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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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莫待·空折枝

作者:歌窈窕之章

章節:共 24 章,最新章節:副線結局

備注:

暮城雨深深,竟是忘年。曰:十年錯付,餘恨兩茫茫。看文案好像有點虐的樣子~T_T

內容标簽: 江湖恩怨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馮九嶺,阮臻 ┃ 配角:梁攜,師暝,周萬津,周關然 ┃ 其它: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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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暮城的雨說來就來,牛毛似的水滴飄飄的,倒不像雨,更像是霧。她本就是座小城,路上行人本就不多,這一下雨,人們便都紛紛打着油紙傘往家裏趕,行人匆匆而過,平靜的小城倒顯得喧嚣起來了。

城角一處是邊緣地帶,所以來這裏的人應是不多,可這時,卻見一漢子抱着一小孩火急火燎的就往這邊趕,雨也是淘氣想湊個熱鬧,非但沒變小反倒是拿出了些黑雲壓城的架勢。

待到你仔細看時,才會發現一間并不起眼的房子上挂着一塊匾子。并不占很大的地方,不仔細着點也是瞧不見。讀過幾年學堂的便可以輕松認出上面的字,端的原來是所醫館。

漢子到了門前就用手扣門,像是使出了幾頭牛的力氣,叮叮當當的聲音經過那小巷子時更像是被放大了幾倍,顯得格外清亮。原是自家的孩子生了高熱,誰言寸草心,孩子的父親也便顧不得什麽了,冒着雨也只得前來投醫。這陣仗料是睡死的人也該清醒了,可不是,不一會兒便有人來開門。

開門的是一個青年,着一身布衣,只匆匆看了幾眼便将兩人迎了進去。這青年的臉若說起來還是十分好看的,不過卻是有點跛,一走起路來便一瘸一拐的,完全沒了氣勢,讓人想要發笑。

這青年大夫将父子倆迎了進去,只看了幾眼,便開始開方抓藥,那漢子也沒表示異議。“怕是受了涼,着了風寒,平時應注意些才好,不然再受了風,可不就是發熱頭痛這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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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說完,漢子忙點頭稱是,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些藥你先拿去,若是現在沒錢,晚兩天也不遲”青年醫生冷冷清清的話一說完,那漢子就像是如獲特赦一般,千恩萬謝之後便将孩子用被子裹好,拿着幾小包藥便打算向外走,還未跨出門去,卻又被拽住。

“剛還告訴過你,不能受風,淋雨也不行”

漢子接過大夫遞過來的傘,道了一聲謝,便踏門向外走去。

阮臻關緊了門,連窗子也緊緊的關上,一瘸一拐的走到桌旁,沏了一壺茶。自己來這個小城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麽卻還是感到自己對這裏如此陌生,或許是漂泊了太久的緣故吧。

自己五年前還不是如此……

這樣的天氣應是沒什麽人來投醫了吧,阮臻心想,若是還有人來,自己也沒有另一把傘再送人了…

屋子空蕩蕩的,周圍也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這不覺讓人的思緒飄忽…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阮臻竭力制止自己去想幾個月前去看望同門師弟時遇到的一幕幕…

灰蒙蒙的天,地上卻是焦黑的一片,只有幾根未完全燒完的懸梁能看出這裏曾有過一幢草房…

還有兩個人住在裏面。

現在卻是一點都不剩了,什麽也看不到了。

☆、第 2 章

“玉婵這是怎麽了”小公子急切的對着自己的護衛說道,說完便伏下身去摸了摸自己愛馬的鬃毛,那毛色黑亮的馬只睜大眼睛艱難的嘶鳴了一聲便又垂下頭去,露出痛苦不堪的樣子。

梁攜也是急得不行,自己的愛馬還未出過如此狀況,今兒個不過只是在客棧停駐了一會兒,這怎的就出了這樣的事。來來往往的人如織,卻始終沒有人能夠想出什麽好法子來,梁攜卻在這時候又使起了小性子,坐在自己愛馬身邊也不肯走了。

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由得都看起了這有趣的一幕,精壯的護衛也被看的有些尴尬,不由得勸導“皇…黃公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然我們先避開吧”!

梁攜還在發愁,就見幾匹駿馬從遠處飛奔而來,不一會兒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帶頭的人樣貌雖算不上多麽英俊,但也相貌端正,儀表堂堂,更重要的是,他的周身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如大哥一般的沉穩氣質,讓人不覺想要靠近他,相信他。

“小兄弟這是怎麽了?”

梁攜說完愛馬的情況,那人就蹲下來查看,又上下摸索,只見他不知在馬的頸項一點,又将手伸進去,從裏面掏出一個不知是什麽的東西。

梁攜這才知,原來是愛馬不本分,偷吃了什麽東西,他一發力玉婵就被噎住了,後來,馮九嶺告訴他之後,梁攜才知道那東西原來是土豆。

兩人都是愛說話的主,梁攜或許是在皇宮待久了的緣故,看什麽都十分的新奇,不停和馮九嶺讨論路上的見聞,馮九嶺也是聽着,不時問他幾句,二人聊着聊着,就來到了暮城,找了家酒樓,就先住下了。

梁攜就打聽馮九嶺是來幹什麽的,馮九嶺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說道“只不過是來玩樂的,并不想幹什麽”。

這話正也應了梁攜的意,他這旅程正好無聊,有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也是件暢快的事。

二人又開始對弈,棋逢對手,自然是鬥志昂揚。直到天黑了,才各自離去。

梁攜還是寶貝他的馬,于是第二天就帶玉婵來醫館看看,可那些須發盡白的大夫一聽說是給馬看病,就忙擺手道“畜生,不看!”梁攜心裏嘟囔,要不是這次是他偷跑出來不宜聲張,整個醫館也抵不上他的愛馬的安危。

梁攜又問了些路人,才知道城最東邊住着一個青年大夫,不僅醫術高明,就連病人也是不挑的,只不過卻不是常開張的,不妨去看看。

梁攜也對這大夫生出些許好奇,聽這些人的意思,這個大夫應是有些本事,不妨去看看。

可到了地方卻發現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這大夫醫術高明,本以為會是個不錯的醫館,可卻是東拐西拐才在一個小角落發現一個小小的匾子,模模糊糊可以看出“醫館”兩字。後來梁攜也才知道,原是這個大夫不僅不挑,病人若跟他哭訴一下,他就不要診金了,所以才過的如此捉蹴見肘。

打開門,就見一個身着青衣的青年人正背對這他,不時翻翻正在晾曬的草藥。直到那青年發覺,向他走來,梁攜才發現,這人原來是個瘸的,可惜了。

梁攜說明了情況,那青年就圍着玉婵轉了幾圈,朗聲道“這馬毛色锃亮,好的很!”梁攜聽到自己愛馬無事本該高興的,可見這人如此年輕,卻又不信任。

于是道“聽說你醫術不錯,我最近總是感覺胸口煩悶,那你給我瞧瞧,我這是怎麽了,若能治好,診金雙倍”梁攜本沒這些症狀,只當試探。

那青年也聽出了這話裏的刁難之意,倒也不惱,給他切了切脈,又看了看口舌。梁攜與他閑聊了幾句,才知他叫阮臻。

阮臻切完脈,嚴肅的說道“公子怕是有喜了”。梁攜聽完立時炸了毛,有喜了,有你個腦袋,我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有喜了。

立馬變了臉色,那雷霆之怒也呼之欲出,“庸醫胡說八道些什麽!”

阮臻也不惱,道“黃公子是不是會有時頭痛難耐,尤其是冬天和陰天”

梁攜這才稍稍冷靜下來,他是有偏頭痛的毛病,還是自娘胎就帶出來的,太醫也給他灌了不知多少罐子藥,也一直不太見效。這大夫能瞧出來,也算有點本事,不過禦醫都對他這病沒個法子,這個鄉野大夫又能怎樣?

“能瞧出來也不奇怪,不過你說我有喜了,又是怎麽個意思?”

阮臻這才慢悠悠的解釋道,“我說你有喜了,是說你的病我能治好,這對你不是喜事麽”

梁攜剛想說,“禦醫都治不好,你個鄉野大夫還想給朕治病…”終究是沒說出口,說不定這個鄉野大夫真有啥本事,那些太醫的偏方不也是從民間得來的麽…

☆、第 3 章

梁攜跟馮九嶺對弈談論時便不經意談到那個瘸腿醫生,馮九嶺好像很感興趣,問了不少問題,梁攜都一一回答,最後還帶了一句“虧了那樣好相貌,卻是個瘸的,人也有些固執,只給了雙倍的診金,卻是說什麽也不肯收”。

馮九嶺嘴角勾笑,戲谑的說道“還真是固執,你這一說我倒想到一位故人”

“奧,是麽,你那麽故人現在何方……說不定還真的是呢,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不用了,就算去看了,怕也是徒勞”馮九嶺說這話時面上并未有一絲不悅,可梁攜還是聽出了幾許傷感。

“為何?”

“他已經死了”

“…”梁攜從未安慰過別人,那肉麻的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捉到棋盤上一個子驚呼道“将軍!”

馮九嶺扶額,自己的棋局不知不覺間早已下成了死局。這臭小子竟然贏了。

梁攜也是喜出望外,自己還是第一次贏呢,馮九嶺看到他得意忘形,忙警告道“下一次我可不會這麽掉以輕心了,你可小心為妙!”

………

“阮大夫這邊請”酒樓裏的夥計忙招呼道,那個黃公子的侍衛匆匆忙忙的找到他,說一直高熱不退,他因跛腳的緣故,平日裏都不怎麽出門的,可是那侍從卻說的很嚴重的樣子,又是吃了他開的方子,所以他不得不來了。

真的到了,卻被氣的夠嗆,那黃公子正生龍活虎的,沒有一點“危在旦夕”的樣子。阮臻便要起身告辭,卻被黃捷的侍從攔住,與那侍從過了幾招,卻發現那侍從竟是個難得的絕世高手,那黃捷的背景怕也非同尋常。

這人是要幹什麽,難道他知道自己是鬼道子的徒弟,讓自己給他配制什麽解藥麽…阮臻也是摸不着頭腦,若是自己以前,也可以和着侍從戰上一戰,可現在,不僅是腿的關系,就連武功多年不用的緣故,也衰退了好幾層。

可那黃公子也不像要為難他的樣子,招呼着他要和他對弈。

可這黃公子好像運氣并不是太好,接連輸了好幾局,黃公子嘟着嘴,一臉的不樂意“跟馮大哥下棋是輸,跟你下棋也是輸,我怎麽這麽衰”

阮臻心裏瞬間閃過一陣難以言說的刺痛,就算是這麽多年了,本以為自己的厭惡已經淡了許多,可僅僅聽到一個“馮”字,周身還是忍不住的起一層雞皮疙瘩,呵,原來自己也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刻薄之人罷了……

“如果黃公子只是想找個人消遣的話,那恕在下不能奉陪了”阮臻已沒了耐性起身便要走。

梁攜剛想勸勸他,就見一人已經走了進來——正是馮九嶺。

“馮大哥!”梁攜喊到,可并未有人打理,他一瞬間看到了馮九嶺眼中閃過的欣喜,和阮臻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和各種各樣複雜的心情。

馮九嶺就靜靜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了,他的臻兒竟然還活着。

“在下告辭,打擾了”還是阮臻先開了口。他一瘸一拐走的甚為沉重,臉上确是白的吓人。

馮九嶺一吧将他拉住“臻……阮臻,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

“在下并不認識馮門主,門主怕是認錯人了”

冷哼一聲,認錯,五年生死與共的人又怎麽會認錯。“你既然不認識我,又怎麽會知道我是江家樓的門主”

阮臻也才發現自己的話是如此錯漏百出。

梁攜也樂了,這兩個人竟然還真認識,也不枉自己的一場安排。剛想插幾句話,就被馮九嶺的手下叫住了“黃公子,我們不妨先出去走走”

梁攜也是很不情不願,明明是自己的功勞,為什麽要出去的卻是自己了,也罷,兩個老朋友見面也一定有很多話要說,自己就不當這個電燈泡了。

馮九嶺的手下一口一個黃公子的叫着,梁攜卻有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了,自己這次用了個假名,還真有些別扭。

“哎,我問你,為什麽那個小瘸子叫馮大哥門主,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您還不知道吧,…”跟在馮九嶺身邊的手下娓娓道來…“我們那已仙逝的夫人可是衮州大族江狄仁的嫡女,江狄仁你可知?也是門主的岳父,在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想當年……,這江家在武林上的稱呼就是“江家溇”,”

梁攜也知道這個衮州大族,原本只以為是個普通的大族罷了,卻也了解了些在宮裏絕對不會知曉的事情,沒想到這個“馮大哥”來頭竟然還不小。

“那你知道馮大哥和那個小瘸子大夫是怎麽回事麽?”梁攜更關心的顯然是這個問題。

“這個麽”那個守衛卻有些為難,“說來話長了”……

☆、第 4 章

阮臻坐在一處,也不看他。馮九嶺卻不同,盯着阮臻的眼神像是從來都沒有移開過。

馮九嶺真的沒想到阮臻竟然還活着,這麽多年了,他又是如何過來的……

阮臻微皺着眉,心裏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真的沒想到會再次見到馮九嶺,本以為随着時間的消逝,某些事淡了就忘了,自己又會過上像以前那般逍遙自在的生活。可是當這人真的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自己的那種抑制不住的複雜心情卻讓他意識到,這個人在自己的心中從未消退啊……

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時阮臻還跟師傅和幾個師弟在山上修行,幾乎都見不到幾個人。

那時馮九嶺就渾身是血的倒在山上石階旁的過道上,還是他第一個發現的,将他背了回去,師傅是舉世難得的醫學奇才,被外人傳的也是神乎其神,好像就沒有什麽病他治不好,沒有什麽毒他解不了…

治這人這點小傷更不在話下。

這人傷的很重,便留在山上休息,阮臻照顧着他。這人也是個愛說愛吹牛的主,添油加醋的給阮臻講了許多奇聞異事,将阮臻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阮臻本就見的人過的事少,跟他聊的也很高興,也越來越喜歡他了。

後來才知這人是個俠客,跟他的師傅學成之後就浪跡江湖,以除暴安良為己任,惡棍沒殺幾個,惹上的麻煩卻不少,這一身傷也是被別人追殺所得,若不是阮臻發現了他,他的小命也怕是沒了。

馮九嶺傷養好後就要下山了,卻是雄心不減,一心也還是要在江湖混出點名堂來。

阮臻真想勸勸他,別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了,可看那人的樣子,怕是說了也是徒勞。

馮九嶺走後,阮臻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師傅鬼道子也看出了他的戀戀不舍,知道自己的好徒兒怕是留不住了。

便要他做一個選擇,若下山,自己好自珍重,也不要向外人透露這裏的位置;若留下,便要将心收回來,不準再想那人和外面的事了。

鬼道子給了他三天的時間考慮。

三天後,阮臻就收拾好行囊,向着師傅磕了三個響頭,下山了。

鬼道子看着自己徒兒的背影,有些心酸。也罷,也罷,若人在心不在,空留一個軀殼又有何用?

阮臻緊趕慢趕,終于還是見到了馮九嶺,見到他的時候馮九嶺還在和一群游俠喝着酒,看到他時眼裏也滿是醉意,有些驚異,但更多的卻是欣喜。拉着他一起來喝。

阮臻還是第一次喝酒,那酒喝到嘴裏,辣辣的齁嗓子,阮臻勉強喝了兩杯就喝不下去了,那群游俠倒也不介意,一群人聊到老晚。

後來便是兩人闖蕩江湖的事了,多有雞飛狗跳,迫不得已時還做過許多哭笑不得的事,多是馮九嶺惹完事兩人一起逃,好在阮臻是鬼道子的徒弟,醫術高明,功夫也不低,雖然遭到很多暗算,也都化險為夷。在江湖上也闖出了些名堂。

直到後來馮九嶺陰差陽錯的救了江家溇的嫡女江疏影,江小姐對馮九嶺芳心暗許,馮九嶺便與之結了夫妻,阮臻不辭而別……

☆、副線1

“少爺回來了!”小厮一進門就高興的喊道,其他人聽到這話,臉上也都溢出了笑意,這幾天一直準備着等少爺回來,老爺夫人都笑開了眼,賞了不少東西,整個周府都喜氣洋洋的。

周萬津在這暮城裏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人物,早年與江家少爺一起當了舉子,本來周老爺還盼着這兒子能當上個大官光宗耀祖,可這貨卻是個不聽話的主,經常出入風月場所沾花惹草,周老爺氣的不行,為這事沒少讓他跪祠堂,為了讓他收心,還給他娶了個貌美如花身世也相當的正妻。這貨卻不長記性,由着性子的我行我素,後來還直接就去徐州拜會當地的大文豪蘇啓睿去了,周老爺不肯,卻也管不了這逆子,只能為他打點好,由着他去了。

其實周老爺也還另有深意,若是津兒能在那裏結識些人物,或許還可以改變這孩子不想為官的想法。

只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一去就是十二年。

周老爺看着眼前這人許久才緩過神來,這人也變化太大了,已由一個意氣少年活脫脫褪成了一個儒雅文士,氣勢也成熟的緊,不再像是以前那般放縱頑劣的纨绔了。

周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淚,周萬津的正妻王氏也在一旁抓着他的手不肯松開。周老爺面上雖要保持為人父的莊嚴,心裏其實也想要好好看看自己捧在手心的寶貝兒子。

回來就好,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比什麽都強,什麽大官都不重要了,如果津兒還是不想做官也不會再為難他了,只要不再讓他們老兩口擔心……

拜會了父母,周萬津就迫不及待的在自己出生長大的周府轉了起來,這麽多年不見,這裏的東西也是越看越順眼,每個物件的小事也還能在腦子裏順一遍,這才是自己的家啊,客守異鄉時也才會更加想念家鄉的明月。

家,只有一個。

周萬津還打算着跟自己的狐朋狗友聚一聚,便知會了管家,吩咐下去了。

剛走到廚房,就聽到裏面嘈雜的吵鬧聲,間雜着還有打人的聲音。

這是怎麽回事?周萬津沒多想,腳一擡就跨進去了。

就見一個粗壯的廚娘正在用燒火棍打着一個小孩的屁股,那小孩穿着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手裏死死抓着一塊糕點。見到他時也只像只小獸一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廚娘一見周萬津,連忙将小孩丢了下來,慌慌張張的向他行了個禮。

那小孩一落地就馬上爬了起來逃跑了,順帶還順走了幾塊糕點。廚娘心裏嘟囔着,明明夫人已經給她娘倆準備了幾身新衣服,可這阿嬌還給這小兔崽子穿着這平時的一身喪服,還害她在少主子面前出醜,等着一定要告訴夫人,好好收拾收拾這小~婊~子.

周萬津看在眼裏,這小孩子看起來瘦巴巴的,渾身上下也沒幾塊肉,那一身骨頭摔在地上甚至連聲疼都沒喊。

那廚娘看起來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被撞見,渾身上下也止不住的打哆嗦。

周萬津看她這年紀,應也是府裏的老人了,于是吩咐道“快些起來吧!”

那廚娘應了一聲,這才爬起來,周萬津問道“那是誰的小孩?怎麽瘦成那樣”

廚娘瞪了他一個牛眼,眼神飄忽不定的答到“老爺,這是大公子,是您的兒子啊…”

周萬津一時也有些摸不着頭腦,自己什麽時候多出個兒子來了。

廚娘忙提醒他道“少主子還記得燕春樓的阿嬌嗎?”

阿嬌他倒是還記得,是燕春樓一個賣藝不賣身的妓,被他贖回來做了小妾,這個孩子是她生的?

“這便是阿嬌給主子生的兒子,主子走後大夫才給瞧出來,說已經兩個多月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周萬津這才明白過來。

庶出的孩子,本來地位就比夥計的孩子地位高不了多少,所以也不大受重視,只不過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只不過那孩子的樣子,看着也太可憐。沒他這個爹在身邊,生母又身份卑微,怕是日子過的并不好。

周萬津想自己怕要找機會和妻子談談這事了。

☆、副線2

時過境遷,周萬津這才發覺,多年不見,就是老友經歷的事不同,因着各自重要的事早已不同,倒沒什麽話可說了。開始只寒暄了幾句,問了些他這些年的見聞,又各自說了些自己經歷,說說笑笑也到了晚上才算完,周萬津有些興致缺缺,不甚高興的回到了府裏。

本也沒喝多少酒,所以只是臉色微紅,神智卻清醒。

他本打算自己回卧房好好休息,不巧卻正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在他的眼前快速飄過。他反正無事,就正好偷偷跟着那孩子看看他想要做什麽。

只見那小孩左右環顧,看着沒什麽人才偷偷摸摸的走進了廚房。周萬津心道,定是又來偷糕點吃吧。這孩子真是不成樣子,周萬津琢磨着要不要給他請個教書先生來。

可見那小孩出來,也沒見他手裏拿着什麽。莫不是錯怪他了…周萬津更加好奇了。

他跟着小孩七拐八拐的走到了別苑,這裏離着正廳十萬八千裏呢,還真是夠遠的。

周萬津跟着一踏進去就目瞪口呆了,呵!這裏可真夠破的。本就低矮的屋檐上面的瓦早已掉的七七八八,那牆皮早已看不出什麽顏色,屋前的雜草叢中只淩亂的長出幾個菜牙,不過長勢看起來并不大好,跟這環境倒相稱,到處都是無精打采的。

周萬津的驚疑便更加精進了幾層,周府那麽多的家業,總不至于連修繕個屋子的錢都沒有。更何況他只不過只有這一個妾罷了。

周萬津便走了進去,沒想到屋子裏的場景與外面相比卻是更加不堪。幾乎都沒有什麽東西,伴着幽幽的光,周萬津只看到了一張木桌和一方木凳和上面放着的一個茶壺和幾個瓷杯。

周萬津看向那燭臺也知道這小孩剛才從廚房裏拿出了些什麽——剩的一小截燭臺而已。

府裏的人會把快要燒完的燭臺拿到廚房總來引火,也只有拿那裏的東西才不會被發現。

周萬津走進一看,一個婦人正躺在那一張窄床上,頭上還敷着一塊浸了水的方帕。那小孩趴在那婦人身邊,像是睡着了。

這應就是阿嬌了,雖然多年不見,卻是一點樣子都沒變。她這是怎麽了。

周萬津試着喚醒她,卻是徒勞。一碰她的頭,确是燙的吓人。因為燭臺實在昏暗的緣故,他剛才并未注重,這時再一看,這阿嬌的臉色一看便是病了,頭這麽燙臉色卻白的吓人。

這時那小孩卻醒了,睜着惺忪的睡眼盯着他。雖然他盡力的表現得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可周萬津還是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兇光。

周萬津明白,這小孩知道他能幫他,所以刻意不露出敵意,但他總是兇慣了,所以裝乖就裝的很不像。

不過他總不能不幫他,畢竟還是他的兒子。于是問道“你娘這是怎麽了?”

聽到這話,周萬津見這小孩眼中卻露出了更多的恨意,那小孩見他眼神也忙将頭扭向一邊。周萬津大概也猜到了,應是他正妻的緣故。

“現在天不早了,估計大夫也不會出診,那就等明天早上吧”周萬津知道這是個好機會,逮逮着這個機會讓這小子學會向他服軟,讓他學會對長輩的敬畏。

轉身就要走的樣子。

剛走出沒幾步,就被一雙小手緊緊的抓住了袍子。周萬津轉過身來看着他,那小子卻還是撇過頭去,一言不發。周萬津走也走不動,這小犢子好像使出全身的勁了。

周萬津看着那亂糟糟的頭發,臉上還髒的像個花貓,軟萌的像個包子。就是那股勁兒不知從哪來的,固執的要命。

周萬津心軟了,他跟個孩子較什麽勁兒,孩子還是可以再教的,若是因這事誤了一條人命那就得不償失了。

還還沒開口就聽那花貓開口道“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了…”

他大概是第一次求人,所以自己也意識不到那語氣裏的怪異。明明是要人可憐,偏偏透着一股子傲勁。

可還是輕易就把周萬津降服了。

可是天太晚了,醫館早就關門了,大夫也大多都回家了,周府雖然出了重金,卻也不好找大夫,終于找着一位,卻還是要把診金加一倍才肯出診。

那大夫原以為以周家這樣大的家業應該不會在乎這麽幾個錢。可周萬津大概是聖賢書讀多了,偏偏是個不服軟的主,愣是給拒了。最後還是找到了城角住着的阮臻。

也虧得是找了阮臻。若是別人,連着這麽久的高熱還是粒米未進,能救過來除非扁鵲下凡。

可阮臻畢竟是名醫的徒弟,施了幾針竟又将人從地府喚了回來。

阿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到了眼前的兒子,忙摸摸他的頭發,眼角隐約帶着笑意。

小鬼哭了一會兒竟然也暈過去了。

阮臻只得囑咐周萬津,這孩子身子虛,以後可要注意。他暈過去大概是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

周萬津大概也明白了始末,因着阿嬌一直病着,又沒有大夫來瞧,小鬼就一直擔心的守着,怕也許久沒休息了。

周萬津隐隐覺得,自己的這個父親做的太不稱職……

☆、第 7 章

梁攜作為一國之君,這次會來到這小小的暮城,說來也算是緣分。

這個緣分便是當今輔國公,也就是他的皇叔——梁樓給的。

說到梁樓這個人,在大衍也算是人盡皆知,心狠手辣,城府深沉,閉斂鋒芒,精明謀算……能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不出一絲差錯的活下來就可見這人的本事。甚至在先帝臨了時還無奈将梁攜托孤給他。

梁攜這個同是宮廷裏成長出來的後輩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叔父觊觎着皇位,所以想盡了各種方法。

他妄圖在朝廷裏培植一股勢力與之抗衡,也培養了自己的幾個心腹,他親自去見高中的狀元以收買這些後起之輩…種種,但沒想到的是,一次外族的入侵讓他所做的種種皆成了泡影。他不得不妥協,他不能冒着國土淪陷戰火綿延的風險…

這或許就是天意吧,梁攜輸的徹底,或許本來就沒贏的可能,也知道自己是真的鬥不過梁樓。

如果他的叔父稀罕這個皇位那就拿去吧,他雙手奉上……

可就是這皇位唾手可得的許多機會,打退蠻夷,功高震主;天降大旱,“帝君失德”,甚至只要一場普普通通的宮變……梁樓卻沒有動手,甚至在天下安定之後将軍權,政權…統統歸還了梁攜,只讨了一塊西北小封地,便要“告老還鄉”了。

梁攜是真的不懂了,難道是他這麽多年誤解了他的叔父?難道他曾經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梁攜真的摸不到頭腦。

他不可能那麽容易相信!

果然,不久之後他就得到了消息,他的皇叔竟然來了這麽個不起眼的小地方,還在鑲湖邊伐了一片林子,建了個臨水的宮殿。

他只能揣度,梁樓或許只想能更加名正言順的得到皇位…不然來這麽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是個什麽意思?他按捺不住,也跟着來到了這裏。也依舊一無所獲。

他不想這麽早就去拜會他的叔父,便打算在這裏多留些日子。

他回到客棧的時候馮大哥已經出去了,他大體也能估摸的出來,于是就來到了阮臻的醫館。

在門口就遇到了馮九嶺。

梁攜看着馮九嶺若有所思的樣子,覺得好笑,在這裏幹站着有什麽用,怎麽不進去。

馮九嶺一看梁攜也來了,倒有些驚異,也未言語。

梁攜便要去扣門,馮九嶺攔住了他,道“他正在休息”。梁攜也明了,原來是因着如此的緣故,不過馮大哥又怎麽知道那個瘸腿大夫在休息。

馮九嶺也看出了梁攜的疑問,卻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梁攜猜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馮大哥也是個光明正大的人,能如此反應……他怕是偷偷跟着那阮臻許久……

梁攜感覺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他越來越覺得,這兩個人的關系非同一般。梁攜也越來越感興趣了,他從來就不是個省心的主,什麽事都想弄個清清楚楚。

梁攜是個急性子,平時都是別人等他,他還沒等過別人。馮九嶺雖面上不悅,梁攜還是能看的出,他也是很像見到阮臻的。上前便扣響了門,那鐵環扣着獅子的嘴,“吭吭”幾聲過後,卻沒有人應。

梁攜便又扣了幾聲,卻還是沒人應。馮九嶺走上前來,從門縫裏看去。梁攜真想不出,馮大哥也會巴人門縫。

兩人都開始有些擔心,這樣大的聲響,就算是睡糊塗了,也早該醒了。

兩人剛想闖進去看看,就見阮臻終于從裏面走了出來。臉上還是有些恍惚的神色。他的腿不方便,走的也就有些慢了。

梁攜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馮九嶺已經劈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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