壇主來。”
“不能去。”伊瀾看着他道,“我無父無母無任何靠山,我要是殘了廢了就沒有用了,不要讓他們知道,我現在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別讓我太可憐。”
玄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小時候的她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抱起她,向客房跑去。
她的血染紅了他的僧袍。
伊瀾拉着他的手,不讓他離開,指尖時而因為疼痛陷入他手腕,她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輕聲笑道:“沒事的。”
“以前也有過麽?”玄容幫她提精神,分散她的注意力道。
“剛入中原的時候,妙言言為了盜寶,在奉水林的食物裏下過毒。當時我以為奉水林會請大夫的,他卻說,我不值那個錢。”她蜷縮成一團,“熬過去就好了。”
“我去請大夫。”
“現在大夫都在鑄劍山莊,你去哪裏請?”伊瀾好笑的看着他,“說起來,昨夜我把給陸三的藥挂在他家正堂房檐上了,要是我運氣好,和月星姐中的是一樣的毒就有救了,大師若是真的慈悲,可否避開衆人跑這一趟。”
玄容點了點頭,替她蓋好被子,又在床邊放了一碗水,離開。
桌椅碰撞,床邊的水灑了大半,她站起身,拿過包裹,她的行李總是有一個大包裹,裏面包着一個僅有必備品的小包裹。若是遇險,她就可以背着小包裹逃生。
她從裏面取了一直瓷瓶,倒了兩粒藥丸。這個方子是她在文人谷的《死生論》中看來的,上面說這是一味解百毒的方子,然而沒人試過。她也不過是做這兩顆,沒想到還這的用上了。她用吞服了一顆。從後院解馬,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